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君心?”沐妍姗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以本座一己之力怎么正!从我继位起,军队里谢玉一家独大,朝堂太子誉王势力划分平衡,悬镜司阳奉阴违。皇帝猜忌年迈昏庸。宫里妃嫔你死我活,今天不是她投毒就是她喂药。江湖各大帮派崛起,把手都伸进朝堂了!这个君心要我怎么正……”
“姗儿……”
“哥哥,父亲没有叛乱,对吗?他是大将军,最英勇的大将军,对吗?”沐妍姗红了眼眶,那件事情发生后,她追着老国师询问,可只得一句命中注定。她怎么甘心,直到后来……
“从来都不是!”梅长苏揽过妹妹,就像儿时一样轻抚她,安抚她。沐妍姗反手握着梅长苏的手,那双曾经温暖的手,如今寒澈入骨,她泪如雨下,将真气传入梅长苏体内。
梅长苏顿时感到一阵暖意,身上的疼痛轻松许多。低头看着怀里的姑娘,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已经合上,安静的在自己怀里安眠,这样不带敌意的沐妍姗才想当初的妹妹。
“姗儿,哥哥不会伤害你,不会的……”说着,梅长苏握紧了她的手,搂紧了怀里的姑娘。
敏感如他,怎么会察觉不到沐妍姗对他如京抱有的敌意,可是那又如何,怨他要洗,妹妹他也要保护。
……
除夕很快就到了。
那场万众瞩目的祭典,在事前明里暗里、朝上宫中引发了那么多的争斗与风波,但在举行的当天却顺顺利利、平平安安,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的变奏,除了皇后缺席,越妃降位外,跟往年的祭典没什么大的区别。
祭礼之后,皇帝回宫,开始赐礼分烛,国师按照星运赐福,皇子宗室、亲贵重臣都在引安门外跪领了恩赏。按照往年的惯例,御赐的级别当以太子为尊,誉王次之,其余诸皇子再次,其他宗室大臣们则按品级不一而同。
今年这个大规矩也没怎么变动,只是靖王在领受到与其他皇子同样的年赐后,多得了一领圆罗银铠。不过他最近的表现确实非常好,多出的这一点恩赏比起誉王所得的丰厚来说有珠米之别,因此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特别关注。
“拜年。”飞流直愣愣的给梅长苏磕头。
“好,拿着吧,飞流今年要乖哦!”梅长苏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钱袋递给飞流。
“那我的呢?”沐妍姗一袭淡色红裙,青丝随意的束着,突然出现在房间里。摆摆手,让众人不用行礼了,自己和梅长苏什么关系大家都清楚。
“给,特意准备好了。”梅长苏宠溺的丢给沐妍姗一个红包,沐妍姗淡笑着接住红包,自然的坐到梅长苏旁边的空座位。
“来,我敬大家一杯柏叶酒,祝大家远离疾疫,平安喜乐。”
“我祝大家事事如意,岁岁平安,心想事成。”沐妍姗接着梅长苏的话道。
能得到国师的祝福是莫大的荣幸,在场的欢喜极了,“谢宗主,谢国师大人。”众人齐声道,语罢,饮尽杯中之酒。
“吃饺子啦。”吉婶端着饺子进来。
“吉婶过年好。”梅长苏把红包递给吉婶。从盘子给沐妍姗夹了个饺子,
“起筷吧!”飞流一听高兴极了,可是没抢过一群孩子。一撇嘴,可怜的看着梅长苏。
沐妍姗摇摇头,朝飞流朝朝手,示意飞流过来,把自己的饺子全部夹给飞流,看飞流吃的笑弯了眼睛,沐妍姗忍不住揉揉飞流的小脑袋。
梅长苏则是笑笑,把自己的给了沐妍姗。
下人们都下去了,沐妍姗和梅长苏坐在门外的阶梯上看着夜空,金陵城的烟花在空中绽放。
沐妍姗靠在梅长苏身上,微带回忆“小时候过年就特别开心,母亲一大早带着新衣让我们换上,我们俩穿的红彤彤的,说上几句吉祥话就会有大大的红包。去宫里给太奶奶拜年,太奶奶拉着我,喂我好吃的点心,还会赏你好些稀奇的玩样。守岁的时候,父亲会带我们去放烟火,母亲则是一直叮嘱我们要小心。母亲会带我去包饺子,我常常惹的一身粉末,父亲就会把我抱起来,用胡渣扎着我,可痒了。……哥哥,多少年了,多少年我们没一起在金陵过过年了。”
“以后我会陪你。”梅长苏抹去眼角的泪,搂着沐妍姗。
姗儿,以后,哥哥会尽全力陪伴你。
“嗯。”
第六章
年关一过,国师大人便闭关清修,不过消息往来倒也没拉下。这人一静下来,便去盘算一年来的事情。
