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晚来风起——行上
时间:2018-03-11 15:16:02

  如此折腾一回,吓得几个丫头都不敢再和她多说话,生怕不好,只侍奉着喝了一点玫瑰花糖化的水,便扶她睡下。
  第二日方嬷嬷带着大夫来诊脉,因她烧退了,便重新开了方子,叫按时吃着,饮食清淡,也就罢了。
  茗荷守着她做针线,不许她看书,也不叫她多思多想,只捡一些高兴新鲜的事和她说。
  这一天也就迷迷糊糊地过去了,只晚间用药的时候,叫英蓉去花夫人那里拿了一点百花香露。
  花夫人问了几句花如雪的病情,英蓉事先得了交待,说得模糊不清,似好似重,又说花如雪几时吃了药,又说看了多少书。花夫人见她回答颠三倒四,听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带着方嬷嬷亲自前来。
  只见花如雪病殃殃躺在床上,头上一点装饰也无,薄唇无色,双眼微肿,她本有些狐媚气,这一病,倒是看着更惹人怜爱了。想来,待他日长成,必定名动京城,只是欠些端庄,需得请个教养嬷嬷好好教导一番才好,花夫人心中盘算着,面上却不显露,握住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道:“可好受些了?”
  花如雪挣扎着起身,花夫人赶紧制止她,只叫她躺着就是。
  花如雪道:“这么晚了,娘还过来探望,可教如雪如何是好?”
  花夫人道:“娘挂着你的病,不亲自过来看看不放心。那百花香露也给你拿过来了,只一样,别贪吃,冲了药性可不好。”
  花如雪乖巧地点点头,见花夫人起身要走,忙拉住她,又看看茗荷三个,又看看花夫人。
  花夫人本想为着英蓉之事发作一番,只因花如雪病中,怕她难受,多有不妥,这才忍下。而这时花如雪的欲言又止,可不是和自己一个心思?焉知这些奴婢平日里也这般笨手笨脚。
  花夫人示意方嬷嬷,方嬷嬷立即带着茗荷她们出去,里间只余母女二人。
  花夫人道:“如雪有话?”
  花如雪道:“娘亲明察,我这院里一直没个主事嬷嬷,凡有个事件,都是方嬷嬷打理。方嬷嬷是娘亲身边的人,自然极好,只是到底诸事繁忙,一些时候难免有些顾不上的地方,这院子里虽然没有大事,但有个主事嬷嬷带着下头丫头们做事,总要好些,也妥当些。平日里,如雪野惯了倒不觉得,这几日生病,常常觉得力不从心,茗荷几个都是孩子,方嬷嬷,珍珠姐姐和琉璃姐姐虽也多有照顾,但难免会有疏漏的地方,我只怕娘亲院里事多事重,不敢轻易劳烦,谁知昨日夜间又发起烧来。”
  说到此处,竟抽噎起来:“还望娘亲疼我些。”
  花夫人登时大怒,她只道英蓉几个只是不会回话,不想连花如雪也照顾不好,这般无用。
  花如雪见她生气,又继续说道:“娘亲别怪茗荷几个,到底院中没规矩,我又极少生病,她们虽尽力侍奉,无奈何事难周全,若有个主事嬷嬷领着,想也不至于如此。”
  原来花夫人与花丞相成亲后恩爱非常,花家除主母花夫人外,连通房也无,也没有姨娘。花夫人连生两子后,花丞相对其更是宠爱有加。然月满则亏,花夫人生第三个孩子时难产,那孩子还没出生便去了,花夫人也伤了身子,再不能怀孕。
  同年冬天,花夫人到城外寺庙上香,正巧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冻得直哭的弃婴。想起自己夭折的孩子,不免心中悲痛,将她带上马车。
  漫天的飞雪,正是她的名字,花如雪。
  那时花如雪已然一岁有余,不需要乳母喂养,花夫人又一直将她带在身边,亲自抚养,以了丧子之痛,失而复得之喜。
  花如雪十岁时才搬到墨竹院,花夫人和方嬷嬷又对墨竹院亲自管照,故而院中一直没有主事嬷嬷。
  花夫人道:“主事嬷嬷娘自会为你好好挑选,暂且不急。现下你病着,的确需要一个妥当的人照顾。”
  花如雪不等她说完,道:“如雪以为,琉璃姐姐的娘亲,赵嬷嬷,正是合适人选。”
  昨日花如雪以百花穿蝶裙引茗荷从琉璃处探出苏老夫人死讯,英蓉又打探到琉璃并未将这一事告知花夫人,只怕花夫人是下了严令,不许将消息传到墨竹院。琉璃知道自己犯了错,害怕被责罚,才不敢说出。
  若让赵嬷嬷来墨竹院当差,还怕她母女二人不殷勤?
