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回答,便迫不及待地冲进了雨里。常棣连忙跟在她身后打着伞,然后一路说着自己所知道的。
“听说夫人今早送老爷出门上朝,回院子里的时候刘姨娘的猫跳了出来。夫人被吓到了,脚下没站稳就摔了下去。跟着的丫鬟没扶住,然后摔折了腰。”
傅朝云脚下一顿,眼神一寒,咬牙切齿地道:“你是说,刘姨娘的猫跳出来了?”
常棣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脸色,慢慢道:“夫人身边跟着的丫鬟都是这么说的。”
傅朝云冷笑一声,刘氏又出来兴风作浪了?
她接过常棣手中的伞,脚下未停地吩咐道:“你不用跟着我了,去刘姨娘的迎风阁。传我的命令,说那猫冲撞夫人,即刻杖杀。然后把皮给我剥下来,送给刘姨娘。”
常棣看着她渐远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这才叹了口气。刘姨娘这次,算是彻底惹怒自家小姐了。
傅朝云脚步匆匆,几乎算是冲进了正院。卫妈妈正在送赵大夫出门,见她过来便道:“大小姐快去看看夫人吧!现下刚醒。”
傅朝云听见这话,不由得眼睛一酸,接着又拼命忍住了。
丫鬟们在门前打了帘子给她行礼,她也没有理会。
几步扑到了谢氏床前,却只见她虚弱地闭着眼,唇色惨白,哪里还有往日的样子。刚看一眼,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要下来。
谢氏刚睡下,听见她的声音就醒了。睁开眼便看到她眼圈红红的,便忍不住想要去替她擦。
“傻丫头,赵大夫说了,只是腰折了,休养两个月就会好了。”谢氏最见不得她哭,忍不住便想哄哄她。
可这次却听见她少有地严肃道:“母亲受了伤就好好休养,何必又要劳神我。”
谢氏躺在床上点了点头,扯起嘴角努力笑着,哽咽了半晌才道“好”。
傅朝云安慰了她几句,无非是让她好好养伤。奈何谢氏受了伤,精神也不济了,说了几句话便忍不住要睡着。
她便不再说了,只是静静地守着谢氏睡着了。然后才擦了擦眼泪退了出来。
卫妈妈看见她红红的眼圈,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夫人平日最是疼爱大小姐,肯定又忍不住心疼了。”
傅朝云强打起精神来说道:“妈妈放心好了,我能撑得住。母亲受伤了,咱们断不能让那起子小人看了笑话。”
卫妈妈也忍不住擦了擦眼泪,连声应是。心里想着,大小姐真的是长大了,跟夫人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见院门外有人高声道:“姐姐没事吧?妹妹来看你了。”
来者还能是谁,自然是刘姨娘。
第九章 恰逢有喜
傅朝云眼神猛地一凛,寒气逼人。
刘氏刚进了院门就觉得遍体发凉,打量了一圈,看着所有人都不复往日的生气,这才施施然走了进来。
只是还未到了正房便被傅朝云拦住了。
“姨娘,我母亲吃了药,刚睡下。赵大夫说了,需要静养。”
刘氏倒是没有硬闯,只是讪讪地道:“听说夫人伤得很重,我特意带了些东西来探望。既是夫人刚睡下了,那我就不打扰了。”
傅朝云冷冷一笑,伸出手来,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姨娘自便”。
而后便再也没有理会过她。刘氏碰了一鼻子灰,然后讪讪地走了。
傅朝云转过身去继续跟卫妈妈说着话,心底却满是嘲讽。
刘氏!消息倒是灵通,但愿你回了迎风阁还能高兴得起来。
这番刘氏刚要去跟谢氏示威,便被傅朝云拦了回来,心里怎能不气。一路沉着脸回了迎风阁,然后便听见守门的丫鬟说是常棣到了。
刘氏有些疑惑,进了门就变脸一般,满面笑意地道:“常棣姑娘怎的有空过来?可是大小姐有何吩咐?”
常棣行了个福礼,规矩周全地回道:“我们小姐说是让我给姨娘送些东西。”
说着顺着身后小丫鬟手里的托盘揭开挡布,只见一块血淋淋的皮子出现在刘氏眼前。
刘姨娘惊呼一声,脚底发软,险些倒在地上。幸而身后的银杏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常棣冷眼瞧着,并没有一丝同情地道:“遵大小姐吩咐,松球冲撞夫人,即刻杖杀。剥下的皮还请姨娘收好,留作训诫。”
说罢便吩咐丫鬟将东西放在了茶桌上,云淡风轻地出了迎风阁。
傅朝云眼看着谢氏用了药又睡下了,这才回了采薇院。常棣正在跟她回禀迎风阁的事,就听见柏舟在门外求见。
傅朝云皱了皱眉,下了半日雨,正是烦闷的时候,不知道此刻又是什么事。她揉了揉眉心,常棣便适时停了话头。
柏舟这才进门回禀道:“回小姐,王姨娘有喜了。”
傅朝云额上的青筋猛地一跳,压了压才语气如常地问道:“怎么回事?”
柏舟低了头,恭敬道:“说是王姨娘近几日不思饮食,病倒了。赵大夫去请了平安脉,说是已有孕月余。”
月余!傅朝云咬着唇有些严肃,皱了皱眉,忽而又笑了起来。这孩子来得倒是时候!
王氏刚进佛堂没几天就怀了身孕,说不得就要放出来了。以她的性子,有孕在身更是要恃宠而骄。到时候还会放过栽赃她的刘氏?
她们二人斗得越凶,这后宅就越是热闹。鹬蚌相争之下,还怕不能渔翁得利?
