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宠妻(重生)——曲妍
时间:2018-04-25 13:01:02

  她抬起头,微红的双目望向他。
  “怎么了?”
  那人温声问道。
  
 
    
第22章 其之二十二 陌路
  文容媛先是下意识地退开了两步,直到对上对方那张清隽的脸庞才反应过来,心中一暖。
  “多谢,不过我——”
  一语未尽,言时已在极短的犹豫后,向前朝文容媛走了几步,用动作打断了她的话。
  不知何时,他已变戏法似地掏出了一方帕子,轻柔地将她白皙脸庞上两行未干的泪痕拭去。
  即使对方此举老实说可算是有些唐突,她亦没有抗拒,只轻轻阖上双眼。
  “没事的。”言时温声安抚道,“齐王殿下吉人天相又素来体魄强健,必定不会有大碍。”
  他柔柔的语气如涓涓细流,总能成功地稳定下她躁乱的心绪,让她将所有烦心的事情暂时抛诸脑后。
  不过……
  言时怎么知道二舅出事了?宫内消息有传得这么快么?
  一串疑问迅速地自她脑海闪过,但文容媛只轻轻回了个“嗯”,没有再多追究。
  晓得自己失言的言时几不可见地眨了眨眼,在收到对方毫无异状的回应后,终于是松了口气。
  ……看来他没猜错,即使卫帝有意压下,齐王出事的消息还是传得飞快。
  “莫要想太多了,先回府吧,仔细你兄长及郡主忧心。”
  “好。”她漾开浅淡的微笑。
  天色已暗,眼见再晚侍卫就会来赶他们走,两人连忙怀着各自的一腔心事匆匆离了宫。
  踏在青石路面上,路旁的店家都已暗了灯,连月亮都躲了去,一路伴着他俩的只有漫天的星斗。
  “过几日一起上街逛逛晚市,可好?权当是放松心情。”他问。
  她先是随口应道:“何时?”
  “呃……六日后。那日恰好是休沐,在下想着待在府中亦是无趣……”
  因着所谓“鬼月”的缘故,本月洛城的所有店家天一黑便会打烊,唯有七月七日及十五会重新开放晚市。
  而初七不光是七夕,又恰逢秦珩生辰的圣寿节,场面自然比中元来得更热闹。
  方才她没细想,文容媛直到望向他绯红的面颊才会意过来,笑道:“既是无趣,一块逛逛也是挺好的。”
  言时没想过,少年时期的他们也能有这么和平温馨的时刻,为什么不光是他的想法变了,她的态度更是南辕北彻。
  他只是单纯觉得,这样……
  挺好的。
  望着她明媚的笑颜,言时不由得跟着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
  前世文容媛自从接到圣旨后便赌气似地闭门不出,在她有意躲避下,他也根本见不到她。
  那时的他对这个小姑娘亦没什么特别感觉,她既是不想看到他,言时也懒得去碰一鼻子灰。这种情况直到他俩结为夫妻,一同度过一段天天冷眼相对的时光后,才渐渐地好转。
  言时也是在这个过程逐步对文容媛暗生情愫,直至深植心内矢志不移。
  “你发愣什么呢?”
  “在下无事,小娘怕是看错了。”言时连忙收起已经飘远的心思,正经道,“唔,怎么了么?”
  “言将军府应该是在后边的巷子里吧?你已经多走一个街区了。”
  他不由得有些窘迫,连忙拱手道:“多谢小娘提醒,在下告辞——”
  “真是个奇怪的人。”目送着言时的背影,文容媛喃喃道,“有时很可靠,有时又有些傻……怎么跟长兄一个样呢?”
  ****
  深夜,嘉福殿,卫帝寝宫。
  已是亥时三刻,极需静养的当今天子却正半倚在龙榻上,反复翻阅着手上的两封奏折。
  宫女内官已被他撤到外边守着了,偌大的宫室内只有沈如烟一人在旁陪着他,不发一语。
  白烟自燃着香的铜质香炉里袅袅升腾,秦珩盯着那封密奏愣神了许久,眼底尽是疲惫。夜风自敞着的窗子透了进来,分明是微凉的和风,却吹得他有些冷,不自觉地拢紧了身上的披肩。
  沈如烟连忙起身关上窗,又静静地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了一会。
  齐王于宫内中毒而亡,沈如烟心知他肯定心里难受,不敢出言打扰。
  御医已经查明,参汤无毒,是齐王所用的那个壶里边掺了些藜芦,两者药性相冲,误食即死。
  “如烟。”
  “妾在。陛下何事?”沈如烟终于是忍不住,出言轻声提醒道,“宁王殿下已在外边候着三刻了,始终没有离开。”
  秦珩敛眸道:“朕……没有要见他,让他回了吧。”
  她叹气。
  三刻之前,外边的小内官便已提醒过宁王让他回去了,只他执意在殿外长跪不起。
