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温岚抽回手后,掐过的部位仍在隐隐作痛:“伯父他没事吧,要不要叫护士?”
方奕旸给父亲盖好被子:“不用, 他精神不太稳定,时好时坏。”
许温岚问:“伯父喊的是谁的名字?”
方奕旸侧脸看她,抿了下嘴唇:“我派人送你回去。”
快十二点了, 许温岚不那么想离开,两个多小时车程, 要司机熬夜过山路太辛苦:“我留下算了。”
方奕旸目光瞥向墙边的沙发床,挑了挑眉:“哦?只有一张沙发。”
许温岚皱眉:“很好办, 要不我睡沙发,你睡地板。要不我睡地板,你睡沙发。”
“地板太脏了。”方奕旸疑是认真的替她考虑, “不如这样,今晚挤着睡。”
沙发床是折叠式的,平铺下来,足够睡两个人。许温岚还是觉得不妥,转身要走:“我还是找宾馆吧。”
方奕旸拉住她的手腕:“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许温岚想起被活捉的杀人,由于雇佣杀手的渠道,会隐藏雇主的一切信息。即便活捉了杀手,还是盘问不出雇主是谁。
对她而言,潜在的危险一直存在。
许温岚微微倾身,观察方伯父的脸色,呼吸是否顺畅,转身一看,发觉方奕旸双手抱臂,倒在沙发床休憩。
“睡觉不盖被子。”许温岚拾起床尾的薄被,轻柔地往他身上一罩,腰肢突然被他伸出的手一拽,整个人跌进温热的男性胸膛。
方奕旸坏坏的笑,修长的臂弯勾住她,下颌的淡淡胡渣,摩擦到她的面颊微痒。
许温岚皱了皱眉:“你这两天没剃胡须。”
方奕旸沒料到她口出惊人,笑容微微一滞:“嫌弃我?”
许温岚知道他没剃胡须,是为了自己的事忙碌,故意逗他说:“就嫌你邋遢。”
方奕旸扬起下颌,胡渣蹭蹭她鼻尖:“我也要把你弄成邋遢鬼。”
许温岚不习惯跟人亲昵:“你爸还在睡呢。”
方奕旸没做声,仍固执的抱住她。
许温岚窝在他的臂弯里,离他最近的地方,呼吸间是他清冽的男性气息,耳边是沉稳有力的心跳。
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
那一夜,睡得十分安稳。
……
只要方伯父还未清醒,方奕旸就得在医院照料,许温岚哪里也没有去,静静地陪伴帮衬着他。
医生清早过来查房,瞧见许温岚用湿帕给方伯父擦脸,含笑的说:“你女朋友真贴心。”
许温岚第一反应说:“我不是他女朋友。”
“她是我未婚妻。”方奕旸冲许温岚一笑,“我们十天后要订婚了。”
许温岚心脏慢了半拍:“我怎么不知道?”
“戒指都戴上了,还想抵赖?”方奕旸挽起她的手,摩挲无形指,“订婚那天,要记得带。”
医生笑了:“恭喜恭喜。”
许温岚很早就取下订婚戒指,从内心深处不愿意被支配,她需要他给出一个理由。
等医生离开后,许温岚扬起头颅,正视他:“订婚的事,我没答应。”
方奕旸勾起她的指尾,透着无限温柔:“我想保护你,照顾你一辈子,可以答应我吗?”
指尾,传来指尖的力度,犹如他的执着。
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已渗进肌肤,沿经脉充盈她的躯壳,仿佛要把她变成他的。
“咳咳咳……”嘶哑的咳嗽,猝然打断旖旎。
方伯父早就清醒了,撑开干涸的眼珠,看向两人身影。
“爸。”方奕旸起身,给方伯父拉上被子。
“伯父,你好。”许温岚转过身,冲方伯父微微一笑。
刹那间,方伯父的面容僵化了,眼眸晃动着难以言喻的光,忽而明亮忽而黯淡,干裂的嘴角拉扯出弧度:“你是许温岚小姐吗?”
许温岚点点头:“伯父,需要什么吗?”
方伯父看了眼方奕旸,目光又落回许温岚:“能不能答应我儿子的求婚?”
许温岚料不到他的祈求,不知如何回答。
方奕旸皱眉:“爸,这是我们的事。”
方伯父压抑着情绪,胸脯微微起伏:“我想你们好好的。”
方奕旸朝许温岚使个眼色,示意她出去。
许温岚出门后,靠在门边,听到两人简短的对话。
“你妈都知道了吗?”
