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请赐教——沐清公子
时间:2018-06-19 08:51:52

  有热闹啊!
  七娘转而一笑,吩咐阿珠道:
  “你去瞧一瞧。”
  阿珠自知七娘是最喜欢看热闹的,忙笑着应声而去。
  七娘是个胆大的。她掀起车窗的帘子,直直看去。
  只见茶坊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又有几个小二维持着秩序。难怪马车难行。
  不多时,阿珠便轻喘着气回来,只道:
  “小娘子,太新奇了!”
  七娘瞪大了眼:
  “怎么?你快一一道来。”
  阿珠面上依旧带着惊讶神情,接着道:
  “你猜,那茶坊里,卖的是何物?”
  七娘一愣,只与谢菱面面相觑。
  她遂道:
  “左不过是茶叶点心,还能卖什么?”
  阿珠摇了摇头:
  “便是这点心上有文章!”
  七娘更是好奇,直直看着阿珠。
  见她这个模样,阿珠再不卖关子,遂直言道:
  “是树皮羹!”
  此言一出,车中之人无不惊愕。
  七娘蹙了蹙眉,怎会有人卖这个?
  她问道:
  “菜谱之上,可有什么别的话?”
  阿珠摇摇头:
  “方才很多,倒不曾细看。”
  谢菱见七娘心有所思,只道:
  “七姐姐,咱们还走么?”
  七娘看了看窗外,遂道:
  “不去玉福楼了。此处吃茶,也是一样的。正巧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七娘临时起意,忙碌的皆是车外的下人们。
  前有家院开道,后有仆妇相护,未与人群相挤,倒也顺顺利利地进来。
  进得茶坊,只见座中许多相熟的小娘子。
  她们桌上除了寻常茶饮与茶点,皆多了一份羹汤,用青瓷小盏盛了。
  想必,这便是所谓的“树皮羹”。
  二楼之上,有人见着七娘,忙招呼着同坐:
  “这不是七娘与菱娘么?快来坐!”
  茶坊的侍女领着七娘上去,不出所料,她们亦正饮树皮羹。
  七娘审视了几眼,待坐定,方道:
  “今日好生热闹啊!”
  那小娘子掩面笑了笑:
  “可不是,皆为着这一盏儿来的。”
  她抬起玉手,指着眼前的树皮羹。
  七娘看了看,似乎无甚特别之处。
  她只道:
  “适才在外头,闻着树皮羹一说。心下好奇,遂进来看看。不想众人皆在。”
  那小娘子摇了摇头:
  “也不知你这几日忙什么去了,竟连它也不认得!”
  正说着,只见侍女捧了菜谱来。
  七娘接过,翻开头一页,便是树皮羹。
  只见其上有云:
  “本店特制食树皮羹,与流民同苦。每售百盏,便让利一贯,尽捐与流民。望善人不弃,同积此德。”
  谢菱见着,只道:
  “七姐姐,这是好事啊!”
  罢了,她又朝侍女道:
  “两盏树皮羹。”
  侍女遂点头微笑而去。
  七娘只望着桌上的羹汤,却迟迟不作言语。
  这件事,眼瞧着是做善事,行善举;实则不过是打着流民的旗号,赚不义之财。
  百盏让利一贯,可省下的钱,岂不皆被他揣进腰包?
  七娘只冷眼道:
  “不过是骗术!”
  同桌的小娘子却很是不以为意,只笑道:
  “这道理,谁不知道?可到底图个新鲜,这树皮制的羹汤,咱们不也没食过么?”
  七娘叹了一声:
  “流民们是迫不得已,才以此为食。咱们拿这个取乐,总不大好!”
  “咱们吃咱们的,也不与流民相干!”一小娘子笑道,“况且,不是已设了粥棚么?还管咱们吃什么了?”
  另一小娘子端起树皮羹,食了一勺,只点头道:
  “还不错!”
  正巧,谢菱方才要的两盏树皮羹,亦送了来。
  只听一小娘子笑道:
  “你们也尝尝,不比寻常羹汤差!”
  又有人附和:
  “看来,流民们的吃食也不赖。咱们还设粥棚呢!不是听闻空出许多么?”
  七娘看着她们,心头似压着一口气。
  她骤然起身,只冷语道:
  “不吃了!菱儿,咱们回去!”
  谢菱一脸无知,只忙着起身,随七娘而去。
  待七娘走远,那群小娘子又议论起来。
  “这是何意?甩脸子与咱们看呢?”一人道。
  “她撺掇着设粥棚,咱们也设了,又生什么气来?”
  “谁知道呢!”一人边吃边道,“不过一盏羹儿罢了,何至于如此?”
  “罢了罢了!许是寻常闹脾气吧!”
  “咱们且吃吧,莫理会!”
 
