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请赐教——沐清公子
时间:2018-06-19 08:51:52

  那时晓风微凉,七娘笑得天真无邪,真是极难得的时光啊!
 
  ☆、第二百五十三章 促拍满路花3
 
  而汴京这头,自听闻陈酿要往洛阳去,七娘便是数着天数过日子。
  平日里,虽也不大见酿哥哥,可他人总在汴京。
  父亲与二哥,又常有提及,似还在谢府一般。
  此番,他前去洛阳,山高水远。七娘亦是尝了一回真正的离别之苦。
  这般时节,满眼的残红残绿,乱草飞花,当真是幽情难遣。
  她踏上秋千,心绪辗转,百无聊赖,只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晃。
  忽见阿珠自不远处奔来,高声唤道:
  “小娘子!小娘子!来了!来了!”
  七娘侧头看她,轻盈地跳下秋千。
  一旁的丫头见着,忙拥上去。又是伺候七娘揩汗,又是伺候她吃茶。
  “什么来了去了?”七娘只问。
  阿珠接过汗巾,扶七娘坐下,又亲自伺候起来。
  她遂笑道:
  “瞧这一身的汗!回头着凉,又该挨陈先生的骂了?”
  七娘偷笑,只做噤声手势:
  “嘘,莫声张!他又不在,你可不许与他说来!”
  阿珠掩面一笑,举起手中信笺,直在七娘眼前晃。
  她道:
  “人不在,可信却来了!”
  她所谓“来了”,原是指这个!
  七娘心下激动,忙夺了过来。此前自己与他写信,不想,这么快便回了!
  阿珠偷瞧着七娘,打趣道:
  “陈先生都说什么了?哄得小娘子这般开心!”
  七娘捧着信笺,压在心口,仰面笑道:
  “无他!酿哥哥就快回来了!”
  见七娘这副模样,阿珠亦跟着笑起来。
  七娘的笑,干净又恣意,是极易感染人的。
  阿珠遂笑道:
  “小娘子如今已这般兴奋,待陈先生回来,你可要敲锣打鼓地迎他去?”
  阿珠这话,倒提醒了七娘。
  七娘转而一笑,双手一拍,似乎很有主意。
  她方道:
  “正是汴京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虽不至敲锣打鼓,去汴河畔迎一迎,也总是能的。”
  “好风景?”阿珠蹙眉看着七娘,“小娘子昨日不还说,这满地落花惹人心烦,要叫丫头尽扫去么?”
  七娘偏头一笑,也不言语,遂转身回屋中去了。
  才至门边,她又回身笑道:
  “留着那些落花吧!乱红飞过秋千去,也是极美的景致。”
  阿珠望着七娘的背影,只笑着摇摇头。
  她方低头朝落花道:
  “你们呀!是该好好谢谢陈先生的。若非他一封书信,你们哪还有命在此?”
  说罢,阿珠又自笑了笑。平白的,怎么对这些落花言语起来?
  小娘子犯痴也便罢了,偏带着她也痴傻起来!
  她又摇头自笑,遂往屋中伺候。
  洛阳这里,天刚暗下来,魏林便忙去敲陈酿的门。
  “陈兄!”他一面敲,一面低声唤。
  陈酿启门而出,依旧一身半旧竹青春袍,与往日无异。
  他神色从容,只道:
  “皆安排好了?”
  魏林点头,五官皆绷紧了。
  陈酿微笑着拍拍他的肩:
  “那咱们吃酒去吧!我订了位置。”
  正说着,陈酿便举步出门。
