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晚来风起——行上
时间:2018-03-11 15:16:02

  却说花夫人用完晚膳,正在房里和方嬷嬷说着话,见玲珑急匆匆走进来,回禀道:“夫人,巡夜陈大娘来报,说是赵嬷嬷被关在墨竹院外,叫了半天也没人开门,现正在院外大骂呢。”
  花夫人道:“打一顿扔到柴房里去关着,冻一宿酒醒了再叫来回话。”
  这赵嬷嬷是个好酒的,曾经因为喝酒还误过事,亏得生了个好女儿,万事有琉璃在背后给她擦屁股捡干净,才没有出乱子,被花夫人责罚。茗荷说赵嬷嬷在厨房,花如雪就料定她是喝酒去了,才叫人早早关门落锁,叫她发一回酒疯,厨房里的王大娘也是好这一口得很。
  玲珑却犹豫,方才陈大娘来说时,琉璃是早就过去了的,这会儿叫当着她面打赵嬷嬷一顿,如何使得,玲珑道:“琉璃姐姐已去了,想必是不要紧的。”
  花夫人心里却是明白得很,晓得玲珑与琉璃交好,道:“珍珠你去传,就说我说的,先打一顿关起来,有冤屈明日再辩,别吓着小姐。”
  珍珠得令而去,到墨竹院,只见赵嬷嬷还在骂,四五个人拦不住,琉璃急得直落泪。
  花夫人院里有四个大丫头,珍珠琉璃玲珑和琥珀,珍珠机敏有算计,琉璃手巧心细体贴人,最是得脸,四人本来一起长大,感情极好,如同现在茗荷英蓉芳萝一般,只是随着年龄增长,不免心思就要多些,丫头们的婚事多是由夫人直接指定,命好的,得夫人赏识便能拿回卖身契出去找人家。琉璃珍珠是家生子,自然想着能得指个好的小厮,玲珑琥珀却是外面买来的,指望的就是夫人归还卖身契。
  珍珠思量一番,走过去。
  陈大娘见是她来了,忙问道:“珍珠姑娘,夫人怎么说?”
  珍珠略有些为难看一眼琉璃,道:“夫人叫打一顿扔到柴房里去,明日酒醒了再去回话。”
  喝了酒的人,最是忌讳寒冷,虽是五月的热天,夜里不盖被也睡得着,但柴房一向阴冷,白日里下人们养的猫猫狗狗最是喜欢到里头乘凉。
  琉璃一听,这竟是要了她老娘的半条命呀:“还请陈大娘给个宽容,我现在就去求夫人。”说着就往花夫人院里去。
  正这时,墨竹院的门开了,花如雪带着茗荷几个走出来,笑道:“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原是珍珠琉璃姐姐和陈大娘在这儿,快请进来喝杯茶。”
  赵嬷嬷见她出来,甩脱众人,三两步走到她面前,道:“我说三小姐,老婆子哪里对不住你,你要这样打整老婆子,叫那些个丫头片子欺负老婆子。”说完重重打了个酒嗝,臭不可闻,众人皆用手绢子蒙住口鼻,花如雪退后数步,陈大娘等人赶忙上前将赵嬷嬷拉开,拿布将她嘴堵上。
  珍珠道:“陈大娘,早些打发了赵嬷嬷吧,若是叫夫人晓得赵嬷嬷这样和小姐说话,只怕要重罚的。”
  琉璃立即跪在花如雪面前,哭到:“三小姐,奴婢求您开开恩,可不要将我娘扔到柴房去,只怕那会要了她的命呀。”
  花如雪赶忙让茗荷英蓉将她拉起来,悄声在她耳边道:“夫人虽说是柴房,到底关在哪里,还是陈大娘说了算,姐姐细想便知。”
  众人只见琉璃止住眼泪,向陈大娘施礼道:“既是夫人的话,琉璃不敢不从,还请大娘行个方便,允我给我娘拿床褥子。”
  花如雪道:“赵嬷嬷一切起居用品都在墨竹院里,琉璃姐姐跟着英蓉去拿就是。”
  陈大娘本就为难,琉璃是夫人身边红人,她自是不敢得罪,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偏赵嬷嬷多喝几口酒,一时酒兴上来,拦也拦不住,还对小姐出言不逊。可不知怎么琉璃在花如雪跟前一跪,站起身来就愿意退步了,只要一床褥子,花如雪也大度地愿意给,她又有何可拦的,自然答应。
  不多时,琉璃跟在英蓉身后,抱着赵嬷嬷平日里用的褥子出来了。陈大娘等押了人就走,珍珠也回去复命,花如雪见她们都走远了,才进了院子,叫那管门的丫头重新落锁。
