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中局——棠月
时间:2018-03-03 14:55:35

  “身子可安?”
  “啊?”
  云亦回神收回目光,清清淡淡瞥了她一眼,他待下人一向宽和,女子尤甚,侍奉在旁日久天长雨若自是知道这是他不悦的征兆“小姐……不……夫人她身子骨还是老样子,内外亏空,血虚之症尤为严重,恐需要时日好生调理。”
  朝若见他沉默不语,上前一步把雨若往身后拉了拉柔声道“公子,不若让我去请夫人来蕉叶小筑一聚?”
  “从未看她笑得如此开心。由她吧!雁归巢……”云亦自嘲一笑,唇角上扬,风流不羁的眸光中隐匿着一丝玩味“我去烟雨宿柳楼听曲儿,你们不用跟着了。”
  “是。”
  雨若正欲说什么被夕若摆手制止,她左右为难跺了跺脚,绞着衣摆在一旁闷闷道“真的要成亲吗?”
  夕若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莫不是烧糊涂了?”
  “可扶黎她不喜欢公子,萧辞才是她心心念念多年的心上人,碍着陇上、剑阁,便非要成亲吗?”
  “若是旁人倒也罢了,既是扶黎小姐,依着公子的性子怕是非卿不娶。”朝若微微叹了一口气,执着雨若的素手轻拍了拍“何况剑阁遭此变故,轻重缓急,亲疏远近,你也分不清了吗?”
  “我……我知道了。剑阁来人了?”
  “嗯。”
  ……
  月宫外殿东厢,亭亭如盖的桂花树遮盖住整所小院,细碎的月光透过叶缝打在青石板上,斑驳错落,檐角挑着两盏昏黄的纱制莲花灯,正殿喧闹隐隐入耳。
  凉槿皱眉看着箍在她腰间的大手,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反感与厌恶,不适的挣扎了几下毫无作用“宁王请自重!”
  箍在她腰间的力道愈发大了,树影婆娑看不清他的面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侧,修长有力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部轮廓哑声道“你身上哪处地方我没有摸过看过?嗯?”
  字字诛心,她一动不动像块木头一般立于原地,无动于衷,低沉暗哑的声音压抑着奔腾欲出的情'欲“你可还在怪我?”
  “不,我对你别无所求。”
  他抬起她的下巴,怒火中烧,那双妩媚风情的丹凤眼锐利如刀冰冷刺目死死瞪着他“怎么?你爱上了天胤?你对我不过尔尔?”
  “不过尔尔?”她自嘲一笑,削葱玉指沿着他的额心滑过挺鼻薄唇淡淡道“你是不是认为青楼女子合该水性杨花,轻贱卑微?你是不是以为杀手合该无心无爱?我身心俱付可有讨要过什么?我以命相托可有埋怨过什么?我无名无分可有奢望过什么?
  你呢?真情假意,权谋利用,自始至终在你眼中我不过是一介青楼女子,活该委身于你,活该金屋藏娇,活该搏命厮杀。”
  “这一剑之恩我算是悉数还清了。”手指顺着他的喉结滑至胸口处,狭长的丹凤眼上扬云淡风起,果敢决绝“萧珩,你未免太轻看我了!”
  “我没有,我爱你。”
  “爱?这话可真好听,你只是不甘心曾经属于你的东西被另一个人抢走,你爱的是你自己,爱的是权利高位。”
  “你以为天胤是真心想要娶你?他清心寡欲,无欲无求,洁身自好……”
  言下之意不过暗讽她不贞不洁,凉槿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打断他的话冷冷道“可他娶了我,我是他唯一的妻子。”
 
  ☆、月神灯节(下)
 