  魏林忙追上去,神色焦急:
  “都什么时候了?却吃酒来!不如去洛阳府等消息?”
  陈酿却笑了起来:
  “走吧!又不是上战场,瞧你那如临大敌的样子!”
  魏林讪讪:
  “真是战场上,你得听我的!我的射御,可是咱太学魁首!”
  陈酿负手行在前头,也不理他。
  魏林心下吃瘪,追着道:
  “诶!你这人!你就说是不是吧!”
  陈酿笑笑,依旧不理他。
  “陈兄,你这般便没意思了啊!”魏林道,“诶!陈兄,你等等我啊!不会又盘算着什么,没同我讲吧?”
  二人一路追追闹闹,方才至酒楼之上。正是上回请赵廷兰吃酒的酒楼。
  魏林看了眼楼下夜市。
  洛阳的夜市,是仿着都城汴京来的。
  陈酿与魏林见了,只觉颇是亲切。尤其魏林,他本为汴京人士,这般热闹无方的夜市,倒勾起一番思乡之情。
  楼下亦有叫卖之声,耍把式的、玩皮影的、变戏法的,鱼龙混杂,应有尽有。
  更有胡辣汤、锅贴、羊肉混沌等小食,这又是与汴京的不同之处了。
  陈酿与魏林方落座。
  这个位置,比上回的视线更好。小巷深处,亦能看得一清二楚。
  魏林夹了口菜吃,撇嘴道:
  “我说陈兄,又打着这隔岸观火的主意呢?”
  陈酿浅笑:
  “那金人连连几日,城中游走。应是已绘成地图,今夜便要回金营了。”
  魏林仔细瞧去,又见着那个熟悉身影。
  他不解道:
  “说来,你备了这些时候,为何前几日不动他?”
  陈酿方道:
  “此前我同你说过,顺藤摸瓜,已摸出不少。若非半路杀出个赵廷兰,惊了他,这金人也不会急着离开。或许,还能牵扯出更多。”
  还不待魏林说话,楼下夜市已然喧闹起来。
  方才还是百姓嬉笑玩乐之处,这会子,已剑拔弩张起来。
  原来,适才摆摊儿的商户,游玩的百姓,尽是洛阳府府兵!
  他们自摊子中抽出刀剑,一声怒吼,直要捉拿金人细作。
  那金人细作正在一胡人摊儿前说话,见这阵势,猛地一惊,只在地上滚了两圈。
  四周胡人见此,相互使了个眼色,亦揭竿而起。
  陈酿看着,心中只道:此前钓出的鱼,尽被制住。果然,还有那么些漏网的!
  洛阳府府兵也俱是热血汉子,无半丝犹疑,直与金人拼去。
  好在此前已封路,并无百姓出入,这才能更无所顾忌。
  魏林探出身子朝下看,周身紧绷,青筋暴起,心已提到嗓子眼。
  若非陈酿拦着,他便要提刀下去了!
  只闻得楼下刀剑相交,并着嘶吼之声,震耳欲聋。
  皆道金人凶猛,眼下看来,果不其然。
  可洛阳府府兵自是训练有素,阵法从容。不多时,只将一众金人细作一网打尽。
  魏林抓着桌角的手渐渐放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吃一口酒压惊,指着陈酿便抱怨:
  “日后这样的事,你好歹也与我说一声!成日地惊吓,我哪里受得住!”
  陈酿笑了笑:
  “你方才那样子,我哪敢同你说?提刀抓人的事,洛阳府自有安排,你凑什么热闹!”
  魏林挠挠头:
  “话虽如此,可我年纪轻轻,一腔热血,总是难以抛洒!”
  陈酿自斟一盏酒,正欲说话,忽见对面楼上一个熟悉身影。
  那人亦瞧见了他。
  两下四目相对,陈酿的神色忽沉了沉。
  只见那人微举酒杯,做敬酒状。
  赵廷兰。
 