  这赵嬷嬷本在花夫人手下做事,也算妥当,花夫人又打发琉璃去问她意思,两人自是千恩万谢,这事就定下了。
  花夫人走后,茗荷三人才进了里间,挤在花如雪脚边坐下。
  芳萝最是藏不住话,道:“小姐直说想要个主事嬷嬷不就行了,非要英蓉去做一场戏,让夫人生气。这便罢了,又为何将这等好事让给赵嬷嬷?”
  茗荷亦不懂,然英蓉却是晓得的。花如雪说了好些话,怕又咳起来,正喝着百花香露和的水,只叫英蓉说给她二人听。
  英蓉道:“有先例,后面才好办事嘛。你们想,按方嬷嬷的性子,会任由着咱们院里多出个主事嬷嬷?咱们院一切开销用物都由方嬷嬷负责,这里头的油水虽不夫人院里,但也是块肥肉,又是块好捞的肥肉,方嬷嬷哪里舍得,必定想方设法阻挠。至于为何是赵嬷嬷,你们再想,琉璃姐姐岂是好惹的,弄不好便是一番鸡飞狗跳。况且,琉璃姐姐昨日在咱们这儿犯了个错,还指望咱们给她兜着呢,敢不殷勤奉承?”
  听得芳萝更是迷糊,英蓉却是不愿再说,叫她问茗荷去。
  那错处茗荷自然晓得:“苏老夫人死讯,昨日琉璃姐姐说漏了嘴的,你忘了?”
  这么一说,芳萝自然懂了,叹息道:“这是个多么大的错处,也值得琉璃姐姐这般小心,咱们做奴婢的,哎!”
  说着就要掉眼泪,惹得英蓉和茗荷也红了眼睛,花如雪放下那水,握住她们的手,安慰道:“我虽是夫人身边长大的,这些年何曾苛待过你们,珍珠琉璃两位姐姐那般能干,夫人还动辄打骂,若我也如此,你们这群丫头还敢当着我面,说这样的话?”
  见她三人渐渐止住哭意,花如雪继续说道:“只要你们忠心对我,不辜负我,陷害我,无论何时何地,我必定护你们周全,可好?”
  
 
☆、葬礼
 
  花如雪因生病偷得几日闲,没有去苏家府上拜祭老夫人,也没有托口信去安慰苏幼向,整日里在家看书刺绣,又有茗荷几个笑语连连,倒也怡然自得。
  赵嬷嬷进了院子,也就管着吃食用物脂粉丝线的开销,花如雪里间一切事务还是由茗荷几个打理,一方面,是向方嬷嬷示个好,另一方面,因着上一世的缘故,此番,花如雪不敢轻易相信了别人。
  赵嬷嬷从前跟在花夫人身边,管着器具用品登记入库支出,也算肥差,只是在方嬷嬷手下,难保吃不上些好的。花夫人对下人管教又严,被抓住了撵出去事小,只怕一顿毒打,半身不残地再放出去,这辈子也就彻底完了。
  来了墨竹院倒还好过些,花如雪不管事,身边的丫头又都小,整日里除了刺花绣草,就只会玩玩闹闹。赵嬷嬷每每与琉璃说起此事,皆是欢喜。
  琉璃却也是有些算计的,隐约想到花如雪要赵嬷嬷做主事嬷嬷,是为个什么,便悄悄观看着。
  这一日,正是苏老夫人出殡的前一日,花如雪再病,碍着两家情面,也不得不去。一大早便起来梳洗打扮。
  病了这么些时日,人也憔悴不少,虽拿参汤燕窝养着,还是瘦了。
  茗荷替花如雪挽了个垂鬟分肖髻,因生得妖娆,这是她常挽的发式,显得温婉柔弱些。又拿首饰给她选,花如雪捡了一支银簪子,一对碧玉耳环,也不要胭脂水粉,只叫茗荷挑一件素色衣裳来换上,在镜前细细上下打量一番,果然又添几分病态,这才去花夫人院里请安。
  花夫人见她脸色苍白,却强忍着病体要去给苏老夫人上香尽孝,也觉心疼,吩咐人端了参汤来,一口一口喂她喝下,少不得将落水一事提起,对茗荷等人一顿斥责,又嘱咐赵嬷嬷路上仔细照顾。