  芳萝却是不忿,问道:“小姐何必非要出去给琉璃姐姐出主意呢,叫赵嬷嬷在柴房里冻一冻岂不好。”
  花如雪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柴房阴湿寒冷,四面透风,又没个床板椅子,身强力壮之人恐怕还挨不住,赵嬷嬷又是醉了酒的,只怕不到明日天亮就冻死了。”
  芳萝心里还是不平,花如雪安慰她道:“放心吧,总要把她整走的,否则咱们这院里不清净,你们烦,我心里也烦。”
  花如雪本想和她们商量一下明日如何应对,无奈花夫人和方嬷嬷都已是人精,这几个又还是孩子,芳萝更是沉不住气,若露了陷,反而坏事,只好作罢,自己一人躺在床上细想。
  第二日清晨,花如雪早早醒来,派人去打听了赵嬷嬷昨夜是在何处歇息,果不出所料,被关在后院西穿堂的小屋子里,虽不及下房舒适,比柴房,自然好得多。原是英蓉带琉璃拿被子时悄悄给琉璃出的主意。
  茗荷三个进来服侍梳洗,花如雪梳一个家常的发式,选了一件半新的家常衣裳穿上,吃过早饭,就往花夫人院里去。
  花夫人正用完早膳,听底下管事的人回禀了几件事,见她来了,才想起赵嬷嬷还在柴房关着,向琉璃道:“去,瞧瞧你那老脸丢尽的娘酒醒了没,若醒了,能回话了,就带来,若没醒,就在那柴房里多睡两晚。”
  琉璃一早起来就想着提醒夫人她娘亲的事情,奈何几位管事嬷嬷来回话,她插不进嘴,也不敢说,正巧花如雪就来了。她领命而去,英蓉被花如雪特意留在外面没跟进屋,见她出来,立即跟了上去:“琉璃姐姐可是去请赵嬷嬷,我跟着姐姐一起去吧。”
  琉璃昨夜得她提醒,承了她情,自然不好拒绝。
  英蓉便按照花如雪早间吩咐和琉璃攀谈起来:“昨儿是院里的小丫头贪玩,一时没给开门,倒是连累赵嬷嬷了。”
  琉璃心里也明白院里的小丫头没有花如雪的命令,哪里敢这样玩闹,只是嘴上不说,脚上加快了步子。
  英蓉又道:“说起来,姐姐比珍珠姐姐不知能干多少,偏夫人好似更倚重珍珠姐姐一些,昨夜当着姐姐的面,就叫打了赵嬷嬷扔到柴房里去。”
  英蓉这话,却是说到琉璃心坎上,珍珠的家人都在庄子上,纵然有个不好,也连累不到,偏自己这娘亲,嫌庄上日子没有府里好过,偏要留下,留下便罢了,还总做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若不是她时时提点,都不知被夫人收拾了多少回了。
  英蓉见琉璃渐渐有些被说动了,继续道:“原先我们小姐要赵嬷嬷来院子里,是想院里有个管事嬷嬷,提点着底下丫头,不想,昨夜竟闹出这样的事情。姐姐晓得,我们小姐性情虽不说十分的好,也不是那难相处坏性情的人,平日院里有个什么事,皆是能担待就担待,从没去夫人面前闹过一次,昨日还替姐姐出主意。只是这回赵嬷嬷的确过了些,不瞒姐姐,小姐有一套喝茶的梅子青茶具,被赵嬷嬷打碎了一只,因晓得小姐不常用,赵嬷嬷竟然也没禀报,还是昨儿下午小姐说要找来喝茶才发现的。”
  梅子青茶具虽不是名贵器具,平日里丫头们比这名贵的不知打碎过多少,但主子不怪罪是一回事,隐瞒下来又是一回事,夫人平日里最是厌恶欺骗主子的下人。
  琉璃道:“还请妹妹替姐姐向三小姐求求情,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夫人。”
  英蓉道:“我们小姐要闹,昨儿夜里就闹起来了,又何必特意嘱咐我来只会姐姐一声,叫姐姐先晓得,有个准备,日后就算夫人晓得了也有个说辞不是。”
  琉璃心知英蓉芳萝也算是和赵嬷嬷有过结的,花如雪待下人虽不像花夫人那样严厉苛刻,但绝不会这样好心叫英蓉特意提醒她,她道:“那就多谢三小姐好意了。”
  眼见着快到西穿堂了,英蓉道:“我们小姐的意思,也不是白给姐姐做人情的,赵嬷嬷的事情,还请姐姐帮忙说句话。”
  琉璃心上一紧,眉头微皱,问道:“不知,是什么话?”