“对。”
“一定要保护好她。”
“我一直在她身边。”
许温岚愈发不懂他们的话,父子俩的谈话背后,似乎潜藏着骇人的秘密,可是他们不愿意告诉她,到底是为什么。
方伯父身体恢复后,方奕旸开车送他回家,许温岚为照顾方伯父,与他同坐在后排座位。
一路上,方伯父瞥向许温岚,目光有点游离,半晌开口问:“你家里人还在大陆吗?”
许温岚苦笑一下:“我爸妈还有我哥,都已经过世了。”
方伯父的手哆嗦着,往口袋里伸,摸出里面的烟盒,烟盒从口袋滑出来,掉在车底座。
“不见了,不见了。”他弯下身,恍惚地摸索着,明明烟盒触手可及,却仿佛看不到一般。
许温岚连忙捡起来,递到他的手里。
方伯父手攥着烟盒,目光呆滞,灵魂不知飘在何处。
车前镜映着方奕旸的眉眼,他通过镜面看向后排,眼色意味不明:“爸,医生叮嘱过你,最好不要抽烟。”
仿佛就是那句话,将方伯父的灵魂打回躯壳,他将烟盒塞回口袋:“好,不抽。”
送方伯父回家后,方奕旸载许温岚离开,突然在一家商城门外停下。
许温岚问:“怎么了?”
方奕旸手搭在车盘,看向车窗外,目光深远:“商城有几家婚纱店,卖订婚穿的服装,愿意下车吗?”
“知道吗?我非常讨厌你。”许温岚咬唇蹦出这几字,手啪嗒扭开车门,“下车。”
方奕旸侧脸看她,似在探究,很快地,嘴角掠起得逞的笑。
这婚事,八字成一撇了。
许温岚想不到,订婚会在巨型轮船举行。方奕旸请遍香港上层阶级的名流,参加他们两的订婚仪式,足足有上百个人。
旁人翻开花名册展开议论,女方怎么家里一个人也过来,到底是何许人也,能夺得方家阔少的心。
有人指着花名册问:“为什么白威安会被请来,方家不是跟白家好多年不来往了吗?”
另一个人不怀好意的笑:“我看白威安是个灾星,他爷爷病了,大哥在国外出车祸死了,女朋友前不久被谋杀,你说这艘船不会出事吗?”
“别乱说,我们现在要上船呢。”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段时间肠胃不好,没能及时更新,都要脱水成干菜叶了。
☆、订婚宴的变数
镜子里的人儿, 一袭金色曳地晚礼服, 耳垂戴着金色珍珠,精致秀气的V字锁骨, 缠绕一根镶嵌钻石的白金叶子项链。
许温岚凝视镜中的自己,皱了皱眉头,仿佛看的是一个陌生人。
她不习惯这样的自己。
“在想什么?”他抚摸她的脸庞, 像在轻拭透亮的白玉。
许温岚摇头:“我后悔挑这么长的裙子, 长时间走路不太方便。”
方奕旸笑了:“你只要站在那,让别人看就行。”
许温岚拍向他的手:“拜你所赐。”
还没挨到一下,他有预见的避开她的攻击, 手指狡猾地从她的下颌落下,冰凉凉的,滑过白皙细腻的颈项,还有光滑的美人肩。
“谁叫你是今天的主角。”
他抬起线条分明的下颌, 笑意缱绻,挽起她的手臂穿过门扉,踏下一层层的台阶, 来到灯火辉煌的大厅。
大门嗡的声推开,瞬间之间, 齐集了所有人的目光。
许温岚掠过一道道目光,感觉像迥异的微妙心思, 好奇的,羡慕的,嫉恨的, 风沙一样袭向她的面容,但不痛不痒。
没等他们走近,人流汇聚围堵过来。
“方先生的未婚妻好漂亮啊。”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许温岚听着一套套说辞,只是赔笑。
方奕旸说的没错,她不用怎么走动,被一群人围观就行了。
订婚仪式沿袭旧时期英国传统,在维多利亚港口的游轮举行大型Party,方奕旸的交际圈广大,请的大多是亲朋好友和生意伙伴。
冒出来的中年秃顶男人,看起来很有威仪,拍拍方奕旸的肩:“Yancy,你这就过不去了,订婚这么重要的事,作为亲舅舅的我,前两天才知道。”
方奕旸面无波澜地说:“决定订婚在不久前,所以通知的比较晚。”
“你舅舅知道的还不算晚,我当妈的昨天知道呢。”
说话的人,正是立在人群后,方奕旸的母亲陈姨,她双手抱臂斜斜地望向这边,眼底隐隐一抹黑气,看似正要发作。
陈舅舅扯了下嘴皮,讥讽着:“你这小子,就算七岁后跟妈没住一起,也不能没大没小吧。”
旁边的人侧耳倾听,暗想方奕旸与母亲关系不和,这传闻原来是真的。不管是什么情况,儿子跟有养育之恩的母亲翻脸,这无疑是个笑料。
许温岚连忙说:“伯母,方奕旸最早告诉的人是你,在圣德游轮的时候,他已经通知过你了。”
陈姨拧紧眉头,不喜欢她的插嘴,朝方奕旸问:“你父亲来了吗?”
