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湖砚
时间:2018-06-20 09:31:14

  说完,他又喝了一口酒,整张脸上都红了。
  “我真应该听他的……”爸爸喃喃地说,“要是当初听他的就好了。”
  许艾突然想到了什么,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又很快从脑中淡下了。
  “你妈妈出事前那几天,身体也不好,脾气也不好,半夜还说些奇怪的梦话……我以为是我哪里做错了,还买了一堆东西送给她……”爸爸望着杯子里剩下的酒,“结果她说这些她都不喜欢,全都扔了……明明她以前都很喜欢的……”
  许艾也记得这回事。那段时间,妈妈性情大变,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以前喜欢那些,现在不喜欢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爸爸望着杯子里的酒,酒里也有一双眼睛望着他。
  “她说得对……也许她以前喜欢我,后来不喜欢了……受不了我了……所以她才要走。”
  “……妈妈也许不是自杀。”许艾说。
  爸爸一愣,抬起头来看她。
  “她也没有不喜欢你……”许艾说,“因为她一直都很喜欢你……喜欢我们……所以她不会自杀。”
  自杀者的灵魂会消散——但妈妈还在,妈妈还保护了她。
  她一直都在她身边,她还温柔地叫她“碗碗”。
  爸爸的眼神亮了一下,仿佛有电流通过他的灵魂——然而又瞬间熄灭了。
  “现在还说这个干什么……墓碑都立了十几年……”说完,他喝干了杯子里的酒,然后拍拍脸,一头栽在桌子上,打起了酒鼾。
  许艾把自己的外套给爸爸盖上,在桌子旁陪他坐了一会儿。一直等到老板娘上来提醒结账了,那位“朋友”也没有回来。
  许艾便下去把帐结了,出门叫了辆车,让司机师傅帮忙,把爸爸扛回了家。
  家里也许不安全,但除了那间小屋子,他们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许艾替爸爸盖好被子,然后去厨房煮了一锅醒酒汤。等汤煮好的时间里,她盯着炉火,一点一点拼凑起现在的线索,就像站在一条湍急的小溪中,伸手去摸水底的卵石。
  白先生,白师父,白兄,老白……
  家里的虫子是他放的?
  他为什么要放?
  为什么要来找爸爸?
  为什么是在今天,来找爸爸?
  ……这些事,叶负雪知道吗?
  许艾看了看手机,当前时间下午3点。三四个小时前,她给叶负雪打了电话,无人接听,不知道现在他们回来了没有。
  许艾又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她叹了口气,把屏幕退回到桌面,然后登录微博——用那个买来的小号。
  她半个月前发给赵天的那条信息,至今没有得到回复。
  许艾又看了看赵天的微博,最新一条发表于20分钟前,抨击最近发生的一则新闻。
  她想了想,点开评论。
  @用户23897254:[图片信息]
  许艾把那张“全家福”上白先生单独的头像发过去了,就发在评论里。
 
 
第86章 许艾的小愿望
  许艾说不好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 白先生就是 “那个人”的。
  也许是在他家里发现了那些蜜蜂之后, 也许是在他莫名巧合地从许荀身上抓了只“虫子”之后。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白先生就是“那个人”, 那叶负雪或许早就该从他的行事手法上认出他来了。
  但他似乎毫不知情, 甚至根本没往那儿想。
  何况……白先生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灶上的锅盖“当啷当啷”地一阵吵,汤煮开了。许艾放下手机, 把火关小了一些, 擦掉溢出来的汤水。
  微博上,赵天还没有回应。
  白先生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就等他的确认了。
  卧室里传来爸爸的声音, 他醉醺醺地嚷嚷着要喝水。许艾便倒了一杯水, 走过去放到床头柜上,把爸爸扶起来,抓着他的手握住杯子,凑近他嘴边。
  “真是服了你了, ”许艾嘟囔着说,“才两三杯啤酒, 就醉得像灌了三斤老白干似的。”
  爸爸大喝了一口水,然后握着杯子喘了口气。
  “我那件……外套口袋里……有张车票,”他大着舌头说,“你一会儿拿了……早点……回去……”
  “我才不回去, ”许艾说, “你看看你这样子, 才好了一天, 又成一滩烂泥;要不是我正好在这儿——”
  许艾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里的动作一顿。
  ——她正好在这儿。
  因为她正好在这儿,所以爸爸喝醉之后,她必须留下来照顾他。
  所以她不能早早地回去叶家,至少今天不能。
  ……所以,这才是白先生来找爸爸的原因?
