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光的映衬下,那人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这么一瞧,李稽竟如失魂一般。
就连一旁的顺昌都不得不暗叹这江小姐真是好颜色,他跟随太子赴宴见过不少京都杰出的贵女,要说在容貌上,还真没人能出其右。这一叹,不由多看了两眼,等他去寻他家主子时,主子早已走远,撂起裤腿匆匆追上。
李稽在心中懊恼,他怎就走到这来了,步履匆匆,看到黎进拎着一太监走过来时,还有些错愕,这是在做啥,还有如玉怎么也在?
同样的,黎进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太子,忙行礼道:“参见殿下。”
“这是?”李稽指着被黎进丢在地上晕过去的人说。
黎进:“这事,还得找江小姐一起说,才能弄明白。”
踏进梧桐苑时,李稽是不情愿的,心里又有一丝雀跃,他同手压了压,砰砰,明显有了起伏。
江璟妍看到黎进和如花只带了李木来时,眼底闪过失望,看到跟来的李稽,脸色瞬间垮了,把如玉抓到一旁,问:“怎就逮到一个?”
如玉忿忿地偷瞄黎进,和江璟妍说:“本来奴才都要逮到的,结果黎将军突然出现,呵斥一声吓得奴才以为是鬼来了,便让人跑了。”
如玉是做土匪出身的,音量压不低,屋里的人都听的清楚。
黎进尴尬地摸摸鼻梁,是他的过失不假。
“那看清脸了吗?”江璟妍不甘心。
如玉摇头,“他蒙着脸,只知道身量不高。”
该死的,江璟妍在心中骂道,目光碰上李稽的疑问,淡淡行礼后把自己设局引诱李木的计划一一说了。
等李稽听完,他倒吸一口冷气,难怪人们都说红颜出祸水,原来女人的心思也可以这般深。
在李稽还在感叹江璟妍又心机时,江璟妍端了碗茶水,朝李木脸上直泼去。
“咳咳。”李木醒来时,便看到屋子里围了一群人,且都在看自己。这一刻,他知道完了,嗤笑一声,吞下藏在牙里的□□,只在须臾便没了气。
看着口吐黑血的李木,江璟妍握紧了拳头,这一切,都白费了,她又得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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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三人
天飘着蒙蒙细雨,夹着丝丝缕缕的春风,这种天气最适合在家煮茶或者拿本书坐在窗前,可江璟妍却被李稽强拽上街。
那人说是要给她买礼物道歉,却没问过她愿不愿意出来,恰巧今日又是二月二青龙节,她最不喜这份热闹,明明身旁都是欢乐的景象,眼下却扎得她刺眼。
“殿……不,李公子,你到底要带我去买什么?”江璟妍和李稽逛了半个时辰,脚酸人也疲,因夜里戴着纱帽影响视线,她只能紧紧跟着李稽。
今儿李稽穿的常服,乳白色累丝嵌宝羽缎,高挑的个子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他甩过一角,回头说:“牵着。”
江璟妍老实接住。
衣角被扯住,他不自觉抿嘴偷笑,意识到自个不该和她笑的,忙松了唇角。
花满楼,京都数得上号的酒楼,这里的招牌菜品,连宫里的御厨都做不出来。平日里就是一坐难求,更别提今儿个热闹日子。
二楼临街有个雅间,窗开了一半,站着两人,挨窗近点的着墨绿色云纹长袍,腰间系枚青龙白玉佩格外的醒目。
李邕淡漠的眸子瞧着街上的人群,语里带着寒意,“李木死了?”
“回殿下,是的。”感受到主子心中不悦,李达两手掖着,猫着身子一动不动。
“他既在东宫潜伏十年,不是新人了。”李邕话里有话,听得李达额冒豆大的汗珠。
从这位主子爷出宫立府起,他就是这王府的管家,这期间也有五六年了,按理说来他也该摸清主子爷的脾性,可不懂是眼前人心思太深,还是他太笨了。来之前他已准备好一套开脱的说辞,在面对这位爷时,一句替自己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砰”的一声,他双膝跪下,“是奴才错了。”
李邕回头瞥了眼地上的人,啧了声,说的是宽慰人的话,音调却依然冰冷刺骨,“起来吧,你替本王办了那么多年的事,本王是放心你的。”
“谢王爷。”李达站起后想到这回李木暴露身份,心有不甘,“其实,奴才有句话,不知……”
“说吧。”
李达倒了杯热茶,哈腰端到李邕跟前,屏息凝神道:“具东宫里来的消息,这回李木的事,似乎跟江小姐有关。”
“江璟妍,呵。”红茶涩中回甘,李邕眉眼闪过一抹厉色,刚低头打算抿第二口,便瞧到一抹亮色。他没想到李嵇那个病秧子还会出来逛,等等,那个拽着他衣角的身影怎么那么熟悉。
此时,李嵇突然停在一个卖首饰的摊位前,挑捡出一纯白簪子,笑嘻嘻地付了钱,送给江璟妍,“这个,给你。”
江璟妍撩起纱帽的一个角,接过簪子,抠门,堂堂太子爷,竟挑了个路边货。心里嫌弃着,她还是把簪子收好。
见李嵇还要逛,她停住不走。
“怎么了?”