  “陛下,这密奏……”
  沈如烟尚未说完,秦珩已是轻轻打断:“如烟,你自己瞧瞧。”
  颤抖着手接过,她仔细地从头开始读这两封……由两位皇子分别书写的奏折。
  东海王的奏折里边,悲愤地表示齐王殿下平素对他们极好,父皇定然要揪出背后加害之人,千刀万剐方能解恨。
  东离王则呈上了一点线索。
  负责端宁王与齐王吃食的几位小宫女早已被打入天牢待审。其中一位名为冬青的侍女,正是东离王生母徐贵妃宫里打发出去的。
  徐贵妃急着撇清关系,连忙让寺卿率先审了冬青,一审却是得了个出乎意料的结果——
  汤壶里那些藜芦,是太子殿下让她放的。
  且秦衷本意是要她服侍宁王,是当时齐王见冬青颇有几分姿色,招手唤了她过去加点汤,接着便……
  太子意在除去宁王。
  至于背后原因,帝后心知肚明。
  “你以为呢?”
  “妾以为,一面之词不可轻信。”沈如烟连忙敛衣跪下。
  “朕不是说冬青的供词。”秦珩虚弱地摇摇头,伸出手艰难地搀她起来,“如烟,朕是问你,你觉得衷儿做得出这种事么?”
  瞬息间,许多陈年旧事散乱地充斥在她脑海里。
  沈如烟甚至无法断定,自己当年救下他们,究竟是对是错。
  两年前,秦衷意外地得知了自己并非皇上亲子之后,性格便愈发地乖戾,甚至可说是有些残暴不仁。
  那位告知他真相的嬷嬷在三日后猝死在偏房,接着是许多曾服侍过林夫人的贴身宫女……
  林夫人当年本就是获罪而亡,跟随她身边的下人更是命如草芥,悄无声息地死了几个根本不会有人知晓。
  即使那些人都懂得分寸,绝不会说出对秦衷有一丁点不利的话,他还是偏执地认为:要守住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唯有让所有知情的人消失。
  最后,林夫人先前的陪嫁丫鬟跑来求沈如烟救她一命。
  思量再三,她只得将那宫女送往朱贤妃宫中,毫不意外地引得秦衷极大的反弹。
  秦裴从此牢牢掌握了他的把柄,并非是想以此要挟,而是因这是秦衷最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软肋。
  而亲手造成一切的沈如烟,竟有种快意的感觉。
  反正他本来就恨她入骨,不差这一条。
  他们这对义母子本就不亲,现在更是形同陌路,未来还会势同水火。
  思及此处,沈如烟默默抬起头,极轻地道:“妾觉得……他会的,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第23章 其之二十三 缅怀
  “那如烟觉得朕该怎么做?”
  “臣妾觉得……”沈如烟顿时有些踟蹰。
  “你可知道,其实朕一直想惩治,”秦珩瞬间凛冽了眸光,却语气轻松地说,“不,一直想杀了他。”
  沈如烟内心一磕磴。
  果不其然,她的丈夫早就明白一切,他知道秦衷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妾身一介妇人,不敢干预前朝之事。”沈如烟深吸了口气,微笑道,“倘若陛下当真有意传位于裴儿,妾自是没有意见。”
  “皇后说得轻松,可朕已是无计可施。且不说秦氏宗亲们普遍支持太子,贤妃性格跋扈,裴儿也并非表面上看来这么好相与。”
  秦珩握住了她的手,道:“朕是怕,待朕去了以后,你——”
  “陛下又在说浑话了。”沈如烟打断了他的话。感受着秦珩掌心微弱的力道,她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涩,“不是有个相士对陛下说过,您可以活到八十岁么?”
  “朕今年恰好四十呢。那相士所说的八十岁,大约是指八十个昼夜吧?”不甚在意地道出自己已不久于人世的事实,秦珩又道,“朕方才要说的是,朕不在意谁当皇帝,独独怕你未来受了委屈。”
  委屈么?
  她自嘲地轻哂一声。
  沈如烟相信,饶是东林王再怎么表里不一,表面上都会将她这未来的太后好好供着,而秦衷就不一样了。
  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她甚至不确定,来日皇帝殡天后,她能过上几天的安生日子。
  但最终沈如烟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重而铿锵地道了一句:“妾明白了。”