  ☆、第二百五十四章 促拍满路花4
 
  金人细作的事告一段落,陈酿与魏林皆觉轻松不少。
  刚回到驿馆,魏林便直直倒在床上。
  只听他道:
  “自来洛阳,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陈酿摇头道:
  “我看你每日都睡得极安稳!”
  魏林又坐起身,盘腿裹着被子,笑道:
  “嘿嘿,我是说你!连日的操心安排,也该好生歇息一阵。”
  他紧了紧被子,接着道:
  “上回城隍庙的牡丹花会,咱们光顾着跟人了,却不曾安心赏花。不如,明日午后再去一回?”
  “算了吧!”陈酿道,“我想着早些回汴京。”
  魏林朝前挪了挪,道:
  “也不急在这一日啊!洛阳府尹不是说,明夜设庆功宴么?去过再走罢!”
  陈酿思索一阵,又道:
  “还是算了吧!”
  他起身告辞,道:
  “我这就收拾行装去,明日一早走。你若还想游玩几日,咱们回头汴京再见,也就是了。”
  魏林捏着眼看他,忽而狡黠笑道:
  “不会是与什么人约定了归期,这才归心似箭!容我猜猜,是位小娘子吧?”
  陈酿愣了愣神,负手而立,只道:
  “胡说什么呢!”
  魏林捂着嘴嗤笑:
  “罢罢罢!你早些回就是。我这等孤家寡人,只有在洛阳赏花的命咯!”
  才说罢,也不待陈酿离开,魏林只倒头大睡起来。
  陈酿摇摇头,替他带上门,便也回房了。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早市已然兴起。
  昨夜的一番动荡,似乎并未曾有甚影响。
  街市还是一般的热闹,百姓还是一般的安居乐业。
  陈酿牵着一匹红棕骏马,正待出城,却见洛阳府尹正闻讯赶来。
  “陈先生留步!陈先生留步!”他唤道。
  陈酿回头,只见魏林、洛阳府尹、少尹,并着洛阳府中众人,一时皆来了。
  他遂作揖道:
  “府尹大人,匆匆来此,可有何事?”
  洛阳府尹约莫四十上下,人生得清瘦,长髯剑眉,端端的一派廉洁风骨。
  他亦回礼道:
  “陈先生怎的不说一声便要回汴京?若非魏小郎君说起,洛阳府上下还丝毫不知!敢是有所怠慢?”
  “学生不敢。”陈酿解释,“实在是有些急事。”
  洛阳府尹有些失望,指着身后的马车,道:
  “今日本想邀你们同游洛阳,于治理之事上,也好请教一二。谁知先生匆忙!”
  陈酿看了一眼那车架。
  只见轻车简从,朴素无华,一应随行人之人能省则省,亦无甚排场。
  这与汴京,与谢府,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遂笑道:
  “学生是晚辈,当不得大人一句请教。看大人作风清廉,出行素简,是学生该向大人请教才是。”
  陈酿放眼街市,又接着道:
  “况且,大人治下,百姓安居,商户乐业,又何须我瞎添乱?”
  洛阳府尹叹了口气,亲自替陈酿牵起马来。
  他边行边道:
  “难得啊难得!陈先生久处繁华之地,竟留得满心赤诚。”
  洛阳府尹这般说,可他自己不正是如此么?
  洛阳繁华,不输汴京,守得清廉之心,亦是难得。
  “对了,”洛阳府尹道,“昨夜捕获的金人细作,已连夜押往汴京,只待谢大人处置。”
  陈酿点点头:
  “有劳大人费心。”
  洛阳府尹只道不敢。
  行至城门,陈酿方抱拳作别。
  洛阳府尹又叹:
  “可惜先生来去匆匆,未能把酒言欢。”
  陈酿翻身上马,只笑道: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他日有缘再见,就此别过!”
  见他扬鞭打马而去,洛阳府尹亦摇头笑了笑。
  海内存知己,君子之交当时如此,倒是自己着相了。
  看陈酿渐行渐远,魏林只道:
  “也不知他急个什么?太学的功课也没这般急的!”
  洛阳府尹笑道:
  “听闻,他收了株极好的牡丹,前几日托驿站的人往汴京送去了。想是惜花之故?”
  魏林撇撇嘴,直道不懂。
  罢了,他遂由洛阳府尹陪着,又赏一回花去。
  且说谢府这处,闺阁里长日没什么事,又见出些冷清来。
  直到那日,有黄州的书信来。
  黄州的书信,不用想,也知是身在王府的谢蕖寄来。
  自王府举家去了黄州,与谢府的联系便淡了。
  除了抵达时报了声平安,也再无书信。如今骤然收着,也不知所为何事。
  朱夫人深吸一口气,拆开看来。
  才读两行,只见她心绪激动,已然要笑出声。
  金玲立在一旁,亦附和笑道:
  “瞧大夫人高兴的,可是六娘子那里有喜事么?”
  朱夫人紧握着信,不住地点头。
  她拉上金玲的手,只道:
  “快去同老夫人、大老爷讲,六娘生了!”
  金玲一惊,果然是个喜讯。
  她也不敢耽搁,直往府中各处报喜。
  一时,谢府众人齐聚老夫人处。
  自今年来,种种烦心之事接踵而至,倒少有聚得这般齐全的时候。
  老夫人激动地热泪盈眶,只拿丝帕揩眼泪。
  她向朱夫人问道:
  “倒难为六娘了,在那样的地方生产!是位小郎君,还是小娘子?”
  朱夫人方笑道:
  “是位小娘子。信上说,眼睛像母亲呢!”
  老夫人更是高兴,又问:
  “可取名了?”
  朱夫人道:
  “是个‘媃’字。绍言起的。”
  她起身上前,在老夫人手心一番比划,方才回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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