  这是花如雪重生后与苏幼向的第一次相见,马车一路平稳,沿着熟悉的路驶到苏家府邸所在街道,虽是八月的热天,她还是不停地冒汗。茗荷一边给她擦干,一边责备道:“苏老夫人在世时,虽对小姐也是极好,但孝在心,小姐既有孝心,何必非要亲自前来,若是病重了,只怕夫人要我们的命呢。”
  杀身之仇,害子之恨,岂是轻易能化解。她这回生病,一直没好,一方面的原因,也是因为夜间总是噩梦,梦见轩儿死在她怀里,满身的脓血,面目狰狞。
  她的轩儿啊,会说的第一个字就是“娘”,小小年纪,连宫外的世界都没见过,就因为他娘无能而惨死。
  想到这里,花如雪流下泪来,从茗荷手里拿过帕子,轻轻擦掉:“苏老夫人生前待我极好,我若不去,心中总是不安。”
  茗荷以为她当真是为苏老夫人的去世而悲泣,也不敢再说什么。
  马车驶进苏府后院,花如雪在茗荷的搀扶下下了车,只见苏幼向一身孝衣,眼泪连连,站在游廊上,想喊花如雪又犹豫的模样。
  花如雪见她此般便觉恶心,不愿理她,只跟着花夫人到灵堂去为苏老夫人上香,又跪在苏老夫人牌位前痛哭一番,才慢慢起来。
  却是苏幼蓁见花如雪对苏幼向冷淡,忍不住上前嘲讽:“哟,二妹妹与花家三小姐可是生分了?平日里亲热得很呢,怎么今儿连话也不说一句。”
  苏幼向平素最怕嫡母嫡姐,被冷嘲热讽也不敢顶嘴,只道:“许是如雪病才好些,不想说话吧。妹妹还要去灵堂守孝,就不耽误长姐了。”说着便往灵堂去。
  苏幼蓁却是铁了心要难为她,道:“只有你孝顺,我这个嫡孙女就不如你吗?听说祖母那日留你说了好一会儿话,也不知说了什么,你一出来,祖母就去了。若是我将此事告诉娘亲。”
  苏幼蓁说到此处,故意停顿,果然见苏幼向面露怯色,恳求地望着她:“祖母那日只与我说,既是苏家的人,就要好好侍奉爹和娘亲,听长姐的话,别为芝麻小事闹得合家不宁。还请长姐明察。”
  苏幼蓁见她低三下四讨好的模样,心中大为痛快,便不再为难她,放她离开。
  花如雪从灵堂出来,为避开苏幼向,特意饶了一段远路,去后院和其她几位小姐吃茶。正碰上整完人心情大好的苏幼蓁。
  前世里,苏幼蓁虽是苏家嫡女,却不得太后喜爱,选秀也没能选上,最终嫁给永定侯府的二公子肖正煜。肖二公子是京城中有名的花花公子,按说,以苏夫人对苏幼蓁的宠爱,绝不可能让她嫁给这样一个人,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花如雪不得而知,却隐约感觉到,必定与苏幼向有关。
  花如雪示意英蓉,英蓉点头,和芳萝一道,向苏幼蓁身后不远处的游廊走去,花如雪则带着茗荷藏在阁楼拐角暗处。
  不一会儿,只见苏幼蓁面上含笑,带着丫头,急冲冲地往灵堂方向去。
  花如雪从暗处走出来,继续往前走,遇上几位相熟的人,一一打过招呼,坐在凉亭里吃茶说话。
  因苏家三小姐苏幼瑶在场,说的不过是苏老夫人在时的种种好,表达一下心中悲痛,便罢了。
  苏幼瑶也是姨娘所生,但这姨娘却极会讨好苏夫人,苏幼瑶性子较苏幼向也活泼些,在府中的日子也更好过。
  花如雪走到苏幼瑶身旁,柔身说道:“逝者已去,幼瑶妹妹节哀。”