方奕旸回答:“他身体刚刚恢复,我让他在家休息。”
“他还没好……”陈姨微微愣神,“我早跟他讲了,要他少抽点烟。”
方奕旸叹息:“他谁的话都不听。”
陈姨背过身,噎着嗓门说:“全世界他只能听一个人。”
许温岚看着陈姨黯然离去,隐隐觉得她很不对劲。
宴会的人流疏散后,阶级意识更分明,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有叔叔辈的男人朝这边招手,方奕旸对许温岚柔声说:“我去去就回。”
许温岚知道他要应酬,理解的点点头。
几个名媛过来套近乎,旁敲侧击的问许温岚的身份,又问她是怎么认识方奕旸的。
隐私的问题,许温岚不会轻易泄露,很敷衍的回答。她的口音一听是大陆人,更惹得她们好奇如何钓到金龟婿。
名媛们问不到关键,意兴阑珊地离开了。
许温岚踩着十厘米的高跟,站久了有些累,找到柔软的沙发靠下,总算能歇息一会,但嗡嗡嗡的议论声,仿佛萦绕着自己。
她产生稀奇古怪的幻觉,熙熙囔囔的宾客间,有道毒蛇一样阴毒狠辣的目光,紧紧地盯梢着她单薄的身影,仿佛在等待时机,咧开獠牙一口将她置于死地。
可当她抬起头,四处寻找那道视线,幻觉又消失无踪。
许温岚揉揉眼睑,暗讽这算婚前恐惧症吗?
恰在这时,眼前骤然一片漆黑,周围的人喧哗起来,脚步声都慌不择路。
许温岚置身在黑暗,有些不知所措,第一反应寻找方奕旸,朝他所在的方向摸索。
还没离开沙发,啪嗒一声,一道明亮的光束射向她,犹如歌舞剧的主角,她暴露在场所有人的视野下。
昏暗处,黑色西装的颀长男人,手捧红色玫瑰花,步履稳健地朝她走来,在光与暗的交界处,他左腿弯曲下跪,一字一顿地问。
“你愿意嫁给我吗?”
许温岚看着鲜红的玫瑰,刚要接过手,脑海忽然闪过很不好的直觉。
方奕旸昂着头颅,眸光深沉的凝视她,静静等着她回应。
有人在心急的催促:“快答应啊,方总在求婚呢。”
许温岚犹豫片刻,捧起红玫瑰:“我愿意。”
方奕旸勾唇一笑,抬起指骨分明的手,托起她的左手无名指,套入璀璨夺目的钻石戒指。
随即,许温岚深陷在宽阔的怀抱中,耳畔传来他低沉沙哑的话。
“你是我的了。”
订婚仪式结束后,宾客们继续在宴会玩乐,晚上会在游轮过夜。
不管到哪,方奕旸牵着她不放开,唇角一抹笑意,像是心情好极了。
许温岚试图抽开手,屡次失败后: “跟你说件事……”
方奕旸勾下她的鼻梁:“都要结婚了,还在客套?”
许温岚瞥一眼十指交缠的手,干巴巴地说:“我想上厕所……”
方奕旸沉默片刻,扑哧笑出声,松开她的手:“去吧。”
许温岚总算自由了,心里倒是诧异,去二楼卫生间上厕所罢了,干嘛搞得要分开很久一样,上楼梯前不由回头看一眼方奕旸。
他的目光紧锁着她的身影,仿佛要将她融入身体里。
许温岚心房怦然一跳,转身爬上阶梯。
二楼的女卫生间,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许温岚晚上有点吃坏肚子,在卫生间里多蹲了一会,出来洗手时,闻到一丝独特又熟悉的味道。
许温岚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抽出餐巾纸湿润,紧紧捂住口鼻。
不会记错的,这是气态乙.醚,在医院作为气态麻醉药使用。
许温岚轻着脚步走到门边,掀开一丝门扉,小心翼翼地往门外窥看。
“老大,我确认过了,他们全都昏迷了。”
“有没有照片上的女人?”
“没……暂时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