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晚来风起——行上
时间:2018-03-11 15:16:02

  花儿凋零了,明天春天还会再开,女人的容颜不在了,却不会再回来。尤其后宫的女人,只有为数不多的岁月,可以用来争宠,偏偏又遇上专宠的狐媚子,如何不恨,怎能不恨。
  花如雪道:“太后果然厉害。”
  姝嫔冷下脸来,道:“多说无益,丽妃还是尽早上路吧。”
  言罢,便有侍女呈上白绫和毒酒,花如雪冷笑,太后倒是心慈,还肯留她全尸。
  花如雪道:“圣上呢?”
  姝嫔:“恐怕你已知晓,你那好父亲犯下的大罪。连赈灾的银两都敢私吞,简直是不要命。圣上命人调查,现正在勤政殿听回禀,一个时辰没出来了,又召集了好几位朝中大臣,只怕查出来的不止这一件呢。姐妹一场,我劝你赶紧喝下,若是一会儿查出更大的案件,只怕会死无全尸。”
  花如雪震住,父亲为官不算清廉,这个她是知道的,当初入宫,也是为了东窗事发之时,能让圣上有三分眷顾,从轻发落,不想竟还有其它。
  姝嫔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卖官。
  花如雪连退数步,若是贪污还好说,数目不大,能补得上的,最惨不过一个流放刑,可若是卖官,只怕必死无疑。即便是她全盛时期,也保不下。
  姝嫔道:“你为何放弃了青梅竹马,为何又入了宫,别人不晓得,我却是晓得的。还不是为了你那贪财的父亲。这几日圣上可是从未踏入永和宫半步?一则,是天花易传染,太后不许,二则,是我将你与你那青梅竹马的事情,和你入宫的原因,散布了出去。圣上当真是迷恋你,立即就寻由头将那人收监,你说,若是明日圣上看到了这封信,会是个什么反应。”
  花如雪心如死水,姝嫔竟封死了她所有的出路,果然是太后跟前的人,手段同样狠辣,怪只怪自己当初太傻,有眼不识善恶。
  端起毒酒,仰头饮下,放下酒杯,花如雪一步一步走到姝嫔面前,立即有人将姝嫔围在中间,深怕花如雪死前一搏,伤害到姝嫔,然花如雪只道:“姝嫔,不管真情还是假意,你我自幼相识,终究做了十几年的闺中密友,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求你,治好轩儿,一定要治好他。你可答应,你可…”
  再也说不出剩下的话,花如雪无力支撑,倒在地上,鲜血顺着嘴角流出,落在那青砖地板上,像是开出一朵明艳的花。
  只听姝嫔声音再次响起:“太后心慈,留她全尸,扔到乱葬岗去吧,这贱婢也打死了一道扔过去。至于三皇子,还教太医治着,活不活得成,就看他的命,硬不硬了。”
 