  许艾愣了一下,然后否定了这个想法——太不可能。上一次,她也以为自己有这么重要,能让白先生大动干戈地布下幻境,把她困在车站,就为了让她误了火车,不能及时回家。
  结果等她心急火燎地回到叶家,什么事都没有。
  再仔细想想,就算她回去了,到场了,又能做些什么?
  怪不得那个老太太也要笑她——笑她太高看自己。
  所以这一次……
  又是自己多心了吧,许艾想。
  爸爸喝完水了。许艾扶着他躺下,然后走出卧室,拿出手机,重新拨打了那个号码。
  “暂时无人接听”——这个“暂时”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中午。
  不对,也许更早。毕竟她昨天一整天都没打过叶负雪的电话——而他也没有来电联系她。
  许艾退出拨号界面,她的待机壁纸顿时跳了出来,她不由得盯着傻傻看了会儿。
  壁纸还是原来那一张,第一次穿西装的叶负雪和她的合照。那个时候,她可没想到会有今后这些发展。
  ……甚至她现在也不知道,今后还会有哪些发展。
  许艾想起哥哥问她,是不是准备做“叶太太”了;当时她小声说了句“不知道”。
  那个时候是害羞,但现在想想,确实不知道。
  谁知道呢?
  许艾叹了口气,又不死心地打了一次那个号码——无人接听。
  她朝主卧望了一眼,忍不住打开订票网站;然而就像她自己说的,现在是年关,车票哪有这么好买,最近三天去隔壁市的票全都售空了,能买到的最靠前的班次,也在一周以后。
  爸爸刚才说了句车票的事,但他都醉成泥了,多半只是胡说的醉话。
  许艾紧紧地皱着眉头,把售票页面从头翻到尾,然后不得不退出。
  也许……又只是手机正好坏了吧?
  许艾抿抿嘴。
  应该是手机坏了……叶负雪比她靠谱得多,而且现在能力也恢复了,更没什么好怕的……许艾又朝主卧望了一眼,把手机揣回口袋。
  还是先管管“自己家的事”吧。
  爸爸还在卧室里醉醺醺地睡觉的时候,哥哥又打了个电话来。许艾把刚才的事告诉他,又说了声没事,现在都回家了。
  “怎么还回家?”许荀说,“家里不是不安全了吗?”
  “我想暂时应该不会出事吧,”许艾说,“我刚刚又撒了一次盐,没再看到那些东西。”
  “而且现在,我们除了这儿,还有什么地方好去?”她说。
  许荀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那多小心点吧,”他说,“有什么我能做的,直接讲。”
  “……哥,”许艾迟疑了一下,小声说,“妈妈可能不是自杀的。”
  许荀的声音一停。
  “这也是你的猜测?”
  “……也是猜测,”许艾说,“但我是有根据的。”
  她便把叶负雪说的,关于自杀者和魂体的事告诉了许荀。
  “我们可能真的听见妈妈的声音了……至少今天,是妈妈救了我,”许艾说,“她的魂体还没走,一直在我们身边。”
  电话里静了好一会儿。
  “我知道了……”许荀说,“不过这个事你可别告诉爸爸。”
  许艾一愣:“为什么?”她差点就要告诉哥哥,这件事已经被她口快说出来了。
  “就算妈妈的魂体还在,但她的身体呢?人呢?”许荀说,“法律上也好,医学上也好,常识上也好……在一般人的认知中,她已经去世十四年了……这时候你再告诉爸爸,她没走,她不是自杀——他会怎么想,怎么办?”