  “你去叫宁王进来,回去安歇吧。”秦珩将密奏塞回她手中,恹恹地挥了挥手,“对外说,齐王薨于宫中。没有下毒,没有阴谋,就只是死在朕这里。”
  “陛下,什么都不说的话,定会有不了解内情之人妄加猜测。届时史官对您的评价……”她担忧地问。
  “无妨,朕何曾在意过后世评说?”他竟是笑了起来,“反正朕本来就要死了。”
  将两封奏折投入火中付之一炬的同时,沈如烟自内心深处升腾起一阵彷徨的绝望感。
  这些年來,秦珩是真心在乎她。
  但自从十五年前那场闹剧之后,沈如烟就再也无法毫无芥蒂地面对这个,因徐贵妃的几句谗言,就轻易赐死她在宫中唯一挚友的男人。
  林蓁死前,曾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求她无论如何都要秦衷当上这国家未来的君王,她只能答应。
  面对着性格愈发偏激的义子,沈如烟曾不只一次迷茫过自己应承过好友的承诺,却仍坚持着这份初衷。
  这是林蓁唯一能报复秦珩的方式。
  ****
  极为隐蔽的暗室内,透不进一丝来自外界的光。
  凭着烛火的幽微光线,秦衷小心地跨过了门槛,缓缓行至室内唯一的柜子前边,无比眷恋地仔细瞧着。
  那是一幅画像。
  画上女子有着精致完美的五官,唇角微微扬起。即使神情淡漠,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亦是绝色倾城。
  但任凭他请了再好的画师,都描绘不出林蓁当年的绝代风华。
  甫见到这幅画,在外人面前残酷无情的秦衷顿时就红了眼眶。“扑通”一声跪下,他眼底满是对母亲的眷恋。
  “母亲……”秦衷捻了一炷香,哑着声音道,“儿不孝,这些年都只能在这不见天日的暗室偷偷祭拜,也不知您会不会感到憋屈。”
  他的母亲本是卫帝的正室,死后却连个牌位都没有,全世界只有他会记得按时焚香以祭。
  当年徐贵妃诬蔑林夫人是江南派来的细作。他那时才七岁,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被逼喝下那些卫兵送来的毒酒。
  沈如烟赶来了,母亲将他赶了出去。
  他隔着窗子、踮着脚,只能见到母亲握住了那个女人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些话。沈如烟红着眼出了房门之后,便收养了刚刚丧母的他。
  再隔了几个月,秦衷被封为太子,沈如烟当上皇后。
  年岁渐长后,他几次要替母亲平反,却次次都被父亲驳了回去。
  久而久之,秦衷方才恍然大悟。
  母亲出身名门、育有一子,又身为父亲正室。除了父亲不喜欢她以外,她哪一点不符合皇后的资格?
  父亲只是为了立他爱的沈如烟为后,设法将本来理应是皇后的母亲除去,再让沈如烟收养他,这样孩子也有了,名正言顺。
  多好的计划,他却不禁为之齿冷。
  画中的林蓁依然挂着浅淡的微笑。她自然不可能回答他,秦衷亦只能兀自说下去:“儿最终依旧是下不去手,但二叔他还是……”
  秦衷没有下手,东离王及徐贵妃的证据却是条条指向他,冬青的供词煞有其事,好像那天秦衷真的指使了她一般。
  利用攸关自己身世、难解的心结故佈疑阵,再全部干净利落地推到他身上,反正父亲本就讨厌他,不会详查。
  裴弟还真是好手段呀。
  但,距离齐王遇害已经过了好几天,依然没有人来向他兴师问罪,仿佛这件事从未发生过,而外界流传的说法竟是只有一句简单的“齐王薨于宫中”?
  可秦衷也不在意了。既然今日他还是太子的话……
  “儿会替母亲沉冤昭雪,您应得的皇后名号、死后哀荣,儿定会补偿给您。至于那些负了您的人……”
  秦衷再站起身,眸中已是盈满狠厉的情绪。
  深吸一口气,他一字一顿道:“儿定然让他们不得好死,一个都不会落下。”
  
 
    
第24章 其之二十四 缺憾
  和每年的七夕节一般,在沉寂了数日之后,初七重新开放的晚市显得格外热闹。
  因着卫朝民风开放的缘故,街道上处处可见如胶似漆的小儿女、或者年轻夫妻并肩而行,家户张灯结彩,一副欢欣喜庆的景象。
  文容媛与言时相约在酒楼用膳,她比约定的时辰还提早了一刻抵达,此时正站在悦安楼门口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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