☆、重生
 
  再次醒来,意识还有些朦胧,花如雪本能地喊一句:“茗荷。”
  立即有一个扎双丫髻上缠青色丝带,身着粉色点桃花衣裳的婢女上前来:“小姐总算醒啦,可吓死茗荷了。”
  花如雪挣扎着坐起来,意识逐渐恢复,看清眼前的一切后,她不禁尖叫:“啊!”
  茗荷跟随她入宫三年,正好是二十岁,可面前这个人,虽然模样没有多少变化,梳的却是双丫髻,肉嘟嘟的婴儿肥还没有完全消去,分明是十二岁不到。
  抬眼望去,那梳妆台上放着一支金海棠垂珠流苏,是十二岁生辰那日,苏幼向,即姝嫔,送给她的礼物,听说是宫里的德妃娘娘,也就是后来的太后所赐。花如雪很宝贝,从来舍不得戴,只戴了几次便摘下了。
  床角挂着的五彩丝线刺绣香包,因她不喜艾草之味,只十二岁那年的端午节,茗荷好说歹说,才得挂了几天。
  花如雪道:“茗荷,发生了什么?”
  茗荷道:“小姐不记得了?小姐前日同苏小姐到城外观音菩萨庙上香,回来便病倒了,高烧一直不退,还说胡话,可吓坏奴婢了。”
  花如雪道:“我都说了些什么?”
  茗荷道:“小姐一直在喊轩儿,轩儿。小姐,轩儿是谁?”
  花如雪心想,莫非,那都是梦,可若是梦,梦中的一切,未免太过真实。又或者,这才是梦,她其实,并没有死。
  茗荷望着小姐此番醒来有些古怪,难道真如苏小姐所说,小姐不是诚心敬菩萨,要被菩萨惩罚?
  茗荷:“小姐,你别怕,夫人已经连夜赶到城外菩萨庙,听方嬷嬷说,只要捐下一千两的香火钱,小姐就能平安了。”
  花如雪没有听她说的话,伸手掐掐自己的脸,竟然是疼的,不是梦,居然不是梦,难道上天怜悯她惨遭陷害,风光一时,死后却连牌位也没有,不得善终,给她第二次机会,教她重新好好活过。
  死前她不是没有想过,若能重来,若可重来,必定教那些算计她和轩儿的人不得好死。如今,上天当真肯给她这个机会。
  “哈哈哈,我花如雪,当真得了上天眷顾。”花如雪紧紧拽着被子,放声大笑,眼泪顺着眼角流下。
  茗荷慌忙抱住她,朝外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小姐魔怔了。”
  正巧花夫人供了香火钱,从庙里回来,走到院外,听到茗荷大喊,吓得差点晕过去,身边服侍多年的方嬷嬷见状,赶忙将她扶住:“夫人别急。珍珠,琉璃赶紧进去看看。”
  两个梳双螺髻戴翠绿珠花,身穿一身水红色衣裳的婢女,施礼退开半步,立即向花如雪的房间疾步而去。
  屋内,花如雪听到门外的动静,迅速平复情绪,却哭得更是厉害,茗荷手足无措之间,正瞧见花夫人身边的珍珠琉璃走了进来。
  茗荷道:“两位姐姐,小姐魔怔了,快去请夫人和方嬷嬷。”
  珍珠道:“夫人正在院内,听闻小姐不好,一时急火攻心,险些晕了过去,方嬷嬷遣我二人先进来看看。”
  说话间,已打量了花如雪数遍,因生病而苍白的小脸,落了眼泪更是惹人怜惜,左脸微红,有一个不算清晰的指甲印,头发衣裳很是凌乱,因为刚醒,还没有来得及下床梳妆。
  茗荷正要将方才的情形说来,花夫人已由方嬷嬷搀扶着走了进来,花如雪跳下床去,光脚几步跑到跟前,紧紧抱着不愿放开。
  众人不知她这般是为何,皆疑惑不已。
  花夫人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道:“如雪不怕,娘已经送了那庙里一千两白银的香火钱,又命人抄三百遍金刚经四处散了,想来菩萨定会原谅你此前的不敬。”
  花如雪依旧落着泪,一副害怕的模样:“娘,如雪再不贪玩儿了。”
  说得众人疑心更重,先时苏家小姐说,因花如雪上香时说了几句不敬的话,才会被菩萨责罚,然就花如雪现在这番话看来,真相似乎不是这样。
  花夫人柔声问道:“如雪老实告诉娘,当时在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段往事花如雪记得,苏幼向因外祖母生病,要到庙中上香祈愿,郁郁寡欢的模样,着实让人担心,苏老夫人慈眉善目,极好相处,又最是喜欢小孩子,花如雪便提出要一起去,也是尽一份孝心。
  上完香后,苏幼向说不想回家,想到处走走。遣开随从,便带着花如雪往人少的的地方去,至一处莲花池时,竟将她推了下去。
  幸而那日,随花如雪一道去庙里的芳萝,最是讨厌苏幼向,一直悄悄跟在两人身后,这才将她救下。
  后来,苏幼向哭个不停,将在家中的种种不公待遇细细说来,还挽起衣袖,让花如雪看那些伤疤,还说是嫉妒花如雪,有爹疼有娘爱,才会一时鬼迷心窍,推她入水。
  那时花如雪不晓得苏幼向蛇蝎心肠,只当她是最好的朋友,又因为年少心软,竟就被她说信了,责令芳萝不许将此事说出去。悄悄换上干衣服,回到家中。
  哪知后半夜便发起高烧。
  此后,花夫人责怪花如雪身边下人照顾不周,将她们全部打发到别处去了,包括芳萝。花如雪求了好久才勉强将茗荷留下。
  忆及此处,花如雪暗自发誓,今生定要保护好身边所有人,哪怕只是小小婢女。
  花如雪道:“娘,那日,幼向因家中之事迁怒于我,将女儿,将女儿推入了莲花池。幸而有芳萝在身旁,才将女儿救下,否则,否则只怕女儿再不能见娘了。”
 