  ☆、第二百一十七章 厌金杯3(加更)
 
  七娘拉着谢菱出来,只气冲冲地上了马车。
  仆妇们见小娘子脸色不好,也不敢言语,只听吩咐办事,越发谨慎小心。
  谢菱试探着看了看七娘,只道:
  “七姐姐这是同谁赌气呢?”
  七娘噘着嘴,只不说话。
  谢菱有些委屈,又道:
  “可是我方才要了两盏树皮羹,姐姐觉着不妥?”
  七娘垂下眸子,摇了摇头:
  “菱儿,倒不关你事,也不关她们的事。”
  谢菱只微蹙着眉,望向她。
  七娘又道:
  “我只是心中有些难过。”
  谢菱轻轻叹出一口气,只道:
  “我知姐姐心善,可树皮羹一事,也怪不得谁。人心如此罢了,姐姐何必自苦呢?”
  七娘点了点头:
  “确是怪不得谁。咱们自是锦衣玉食,见着人家落难,也并非要与之同受,才叫作善意。”
  她缓了缓,又道:
  “只是,拿人家的痛处牟利,总是狠心了些。”
  谢菱只安抚道:
  “所谓无奸不商,商贾之家,大抵如此。”
  此话既出,谢菱遂猛闭了口。
  一个不提防,倒是忘了。七姐姐最在意的陈小先生,亦是出身商贾之家啊!
  她忙道:
  “不过,道理是道理,却非全然如此的。”
  七娘看了谢菱一眼,知她无心,自不与她计较。
  默了半晌,七娘又道:
  “商人重利,倒也罢了。只是小娘子们,皆出身世家官宦,如此淡漠,总是叫人心寒的。”
  谢菱笑了笑,只当七娘犯了痴症,遂劝道:
  “可这与咱们,又有什么相干呢?”
  七娘摇了摇头:
  “风水轮流转,谁还没个落魄的时候?若来日易地而处,也不知她们该作何想!”
  谢菱微怔,只道:
  “七姐姐何来这般言论?”
  七娘自己亦是有些讶异。这样的话,总不该从她口中说出。
  她振了振精神,遂道:
  “许是近日操持着设粥棚,流民之事听多了,难免胡思乱想。吓着菱儿了吧?”
  谢菱摇摇头,只笑道:
  “姐姐没事就好。对了,听闻簇锦坊来了新衣料。不如,咱们去看看?”
  “好。”七娘点了点头。
  去买些衣料也好,是许久不曾出门逛了。
  方至簇锦坊,这里亦比往常更热闹些。
  时近冬日,各府皆忙着裁新衣,簇锦坊自然是财源滚滚,客似云来。
  见着谢府车驾来,掌柜的忙赶着出门。只将车中小娘子迎进内室,又上了好茶来。
  簇锦坊的内室,是专为官宦小娘子备着的。
  其间自有帘帷遮挡,时兴布匹,亦有丫头托着出入。
  因有帘帷,七娘与谢菱遂自揭了帷帽,只将送入的布匹细细端详起来。
  这些自然不比得家中绣娘的手艺,不过做个玩物,买回去凑个趣儿。
  七娘一一看来,唯有一匹,倒有些意思。
  那布匹,乍一看像缝缝补补而来,却是由各色锦缎拼接,是极费工夫的手艺。
  到底是生意往来之地,簇锦坊的丫头也比别处更懂得察言观色。
  见七娘目光停留,那丫头忙堆笑道:
  “谢小娘子好眼力,这是咱们簇锦坊新上的料子。很是别致。”
  七娘见她机灵,只笑道:
  “你且与我说一说。”
  那丫头遂道:
  “这一块,是月华锦;旁边的,是三色锦;依次下来,又拼了五彩绫、玳瑁罗、流光锦……”
  她接连说了一大串,竟分毫不差,亦不混乱,到底难得。
  七娘点了点头,有些微惊:
  “果是极华美的料子。”
  反观谢菱,倒不见什么惊讶神色,似乎从前便见过的。
  七娘又道:
  “曾听闻,你家的料子皆是宫中时兴的。可这一匹,宫中亦不曾见过。”
  那丫头笑道:
  “要不怎说,谢小娘子是见过大世面的。这匹料子,是咱们簇锦坊自己产的,外头皆不曾有。”
