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听说我是祸水——楚西西子
时间:2018-03-15 15:10:48

  他说着侧了侧脸朝外面打了两个响指,有缓慢的脚步声传来,袅袅娜娜一听便知是女子的步子,百里袭穿着干净妥帖的衣裳,鬓边插着浔炆当初送她的鸾凤的金步摇走了进来,脸上虽有道划痕,五官却仍是精致美丽。
  她进来后扫向浔炆的眼睛带着冷冷的怨恨,走到中椿身前站定,脸上神色一点也不像是得了疯症之人。
  中椿看了一眼以前的袭妃,又看了一眼浔炆,笑道:“若不是袭妃告知,今天听了你这纨绔又没心肝的话,怕真就觉得妹妹给的那情报错了,却不想一向冷面无情的帝王家竟也出了一个情种。”
  有锁链拖动的声音响起,浔炆站起身来,朝外走了几步,嫌恶似的看了袭妃一眼,仍漫不经心的道:“这个女人的话你相信?她已经精神失常很久了……”
  百里袭听了这话,眸中情绪不明,想要开口,却被旁边的中椿阻止,中椿将案几放在浔炆的面前,又在上面分别摆了两个酒杯,席地坐下道:“她的话我自然不信,但你的话我又能信几分?”
  中椿自顾自的提起筷子夹了菜放进嘴里又道:“不过我做事向来爽利,既然你对那个宁儿不甚关心,那抓回来还白白费了我许多气力,那便只能杀了泄愤,哎,只可惜她肚子里的孩子…”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案几上的酒菜被人一脚踹翻,中椿觉得眼前一花,颈项处便被人紧紧勒住,铁链粗糙磨得他脖子几乎要被折断,浔炆的声音似从地狱里飘上来的一般,带着彻骨的寒凉,语气却平淡:“你若伤她一个手指头,我拿你们整个琉球来陪葬,你信不信?”
  中椿的脸霎时被憋得通红,几乎都要喘不过气,眼里却闪过了一丝笑意,等旁边的人将浔炆拉开后,他重重的喘息,半晌,靠在墙边道:“我以前很不明白,为何你对她用情至深,却不让她知晓,现下却有些了解了……”
  他站起来,理了理被浔炆揉皱了的衣服,直到上面一个褶子都看不出来,才抬头又道:“既然你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又何必让她进宫……哦,我想起来了,是你的父皇将她召进宫的,美人嘛,所有人都能看在眼里……”
  他还想说些什么,一个带着风的拳头砸了过来,动作太快,他没有躲开,被结结实实的揍翻在地,锁链在他脸上划了一道重重的伤痕,百里袭上前扶了他一把。
  中椿站起来,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斜眼看了下浔炆道:“你这拳头,啧啧……放心,我没把她怎样,让大夫过来将你胸口的伤处理一下,你若是死了,她定然也活不成……”
  他说完转身踏出铁门,却没让人关上,袭妃仍站在里面,没人让她走,这似乎是中椿故意留给袭妃说服他的时间。
  地上一片狼藉,踢翻的饭菜,撒溅在墙上的汤,袭妃像是没看见一般,洁净的小靴踩在上面,慢慢走到了浔炆的面前,帮他理了理散乱的头发,而后轻飘飘的道:“从前,你最喜欢我给你束发……”
  浔炆抬起眼,眼里没有半分情绪,袭妃又缓缓道:“从前,我以为自己是你心尖尖上的人,所以……你即便出去胡闹,即便外面传言你花天酒地,不务正业,我也从不放在心里,因着我知道,那只不过是你在逢场作戏罢了。”
  她似沉静在回忆里,也不管浔炆有没有反应:“你第一次见我时,就拉着我的手说要娶我,后来,你下了娉礼,将我娶到了这深宫之中,我是太子妃,虽然你时常带回一些美人,却仍旧对我体贴入微……”
  “后来,有人跟我说,你娶我只不过是想获得百里氏支持,你娶我只不过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帝位……但我不相信……你明明那么温柔,明明事事都顺着我……哈哈哈,我当时多么无知好笑,被你玩弄在鼓掌之中……”
  她说着将那化了精致的妆的脸凑到他的面前,笑了一声道:“你登上了帝位,却将皇后位空缺,我以为你只是想等着朝局一切平静之后,将我再推上后位,后来想想,原来我错了,错得离谱,你自来便是利用我,不但利用我的家族权势,还利用对我的荣宠将我推到后宫的风口浪尖,你要保护那个女人……你想让她坐上后位……哈哈哈……”
  “不是听那个中椿提起,我竟不知你与她竟然有段那样的过往,可转念想来,又觉得你同我一样可怜,你瞒着她,不让她知道你是被囚禁在琉球的质子,你处处为她着想,为她留后路,而她呢,心里至始至终装的却是别人……听说她早就同你的皇叔定下了婚约,私定了终生……“
  她边说边笑,旁边的浔炆却至始至终,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袭妃眼里闪过一抹恨意,又慢悠悠的道:“听说她前几日从宫中逃出,在半路被抓了回来,还好……我刚好知道你要将她送出,及时通知了中椿,不然就让她逃了,你说这事巧不巧……”
  浔炆低着的头终于有了反应,他伸手一把扼住袭妃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袭妃觉得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他手上的伤口被磨得很深,隐约似能看到血管。
  她虽被遏着,脸上依旧努力笑靥如花,断断续续的道:“你现在…是想要为了那个……女人杀了我吗?”