☆、去世
 
  花夫人自然知晓苏幼向家里的情况,因是庶出,又死了姨娘,家中主母又彪悍异常,动辄打骂,若不是苏老夫人心善,时时将她唤到身旁,只怕是活不下来的。
  这样的情况,本来花夫人是不愿意让花如雪和她一处玩的,但是听闻先前德妃娘娘归宁,看中了苏幼向,大有收进宁王府为侍妾的意思。
  当今圣上膝下有四子,长子齐王是皇后所生,出身高贵,无奈何天生结巴,自然不在皇位继承人的考虑范围。次子宁王是德妃所生,德妃出自名门苏家,虽然不得圣上宠爱,但到底宁王争气,三岁能诵百家,七岁能断真伪,十二岁能理政事,及冠便在朝为圣上分忧,是继承大统的最佳人选。三子定王生性贪玩,亦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四子徇王虽然还是懵懂稚子,但生母乃是当今圣上最宠爱之宜妃,后宫向来有子凭母贵一说,难保圣上不会生出立徇王为太子之心,不过宜妃出身卑微,原是后宫一歌女,如若立徇王为储,必将遭到朝中众多大臣反对。
  花夫人的心思,再明白不过。
  花夫人道:“如雪,你可记清楚了,真是幼向推的你,不是别人?你与幼向自小交好,幼向又是个善良体贴的,当不会因为家中之事迁怒你,推你入水。”
  花如雪此举,本来是想要试探一下花夫人的意思,经历上一世所发生的一切,她才有些许明白,自己不过是花家放在圣上身边的一颗棋子,只是毕竟花家对她有养育之恩,她不愿意轻易怀疑。
  然而花夫人的话却教她如跌进冰库,不是心疼她,不是要为她讨回公道,竟是叫她原谅苏幼向。
  花如雪上一世养育过孩子,自然晓得一个真正在乎孩子的母亲,此刻会有什么表现,而一个心有所图的母亲,此刻又会说出什么话。
  花如雪道:“母亲说得对,我与幼向自小交好,她不会害女儿的。应该是女儿一时脚滑,不小心摔进那莲花池的。”
  花夫人欣慰地看着怀中的人,若是为此事闹上苏家,以苏夫人的火爆脾气,必定要将苏幼向打得半死,由此,只怕两个女孩子不想结怨都难。好在花如雪是极重情谊,极孝顺听话的。
  方嬷嬷笑道:“夫人快别顾着说话了,小姐还光着脚呢。珍珠,琉璃。”
  珍珠琉璃轻巧地将花如雪扶上床,花夫人亲自为她掖好被角,这相似的一幕教她想起生病的轩儿,眼圈不觉红了起来。
  花夫人只当她委屈了,道:“如雪乖,细心养着,身子好了,娘亲带你到淑宝斋选些好看的首饰。”
  花如雪拭掉眼角的泪水,装出乖巧的模样,道:“娘亲放心,如雪最乖了。”
  花夫人放心地拍拍她,起身离开。
  再说苏幼向,自推了花如雪入水后,一直忐忑不安,虽当时花如雪已经被说服,还警告芳萝不许将此事说出。夜里花如雪发起高烧,花夫人打发人来询问,她也扯谎说,是因为不敬菩萨,才会被惩罚。
  但花夫人一向精明,难保不会察觉。
  若是问上门来,只怕祖母还没去,她先就被大娘打死了。
  这般担忧,虽极力掩饰,到底还是叫苏老夫人察觉,将她单独唤到跟前。
  苏幼向在众多苏家孙辈女孩儿中,无论相貌,女红,才艺,皆是出众的,却是个庶出的身份。