  皎皎月光, 凉风习习,桂花落了满身, 翠衣绿衫,亭亭玉立,顾盼生情的丹凤眼再不复往日温情, 蓦然心头似被掏空一般撕扯的难受。
  “你是我的女人。”萧珩双指钳住她的下巴,阴沉的黑眸直视她不屑的凤目“你若忘了我会让你记起来的。”
  大手探入她的衣摆,粗重的呼吸喷洒在脖颈处,微带薄茧的指在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流连, 她眸中现出一丝慌乱, 苦命挣扎,奈何如今弱质芊芊哪里敌得过他的力道, 反而激起他疯狂的占有欲。
  双手放弃挣扎无力的垂在身侧,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下滴在他手背之上,触肤微凉, 他以为她是不会流泪的“别让我恨你!”
  “恨吧!”他温柔的抚上她的脸颊, 擦拭着她腮边的眼泪, 深情缱绻,恍若昨日,可这一切都是假的“原来你竟不曾恨我, 舍不得?”
  “无爱亦无恨!”
  “宝贝,不要总逞口舌之快,你会后悔的。”他似被突然激怒,布帛撕裂的声响在寂静无人的院落格外清晰, 身上骤然一凉,止不住一个战栗,不知为何眼前浮现出那张淡然无波的面孔,悲天悯人,高高在上……
  劲风扫过,天旋地转,昏昏沉沉之中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淡淡的檀香气息格外好闻,凉槿抬眸看着天胤,是梦吗?他……他真的来了?来救她?救?心下好笑,她与萧珩之间竟会走到此等境地,垂眸看着残破的衣裙,裸'露在外的肌肤,他都看到了,她又在奢望什么?
  “王爷是否应当给我一个解释?”
  “凉槿与我的关系你会不知?不知大祭司意欲何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圣旨赐婚。”天胤神色淡淡,宽袖掩住她大半的面容“拙荆姓柳,名眉,字初言,王爷认错人了!”
  “一派胡言!”
  “公主,月神灯节,人多眼杂,莫再与王爷走散了。”萧珩瞥到转角处一闪而逝的粉色身影,深深看了凉槿一眼转身离去“若有下次,后果自负。”
  凉槿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匆匆背影嘴角满是嘲弄之色,忽然在这一刻她发现心口不再难受了,那个曾经让她痛彻心扉的人似乎真成了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天胤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我来晚了,以后不会了。”
  这是解释吗?这是回护吗?她终究没有去问那句讳莫如深的以后不会了到底是何意思,伸手环住了他的身子,天胤不着痕迹的把她从怀中剥离开,解下身上的外袍披在了她身上“走吧!”
  “我想去前殿祈福。”凉槿怔怔然攥着披在身上的外袍鬼使神差道“大人可以陪我过去吗?”
  他点了点头,搀扶着她虚弱不堪的身子往前殿而行,一路无话,越往前走行人越多,他接过司凡递过来的包袱携她入了一处偏殿“换了衣服再去。”
  说着解开包袱掏出一套葱绿色绣浅碧牡丹的衣裙放在凳子上负手背过身去,凉槿眼角勾起一抹自嘲,利落的褪去身上残破的衣服。
  隔着薄薄一道门板,行人交谈清晰可闻“烟雨宿柳楼的楚仙姑娘那舞姿,那身段,啧啧,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美则美矣,多少欠缺了些风情,旧年凉槿姑娘登台献舞,当真是尤物,风情万种,妩媚噬骨,不知滋味是何等销魂,可惜被宁王金屋藏娇……”
  “夫人,您回来了?刚刚为夫在和马公子攀谈诗会一事。”
  “……”
  柔软的藕臂似藤蔓一般自身后缠绕住他,天胤脊背一僵淡淡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都清楚么?”
  他掰开扣在他腰间的手指,转身看她穿着葱绿色齐腰襦裙,鹅黄裹胸衬的一痕雪脯凝脂赛雪一般,天胤扭过头去,抓过上衣草草替她穿上“人世皆苦,生而平等,寻花问柳,自诩风流,他们不自嫌污秽,你何必妄自菲薄。”
  凉槿眸光闪烁,不可置信的望着清淡如水的他,展颜一笑,娇声嗔道“大人,系带系错了。”
  天胤耳根微红,不自然的低头看了一眼,似被烈火灼伤手指飞快的缩了回去,她眉眼弯弯,不以为意的瞥了他一眼整理好衣裙柔声道“大人,奴家没甚力气起身。”
  他蹙了蹙眉搀扶着她起身,还未松手她整个身子便柔若无骨般依偎在他的怀中,手指揉着额头“大人,奴家站不稳。”
  “回府。”
  “你答应过陪我拜祭月神的。”
  “嗯。”
  月宫殿外两棵近千年的银杏树隔着月落湖相对而栽,金黄的扇形树叶之间祈福的红绸带随风飘扬,三三两两青年男女虔诚的拜祭完月神,在银杏树下交换定情信物。
  凉槿踏出月神殿,手指捻起一片掉落在他肩头的银杏树叶,望着他腰间的荷包打趣道“大人,奴家给你绣了荷包,你却不曾准备簪子吗?”
  天胤目光清冷,默然不语,她自讨没趣,百无聊赖转动着手中树叶的叶柄,一片阴影洒下,他笨拙的帮她把簪子插入发髻之中,凉槿下意识伸手去摸,一朵碧玉木槿触手沁凉如水“你……谢谢相公。”