  浔炆将她身子朝后一推:“滚!”
  袭妃笑得愈发开了,笑得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她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身上的污物道:“你恨我?那你可知道我可恨你?”
  浔炆胸口的箭头未拔出,伤口大动之后裂开,里面流出的血竟是黏黑一片,他靠在墙边,喘着气,并没有说话,袭妃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脸上的疤痕,冷笑道:“我恨不得你立即死在我面前,但现下看来你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袭妃的声音在这逼仄的空间回荡,但无论她说什么,浔炆只靠在墙边,似泥塑一般,再也未说一句话。
  袭妃转身走向门口时,浔炆才抬头道:“跟中椿说,我要见宁儿一面,确定她无恙,他要谈的事才有可能继续。”
   铁门被关上的声音刺得人耳朵生疼,黑暗中坐着的那人却无知无觉,似乎早已失了生气,而一切都陷入沉静之后,他听到墙体有规律的响起几声敲击之声,无声的睁开了眼。
  
 
☆、见面
 
  中椿这三天以来第一次听浔炆松口,晚间便将他从暗牢里放出,在透光的地方摆了一桌筵席,浔炆受伤太重,走出来时脚步已经虚浮,灯光照射下才看见他瘦了许多,嘴角依稀有胡茬长出。
  他身上没有任何束缚的东西,一应锁链也全都解开,只是那一身看不出颜色的衣裳下的身体,已经伤痕累累,每走一步,身上都散发着血腥与腐臭的味道,中椿见他过来,站起身给他倒了杯酒,竟像是见了多年的好友。
  他举起杯子喝了一口,看向浔炆道:“这地方终究还是京洛,我也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人,如若不然这场宴席就不会如此草率……”
  浔炆松松的坐在座位上,眼角扫到旁边坐着的百里袭,中椿笑了一声道:“既然已经这般熟识了,就顺道邀了过来。”
  桌上的菜肴一应俱全,有京洛的名菜,亦有琉球的特色,汤品、甜点皆有,热腾腾的显是花费了一番心思,倒不是中椿口中的草率,只是坐席上的人都似不甚感兴趣,许久也无人动筷。
  中椿无奈从中间夹了块‘檀扇鸭丝’往百里袭碗里递了递,又盛了一碗汤‘珍珠雪耳’放到浔炆眼前道:“不得不说这京洛的美食可勾住了我的心,来这里的这几日天天都想着搜罗些美味,可将厨子忙坏了……”
  他说着自己挑了‘酥卷佛手’吃着,百里袭拿着筷子拨弄了两下,浔炆则连手都未抬起,中椿吃了几口,放下筷子道:“可是这些菜都不合你们的胃口,要不尝尝琉球的菜。”
  浔炆抬头看了眼中椿,缓缓道:“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他说着便要起身,旁边侍卫闻言拔刀,雪亮一片的刀刃,划破空气的声音整齐而凌厉。
  浔炆恍若未闻的抬眼,刀刃的光从他的双眸之间划过,照亮了他眸子中的凌厉与森凉。
  中椿咳了一声,伸手下压:“你们想造反么,都给我退下去!”
  他脸色微愠,看向浔炆道:“我以为让你以往宠爱的袭妃过来陪着,这次宴请会愉快些,却猜不透你这人,到底是心肠冷硬,一点都不顾旧情……”
  又抚了抚额道:“也罢,知道你心里记挂着那个女人,我叫人将她带出来。”
  他说着像旁边的人示意了一下,浔炆却阻了他的动作,开口道:“明天……”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伤痕,半晌才道:“给我准备身衣服,能遮住这些伤口的。”
  中椿愣了一愣,而后了然道:“你是怕她担心,我真不明白,你既然在意她,却为何不告诉她你便是她在琉球遇到的那个人?”