  若是嫡出,不怕以后没有好姻缘,一想到那夜叉一般的儿媳妇,苏老夫人就头疼得厉害。
  苏老夫人道:“昨夜我隐隐听到,花家那小丫头跟着你去了一趟菩萨庙,回来便高烧不退,可有此事?”
  苏幼向绞着手绢,苏老夫人必定是得到确切消息才会询问她的,只能低声回答:“幼向不敢欺瞒祖母,确有其事。”
  苏老夫人道:“那丫头也是有孝心的,为着我老婆子多活些时日,去庙里一道上了香。唉,却不想,竟着了病。看你这心不在焉的样子,可是担心她?祖母晓得你二人自小交好,这儿有宋嬷嬷伺候,也不必你时时守在跟前,拜个贴,去花家瞧瞧那小丫头罢。”
  苏幼向连忙跪下,道:“侍奉祖母是幼向第一本分,不敢懈怠。”
  苏老夫人收起慈眉善目,正色道:“幼向,你自幼常跟在祖母身边,有个什么心思,祖母自然知道,所以先前德妃娘娘归宁,祖母才会助你。可你要记着,你是庶出女儿,为了自己的前程,可以有手段,有心机,但不能害人命。花家那丫头是也算是祖母看着长大的,相貌虽狐媚了些,心肠却极好,也肯对你好,你当好好珍惜才是,切莫再动歪心思。”
  苏幼向心想,姜还是老的辣,她这些小伎俩在祖母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俯身道:“祖母,幼向记着了。”
  苏老夫人道:“还有一点,我们苏家的女儿,有苏家女儿的尊贵。切不可为了任何利益,任何人,变了自己的初衷,改了原本的模样。”
  苏幼向见祖母并不追究,长舒一口气,道:“得祖母教诲,幼向没齿难忘。”
  苏老夫人欣慰地点点头,缓缓闭上双眼,斜躺在床上,竟像睡着了一样。
  苏幼向见状,轻声轻脚退出房外,正碰着守在门口的宋嬷嬷,宋嬷嬷一双精明的眼睛,半眯着,打量她半晌,才似回过神来,道:“姑娘,老夫人可是睡着了?”
  苏幼向点头,转身便往院落外去。
  宋嬷嬷也不留她,掀开门帘进去,见苏老夫人斜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以为当真是睡着了,心里埋怨苏幼向为何走时,不拿条毯子给老夫人盖上,老夫人当真是白疼她了。
  走近了,看着老夫人一动不动的模样,竟像是去了一般。拿手沾了口水去探鼻息,哪里还有气息。
  宋嬷嬷连退几步,捂着胸口,她原是有所准备的人,不想临到头来还是慌乱,好半天才镇定下来,撕心裂肺地喊出声:“老夫人去了!”
  还没走远的苏幼向听到这一声嘶喊,怔在原地,泪如雨下。唯一肯护她的人,去了。
 
☆、同心(一)
 
  苏老夫人去世的消息传到花家时,花夫人正和花丞相说起花如雪的病,自然,是略过苏幼向推人这一段的。两人都决定暂时瞒着她,免得再生事端。
  然而有上一世的记忆,花如雪自然晓得,苏老夫人的死讯,在她醒来没多久,便已经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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