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请赐教——沐清公子
时间:2018-06-19 08:51:52

  她上前一步,又道:
  “眼下谢府是个什么境况?人家皆避之不及呢!你还巴巴的往上凑!是嫌咱们家过得太安逸了?”
  绍玉一脸不服:
  “好歹我与七娘是一处长大的,便是寻常探望,谁能说个什么?”
  说出这话,绍玉自己也没底气。
  能说个什么呢?
  偌大的一个汴京城,他能想到的,人家自能编排,他想不到的,亦有人会编排!
  只是他如今心急如焚,言语何曾过脑?
  不论如何,先赶着出门也就是了。
  “王绍玉!”王大夫人颤抖着指着他,“你是要气死为娘么?”
  她粗喘着气,一旁的丫头吓坏了,忙扶着王大夫人的背,替她顺气。
  绍玉一时无奈,最怕母亲来这一套!
  他叹了口气,只道:
  “我知谢府如今怎样!我只悄悄地去,不叫人察觉也就是了!”
  王大夫人直摇头。
  如今多少眼睛盯着谢府呢!又如何能悄悄地去?
  她正欲再劝,却听背后传来一个柔润又不安的声音。
  “如今的谢府,是怎样呢?”
  王大夫人与绍玉皆是一怔。
  二人齐齐望去,只见院门边正立着一位美妇人。
  她着嫣色云锦长袄,发髻上垂了珍珠步摇,大肚高挺,正满脸茫然地看着他们。
  不是谢蕖是谁!
 