  浔炆厌烦似的皱了皱眉,而后道:“她不需要知道……”
  以前她不知道,是因着浔炆想等一切都平复下来,等她真正爱上自己的时候亲口再告诉她;现在她不知道,是因着……她真的不再需要知道那段过往了……
  中椿点了点头,上前欲拍一拍他的肩膀,却被浔炆嫌恶的闪开,中椿悻悻的收了手道:“知道你向来脾气执拗,却不想对自己爱得人也这般,真是不好相处……”
  浔炆不耐烦的扫了他一眼,豁然站起身子转身便要走,脚步移动处有血渍滴落,浓黑粘稠,他的脚步有些不稳,身子却仍是笔直,中椿示意几个人跟上,而后轻声道:“让大夫过来将他胸口的箭伤处理一下……”
  幽黑的通道,有人轻轻的碰了浔炆指尖一下,浔炆侧脸,看见了流穂的脸,他散漫的眸子定了定,看了一眼周围的其他人,拽住流穂的衣领往地上一摔,挥拳便要砸上,动作突然,周围的人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动作。
  他迅速的贴到流穂的耳边轻声道:“先不要轻举妄动,宁儿在他们手上……”说完他的手滞了滞,旁边已经有人来拦住,他站起身来冷冷道:“不要靠我这么近……”
  流穂低着头,掩去眼里的锋芒,似受了委屈的奴婢一般,退到一旁。
  浔炆的背影消失在幽深的尽头,流穂再抬起头时四周已经安静无一人,这诡异的静,连呼吸都似有回声。
  中椿说得没错,他并没有将宁儿怎样,她虽被囚禁,却是只限制了行动,浔炆站的那雕花的门扉处,很久,里面有点点烛火,摇曳着散着柔和的光,他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
  昨天胸口的箭矢被取出,大夫潦草的帮他上了些药,简单的处理,不至于让人这么快死,却也不容易让伤口凝结,本来上午他便可过来,但发了一天的烧,他神思有些不清明,也难站的起,入夜倒稍微好了些。
  门被推开时,宁儿听着声音转过头来,看见他的脸时,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站在门口,下意识的用手撑住门,使自己身形看起来稍微笔直些。中椿今早便将他交代的衣裳送了过来,面料上乘,做工考究,与他平日里穿的相差无几。
  他努力的压抑着见着她尚自安好的激动心情,目光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她的脸上移开,只假装打量屋子,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而他虽将这屋子扫视了一遍,却一件东西都未看进去。
  宁儿似乎不知有人会出现,看到他身形的一刹那,眼里的诧异久久都未消退,她的视线又朝他的脸上扫来,他稍稍的偏了偏,却听到桌椅移动的声音,她站起身来,似乎在辨认,他兀自跨进屋内,灯光才将他脸上的轮廓照亮。
  她下意识的朝他走过来,却犹豫的停住了脚步道:“浔…呃……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他好像听到她脱口而出的要叫他的名字,心内一紧,却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似乎是伤口连着心脏部分,他现在脱频的心跳,几乎能清晰的感觉到胸口肌肉被撕扯的感觉。
  浔炆只是坐着,也并不看她,千宁儿看着眼前的这个人,那个一道旨意将自己关入暴室里的人,那夜听见马车外刀剑的厮杀声时,她有怀疑过是不是浔炆知晓了拓允将她从宫内接出,派人追过来,但那个琉球人露面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可能猜错了。
  那夜虽火光幽暗,她手上的簪子被夺下来的时候仍清晰的看到那张脸,那张与泽妃长得有些相似的脸,她想她在几年前见过,那时在盛大的宴会之上,阿爹站在她身旁,她穿着繁杂的衣饰参加那个自己不情愿,却不得不来的宴会上见过。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她是泽妃的兄长,是琉球的二皇子,之所以对他有印象不仅是因着他与泽妃相似的容貌,更多的是他那双眼睛,那是双充满野心的眼,像只蛰伏着随时寻找猎物的狐狸的眼。
  她与他微微见礼,他很礼貌而微笑的问候了她,她有没有回答已经忘记了,一笑后走到阿爹的身旁,不知为何,她当时虽尚自懵懂,却本能的不大喜欢这个人,后来宴会之中,她迷迷糊糊,周围的人很多,她也再未注意过谁。
  本来也是,她虽不喜那人,却终究只是一面之缘,这次出行之后,她与那二皇子也不会再相见,他的那双眼睛如何狡黠,如何强装恭顺,于她并没有什么相干,还有,她当时急着去赴那个等了他一天的少年的约,满心只想着他会不会就此生气,更是没有时间再想其他。
  却没想到,经年之后,她以这样的方式又看见了那个二皇子,她虽在宫中略略耳闻过,泽妃那年纪大的父皇听说她在京洛身亡,悲恐交加不久也离世了,大哥在出行时遇刺,那么眼前的这个二皇子不就是现在琉球的新一任统治者。
  她心里电光火石的想起泽妃以前同她说过的话,浔炆与琉球的一些纠葛由来已久,现如今琉球新皇出现在此处,带着大量的军马伏击,难道……京洛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伏击了拓允接她的马车,这样穷凶极恶,他的目标是拓允?
  但她心里又不自觉想起浔炆,想起了她在暴室里听到的杂乱的、夹带着刀剑的声音,心里竟是没来由的一阵发慌,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样的情绪。
  浔炆于她而言到底算什么,以往她很清楚,现下心里却有些迷惑。
  那个琉球的二皇子将她带来,关进这屋后就就再没有出现,门外有人把手,她不能出去,除此之外一应她需要的东西都有人每天送过来,甚至一些安胎的补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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