  “妈妈刚去世那段时间,爸爸是怎么过的,你不会忘了吧?”许荀说。
  许艾一下子愣住了。
  妈妈刚去世那段时间,爸爸从警察局里出来之后,就被各种事务缠身;一天天地见律师,见朋友,见亲戚……他没有去工作,每天坐在家里,从早到晚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问候与安慰。
  门铃不停地响,电话不停地响,许艾以为爸爸一定很烦心,但他看上去倒是比有些客人更平静一些,面上也没有什么太悲恸的神情。
  许艾那几个初次见面的姑姑,还比他哭得更用力些。
  那些日子里,爸爸还常常做点心,曲奇、蛋糕、酥饼……一炉炉地盛出,一盘盘地放在桌上,直到实在放不下了,才被一盘盘地丢进垃圾桶。
  每天晚饭后,爸爸就不见了。他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书房里,妈妈最喜欢的阳光房里……直到第二天清晨,太阳升起之后,他才换下前一天的衣服,准备迎接新的来吊唁的客人。
  爸爸就像一尊老旧的木雕像,外面坚实又牢固——然而里面是空的,用手一敲,就会发出苦闷的回音。
  许艾原本只想着,告诉爸爸之后,也许会让他心里好受一些……但就像他自己说的,墓碑都立了十几年了,还能怎样?
  他已经绝望了十几年,再给他一个肥皂泡似的希望——甚至也许都不是希望。
  毕竟,谁能保证,另一个结果就一定能比现在好?
  就算真的比现在好……墓碑也立了十几年了。
  “我知道了,”许艾说,“那……那我就不说了吧。”
  “嗯,”许荀叹了口气说,“这些事,我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而且你也说了,只是推测;就算要告诉爸爸,也得先证实了再说。”
  “……嗯。”许艾点点头。
  希望爸爸把她说的这件事给忘了。
  爸爸一直睡到傍晚,才迷迷糊糊地起了床。当时许艾正好做完晚饭,于是父女俩一起坐下来,围着小桌子吃饭。
  爸爸好像真的忘了他喝醉时听到的说过的话。他光问许艾,是她把他带回家的?许艾说,叫了辆车,多亏了司机师傅把你扛上来。
  爸爸“哦”了一声。
  “那位白兄呢?”许艾说。
  “……不知道,有事走了吧,”爸爸说,“多亏了我还有个女儿能照顾我。”
  “那你为什么要赶我走?”许艾说。
  爸爸就不说话了,吃饭。
  关于妈妈,关于那个有事走了的“白兄”,他一个字都没提,问都不问。
  许艾想起哥哥说的话,也就不提了,吃饭。
  饭后,爸爸收了碗筷要去洗碗。许艾说我来吧,爸爸已经先一步走进厨房里去了。
  许艾站在客厅,低头,脚下的地板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几小时前才发生过一场战斗。
  几小时前,才有浓稠腥臭的黑水流了一地。
  厨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白先生来过我们家里没?”许艾问。
  水声稍微小了一些。
  “来过,前几个月才来过一趟,”爸爸说,“怎么了?”
  “……他来干嘛?”
  “来家里坐坐啊,”爸爸说,“我说我这几年一直运气不好,他说会不会是家里有什么东西冲撞了……我就请他来家里,帮我看看。”
  然后,“白兄”在家里各处转了转,换了些摆设方位,说是已经换到“吉位”了。
  爸爸刷完了碗,擦擦手走了出来。
  “你看过车票没有?最早的车票什么时候?”
  “……为什么老是赶我走,”许艾说,“这也是他对你胡说八道的?他说我们什么了?”
  爸爸愣了一下,没有回答,直接朝卧室走去。
  “你怎么认识他的?”许艾又追着问。
  “他是你妈妈好朋友的弟弟,”爸爸头也不回地说,“按辈分排起来,你还得叫他叔叔。”
  好朋友的弟弟?
  不知为何,许艾直觉地想到了那个“珊儿”。
  再多拐一个弯,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她问爸爸“你怎么认识他的”,爸爸脱口而出的第一个回答是,“好朋友的弟弟”。
  这个关系,难道比“婚约对象的师父”更容易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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