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出去。
我要抓住你。
瞿嘉无助的在床垫上摇头,她长发纠结了起来,被关住太久没有清洗与梳理的缘故,这也是后来她出自本能的反感养长发的原因,直到和陈皖南在一起,她总是顶着一头利落的短发,这男人在她耳边求哄,养一次试试看,有女人味。
我没有女人味吗?她当时这样笑着反问他。
就当满足我从小的愿望,行吗?他眼中带笑,柔情似水。
瞿嘉不能拒绝。
分开的六年,她头发一寸没剪过,黑黑亮亮及腰。
她头发太臭了,剪掉!
什么?下身也发臭了!晦气,连人喂狗啊!
不要不要!救命!
汪汪汪汪——
啊啊啊啊啊啊!
一句话一个片段。
瞿嘉知道自己又做梦了,她醒不过来,耳朵里是女孩子们的凄惨哭叫声,她泪流满面,听到凶恶的狼犬咀嚼人骨的咔嚓声,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那个地方在哪里?
“瞿定北……你不要去找了……回来……”
“我不恨你的……回来……”
“他们会杀了你……回来……”
瞿嘉梦呓中哭着醒来。
灯绳啪嗒一声。
再次亮起。
这根绳子是她现实与梦境的分割线。
“清醒了吗?”事不关已的柔磁男声,真实响在头顶。
与她梦境中一遍遍叫她小妞的男声不一样。
眼前这个,明显年轻太多。
梦里那个也年轻,但沉重,一声声专门往她心窝子里戳,很专业。
到此时,瞿嘉就算是个傻子也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事,她被深度催眠了,灯绳的响落是催眠师操作她的道具,每一次陷入的黑暗画面里,那都是真实存在过的,漆黑的小屋中她被关住了,木门缝隙那头的肉乎乎物体是男性.生.殖.器,她所住的屋子隔壁是个淫窟,女孩子们的惨叫声,被掩埋的尸体,放走她的少年……她记起来了。
“不摘面具,我也知道你样子了。”她笑了,苍白的脸颊因为囚禁的几日,毫无血色,但这朵从唇角绽放开的笑意,美艳不可方物,如那于暗中脱胎换骨炸开的昙花。
“什么?”少年讶异。
瞿嘉自顾看着垫子上摆来的水果,抬眼望他,“我想,你一定是上的表演系吧,阿泽。”
“……”
“你舅舅在哪。我要见他,立刻。”瞿嘉一字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陈队哽咽:……心疼我嘉。
孟怀青愣:……事情严重到如此了吗?
白局拍桌:妈的陈皖南你像什么样子?自己人而已!
陈队暴躁:就心疼我嘉!
众人:…………
阿泽:我会不会被小舅妈打?
杨波:你最可爱了,乖。
☆、终相见
从地下室出来, 像重获新生。
8号外面来回走动的保安,这时在瞿嘉眼底不一样了, 她终于辨清这些人,不是物业配备的普通保安, 而是耳朵里别着耳机的警方人士。
从住进这别墅的那一刻起,游戏就开始。
是她疏忽大意了。
“你现在是警方重点保护的证人。”出来后,白局这么对她说。
“这是上头开会决定的。”
“你难道没有察觉, 从你踏进小源川开始,就时刻处在被敌人威胁的情况下吗?”
花房里的雨衣人,争对的不是鹿跃, 而是她瞿嘉。
“这个敌人, 我们就用了你对他的称呼,米诺雷诺斯, 希腊神话的牛头人身形象,所以这次行动代号屠牛行动。”
“其他的,不便多说了。你安全在大家保护范围内就好。”
听白局说完这些,瞿嘉只关心陈皖南的去向, “他去哪了?”