“我的好公子,你就饶了我吧,要不您和黎公子去逛,我先找个茶馆喝茶等您?”
她声音绵绵的,今天又带些娇嗔撒娇,听得怪让人心痒的,可惜纱帽遮住了她的羞颜,不得窥见。
李嵇不由咽下口水,看到花满楼的招牌,突然记起什么,想这乡下丫头今世怕没来过,欲带她见见世面。
像花满楼做得这般大的酒楼,总会预留一些雅间给突然来到的贵客,比如李嵇这样的。
论吃喝玩乐,前世从江璟妍进了沐王府便有所通略,后来又进的东宫,那时的李嵇对她虽客气,却是有求必应,所以从不曾短了她的吃食。而最能让她记住的,就是花满楼的几样招牌菜。
“我要一份醉鸡,再来一壶今年刚来的桃花酿。”江璟妍点菜信手拈来。
李嵇:“瞧你熟稔的口气,这花满楼不是第一回来吧?”
该死,她说漏嘴了,这辈子她还是七品县令的女儿,怎么可能有钱来这种地方。她笑笑,为自己圆道:“您开玩笑了,像这种花钱如流水的地方,我哪有本事来,今儿还不是沾了公子的福。至于点菜,这满京都谁人不知花满楼的醉鸡和桃花酿是这个。”说着她竖起大拇指。
李嵇点点头,她说得没错,花满楼能如此出名,这少不了醉鸡和桃花酿做得好的缘故。
她听到外头雨声淅淅,心里叹了声,来到窗边,伸出一只手任雨打在手上。
他让黎进在门口守着,雅间里就他们两人,不想去看,可那人的背影似乎早已在他心头留下印子,恍惚是他遗失了的,他想找回,甚至,把她拥入怀中。突然呼吸变得急促,他心烦意燥,沉声问:“你喜欢淋雨?”
江璟妍不懂他又为何生气,她只是觉得两人坐在一张桌上,怕多说尴尬,这才走到窗前。她转身时,不巧看到隔壁的雅间也伸出一只手,她好奇往外瞧,浑身一抖,如惊兔般缩回,“啪”下意识关上窗户。
怎么是他?
李嵇看出江璟妍的不对,朝她走过去,刚问江璟妍怎么了,便看到了他的皇兄,那双淡漠的眸子让他时刻都想戳瞎他。
二人这么一瞧,李邕作为亲王,看到太子理应过来行礼招呼。
“太子。”李邕这人,擅长伪装自己,刚才还是一副陌生人你谁的面容,此时已变成热烈的眼神。
而李嵇,也不是那个喜欢扮清高的太子,他演自己陪着,“二皇兄不必多礼,今儿我是常服出来,二哥还是按照百姓家中的来,唤我一声四弟吧。”
好一幅兄友弟恭的画面。
李邕淡淡地笑着,叫了声四弟后,低头抿茶,目光在偷瞄李嵇身旁的江璟妍。
在李邕进来时,江璟妍便重新戴上纱帽,感受到那束似离非离的目光,让她浑身生钉,格外难受。
注意到李邕在看江璟妍的还有李嵇,外头关于李邕和江璟妍的传闻,他也有所耳闻,且从前世来看,这会若不是他半路劫了人,江璟妍早成了沐王府上的一枝花。
他抓住江璟妍的手,感受到她不情愿地往回缩,他使了力拉到自己怀里,对李邕眉飞色舞道:“今儿是个难得的日子,皇兄出门不带个红颜,带着李达有什么意思。”他边说边笑,心里爽着,“我都听说了,前儿父皇送了未姑娘到沐王府,听说十分美艳动人呢。”
李邕漫不经心地泡着茶,道:“呵,四弟什么时候对□□的事感兴趣了?”他看向江璟妍,“且四弟不是一向不近女色吗,今儿带的女眷,才是真的天姿国色吧。就是可惜,她蒙着纱帽,四弟可是小气了,连皇兄都不能瞧瞧?”
比说话,李嵇还差了李邕一截,他发现怀里的人有些颤抖,附耳问了句,“你冷吗?”
