你找矢吗?——木夕朝兮
时间:2018-02-26 13:54:53

  迎面相对,两人见前路是小王爷,慌忙掂着担架退至一旁让道。
  姮娘迟疑地再看一眼,正此时,啪嗒一声水滴溅落,将道旁青草染红,同时也将姮娘的脚步绊住,她移眸看去,见风忽然又起,蓄满了后劲,杂乱的风将草席掀卷,散乱的青丝下是狰狞骇然的面孔,一旁的小斯颤抖着手忙将草席重新盖上。
  姮娘僵住了身体,虽只一眼,却也认出,是阿炳。
  身侧小王爷同样也瞧见,他皱着眉,掩住口,指着草席问:“怎么回事?”
  一名小厮支支吾吾面色为难,机灵点的则抢着回道:“这小厮害了热疾。小的们正准备抬去后山焼了。”
  小王爷眉头更是皱,摆手轰道:“快去、快去……”
  小厮们诺诺应着,脚下步伐更是加快。
  姮娘愣在当场,热疾?昨日他还没病没灾,活蹦乱跳,怎么可能忽然就得热疾死了?是她开口求情反倒害了阿炳?可侯爷明明也已答应了说好,但阿炳死了,死得突然,毫无征兆。忽然想起初见那夜他的惊恐,原来不是毫无原由,和她走得太近,原来真的会赔掉性命。
  小王爷扭头一眼看来,慌了神,“小丫头你怎么了?面色好难看。”绕着眼睛上下再看,“不舒服么?”
  姮娘侧眸看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捂着肚皮道:“有点……吃撑了。”
  小王爷面上神色顿时很是无奈,“让你嘴馋。待会儿让厨房给你弄些消食的汤药。”
  姮娘笑得有些勉强,摆手说不必,“我回屋躺躺就好。”
  小王爷看她一眼,思量着又问:“是不是被方才那小厮的模样吓坏了?”想想很有可能,姑娘们大多胆小。
  不等姮娘再说什么,小王爷已从腰间取下一枚穿着红绳的三角符,笑着自顾替她挂在颈上,“哝,天霊寺求来的保命符,带上它就不怕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又到周末啦,那个……明天没有更新,后天继续……
 
第15章 君心不可知(十四)
 