  月落湖波光粼粼,各色莲花灯任自东西,白衣紫袍,负手而立,清冷高洁,似乎下一刻便会踏月而回,凉槿水润风清的凤眼划过一丝阴凉,笑未达心底便散了。
  萧辞伸手遮住扶黎的视线“还未看够?”
  “大祭司陪凉槿月下祈福,倒是奇了。”扶黎回神双手包裹住他的右手把一枚荷包放入了他的掌心,月白缎面,正面是银紫竹纹,反面则是一对鸳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萧辞手指一滞,隔着薄薄一层缎面,里面沉甸甸的物什不似寻常香料,抬眸望了她一眼攥紧荷包一言不发牵过她的手走到无人的街角“这是什么?”
  扶黎一点一点抽出他手中的荷包抿了抿嘴唇打开,青铜锁链在冷月之下泛着诡异的绿光“锁魂链。”
  “七月七,离魂散,月半离。”
  “你一直都知道。”她嘴角挂着苦涩的笑容,七月初七她端给他一碗下了离魂散的莲子粥,他眼底含着清浅的笑意问她,真的要我吃?原来他都是知道的,她想要他的命,她对他的虚情假意,笑里藏刀,阴谋利用“你不要命了!若是万一呢?”
  “你舍不得。”
  “是是是,我舍不得。”她复把锁魂链放入荷包,摊开他的掌心手指勾勾画画认真的写着什么“这世上唯一能让离火珠离体的便只有锁魂链,这是心法口诀,往后遇到剑阁与魔音谷的人需加倍小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取走你体内的离火珠。”
  “毓儿,你回雁月只是为了翻案?为何剑阁要寻找离火珠?”
  扶黎摇了摇头“剑阁之命,无因无果,天命所归,此次回雁月一是离火珠,二是魔音谷,三为百花案,末方为沉冤旧案。”
  萧辞蹙眉沉思,她把荷包系在他的腰间郑重其事道“锁魂链由你保存我才放心。”
  “离火珠乃雁月牵系,自当不能旁落他人之手。”
  “好了,今日月神灯节,不要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离火珠、魔音谷、百花案、剑阁,这些盘根错节,阴谋重重的事情扶黎不欲多谈,扯着他的衣袖摇了摇“我累了。”
  “来,我背你回家。”
  她明目皓齿,浅浅一笑,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手中提着那盏月绣花灯,烛光摇曳,她趴在他的背上抬头望着绚目的烟花“以后每天我都会点一盏灯,等你回家。”
  “怎么说得好似闺门怨妇?”
  “你敢?”
  “为夫不敢。”
  “我可不会成为闺门怨妇,你若离家万里,我便万里寻夫,你欲红杏出墙,我便提剑剪之,你敢出将入仕,我便冲锋献策。”
  “好。”
  “不许笑!”扶黎听到他隐忍的笑意轻拍了几下他的背慵懒的埋在他的颈项中不好意思道“今天吃得有点多,有些撑到了。”
  “终于吃饱了?小馋猫,回府让厨房做些红果汤消消食。”
  “你这样是不对的,也不管管我,宠的无法无天,这样不好。”
  “多谢夫人指教。”萧辞侧头脸颊擦过她的发淡笑道“是有些重了。”
  “啊?真的重了?我怎么把肉都养到自己身上来了?”她曾发誓要把他养胖一点,健康一点,似乎事与愿违,他会变着花样做她喜欢的吃的菜,监督她吃药,陪她练剑、游玩、下棋、作画,强制性控制她的作息时间……自己简直无地自容了,羞愧的低头在他肩膀蹭了蹭。
  “我还背得动。”
  藕香榭只点了两盏灯笼,纱幔层层叠叠垂下,萧辞背着扶黎放到床榻上,她还未回过神来他以手撑榻俯在她身子上方,沙哑略带魅惑的声音格外好听“为夫可能讨赏?”
  说着薄唇贴着她的的红唇温柔细致的吻了吻,黑眸迷离浸满情'欲,扶黎咬了一下他的下巴“先斩后奏,还来问我?”
  冰冷的唇沿着她的脸颊吻至鬓角,修长的指轻抚着她的发,极致的温柔细腻反而让压制在体内的岩浆喷薄欲出,缠绵旖旎,缱绻柔情,销魂蚀骨“还不够。”
  “嗯?”
  “为夫冒犯了。”
  
 
  ☆、故人来
 
  浣棠坞, 长廊一溜瓷质风铃叮当作响,各色花灯挂满了庭院, 萧初半搂着玉楼,挑着他的下巴,杏眸微眯“美人, 不高兴吗?”
  “郡主,你喝醉了。”宽大的红袍被她拉扯的松松垮垮半披在身上,他嘴角噙着浅淡的笑容,轻柔的用湿帕子帮她擦拭脸颊。
  她挑眉, 慢条斯理抚弄着他的乌发“我没醉, 你是我的三郎,我认得你。”
  玉楼轻搂着她的身子, 细致熟稔的帮她除去发髻上的钗环,以手为梳理顺长发温声道“郡主,我去帮你倒杯茶好不好?”
  “嗯。”
  他起身拂开雪青纱幔, 烛光摇曳处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负手而立“陆大人。”
  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陆旌阳的神情, 玉楼理了理凌乱了衣袍, 把手中的发簪一一放置在几案上“太妃回府,郡主由我照顾,玉公子早点回去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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