  ☆、第二百二十二章 卜算子2
 
  绍玉与王大夫人霎时皆愣住了。
  谢蕖一手扶着门,一手搭在肚子上,双眼中充满了疑问。
  她又问:
  “谢府,是如何了?”
  王大夫人默了一瞬,转而笑道:
  “没事,三郎闹呢!这孩子,不愿做文章,吵着要去寻七娘玩。”
  她行至谢蕖身旁,笑了笑,又道:
  “你也替母亲劝劝他。这个岁数,还如此游手好闲,怎么了得?”
  谢蕖看看王大夫人,又看看绍玉,心中愈发不安。
  她紧闭着唇,双眼已然憋红了。
  只见她又深吸一口气,似挤出的话:
  “谢府,究竟如何了?”
  王大夫人面露难色,不知如何开口。
  绍玉心下本就急躁,见谢蕖问,再忍不得了,只道:
  “二嫂,其实……”
  “三郎!”王大夫人骤然打断。
  “母亲!”绍玉蹙眉,“这样大的事,你不说,二嫂便无从得知么?”
  果然出了大事!
  谢蕖直直看向绍玉,声音有些颤抖:
  “三弟,你与我据实说来!”
  王大夫人无奈,只道:
  “你如今身子重,我与你说了,需得立住!可不许动了胎气!”
  谢蕖扶上身旁的丫头,点了点头。
  王大夫人顿了顿,终于道:
  “其实也并非多大的事!是你父亲,奉旨赋闲。”
  她看向谢蕖,又道:
  “且当作告假,想来,过阵子也就没事了。”
  只见谢蕖猛地怔住,不敢相信。
  她脚下一软,急急退了两步。一身力气,尽压在丫头身上。
  赋闲!
  谢蕖自然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那二哥呢?可有受牵连?还有二姐姐,她独居宫中,举目无亲,想必更难!
  她一时只觉天旋地转。
  不提防间,却见她面色一白,直直晕了过去!
  恍恍惚惚地,谢蕖似觉身边有人不停往来,喧闹无章。
  王大夫人、王绍言、还并着些不熟悉的声音,搅作一团。
  待她再醒来时,见得帘闱层层垂挂,才知是自己房中。
  旁人早散去了。王绍言倚坐床头,一脸忧色并着倦意,却不敢睡。
  见谢蕖醒来,他的眼睛才又生出神情来。
  他唤道:
  “蕖娘,你醒了。”
  谢蕖眨了一下眼。
  王绍言遂长长叹出一口气:
  “你可吓坏我了!好在母子平安。”
  谢蕖看了看他,又垂下眸子,思忆起晕厥前的事来。
  她一时心中绞痛,只紧紧咬着牙。
  “蕖娘,”王绍言又道,“我知你心中难过。可身子是自己的,也总该好生保重才是。”
  谢蕖撑着起身,倚上枕屏,双眉越锁越紧。
  “绍言,”她道,又握住他的手,“父亲那处,王府亦能帮一把的,对不对?”
  王绍言面带无奈,只默然不语。
  谢蕖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绍言,你们去求求情,好不好?父亲半生鞠躬尽瘁,不该是这样的!”
  她一双眼儿,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王绍言霎时不知如何应对,只轻轻抽回手,又背转过身去。
  他双手撑着膝盖,徒然叹了口气。
  四下安静得很,只闻得风雪拍打窗户之声。
  “雪大了,”王绍言柔声道,“我去添些银炭,你别着凉了。”
  谢蕖心下一空,一把抓住他的袖摆。
  “绍言!”她的语气近乎哀求。
  高傲如谢蕖,这在从前是不曾有的。
  王绍言顿了顿,转而笑道:
  “对了,过几日,待你好些,咱们游湖去吧。熏风馆的红梅都开了。”
  谢蕖一愣,缓缓松开了他的衣袖。
  她冷言道:
  “风雪甚大,只怕早已结冰,又游甚湖来?”
  王绍言转回身子,揽上她的肩:
  “左右,我再凿一回也就是了。”
  凿冰!
  谢蕖笑了笑。
  凿冰悦妻,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是个典故。
  那年为贺谢蕖芳诞,王、谢二府的年轻人齐聚熏风馆,吟咏风月,好不快活。
  谢蕖素爱游湖,王绍言为讨她欢心,便将结冰的湖面生生凿了。
  一时传为佳话。
  那时许道萍还有诗云:凿冰知爱惜,挽雪解含羞。
  如今想来,当真是好可笑啊!
  谢蕖只道:
  “凿冰!你待我,当真是有情有义啊!”
  “蕖娘,”王绍言无奈,“有些事并非我能左右的,你别再闹了!”
  “我闹?”谢蕖抬眼看着他,“王、谢二府本是世交,如今倒想着避嫌了?”
  王绍言不语。
  谢蕖扯了扯嘴角:
  “我亦是谢家人。王大人,你是否也要避嫌?”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王绍言深蹙眉头。
  “还有,”谢蕖又道,“肚子里的这个,亦留着谢家的血,你要避嫌么?”
  “不是我不想帮!”王绍言直看着她,“我无能为力啊!”
  好一个无能为力!
  不过是苟且自保的借口!
  “若只是无能为力,又岂会拦着三弟去看七妹妹?”
  谢蕖幽幽道。
  王绍言无言以对。
  挨了半刻,他遂起身,只道:
  “我让人凿冰去,你好生歇下吧!”
  谢蕖心下又是一沉。
  他竟还要凿冰么?可眼下,她根本就不愿领情!
  “好!”她道,“你要带我游湖,是不是?”
  王绍言回身看向她,不知她意欲何为。
  她又道:
  “吩咐下人凿冰,不过动一动嘴,算什么深情?要凿,你亲自凿去!你凿出一寸,我便游一寸,那才见得真心呢!”
  王绍言又一声叹息。
  “你歇下吧!”
  说罢,他便径直出了房门。
  临行前,却不忘与丫头们交代一番。
  待他去了,谢蕖的陪嫁丫头李蔻,方上前来。
  只听她劝道:
  “娘子快莫生气了,当心腹中胎儿啊!”
  谢蕖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心绪更是低落。
  她道:
  “若没了谢府,这孩子在王府,又有何立足之地呢?”
  “这是娘子自苦了。”李蔻又劝,“有二郎君在,自然有你们母子的地位。左右,他是真心待你的。”
  真心么?
  可这真心,却敌不过王府避嫌的私心!
  谢蕖冷笑一声,又叹了口气。
  真情假意,偏要如此时候,方能见得。
  “阿蔻,”她唤道,“明日你出门打听打听,家里究竟是个什么境况?我总悬着心!”
  李蔻只连声应了。
  她本是谢府的家生子,父母还在那头呢!自然也有千万个忧心。
  这样的时节,竟也挨过两日。
  外头风雪袭人,越发见着寒意。
  “不好了!蕖娘子,不好了!”
  外边有丫头急急进门,一面不住地叫唤。
  谢蕖却不为所动。
  不好了?已然这般,还会有什么不好的?
  那小丫头神色慌张,直扑在谢蕖床头:
  “蕖娘子!你快去劝劝吧!二郎君且痴了,正做傻事呢!”
 