  一路将姮娘送至院门前,她的面色好了不少。回身与他点了点头,就又往里去了。
  小王爷看她渐渐行去,踌躇着又将她叫住,“小丫头。”
  “嗯?”姮娘回眸,有些莫名。
  小王爷几步跟了上去,姮娘抬头看去,却又见他挠着脖子撇开脸,“……你,是不是喜欢凤君。”他其实一直纠结着那部天君传。
  姮娘一时词穷,将眼调向别处。小王爷以为她默认,捧着后脑长长呼出一口气,背过身去又道:“你不舒服,就在屋里好好歇着。若是受不住,别一个人藏着掖着。”
  看着小王爷快步消失在视界中,姮娘心中一时感慨。
  院子里的动静半天也没将萝裳引来,看样子她还没回来。
  慢步来到房门前,却发现门扇并未合拢,开了细细一缝。姮娘以为又是院子里那些吃撑了的姑娘,玩的小把戏。于是拿手对着门扉用力一推,身子则随之快速向后倒去。
  并没有预想中莫名其妙的东西落满地,但桌边的那袭白袍着实令姮娘见鬼般地睁圆了眼。
  “你在害怕?”桌案旁,游凤君抬眸看来,好似被什么晃了眼般,微微眯了眼眸,“在怕什么?难不成……是在怕本侯?”
  姮娘慌忙敛去面上惧色,赔着笑道:“侯爷说笑了,姮娘怎么会害怕侯爷。”
  游凤君闻言便笑,抬手对她招了招,还是那么不疾不徐地开口道:“那你过来,让本侯好好看看你。” 
  姮娘却觉一双脚犹如千斤重,半天迈不开来步,原本想对阿炳的死作的质问,更也没再敢问。
  他明明笑着,可她怎么看着只觉心里发毛,但她又怂不敢甩脸就跑,因为知道结果大抵会更糟。于是她决定摆好态度先好好稳住他,尽量不让他有情绪上的大波动,免得一个刺激,到时候伤筋断骨的还得是她。 
  掐一把大腿肉,她挪着步子往前迈,明明知道他的意思是要她坐他怀里,可她不知哪根筋受不住控制,竟然作死地搬来椅子与他排排坐。 
  他探过三指,捻起她耳边的一缕青丝于手中把玩,“去了哪儿?” 
  姮娘大气不敢喘,盯着他手中她的发丝,尽量平静道:“去了城中心,逛了几家小吃铺,就回来了。”
  他复又松了手,发丝自他指间悄然滑落,她松一口气,听他又道:“姮娘,你若想出门散散心,大可与本侯说,为何偏要与旁人去呢?”
  “我……”他的问话简直全是送命题,如何回答,他都一定不会满意。
  “怎么,”他忽然语调沉沉,执起她垂挂胸前的三角符,“……姮娘也信神佛?”
  她暗叫一声糟,随口编了瞎话,“小铺上得来得,戴着瞎玩,侯爷不喜欢,姮娘这就摘了。”
  那双深沉的眸子将她审视,她不知为何心虚得没敢抬眸与他对视。
  “本侯给了你机会,为什么不说实话?”游凤君忽然起身,姮娘也不敢再坐,便见他探手抚向她的脸畔,漫声道:“姮娘,你从前……可从来不这样。”
  他的指尖带着丝丝凉意,向下抚去,带起一片战栗。
  “容本侯想想,是从什么时候起,你开始变了呢?”凤君的声音又缓又慢,看似那么漫不经心,却又暗藏杀机,“似乎是从子恭到府里的那日起。”
  并不是因为小王爷的出现,而是內芯换了个魂,怎能不变?  
  可游凤君却不明白,在他看来她只是生了二心,捏住她下颚的手不由加力,他的呼吸微微狂乱,“不是说心中只有本侯么?姮娘……你也与她们一样?附势趋炎?贪想荣华?”
  “不是……”因为他的钳制,姮娘没办法做到大摇其首,只能不断地将眼睁大再睁大。
  “不是?”他的眼神复又柔软了下来,双手轻轻落向她的肩胛,微微向下俯身,眼眸温柔得好似能滴出水来,“那便证明给本侯看。你的眼中……心中……从来仅有本侯一人。” 
  姮娘一瞬睁圆了眼,下意识地向后推开一步。
  凤君探手轻轻一揽,将她揽入胸间,随后横抱在怀。将她放于榻上的一瞬,他亦随之俯身覆了上去,墨长的青丝,搔在她的面上,落入她的颈窝。
  姮娘挣扎,抬手扯落了帐幔,“不要!”从没想过这样小白莲的话有一天会从自己嘴里蹦出来。  
  “不要?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吗?”他的眼里没有欲/望,却有一团火在焼,而掩与其后的,是浓到化不开的悲伤,他的手青筋隐现,像是在竭力抑制,环上她腰间的那一刻,像是要将她柔碎。叹息一般,他俯身埋入她的颈窝停下了所以动作。
  姮娘愣睁着眼望着微微摇曳的帐顶,僵直了身子,分毫不敢再动。
  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耳畔,慢慢变得平静,在她以为他是不是睡着时,他松开了环在她腰间的那双手,起身背转过了身,“姮娘,你也变了吗?”那落寞的背影与话语,令姮娘心中一角莫名地隐隐生疼。
  屋外传来琴师的声音,润如珠玉,“侯爷,朝廷来信。”
  游凤君走后,姮娘窝在床角曲膝抱腿发了很久的呆,脑中回想着他方才的那些质问,一时有些混乱。埋头长长吁出一口气,姮娘扯了扯嘴,心中不是滋味,看来有情伤的不是姮娘,而是他。姮娘啊,姮娘,你究竟爱上了怎样的一个男人?
  他似乎是喜欢姮娘的,可他的行为却总是令人无法理解。
  现下最重要的问题是,若他是喜欢姮娘的,那这与她一开始的以为,便相去甚远了。让他爱上自己从来不是最终的任务,那……她需要完成的任务究竟是什么?她复又埋下脑袋,烦躁起来。都是那个黑袍子的错。
  …………
 
第16章 君心不可知(十五)
 