傅朝云眼神亮了亮,站起身吩咐柏舟道:“更衣,陪我去做个顺水人情。”
傅府的佛堂一向阴冷,夏日里也是连束光都照不进去。说是佛堂,不过是为了惩罚后宅犯错之人。
傅朝云进了门就闻到一股发霉的味道,她皱了皱鼻子,却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王氏现在越惨,出去了就越是记恨刘氏。对她有利的事,都能让她心情不由自主地好起来。
她笑眯眯地接过柏舟手里的补品说道:“听说姨娘有孕,我特意带了些补品来看望。这佛堂阴冷,怕是让姨娘受了不少委屈。”
佛堂待了几日的王氏早已磨光了锐气。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床上一隅。看见门口有了些许声音才回过神来。
自从她被关进了佛堂就整日哭闹,可她无论怎样喊,根本没人理会。四面除了墙就只有一张床,一张抄经的书桌和一座佛龛。
几日的功夫,她便已经迅速消瘦下去,眼里满是血丝。
听见傅朝云说话,半晌才反应过来道:“是老爷要放我出去了吗?”
傅朝云笑着过去搀她,一面说道:“姨娘肚子里怀着咱们傅家的小少爷,自然是要放出去了。只是眼下父亲去上朝还没回来,就由我先做主接姨娘出去。”
王氏被傅朝云扶出了门,外面还在下着雨。但重见光明的日子,真好。
王氏的贴身丫鬟莲香急忙上去扶她,红着眼又要哽咽,生生憋回去才带着哭腔道了一句,“姨娘受苦了”。
傅朝云站在门前看着主仆二人离去,就听见身边的常棣适时回禀道:“回小姐,该知道的莲香都已经知道了。”
傅朝云掸了掸指甲,笑意盎然。这些东西由她说出去当然没什么用,到底要莲香这个丫头才能勾出王氏的恨意。
果不其然,此时的临波苑的王氏刚沐浴了一番,正用着膳,便听到了莲香的回禀。
恨得她站起来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咬牙切齿道:“刘氏这个贱人!”
吓得莲香忙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待王氏重新坐回去,才分忧道:“姨娘此刻怀着小公子,万不能气坏了身子。来日方长,咱们多得是机会整治她。”
王氏听了这话,才轻轻摸着平坦的小腹道:“你说得对,当务之急还是先生下这个孩子。若是男孩,我在这府里也算多了一重保障。”
傅海容申时回了府才听说谢氏受了伤,连忙赶到正院去看。相比之下,王氏有孕的事情仿佛也没有那么令人欢喜了。
晚膳时分的饭桌上尽是一片愁云惨淡,王氏早已知道谢氏受伤的事,分外少见地收起了飞扬跋扈的气势。
傅朝云心里暗暗冷笑,只是淡定地等待着王氏反击的时候。
众人用罢膳,漱过了口,刘氏便起身说道:“老爷,夫人此刻受了伤。依赵大夫所说,怕是要养上两三个月。妾身认为,应当让夫人好生休养。这府中中馈,可否暂时换人主持。”
傅朝云眸中一寒,原来如此,竟是想要主持中馈。
世家的中馈一向格外重要,一般都是由主母主持。此番谢氏受了伤,自然是不再适宜。
可惜,她怎会让刘氏如愿。
她抿了一口茶才慢声道:“女儿觉得刘姨娘说得甚是有道理,母亲受了伤,自然是要安心静养。这府中论资历,还是王姨娘合适暂代。”
刘氏暗自咬碎了银牙,一口闷气憋在胸中,忍也不是,吐也不是。
王氏颇有眼色,听见傅朝云的话,忙不迭地起身道:“妾身不才,愿暂替姐姐几日。”
傅海容思量片刻,拍板道:“既如此,便由王氏暂时主持,刘氏你从旁协助。”
傅朝云拨了拨碗中的茶叶,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转瞬即逝。这样不是更好吗?越是如此,两个人斗得越狠啊!
傅朝云回了采薇院,便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两个姨娘的事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她还要静下心来为谢氏抄经祈福。
听说西山有座佛光寺,有愿必灵。她打算好好抄几本佛经,为谢氏供一盏长命灯祈福。
接连十几日,傅朝云只把自己关在了书房。每日府里的消息都是常棣直接递进去的。
果然不出所料,王氏借着肚子里的孩子整日要挟刘氏。但凡不顺她的意,她便装作动了胎气。
刘氏平日里惯会隐忍,此刻自然也不会跟她起什么正面冲突。但时长日久,刘氏的耐心自然也快磨光了。
傅朝云听了不过一笑而过,思量半晌才轻声让常棣附耳过去,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
不过几日,府里便开始有流言,说是迎风阁闹鬼。
流言从哪传出来的也没人知道,但却不胫而走,在下人中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各种版本都有。
不止传言,迎风阁甚至还有丫鬟说亲眼所见。刘氏听了银杏的回禀,不由得有些咬牙切齿。抓了几个下人,打了二十板子,流言才悄悄息了。
却没想到不过几日,“鬼”真的出现了。入夜以后,迎风阁的丫鬟在院子里亲眼所见。
刘氏赶过去的时候,那小丫鬟已经有些崩溃了。精神倒还好,只是不住地念叨着“鬼,红眼睛”。
王氏此时刚睡下,听了回禀,不由得有些恼怒地从床上披衣起身。闹鬼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丫鬟受了刺激却是实实在在的,她若不去看看,倒是让别人背后说她不体谅下人。
况且此事是从迎风阁开始闹出来的,若是她静观其变,怕底下的人说是她要故意害那刘氏。
傅朝云此刻尚在抄写经书,将近一个月下来,金刚经抄了大概有十几遍。她揉了揉手腕,刚要继续抄写,就听见常棣在门外求见。
她搁了笔,起身开门问道:“刘氏那边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