  英蓉笑而不语,抢先走到关赵嬷嬷的小屋子前,将锁打开,推门让琉璃进去:“姐姐真是急糊涂了,连钥匙也忘记拿。”
  琉璃不便再与她说话,深深看她一眼,进了那小屋子,只见赵嬷嬷在炕上睡得正熟,炕前全是呕吐物,琉璃捂住口鼻,小心走到赵嬷嬷身边,轻唤:“娘,娘,快醒醒,夫人要问你话呢。”赵嬷嬷睡得正香,早已将昨夜的事情忘记了,翻了个身,接着睡。
  琉璃又叫了几次,也没叫醒,英蓉在门外听见动静,道:“姐姐别白费力气了,想是赵嬷嬷实在醉得厉害了,这会儿子叫不醒呢。”琉璃走出门外,为难道:“可夫人着急问话呢。”
  英蓉笑道:“我说姐姐是急糊涂了,昨夜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赵嬷嬷喝醉了酒在墨竹院外耍酒疯,这有何好问的,左不过夫人是想对赵嬷嬷惩戒一番,以儆效尤罢了。”
  琉璃听他说得有道理,且又实在叫不醒赵嬷嬷,没法,只能回去复命。
  到了花夫人的院子,英蓉依旧是不进屋去,只在外面跟小丫头逗猫玩,琉璃虽听她千般答应万般保证,心里还是没底,战战兢兢地进去回话。
  花夫人见只有她一人回来,问道:“你娘呢?如今成了管事嬷嬷,便不将我放在眼里了?”花如雪正和茗荷看玲珑绣花,听花夫人这么问,也不说话,琉璃看一眼她,低头回道:“回夫人的话,我娘昨夜染了风寒,现儿在柴房,站都站不稳,所以不能过来回话。”
  花夫人冷哼一声:“打量着我好欺负呢,你娘昨夜睡的是柴房吗?”
  琉璃后背一凉,正要申辩,只见花如雪走过来:“娘别错怪了琉璃姐姐,将赵嬷嬷关去西穿堂的小屋子里是雪儿的主意,雪儿不过想着赵嬷嬷年纪大了,身子不好,挨不住冻,才请陈大娘将她老人家关到西穿堂去的,还望娘亲不要生气。”
  花夫人指着她无奈道:“你呀。”花如雪在她身边坐下,抿嘴低笑。
  花夫人又问琉璃:“你娘现醒了可有知错?”
  不待琉璃说话,花如雪又道:“昨夜是雪儿院里的小丫头偷懒,又不晓得赵嬷嬷不在院子里,才早早落了锁,与赵嬷嬷无关的。”
  花夫人道:“赵嬷嬷既是你院里的管事嬷嬷,为何那么晚了不在院里伺候,还到厨房偷喝酒去。自然是晓得你年纪小,性子软,好欺负。”
  琉璃赶忙道:“夫人明鉴,我娘她不敢的。”
  花如雪给花夫人轻轻锤着肩,柔声道:“雪儿瞧着赵嬷嬷虽然好酒,却是极忠心为主的。”
  花夫人不答,只看向底下的琉璃,道:“底下有多少喝酒误事的被瞒过去,我心里有数,赵嬷嬷也是昨夜闹得厉害了,又涉及小姐,巡夜的人才来报告,若不借此打压聚众赌博酗酒之风,以后还不晓得会闹出多少事情来。”
  琉璃一听,花夫人的意思竟是要杀鸡儆猴,立即软了脚,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求夫人饶命,求夫人饶命。”与琉璃交好的玲珑也过来跪下,茗荷是墨竹院的丫头,也算赵嬷嬷手下的人,也跪下讨饶,其她小丫头自然不好站着,屋子里瞬时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花如雪见此,也跪在花夫人脚边,道:“赵嬷嬷纵有不是,也请娘亲念念琉璃姐姐的诸多好处,看在琉璃姐姐服侍您一场的份儿上,饶过她一回吧。”
  花夫人冷冷道:“怎么,我罚了她老娘,她以后就不尽心伺候我了?”