  苏幼瑶不想一向飞扬跋扈的花如雪,竟然这么温柔地劝慰自己,愣一下才说道:“多谢花姐姐。”
  花如雪坐下,拉住她手:“老夫人待我一向也是极好,我却因生病,直到今天才能来为她老人家上一炷香,哎!”说到此处竟落下泪来。
  苏幼瑶不知她这是唱的哪一出,却不便搏她面子,也跟着哭起来:“花姐姐有这份孝心,想必祖母她老人家,必定是能感知到的。”
  花如雪抹着泪,道:“我却是不孝的,此番老夫人去世,听闻守在灵前最多的,便是幼向。幼向最得老夫人疼爱,自小在老夫人膝下长大,这些天,也不晓得是怎么熬过来的。”
  苏幼瑶也是抹着泪:“我何尝不想像二姐姐那样,守在灵前,只是家中诸事繁忙,母亲一人难打理周全,我们做女儿的,总得帮衬着不是?”心中却道:百善孝为先,好你个苏幼向,竟然想借着祖母去世出风头,我必定不能叫你如意。
  花如雪还待说些什么,只见远处珍珠领着英蓉和芳萝二人,匆匆忙忙走来。
 
☆、疏忽
 
  珍珠进了凉亭,走到花如雪跟前,道:“小姐,夫人有事找您,请您随奴婢前去。”
  花如雪歉意地望着苏幼瑶,道,“幼瑶妹妹,我却是不能陪你了,还望你多劝慰幼向,教她宽心。”又站起身来向凉亭中众位小姐告别。
  走出凉亭,英蓉与芳萝便扑上来:“小姐救命。”
  茗荷笑道:“你们两个丫头,方才不知跑去哪里躲懒,害我与小姐一顿好找,竟也不见,这会儿被珍珠姐姐抓住,倒想起来向小姐讨饶了?”
  芳萝却是涨红着脸,连连摇头,英蓉却是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
  花如雪不看她们,只向珍珠道:“不知娘亲这么着急,找我何事?”珍珠只说不知,冷眼扫过芳萝英蓉,吓得二人不敢再说,脚上也越走越快。
  原来方才英蓉与芳萝走到苏幼蓁身后不远处,借口找花如雪不见,聊起花如雪落水一事。
  芳萝道:“小姐也忒好心了,那苏二小姐才推她落水,这病都没好全,就急着往苏家来,还怕苏二小姐自责,人前不敢与她相见,非要找个劳什子的适当时机开导她。呸,那黑心的人也配?”
  英蓉道:“我知你心里苦,那日,本是你救了小姐,反而还被小姐威胁,不许说出此事。唉!小姐这般糊涂,我们做下人的又有什么办法,由得她去吧。”
  芳萝道:“也只有姐姐知道我心里苦罢了。苏大小姐直爽明媚,苏三小姐活泼可爱,哪一个不是正正经经应该结交的世家小姐,偏小姐喜欢那造作的,”
  不待芳萝说完,英蓉赶紧捂住她嘴:“咱们什么身份,这话也是你说得的?莫说这是在苏府,就是在花府上说这话被外人听到,也是要打死了才算的。我何尝不知苏大小姐的好,可是咱们是下人,你要记着,什么话,什么事,自己心里晓得就行。”
  苏幼瑶一开始听到她二人说话就躲进了暗处,不叫她二人看见,本为听听花如雪今日为何没有与苏幼向说话,却不想听到这样的事情,心中暗喜,又听她二人称赞自己,更是高兴,待她二人走远些,便急匆匆地去见苏夫人,将此事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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