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请赐教——沐清公子
时间:2018-06-19 08:51:52

  谢菱沉了沉神色。
  如他这般,无半点官职之人,竟也想着避嫌么?
  不会!
  他们本是私下往来,并无人知晓,又何来避嫌一说?
  如此看来,赵廷兰或许也心存疑虑,正隔岸观火。
  谢菱思索一阵,又道:
  “若有书信,一刻也不许等,直拿来给我!”
  钏儿点头应声,转而又笑了笑。
  小娘子这般盼星星盼月亮,看来是动了真心。
  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许就是眼下的模样吧!
  钏儿哪里知晓,谢菱心中,装的根本不是这些儿女情长!
  时至夜里,谢府又亮起重重灯火,却不如从前热闹。
  风雪依旧,谢菱还是没等来赵廷兰的书信。
  她心道:此时还不见,看来,他是想先听听谢菱的看法了。
  谢菱微蹙眉头。
  到底自己身在其中,知晓的状况也比他多些。
  她遂唤道:
  “钏儿,备笔墨来。”
  “小娘子要写字?”钏儿问。
  谢菱不答。
  待一应妥帖,她便匆匆写下几字,只拿信封装了。
  她又嘱咐道:
  “给赵小郎君的人,请他务必亲启。”
  钏儿偏头审视一番,只笑道:
  “是,我这就去!”
  小娘子如今胆子也大了,竟会主动与赵小郎君传递书信。
  看来,这坠入情网之人,总是会与从前不同的。
  已是后半夜,赵廷兰握着谢菱的书信,久久不能入睡。
  他披上裘衣,踱步至窗前。
  月影朦胧,隔着层层白雪,越发看不明晰。
  赵廷兰本也算着,聪明如她,最迟明日也会有书信来。
  不想,这会子却先到了。
  如信中所言,对于谢诜的赋闲,她亦觉着蹊跷,似乎并不像看上去那样简单。
  谢诜闲适自得,家中亦无应对筹谋,便如此认栽了?
  他不信!
  他又将谢菱的书信读过一遍。
  依她的意思,不如趁着此番,去谢诜跟前表表孝心。
  一来,寻常时候,谢诜如何会将赵廷兰放在眼里。二来,他一介浪荡纨绔,为着见未婚妻上谢府去,旁人不过一笑置之,哪里还理会什么?
  汴京的清晨,早点摊子刚摆上。新出笼的腐皮包子、水晶饺儿还冒着腾腾热气。
  只见赵廷兰长鞭宝辔,悠闲地打马而来。
  他随手朝摊上丢了几个铜板,高声笑道:
  “付大叔,来一屉韭黄虾仁包!”
  付大叔娴熟地接住铜板,揣进围裙,只笑道:
  “赵小郎君,大清早的,打扮得这般精神,是要往哪里去?”
  四周行人皆投来奇怪的目光。
  鲁国公府的小孙儿,怎么与卖早点的老付这等熟络!
  可街坊们倒也习以为常。
  赵廷兰时常路过买早点,人也和气。一来二去,莫说老付,街坊四邻也没有不认得的。
  “去岳父家中!”赵廷兰笑道,“见我那未过门的小娘子!”
  说罢,他一把接过老付递上的包子,一口便吃下一个。
  随即他长鞭一挥,又匆匆而去。
  老付笑了笑,在围裙上蹭蹭双手。
  这个赵小郎君,行事大大咧咧,倒比经商的胡人还野蛮些!哪里有半点皇室族人的气度!
 
  ☆、第二百二十四章 卜算子4
 
  路边裁缝铺子的大娘凑上来,一时看着赵廷兰远去的背影。
  她笑道:
  “这赵小郎君,来去匆匆的!还有匹衣料不曾取呢!”
  只见老付亦笑起来:
  “你那衣料值什么?他赶着去岳父家,自然春风得意。”
  “老付!”只听有人唤,“来半屉香蒸水晶胶儿!”
  老付忙赶着过去。
  那人一身半旧棉袍,是个市井人家的样子。
  他望着远去的赵廷兰,好奇问:
  “方才那个,便是鲁国公府的赵小郎君?”
  “那可不!”老付一面递上装好的水晶饺儿,一面道,“六文。”
  那人掏钱付了,又道:
  “这倒怪了!”