不过,白局在电话里没有明确回答, 声称是行动上的保密。
瞿嘉没有追问。
……
夜晚再次来临。
两天前下过的雨, 让整个别墅区都郁郁葱葱的。
瞿嘉在地下室里呆了两天,出来时,好好的洗了个澡,她被折磨的不成人型。
干裂的嘴唇, 涂了一管的润唇膏下去,才止住了血。
脸色一直很白,毫无血色。
眼皮底下黑肿,像受过虐待。
受伤的那只手臂更不用说了,被她在梦呓中挣扎翻滚的身体压过,此刻,生生作痛。
“你怎么发现的?”开口的少年音是阿泽,他坐在白色沙发上,摆弄那只银色短笛,偶尔放在唇下试音。
现在别墅内就剩他们两个人。
瞿嘉心里对这次行动,突然扯进来一个小孩,有点意见,但嘴上没多说,尤其是白局竟然阿泽留在她身边,说是陈皖南的意思,她想这小孩必定有过人之处,也就随他去了。
“衣柜里的衣服,非常刻意。两件,两件的,像特意准备好的,包括唯一的那套登山服。还有冰箱里食物,那两天,你给我吃的东西,全是我亲手买的。两天前的那个电话也是,他叫我不要怕。”而且别墅的安保很有问题。
一般来说,普通别墅里的保安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大叔,或者软趴趴的小青年,而陈皖南的这栋别墅,并不是什么高贵宅子,配备的保安却个个魁梧有力,眼神非凡。
她竟然都没有发现这些。
果真像白局说的,她和陈皖南在一起的时间里,已经彻底忘记对米诺的防备。
此刻只能庆幸,被关住的那两天是自己人做的假局,而不是真正的进入危机。
“有点后怕。”阿泽扭头望向桌子那边,瞿嘉正在画着什么,从他这个角度看,好像是地图。
“怕什么?催眠效果不是很好吗。”瞿嘉笑笑,没有抬头。
“你情绪进入的深度非常恐怖。”嘶吼,翻滚,痛苦的不像个人,当时那场面,连催眠师自己都犹豫,要不要继续进行下去。
“催眠深度,主要在于被催眠者的精神是否高度集中,你扮演米诺在先,完全将我唬住。不过催眠这件事不是没有后遗症的,我可能会出现假性记忆。”瞿嘉说着,将完成好的地图拾起来,在灯光下照着看,白纸上歪歪扭扭的四通八达路径图显现了出来,“这是当年我跑出来的路。二十年的变迁,这张图就算不是假的,也不一定有参考价值。”
“不一定。”阿泽吹了下短笛,眉头一皱,对这音色似乎不满,他淡淡地说,“不还是各种店铺吗?画这么详细。”
“对。”瞿嘉愣了一秒,察觉到这小孩的与众不同,“你眼力很好。”
“一般吧。”少年波澜不惊。
瞿嘉点头,慢声道:“是得让他们跑趟工商局。”
“嗯。”
……
下午四点。细雨绵绵。
宁城市局,审讯室里。
两名刑警,正严肃以待的对着眼前的年轻男人。
“瞿律师,没想到还能以这种方式和你见面。”杨波笑了声。
他对面坐着的正是市局的老熟人,前段时间还因跑曾鹏的案子,在市局来去自如的瞿逸斐大律师。
瞿逸斐今年三十岁,风度翩翩,笑意迷人,如果不是坐在警局,他此时脸上淡然的笑意,像是对面的人,是他的相亲对象。
“杨组长客气。有话我们直说吧。这么把我请来,实在分身乏术。”瞿逸斐的意思是,录完这笔录,他还得赶去医院。
因为瞿氏失踪六年的继承人瞿定北,现在正躺在医院里,和疑似杀害霍连云但现在已经被车撞到昏迷的周越,呆在同一家医院。
警方花了一天一夜,将两人逮捕。
“你对周越有印象吗?”杨波问。
“没有。”
“瞿定北为什么要开车撞他?”
“这个问题,你们应该问我大哥。”
“你大哥一言不发。我们只能先问问你,你们瞿氏这几年,都是你一手在打理,六年前,霍连云所在的恒通国际,和你们有一笔石油开发项目上的冲突。你了解多少?”
“当时是我大哥在职。我没管过那些。其实,大哥与霍连云的恩怨,你们也最好问瞿嘉。他们兄妹关系非常好。”瞿逸斐深邃的黑眸看上去非常通透,他盯着眼前的警察,像是知道了些什么。
杨波皱眉,瞿嘉小时候被霍连云囚禁过的事情,也是在这老头死后才爆出来的,瞿逸斐怎么知道的,或者他不知道,是随意的一说?
“他们兄妹,是不是该见上一面。”瞿逸斐主动提出这个要求,也很合理。
“这个,我们已经在安排。”杨波点点头,大概没什么事了,很平静的道,“耽误瞿律师的时间了,不过,瞿定北失踪六年,又跑回来撞人,我们势必要去贵公司查一查的。”
“欢迎。”瞿逸斐点了下头,理了理西装,没等杨波说可以离开,便从椅子里起来,主动开门出去了。
“果然市局是他家啊。”另一名负责记录的警员不满的嘀咕了一声。
杨波倒是不介意,笑了笑没搭话。
.
市医院,九楼烧伤科,两个穿着笔挺警服的警察守在病房门口,让路过的人无一不驻足围观。
里面躺着的那个人,被包扎的像粽子。
如果你关注过新闻的话,这人刚在一个小时前,成为全城热议的对象。
“太牛逼了,就那个人吧。”穿着病号服的人,挤了好些个在开水间议论。
“就是他。开的奔驰大g!”