  ☆、第二百二十三章 卜算子3(加更)
 
  做傻事?
  谢蕖一时慌神,正欲相问。
  话及嘴边,她却猛地顿住,只生生咽回。
  她又瞥了那丫头一眼,只作充耳不闻。
  一旁的李蔻见着,无奈摇头,遂问:
  “二郎君做什么了?你倒是讲清楚啊!”
  她向小丫头递了个眼色,又朝谢蕖撸了撸嘴。
  小丫头忙会意,只道:
  “二郎君他,正在湖上凿冰呢!”
  “凿冰!”谢蕖一瞬回身,瞪大了眼,只觉难以置信。
  外头大雪纷飞,王绍言这般的贵公子,哪经得起如此折腾?
  她前日的话,不过正气头上,他怎还当真了!
  “他疯了么?”谢蕖道,“你去同他讲,就算他将湖凿穿了,我亦不去!”
  那小丫头见谢蕖发脾气,只不敢动。
  谢蕖又补上一句:
  “让他别白费力气了!”
  李蔻见她略有心软,方劝道:
  “娘子还是去看看吧!你也知道,二郎君倔得很。”
  谢蕖默了半刻,又看向李蔻,只道:
  “去便去!是他对不住我,我怕什么?”
  说罢,一众丫头遂齐齐替她更衣。
  因是孕中,不得不更谨慎些。
  斗篷、风帽,暖炉、手套,挡雪的伞,乘坐的步撵,一应周全,方才出门。
  时至湖边,谢蕖一瞬怔住了。
  王绍言双手紧握冰铲,凿冰的样子笨拙至极。
  他一身织锦袍子,外披的青灰氅衣已叫丫头抱着。
  这样的雪天,他竟是大汗淋漓之状。
  四周一群丫头船娘皆围着看他。一来是指点一二,二来,是怕他伤着碰着。
  谢蕖远远看去,一时只觉鼻头发酸。
  何苦来的?平白的遭这份罪!
  “阿蔻,”谢蕖道,“你唤他过来!”
  “好,好!”
  难得谢蕖愿意见他,李蔻只忙赶着去。
  一时,王绍言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来。
  只见他衣袖高高卷起,掌心已被冰铲磨得绯红。
  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只道:
  “蕖娘,你怎么来了?”
  “我来不得么?”谢蕖依旧一副冷面。
  “来得,来得!”王绍言道,“只是风雪甚大,我怕你受不住。”
  他回头看了一眼冰湖:
  “还是快些回去吧!你放心,三日,我定给你凿出来。”
  “别凿了!”谢蕖瞥他一眼。
  王绍言愣然。
  “我说别凿了!”谢蕖又道。
  她抬头看着王绍言,忽而神情缓和了许多。
  只听她道:
  “这两日,我细细想了想,倒也明白过来。你们王家,早就盘算着与谢府分道扬镳的一日吧!如今不落井下石,已是难得。我还天真地指望你们!”
  “蕖娘,”王绍言道,“咱们别提这个了。”
  谢蕖垂下头,徒然叹了口气。
  王绍言又道:
  “官场之事,利聚则合,利散则分。可你我之事,断不能这般算计的!”
  “那要如何算计?”谢蕖问。
  王绍言忽笑了笑:
  “天下最难算计的,唯有一个情字。”
  情之一字,欠不完,还不尽。
  有的人纠缠一世,却也没个结果。与之相较,眼前的二人,是太走运了!
  谢蕖又叹一声,拉起他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于谢诜赋闲一事,谢府的反应,却比旁人要小许多。
  谢菱初时的慌乱,已换做了眼下的平静。
  仔细想来,此番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反倒有些叫人生疑。
  “钏儿,”谢菱唤道,“赵小郎君那处,近日可有消息来?”
  钏儿摇摇头:
  “不过是寻常做生意,银票倒是定期送来。若说别的,却不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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