换囚案,吏部尚书何敬中免职,念其谋事为亲子,降谪至岳州为内吏,何文新依律正法;刑部尚书齐敏草菅人命,渎职枉法,夺职下狱,判流刑。刑部左丞、郎中、外郎等涉案官员一律同罪。
誉王虽然没受什么牵连,但他在朝廷六部中能捏在掌中得心应手的也就是这两部了,一个案子丢了两个尚书,懊悔心疼之余,更是对谢玉恨之入骨。
虽然看起来太子最近屡遭打击,誉王意气风发,但一加上此案,双方的损失也差不了太多。太子这边,母妃被降职,输了朝堂论辩,折了礼部尚书和吏部尚书,自己又被左迁入圭甲宫。
誉王这边,侵地案倒了一个庆国公,皇后在宫中更受冷遇,如今又没了刑部尚书和吏部尚书。
人家都说此消彼长,可奇怪的是,这两人斗得如火如荼,不停地在消,却谁也没看见他们什么地方长了,最多也就是誉王可以勉强算是拉近了一点和穆王府及靖王之间的关系罢了。
不过此时的太子和誉王都没有这个闲心静下来算帐,他们现在的全副精力都放在一件事上,那就是如何把自己的人补入刑部和吏部的空缺,退一万步讲,谁上也不能让对方的人上了。
太子目前正在圭甲宫思过,不敢直接插手此事,只能假手他人力争,未免十分力气只使得上七分,而誉王则因为倒下的两个前任尚书都是由他力荐才上位的,梁帝目前对他的识人能力正处于评价较低的时期,自然也不能象以前那样说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两人争了半天,总也争不出结果来。
吏部倒也好说,只是走了一个尚书,机构运行暂时没有问题,但刑部一下子被煮掉了半锅,再不定个主事的人只怕难以为继。
“找几个信的过的人,把空位子补上。”
“是。”
看着窗外,沐妍姗展颜一笑,梅长苏来的不好,却也来的好。他能查到以前六部的人是在自己授意下跟随两王,却查不到他看重的几人全是自己的心腹。
没用的人全替换下来,把心腹换上去,甚好!
……
一晃眼,萧景睿的生日也到了。
梅长苏提前派宫羽刺杀谢玉,受伤的宫羽被秦般若救了,知道了这个秘密,原来宫羽是谢玉派去杀孩子那个杀手的遗孤,知道这个消息的誉王极为高兴,绊倒谢玉,就是断了太子最大的一条臂膀。
誉王赶忙去找了梅长苏,于是梅长苏给誉王出了一计。
而宫羽也借着言豫津来到宁国侯府为萧景睿过生日,蒙挚,夏冬,梅长苏也相继来到候府。
另一边,宫中,沐妍姗被皇帝急招入宫。
“今天是景睿那孩子的生日。”老皇帝睁开混浊的双眼,看着窗外的明月。
沐妍姗走过去微微行礼“是。此外,南楚使团已入京,今夜怕是会拜访宁国侯府。十多年前的事情,怕是今夜就要被翻出来了。臣得知消息时,南楚一行人已经入京,不方便动手。”
“罢了,败露就败露吧。莅阳那个丫头也是自己作的,朕管不了了。”梁帝站起身来,把兵符交给沐妍姗,混浊的双眼闪过一丝狠辣“你去把谢玉的兵权收回来,记住,一定要名正言顺。”
沐妍姗眼眸一闪,接过兵符“是。”纵容谢玉做的滴水不漏又如何,皇帝的疑心从赐兵权那一刻开始就有了,包括自己。谢玉错就错在,站了太子一党。陛下还没死,手握重兵的他就去站队,陛下这是要杀鸡儆猴。
此夜,注定风波四起。
席间,南楚使团突然来访,岳秀泽要挑战卓鼎峰,当面挑战是江湖规矩,卓鼎风被迫同意。夏冬和蒙挚也暗中观察卓鼎峰的剑锋,看看侍者被杀一案到底是不是他。
比试途中,卓鼎峰及时收手,最后的线索,断了。
誉王那边,查清府兵,准备包围宁国侯府。
半路杀出个南楚郡主,叫萧景睿哥哥,曝光了萧景睿的身份,莅阳长公主一时难以接受,忆起当年往事,泪流满面。
“母亲,他们说的可是真的?”萧景睿不相信,他不相信自己的身世,自己竟是南楚的孩子,难以置信,跪到在地。
宫羽自嘲大笑,“原来,我们家当年的杀生之祸是这么来的。”语气了是无尽的恨意,向在场的人声嘶力竭的道明当年的故事。
谢玉恼羞成怒,屯兵在府,这样的丑闻让他决定弄死在场的所有人,注定谢卓两家注定翻脸成为仇家,不早做决断,今后怕是难以动手。
“谢侯爷,你是要杀着女子还是要杀我呀!”卓鼎峰全心全力为谢玉卖命了二十多年,今天却要杀自己,真是厉害啊。
“本朝祖训,涉妖者,立即诛杀,此妖女在我府中,以琴乐惑人,引人迷乱,卓兄,这是我的候府,我有灭巫之责。”今天注定不会让你们走出候府。
“灭巫之责?谢侯爷把本座置于何地啊?”沐妍姗目光冷彻,声音如同腊月寒风,凛冽入骨。说着,随手一掀,丢开挡着自己路的人,身后是大批的精兵强将。
谢玉根本没想到沐妍姗会过来,心中虽然忐忑,可事已至此不得不做,咬牙道“国师大人,深夜带兵闯我宁国侯府,就不怕我告到圣上那里去吗?!”