“我看了短视频,那场面,车子一面往前溜,一面往前烧。挺可怕的。”
“撞他那人,好像在七楼,底下也有警察呢。”
从开水间路过的赵晓然,穿着便服没引起注意,她听到这些议论,首先翻了个白眼,真心佩服这些大叔说风就是雨的嘴巴子,警察都没定性是瞿定北故意撞的周越,怎么这些群众到一个个火眼金睛,拍板定案的?
不怪赵晓然吐槽人民群众的想象力,事实真相不是用眼睛就可以看出来的。
此时市局大院里,那辆被烧的只剩骨架的越野车,被一辆大拖车拖来,用了一块巨大的油布,从底下包裹着,送到了法医主任武钢的面前。
起火原因到底是什么,得从这一堆灰烬里摸排而出。
与此同时,瞿嘉画出来的地图,在一堆技术人员手里,在一批出外勤的各疑似相关辖区的派出所民警手里,一条条街,一户户商家,一颗颗树,细细比对,查询。
可能没结果,可能有结果。
急不得。
……
而市人民医院里,陈皖南却无法不焦急。
躺在床上的人是他未来大舅子。
而且,没来得及和瞿嘉相认,就把瞿定北以故意杀人的罪名抓到牢里,这未免对瞿嘉太残酷了。
如果是这样,瞿定北就会变成下一个曾鹏,因为复仇,而把自己搭进去,留爱他们的人,在外面受折磨。
“陈队,你还是包扎一下吧。”赵晓然无奈,留疤了可不好看,在脸上呢。
“没事。”陈皖南拿纱布擦了下额头,拿到眼前看,血迹不多,他心里有数,车翻倒的时候,有意识护住头部。
瞿定北就没这么幸运了,本来就少一条腿,行动非常不便,车子被逼停时,整个人从撞开的车门里摔了出去。
现在浑身青紫,伤痕累累躺在外科,而且听医生的意思,他左腿被截的部分,有感染迹象,情况挺麻烦。
“瞿家来人了吗?”他问了声,便闭眼靠在栏杆上,这几天的奔波,他睡眠相当不足,整个脸色都泛着青,不过赵晓然觉得这点不打紧,颜值决定一切,帅哥什么状态下都很养眼。
上司都这么努力了,她身为下属当然全心全力,立即拿了笔录本出来,把瞿定北情况复述了一遍,“瞿定北的姑妈大伯,还有瞿逸斐瞿律师,都守在门外。他们联系不到瞿嘉,现在对你很有意见。你不出去是对的,咱们毕竟是办案,和他们家长里短的说不着。不过呢,比较麻烦的是瞿定北始终不吭声。而且,也没有允许瞿逸斐进病房。”
按道理讲,瞿定北惹了麻烦,第一时间就是喊律师,瞿逸斐现成的守在外面,不让见。
这是一心逼瞿嘉现身了啊。
陈皖南冷冷翘起嘴角,不予置评。
“好歹是亲兄妹,说的话会多点吧。再有十来分钟,瞿嘉就到了。我们没说瞿定北找着了,她还以为是你出了事。”
“别这么吓她。”陈皖南疲倦的揉揉眉心,他总共三天没看见她,感觉像过了三个世纪。
把瞿定北逼停时,他有很努力的护住对方,他不想让瞿嘉失望,既然帮她找到了哥哥,最起码,瞿定北得是个人的完整样子出现在她面前。
可惜……
.
已经是晚上十点。
从小源川感到宁城,开了三个多小时,加上严重堵车,瞿嘉心急如焚赶到了。
推开急诊大楼入口处的厚棉帘子,暖气一股脑的扑到脸上来。
瞿嘉一边解大衣扣子,一边疾步往通道里走。
光可见人的大理石地砖上,回荡着她匆忙的鞋跟敲击声,她忽然想起还没问陈皖南在哪个楼层,刚要抓过身边一个同事问一声。
迎面就撞见见通住楼上的电梯下来了,一个年轻女孩从里面出来,赫然是赵晓然。
“晓然!”她喊了一声,气息有些不稳。
“瞿嘉你别着急,陈队没事。”赵晓然就是下来接她的,楼上的人分身乏术,一拨人等着周越清醒,一拨人守在瞿定北房门前,只有她被派下来,可能也因为同是女孩子,照顾瞿嘉方便些,毕竟她要见的人,自己毫不知情,是已经被六年前的警方判定死亡的瞿定北啊,她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