  老付一愣:
  “怎就怪了?我在此处摆摊几十年了,老付家的水晶饺儿,皆是六文的。你怎说奇怪来?”
  那人笑了笑:
  “老伯误会了!我是说那鲁国公的小孙儿。”
  四周闻着赵廷兰名号,皆围上来要听。
  “怎么怪了?”有人急切地问。
  “是啊,快说来听听!”又有人附和。
  那人被问得头晕眼花,只没好气道:
  “你们都不知么?”
  “知什么?”众人一脸不解。
  那人方道:
  “他那岳父,不正是前日奉旨赋闲的谢大人么!”
  众人一时惊愕。
  只听有人嘲讽:
  “那他还上赶着去?一脸兴奋样!”
  “就是!蠢不蠢呐!”
  “话不能这么说!”有人道,“赵小郎君是什么人,汴京城中谁人不知?指不定,他那未过门的小娘子倾国倾城!他哪里舍得?”
  众人又是哄笑在一处。
  老付看着他们,只摇了摇头。
  “去去去!”他道,“你们围在此处说嘴,别挡着老汉的生意!”
  “老付,”有人又道,“赵小郎君日日来关照你的生意,可提起过他那媳妇?”
  老付冷哼一声:
  “呸!你们就指着下流事打听吧!”
  “说说嘛!”众人不依。
  “好啊!”老付道,“赵小郎君回回多给我几个铜板的。你们若也如此,我便与你们说。”
  “啧啧!”众人撇嘴,“老付也太会做生意了,真是老奸巨猾啊!”
  提及银钱,众人皆讪讪散开。
  不过是无事闲谈,哪里又有人吃饱了撑的,拿钱去听?
  汴京城的闲话,一向传得极快。
  没几日,又是一片沸沸扬扬,哪里还有官家再敢与谢府结交?
  可谢府,却依旧平静地不见半丝波澜。
  下人们似乎也缓过来,皆按部就班地做事,与平日无异。
  连日的大雪,将谢府变作白茫茫的一片。
  这会子雪停,谢诜与二郎颇有兴致,便于亭上对弈。
  谢诜捋了捋胡须,落下一子,只道:
  “我昨日往庄上去,不在府中。听闻,赵廷兰又来了?”
  二郎紧跟着落子,回道:
  “是,儿子陪着他。他新得了个扳指,说要孝敬父亲。”
  “你收了?”谢诜问。
  “自然没有。”二郎笑道。
  谢诜点头,又落一子:
  “他到底是小辈,不懂事也便罢了!别没来由地扯上鲁国公府。”
  “儿子明白。”二郎亦落子。
  棋局之上,二郎的白子已成围合之势。
  这个子一下,又吃了谢诜一片。
  二郎又道:
  “不过,他连日地来,待下人们也和气。府中倒时常闻着欢笑阵阵。”
  谢诜笑了笑,道:
  “这些日子,苦了下人们了。成日提心吊胆,话也不敢说,事也不敢做的。他来逗一逗也好,总别叫府中失了生气才是。”
  谢诜落一子,接着道:
  “说来,赵廷兰这孩子,也算有心了。从前倒不曾在意。”
  “父亲说的是。”二郎道,“这个时候还敢来,也见得些胆色。”
  要么,便是极聪明通透之人。
  可一想到赵廷兰那痞里痞气的模样,二郎只摇了摇头。
  他又道:
  “他提起八妹妹,说些话来,总叫人不大愿应对。”
  谢诜自然懂二郎的意思。
  赵廷兰那样的人,提起小娘子来,难免有些不体面的话。
  虽说二人已定亲,可礼数之事,到底也是顶要紧的。
  谢诜摇头道:
  “由他去吧!若太过了,你也提点着些。八娘脸皮薄,到底日后要一辈子的。”
  二郎点头应声。
  父子二人遂专注棋局。
  二郎棋风如人,颇有激进铁腕之势。
  一来二去,几个回合下来,已将谢诜的白子逼得无路可走。
  谢诜又捻起一子,笑道:
  “二郎的棋艺,倒是颇有长进。”
  二郎遂道:
  “承蒙父亲教导。”
  谢诜摇摇头:
  “老了!”