沐妍姗微微一笑“如何你还有命见到皇上的话。”
随即朗声震慑全军“宁国侯谢玉,私自在府屯兵,意图谋反,本座谨遵圣命,收回宁国侯谢玉兵权,褫夺爵位,收监天牢,听候发落!”
“谢玉府兵听令,发下武器,收队回营。”门外高呼。
“今夜总算过去了,一切都该结束了。”梅长苏神情恍惚喃喃自语。
“宁侯爷,请吧!”沐妍姗微微一笑,谢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士兵卸去武器,押解着走出宁国侯府。
“国师大人留步!”莅阳公主低头福了一礼,泪水跌落草间,抬袖拭了,又环视四周一圈,道:“我有话要跟谢玉说,大人可愿稍待?”
沐妍姗不语,摆摆手让兵将下去,似乎都已默许。莅阳公主拍拍萧景睿的手,将他留在原地,自己缓步走到谢玉身边,示意他跟随自己。
两人一起转到假山另一侧,避开了众人的眼光后,莅阳公主方直视着丈夫的眼睛,低声道:“我看到你居然如此大动周章,干冒奇险也要灭口杀人,就猜到你犯下的事,已决非我这个长公主所能挽回的了。我能不能问一句,一旦你罪名坐实,会怎样?”
“人死名灭。谢氏的世袭封爵只怕也没了。”
莅阳长公主凝望着他,轻叹一声:“如果事情到了这一步,公公婆婆灵下有知,谢氏列祖列宗有知,他们会怎么想……”
谢玉冷笑一声:“成王败寇,自古通理,先人们岂能不知?”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要拼力保住谢氏门楣不致蒙尘吗?”
这一次谢玉快速地领会到了她的意思,心头一绞,暗暗咬紧了牙根。“谢氏世家功勋,历代清名,岂可毁于一旦?”
莅阳长公主目色凛然,将手中长剑递向丈夫,“我能为你,能为谢家做的事只剩这一件了。既然你今夜事败,已无生路,那不如就死个干脆,方不失谢氏男儿豪气。”
谢玉神色木然,喃喃问道:“只要我死,一切就可以风平浪静吗?”
“至少,我不会让它翻到湖面上来。誉王只是政敌,不是仇敌,他只想要你倒,并不是非要拔掉谢氏全门。我会求见皇兄,请他准我出家,带着孩子们离开京城回采邑隐居。这样誉王就不会再浪费心思在我们身上了。”莅阳公主神情黯淡,眸中一片凄凉迷离,“我护不住你的命,但起码可以护住你的名声。你若嫌泉下孤独,那么等我安顿好孩子们,我就过来陪你,好不好?”
她的脸微微仰着,朦朦月色下可以看见她眼角的泪水,顺着已带星斑的鬓角渗下来,一直滴到耳边。
谢玉突然伸出手臂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吻着她的耳侧,低声道:“莅阳,不管你怎么想,我是真喜欢你的……”莅阳公主紧紧闭着眼睛,却止不住奔流的泪水。
二十多年来,她未曾有一次回应过丈夫的温存,然而此刻,她却将双手环上了他的腰身。
可惜短暂的拥抱后,谢玉慢慢推开了她,也推开了她手中的长剑。“谢玉……”
“对不起,莅阳,”谢玉的脸隐在暗影处,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我现在还不想死,我还没有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就让该翻上湖面的风浪都翻上来吧,不斗到最后一刻,谁知道胜负是怎么样的?大不了输个干净,输掉谢氏门楣又当如何?人死了,才真是什么都没有了……就算我要死,最起码,我也要让自己死的甘心!”
对于谢玉的回答,莅阳公主的表情有些复杂,象是有些失望,又象是松了一口气。或者说连她自己,都迷迷朦朦地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谢玉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先行转身走出假山,步子还算平稳地迈向了誉王,视线中途掠过卓氏一家,不过没有做任何停留,径直走到沐妍姗身边,锐利的眼神看着她,有些意味不明。
沐妍姗冷眸一扫,冷声道“南楚使团不应该在会馆待着,怎么跑来宁国侯府了?”
楚人是极信卜噬星测之术的,某位楚帝还曾经因为紫微侵帝星之象,就退位让太子提早登基,所以对于国师这样承载天命的人是极为尊敬的,岳秀泽立即拉着宇文念解释道:“回禀大人,我们到此仅是为了前些年的江湖恩怨,绝无他意。”
“如此甚好。”沐妍姗微微颔首,朗声道“来人,送南楚公主回会馆,派人好生照顾。”
宇文暄一直等在府门外的,与今夜最不明状况的巡卫营官兵呆在一起,一直被怀疑的目光注视着,但样子看来却甚是安稳自得。听闻国师的命令,立刻走进去,行过礼后把不停哭泣的宇文念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