  “女子皆慕荣华,可本侯不愿放手,长卿,究竟要怎么做,她才不会背叛我?”
  案上瑞兽金炉香烟缭绕,将男子的面孔掩于烟雾之下。
  幕帘后悠扬的琴音渐止,琴师将指腹自弦上调离,轻声回道:“侯爷为何……不选择相信?”
  香烟下的面孔露出微涩的笑,“因为本侯……再也无力承受……”
  …………
  在床角窝了小半时辰的姮娘,忽然想这会儿已经到了晚膳的时间,但因心情问题,加之此前确实吃了不少,姮娘这会儿没什么胃口。拍拍脸强打精神,起身将门扇紧闭,屋内复归寂静。
  因夕阳已落,屋子里一片蒙黑,姮娘点了烛火将屋子照亮,回至屏扇后换衣服时,那本天君传从兜里掉了出来,对着这本高价买回的册子,她又愣了会儿神,紧接着蹲身将它拾起。
  沐浴过后,姮娘换了身轻薄的衣裳,抱着册子,卧靠在榻上翻阅。
  一开始还有些随意,到后面忍不住摆正了姿势。姮娘感叹,店家诚不欺我,果然文笔极佳故事好棒,一翻开便放不下手,已经不仅仅是因为对游凤君的好奇了,更是因为情节的引人入胜,让人移不开眼,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更多。  
  这其中笔墨重染的便是大将军与丞相之女缠绵悱恻的相知相恋,然而结局却令人唏嘘哀惋。书中的大将军更富有人情味,反倒比现世的他更为鲜活。
  少年得志,十八封将,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只是曾经的辉煌与荣耀,似乎只是为了与之后形成鲜明而讽刺的对比,因为一场战役的失利,令命运错轨,不仅丢了职位,更被心爱的女人狠心抛弃,转眼便投奔荣华,那种感觉大概不亚于从云端跌入地狱。
  夜已三更,将书册合上,姮娘意犹未尽,这……便是游凤君的心结所在?
  看完这本册子,她不由又生出了另一个念头来,既然她以为的任务是让对方爱上自己已经被否定,那么……会不会真正的任务其实是帮助他解开心结?姮娘长叹一口气,绕了好大一圈,似乎一切又回到了起始点。
  **
  时渐深秋,道路两旁落叶纷纷,侯爷府内洒扫的丫鬟将落叶扫集成堆。姮娘与萝裳捧着脸坐在一旁数叶子,那日后已有数日未见到侯爷了,她本还想说接下来试一试用爱来感化他?
  忽地偏门大开,管家领着群推着板车的赤膊男人们往院子深处去。一辆辆的板车上载满了切凿方正的冰砖,直往冰窖里送,盖着的棉毯上冒着丝丝白气。
  姮娘伸长脖子看了好几眼,“怎么快深秋了,还运来这么多冰砖?”
  萝裳看了也觉得意外,歪着脑袋,挠了挠额头,原先冰窖里的冰用得差不多,因盛夏已过,便没急着补齐,“大概……是要雕些冰人玩赏?”可往年倒是没这惯例,或许是因为小王爷也在?
  雕冰人?姮娘摇摇头,这她可没兴趣,不过……可是又有口福了。冰镇瓜果与饮品可以随意吃,想到这个就开心。但这事还得背着萝裳做,否则又得受教育。什么女子不可贪凉;这个时节不能随意吃……她几乎可以预见那个场面,板起脸来教育人,萝裳总也头头是道。
  借口偷跑,姮娘仗着他们不敢近身与她抢,便去厨房旁的仓库里转了一圈,最后心满意足地抱走了两个大西瓜,那西瓜每颗大概比脑袋稍大,因此姮娘两手也能抱。
  姮娘怀中抱着西瓜,快到冰窖时却又犯了难,她这么大剌剌地直接就过去,守门的怕是不给进,到嘴的美味要飞了,这怎么能忍受!因为抱着西瓜太招眼,于是找了处枝草茂密的地,将西瓜一藏,决定临时改道。
  远处一张娃娃脸摇着折扇慢慢行,姮娘亮着眼眸叫王爷:“不想来片甜丝丝的冰镇大西瓜吗?”
  这还是第一回小丫头主动招呼他,他羞涩,想说要什么甜丝丝的大西瓜,看见你就已经够甜啦。
  姮娘开门见山没有废话,得知缘由,小王爷痛快答应,原来是有求于他,但这不妨碍他依旧感到很满意,至少她在第一时间里想到的是他啊。
  有小王爷引路,冰窖外守门的客客气气。姮娘想要自己进去,小王爷一挥衣袖将她拦下,“里面那么冷,小心冻坏了,将西瓜交给他们就是,你还怕被昧下不成?”
  姮娘遂不再坚持,小王爷想到什么娃娃脸上挂了笑,忽然牵着她的衣袖问:“小丫头,你喜欢什么花?”
  “什么花?”姮娘不知道他为何忽然问这么个不相干的问题,但也歪着脑袋仔细想了会儿,她对那些花花草草不太在意,并没有什么特别属意,硬要说出一样的话,大概是,“鸢尾花。”
  “鸢尾花么?”小王爷挑着眉毛说明白了,转身命守门的小厮替他取来绒裘,往身上一裹便跟着一块进了冰窖。
  不多时,小王爷再出来时手中托了一物,向她递来,杯盏那么大的瓷盏上,是一朵晶莹透亮的鸢尾花,雕工精湛。他又在变着法地施展他的个人魅力,“小丫头你看,怎么样,漂亮吧?”
  姮娘伸手接过,迎着微阳,有奇异的光彩变化,美得梦幻。她不由一声喟叹:“是漂亮,但捧在手心,一会儿就该化了。”
  小王爷却说没关系,“你若喜欢,我便一直为你雕。”
  姮娘捧着瓷盏默默调开视线眨眨眼,复又抬头看天色,挑开话题,“现在还早,我估摸着晚膳过后西瓜也就冻得差不多。到时候,嗯……分你一块。”
  两个西瓜才分他一块,就这一块还似乎分得她十分肉疼,小王爷觉得已经找不到恰当的词语形容她了。于是他换了个思路安慰自己,别人都没有,开心点,至少他还能从她嘴里分到一块。
  …………
  
 
第17章 君心不可知(十六)
 
  挨到晚膳过后,姮娘偷偷摸摸又往外溜,叫上小王爷从冰窖里取走了两颗瓜。再次来到湖畔的山石后,这地方都快成他俩的秘密基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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