  花如雪笑道:“娘亲多虑了,琉璃姐姐自然不是那样的人,雪儿的意思是,不如远远将赵嬷嬷打发到庄子上去,一呢,显示出娘亲大度,宽厚待人,二呢,也是给琉璃姐姐留个体面,三呢,也算给那些不尽忠尽职的人一个警告了,这府上大多是家生奴才,家业都置办京中,哪个不怕被打发到庄子上去。”
  琉璃细想,原来这就是英蓉所说要她帮忙说的那句话,立即跪爬到花夫人脚边,伏在地上,大哭道:“奴婢自小没了爹的,唯有娘亲一手拉扯,如今娘亲犯了大错,奴婢愿意一同受罚,还请夫人恩准,奴婢即刻收拾东西带着娘亲到庄子上去,再不回来。”
  花夫人道:“你也不必威胁我,没规矩管着,那庄子上的日子未必不及府上好过。既是三小姐开口求情,我也不好驳回,你现在就去叫醒你那不争气的老脸,早些将她打发走,也不必过来磕头了。”
  琉璃听花夫人同意了,对花夫人花如雪又是磕头又是谢恩,花夫人依旧是冷着脸,倒是花如雪不好意思了,只叫她赶紧动身准备,午间太阳毒辣容易中暑。琉璃依言退下。
  花如雪因说有几件墨竹院的事情要茗荷与赵嬷嬷交接一番,也退下了。
  才走出花夫人的院子,只听芳萝又在抱怨:“小姐为何要助赵嬷嬷脱身?夫人虽是要罚,到底会给琉璃姐姐面子,不至于重罚。”
  花如雪仰头望一眼碧蓝的天空,道:“不是你们说的吗,我是菩萨心肠。”
 
☆、教养嬷嬷
 
  转眼间就到了六月中旬,日头越发毒辣,花如雪每日除了给花夫人请安,几乎是足不出户,在家里做些针线看些书。
  这一日,花夫人收到永安侯府的帖子,请花夫人花如雪和白淑荣一起过去赏荷,白家是白淑荣娘家,白淑荣自然乐意,况且花府的花园中虽也凿有池塘,种着名贵荷花,养着五彩锦鲤,然规模却不及白家,四周凉亭楼台设计也不如白家,自然没有白家池塘有意思。
  花如雪原本是不想出门,她倦怠梳妆打扮,倦怠穿红着绿,倦怠笑脸迎人。这本不该是一个想要复仇的人应有的状态,可是她很累,脑海里关于前世的记忆渐渐淡去,她极力挽留,甚至将一些事情写在纸上,但第二天早上起床就会迫不及待的烧掉,丧心病狂。
  可是花夫人说,苏家三姐妹也会去,花如雪忽然来了兴趣,她唯一还清楚记得的事情,就是临死前苏幼向居高临下的身影,花如雪道:“说起来,也是很久没有见过梦丽了。”
  白梦丽是白淑荣的妹妹,白家五小姐,因是白家最小的幼女,又为白夫人嫡生,自小得众人宠爱,然竟也没有长成那嚣张跋扈的性子,当真可喜。与花如雪也算交好。
  白淑荣笑道:“说起来,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哪有不爱玩的,偏三小姐整日待在屋里看书写字,竟是比我们爷还要上心。知道的呢,说三小姐恬静文雅,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小姐要考状元呢。”
  白淑荣笑起来像是四月里的杜鹃一样,又响亮又好听,加之一番妙言妙语,惹得屋里众人都笑起来,偏花夫人不乐意:“大少爷不好学,生为妻子,你不提醒督促他便罢了,还拿来打趣三小姐,是何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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