  七娘更是来了兴致:
  “可是有什么出处么?”
  那丫头遂回道:
  “谢小娘子可曾听闻,近来郊外流民甚众。”
  七娘点了点头,又看向那料子。莫非,这也与流民有关?
  那丫头又道:
  “流民的衣物,可不是缝缝补补的么?我们掌柜想着,小娘子们心善,若能效仿,也是一番心意。”
  她笑了笑,又接着道:
  “只是,总不能真叫小娘子们穿了那破烂衣物去!这才想了这个法子,既彰显善心,也不失体面。”
  七娘听及此处,方才的好奇,直化作了如今的冷脸。
  又是个借流民发财的!
  这匹料子,虽比不得宫中的明珠绡,却也是华美非常。
  扯上流民,总觉得讽刺又可笑!
  谢菱自知七娘心头的疙瘩,遂打发了那丫头。
  她看了看七娘,只道:
  “七姐姐,这……”
  七娘神色忽黯淡下来,只低声道:
  “菱儿,这人心,果是好凉薄啊!”
  “七姐姐,都怪我,我不该提议来逛的。”谢菱有些抱歉,“咱们回去吧。”
  七娘叹了口气:
  “粥棚设的再多,到底不是真心的。”
  谢菱还欲再劝,只听帘外有人道:
  “二位谢小娘子,有位赵小郎君求见。”
  赵小郎君?
  七娘与谢菱相视一眼,除了赵廷兰,还能是谁?
  七娘一向有些怕他,只向谢菱道:
  “许是寻你来的吧?”
  那二人既已订亲,偶尔见上一见,也不是什么了不得之事。
  谢菱摇了摇头,只作不知。
  她看了看帘外,只道:
  “可说是何事了?”
  帘外人方回道:
  “并未交代。只说途经此处,见着谢府车驾,来与二位小娘子问个安。小娘子们若看上什么,只记在他账上便是。”
  谢菱心中笑道:他哪是途经此处?分明是来看看自己的生意如何!
  那匹拼了许多锦缎的料子,他此前已送过一匹与谢菱。
  七娘虽是不喜,可别的小娘子,只怕是要趋之若鹜的。
  谢菱又朝帘外看了一眼。
  因在人前,她倒有些羞,只道:
  “既无事,便请他回吧!”
  说罢,她又转向七娘:
  “七姐姐,咱们回府吧!”
  七娘看着她,只问道:
  “你当真不要见上一见?”
  谢菱摇摇头。
  她一向是最谨守闺仪的,能不见,自然是不见了。
  一时,二人只朝马车行去,不做多想。
  谁知,刚欲上车,却见赵廷兰蓦地拦在车前。
  他身着朱红锦袍,头戴玛瑙发冠,一只手肘只闲散地撑在车窗边。
  算来许久不见,他却依旧一副无赖模样。
  只见他咧嘴笑道:
  “小谢兄弟,别来无恙啊!”
 
  ☆、第二百一十八章 厌金杯4
 
  七娘一怔,猛退后一步,又将谢菱护在身后。
  她瞥赵廷兰一眼,只厉色道:
  “呸!谁是你兄弟!”
  阿珠方才不及反应,这会子回过神来,忙上前一步,一贯地凶,直瞪着赵廷兰。
  只听她怒道: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去去去!”
  “阿珠!”七娘低声斥道。
  到底谢菱在此,为着她的脸面,也总不该这样说话。
  果然,谢菱面色有些窘迫。
  赵廷兰笑了笑,方立直身子,恭敬作了一揖。
  七娘与谢菱只得回礼。
  不过七娘的礼,倒是敷衍得很。
  只见她正色道:
  “此处没有小郎君的兄弟!今日看着妹妹的脸面,才不与小郎君计较。望小郎君也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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