  二郎低头笑道:
  “父亲正值壮年,何来如此感慨?”
  “你们都这般大了,为父自然要老的。”谢诜笑道,“连最幼的八娘亦定亲了!日后这天下,自是你们少年人的。”
  二郎只道:
  “哪能啊?父亲纵横多年,要与父亲学习之事,还多着呢!”
  谢诜面色含笑,只压低了声音,又道:
  “对了,为父昨日往庄上去,见了郓王殿下一面。”
  二郎向前倾身:
  “殿下那处,可有甚吩咐?”
  谢诜摇头道:
  “咱们下棋便是。”
  他举着棋子,又道:
  “郓王殿下,果是君子大仁。日后有他辅佐,太子也能好过些。”
  二郎舒了一口气。
  父亲既如此说,此前谋划之事,看来已快到时候了。
  “父亲,该呈上去的文书,户部已整理妥当了。”二郎道。
  谢诜点了点头:
  “你别急。你户部的人,也需盯紧了。王家二郎还在呢!”
  “父亲放心,”二郎道,“儿子自有分寸。这些事,他从未沾手一件。况且六妹妹有孕,他心不在此,成日的往家中跑,倒不足为惧。”
  “话虽如此,可眼下,还是小心谨慎些。”谢诜道。
  二郎点头应声。
  这般道理,他自然明白。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慎之又慎。
  谢诜遂不再多说,又专注于棋局之上。
  眼看着二郎的白子占得大片,俨然已成不可挽回之势。
  二郎笑道:
  “父亲,此番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吧?”
  谢诜看他一眼,笑了笑:
  “二郎啊!你这局棋,走得太莽撞了!”
  二郎一愣,又看向棋局。
  他这一局,自开始,便铺天盖地而行。瞻前亦顾后,并未觉出有甚不妥。
  谢诜捻着黑子,在指尖摩挲。
  忽而,他将棋子一瞬落下,无半分犹豫。
  此子一下,棋盘之上骤然翻天覆地。
  二郎输了!
  谢诜只笑道:
  “这一招,唤作‘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二百二十五章 卜算子5
 
  停了几日的雪,又开始下起来。
  却不似前阵子的猛烈,绵绵软软的,总叫人提不起精神。
  永兰殿的墙筑得很高,谢芪身披一件翠羽斗篷,只仰头望着墙檐。
  她的身边,依旧是宫娥簇拥。可永兰殿,却再不似从前一般热闹了。
  “淑妃娘子,”沈宫人道,“外头这样冷,且回去吧!”
  谢芪摇头:
  “让她们都散了吧,我独自站一会子。”
  沈宫人叹了口气,只得遣了四周的宫女。
  她又道:
  “淑妃娘子日日站着,可陛下也不知晓,又盼什么来呢?”
  谢芪不为所动,依旧漠然望着高墙。
  盼着什么来呢?自然不是皇帝。
  谢芪盼的,是他的宠幸、他的恩典,自己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而这一切,与他是谁无关。
  只要他是皇帝,便足够了。
  谢蕖向门边行了几步,只道:
  “从前在家中,也有淘气的时候。只觉院门高深,不得出去玩乐。可如今才知,宫墙高深,远胜于从前。”
  沈宫人又道:
  “淑妃娘子受罚于此,虽说冤枉,可到底是陛下的意思。你日日怨怼,叫人知晓,该如何是好?”
  谢芪轻笑了一声:
  “我这副样子,还怕人知晓么?”
  “不如,”沈宫人道,“咱们再想想法子,去求一求王贵妃?”
  谢芪再次摇头:
  “后庭皆知的事!王贵妃若有心相护,我早也不是这般境况了。”
  沈宫人垂下眸子,也不知如何相劝,只得陪她一同站着。
  皇帝的轿撵正经过永兰殿,他望向紧闭的宫门,蓦地怔了怔。
  一时轿撵停驻,只听他道:
  “天凉了,谢娘子畏寒,一应取暖之物可都如常添上了?”
  轿外宦官回道:
  “陛下放心,淑妃娘子虽在禁足期间,可一应用度皆与往常无异,不曾亏待。”
  皇帝点了点头。
  轿撵又缓缓抬起,只往别处行去。
  只听宦官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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