江璟妍摇头,纱帘如流水般摆动,冷的事那人周身的气势。
尽管江璟妍摇头了,李嵇还是揉得紧些,带着歉意看向李邕,“还请皇兄见谅,她皮薄,害羞着呢。”
“哦,是吗。”李邕故意拖长的尾音,似乎在告诉李嵇这个女人在他跟前时可不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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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点心
回去的路上,江璟妍总觉得气氛怪怪的,进门时,李稽连话都没说,摔门独自进了自己的寝宫。
莫名其妙,自个欢喜叫的她出门,是她期间扫兴了?江璟妍想了想,算了,她都没委屈,凭甚他给自己做脸子,她就得上赶巴结。
回到自己屋时,看到趴在桌上睡着的崔妈妈,她才意识到自己漏了啥。今世她目前可是罪臣之女,用的住的都是人家的,还得靠他给父亲翻案,当然要上赶着给人热脸贴。哎,一声叹气,她叫醒崔妈妈后,犹自睡去。
次日,江璟妍早起做了笼点心,才到宣德殿门前时,就看到倚着栏杆打瞌睡的顺昌。
“顺昌公公,您昨儿不是该守夜的吗,怎站在门口了?”她说得缓,顺昌醒时踉跄下,她忙伸手扶住。
“不敢不敢。”顺昌端量眼江璟妍,只戴着一只白玉簪子,整个人如清水芙蓉般,新鲜动人,声音低哑,“回江小姐,昨儿殿下回来就拿宣德殿里的物件撒气,奴才还没问出口,便被赶了出来。”他看到江璟妍手里提着东西,劝道,“江小姐,晨里露水重,要不您先回吧,东西我替您转交给殿下,嗯?”
想到李稽的臭脸,江璟妍点了点头,打开食盒,端出点心时还冒着热气,“这点心公公也别给殿下了,您守夜辛苦,若是不嫌弃,我就给公公撂这了。”
“不不,这是江小姐给殿下准备的,奴才怎么敢私自收下。”
“公公莫和我见外,点心这东西就是趁热才好吃。”江璟妍往宣德殿门口望了眼,没见动静,继续道,“殿下又不知何时起,冷了也是浪费。等殿下气顺了,我再做了送来。”
顺昌见推脱不了,心中夸了江璟妍一句会做人,便欢喜收下一食盒点心,随便拿了一块,晶莹剔透的,香气扑鼻,咬一口,甜香不腻,润滑爽口。他正往嘴里塞第二块时,宣德殿的门突然开了。
“咳咳”顺昌捂着喉咙,噎住了。
李稽瞪了眼顺昌,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食盒上,事实上江璟妍来时他便起了,但忆起昨儿李邕和她暧昧不清的眼神,胸口便堵得慌。
“殿下,奴才这就去传人。”顺昌拎着食盒就要走,身后却有个冰冷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完了,殿下很少会用这般的语气叫他,可是昨儿夜里他偷睡被发现了?
还没等顺昌想明白时怎么回事,他手中突然一空,只听他家主子无情道:“你方才吃了两块吧,扣你两月俸禄,算是赔孤的。”
顺昌:“……”赔什么,着明明是江小姐给他的,怎又是殿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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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璟妍没想到的是,李稽一连躲了了她三天不见,也是在这三天里,她听到随州贪腐案要重审的消息。
“姑娘,你说咱呆在这大院高门里什么都不知道,要是老爷这次……哎。”崔妈妈在屋里走来走去,一连串的叹气。
她又何尝不担忧,就像前世弥留之际她许的愿一般,她宁做小堂妇,也不远再入这勋贵之门。这种由别人来掌握自己命运的感受,让她片刻难安。什么时候,她才能自己掌控自己的□□呢?
她为脑中忽然冒出的这个想法为之一震,且这种欲望愈来愈强烈。
“如花如玉。”江璟妍朝屋外喊了声,很快二人就进来,“你们姐妹可以帮我个忙吗?”
如花、如玉:“但凭江小姐吩咐。”
“也不是什么难事。”江璟妍说,“殿下不让我出东宫,但我这心又放不下,你们两个代替我出去打探打探消息,可以吗?”
如花没动,说话的是如玉,“这有什么难的,有奴才一个就够了,让如花看家,奴才现就出门替江小姐办事去。”
话刚说完,如玉便出门办事去了,如花重新回院子守着。
傍晚
如玉回来时,带了个好消息,说是随州郡守在听到皇上派巡查御史来时,趁机污蔑了几个平时有嫌隙的官员,使得这次贪腐案出现了冤情。只是如玉认识的不过是些捕快衙役,具体是哪些人她还没搞清楚。
闻言,江璟妍感到后背冷滋滋的,她父亲江淮,与随州郡守可以说得上是挚友。这些年,因为父亲刻板的性格得罪不少同僚,想给父亲使绊的不在少数,而郡守大人为此帮了不少忙。
要说郡守大人陷害了父亲,江璟妍找不到理由。
整个下午,她都心事重重,想着等李嵇回来,看能否打听个清楚,可直到夜深了,李嵇都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