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花事——鹿青崖
时间:2018-07-02 09:06:42

  她这么一说,方才便停下脚步意外看着她的邹嬷嬷和高来家的,突然在一怔之后,相互对了个惊恐的眼神。
  “道……道长,可是觉得哪里不……不对?”高来家的说话有些不大利索了。
  梁星仍有些神思不属,她不说话,只连忙往前走了几步,一转弯,出了方才那条走道,面色才松了些许。
  高来家的见她不说话,只闷头走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现下见她停下来,连忙拿眼色去问薛云卉。
  薛云卉虽不晓得梁星怎么了,可见着高来家的那绷得紧紧的脸,忽然心中一动。
  她忽然眉头拧得如要绞干的衣裳,压紧的眉头下,一双眼睛凌厉地往周边巡视了一番,一脸警惕,嘴上却道:“这大白天的,无妨。”
  大白天的,是无妨;那入了夜,是要如何?!
  高来家的一张脸忽然煞白,浑身哆嗦起来,连邹嬷嬷也站不住了,腿有些颤,一步上前死死按住薛云卉的胳膊:“道长,你可不能不管呀!”
  “这……不在正院里啊……”薛云卉低头看着邹嬷嬷,隐隐提醒道。
  邹嬷嬷猛然想起来了,这位圆清道长可不是她家花银子请来的,而是随行的。本来人家就不要钱了,如今又不是侯夫人住的正院的事物,这让人家怎么出手?
  她看看薛云卉,又看看梁星,后者面色还透着青白,心道只有遇了事,才晓得谁本领更厉害,当下松了薛云卉,又拽过高来家的:“贵府的事,我怎好出头,你……你可赶紧的,不然咱们可要走了!”
  高来家的又犹豫了。
  她怕归怕,可当侯爷的家,做侯爷的主,她也半点不敢。再说了,鬼了怪的又瞧不见,谁知这两人真假?
  她把邹嬷嬷往一旁拉了,低声道:“嬷嬷,不瞒您说,这事儿我可不敢做主,而且,这两个若在这儿登台唱戏,咱们岂不白白损失了?”
  高来家的琢磨的不假,三姑六婆骗人的把戏可多了去了,谨慎些好。可邹嬷嬷却拿眼瞪了她:“慎言!这二位道长是夫人专门派人在福清观请来的。福清观你可晓得?在涿州那也是响当当的,哪里是那些走街窜巷的?她们可都是有真本事的!”
  高来家的见她不听自己的,一时不知怎么办好,一时又怕晚间真有了什么。她到底也有些脑筋,心下一转,突然道:“嬷嬷来这一趟,可不就是给夫人姑娘看个安心的?有了这个事儿,夫人姑娘哪里还能安心?”
  邹嬷嬷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心道这媳妇子精明得紧,倒叫他们武家花钱买她消灾。
  不过,她说的也正是,邹嬷嬷在心里过了一边,暗道,花得又不是自己的钱,成了事,却要算自己立功的,不花白不花。
  她下了决心,便同薛云卉直接说了。
  “……道长把这大院前后都看一遍吧,只要各处能清理干净,咱们夫人必不能亏待!”
  薛云卉佯装犹豫了一下,才应了,心里喜滋滋的自不必提,又同梁星往一边说话。
  “师姐真没事?”
  梁星摇头,却道:“没什么,头晕而已。只你一人在这儿施为可行?我想下去歇歇。”
  薛云卉哪有不应的?梁星下去歇了,她说真道假更不觉得愧对师门,真是正正好。
  这会儿她拂尘一摇,嘴角一翘,往回走去了。
 
 
第015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下)
  碧瓦朱甍,高堂广厦,薛云卉还头一回来这么气派的宅邸办事,不由心生艳羡。
  当年若能有半分选择,她也不投到那坏了事的死鬼身上,天天苦哈哈地赚钱养家,攒钱还债,若不是她有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本事,薛家大房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若是当年投到大家闺秀身上,爹宠娘爱的,再钓个合意的金龟婿,凭她这一身本事,那日子还不得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可惜时不与她,披荆斩棘也得前行呀。
  薛云卉先在方才梁星犯了头疼的地方,步罡踏斗了一番,手上掐着决,嘴上把那《北斗大神咒》默念一遍,在邹嬷嬷和高来家的又敬又畏的眼神中,风轻云淡地道:“此间事了了。”
  她说着掏出一枚黄符纸,上面画的何等的符文,那二人自然看不懂,只听她道:“是个二十年的耗子精作祟,今次收了它,府上应该安宁了。”
  那二人一听二十年的耗子,慌忙往后退了两步。
  一般耗子活过三年已是少见,二十年,难怪成了精了!
  “那……那道长还不快快处置了它?免得再生事端!”邹嬷嬷哆嗦着道。
  “不急,”薛云卉也不再吓这二人,将符纸收入袖中,悠悠说道:“总得带回去,让人见些头尾才是。”
  邹嬷嬷这倒是一下听了出来,她这是怕自家不给钱呢!
  邹嬷嬷也不敢乱说话,暗道此道人道行深,赚钱的路数也通透,真不能小觑,嘴上却只道应该。
  那边,高来家的又道:“道长把后头大大小小的院子也都看一遍吧,我们府能遇上道长消灾解难,真是莫大的福分!”
  “善人不必客气,应该的。”
  可不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么。只要那银子沉甸甸的,消灾解难还不是轻飘飘的事儿?
  她是必定要转一圈的,只那二人却有些不敢了。邹嬷嬷借口年纪大了,腿脚不大利索要走了,高来家的连忙说要亲自送她回去。
  两人都打了跑远些的心思,便差了一个小丫鬟同薛云卉指路。
  薛云卉乐得自在,用拂尘往她二人身上扫了两下,在二人感恩戴德的目光中,眉眼慈悲地道了句“去吧”,就把二人打发走了。
  剩下的事,于薛云卉来说,不过是逛园子罢了。
  她不耐前边整整齐齐的青砖、院墙,连花儿草儿都在花盆里乖乖呆着,规规矩矩的好没意思,转头问了小丫鬟一句,便一头扎进后花园里。
  这个时节,正是百花争艳的时节。
  蝶儿蜂儿你追我赶的流连花间,闹哄哄的和前边的冷清大相径庭。人住的地方,热闹些才好。
  手边有颗折了茎的杜鹃花,耷拉着脑袋,薛云卉将她摘了下来,就手挽了两下,好似画符一般,朝着身后的小丫鬟道:“道长我送你朵花,这可是开了光的花,带了头上,保你好事成双。”
  小丫鬟哪里想到有如此好事,连忙千恩万谢地接过来,笑嘻嘻地簪在了发髻上,朝着薛云卉眨眼。
  薛云卉见她花儿一样的年纪,配着红艳艳的杜鹃花,真是美人美景,看着赏心悦目,又问了她叫什么,可巧就叫映红,薛云卉也道这名起的恰到好处。
  她在花间追蜂引蝶地流连了一番,也不好玩的太过,瞧见花园北边还有一座院在树木掩映之间,想着正好能歇歇,便往那边去了。
  约莫是高来家的吩咐过了,小院是敞着门的,薛云卉先在门前用拂尘挥了两下,还回头跟映红解释,说她这是把浊气封在里头,这样清理的时候,浊气就不会跑了脚。
  映红有点怕,薛云卉见了安慰她,“没事儿,跟紧些,道长我罩着你。”
  二人前后进了小院,薛云卉瞧着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院子,没什么趣味,又往正堂里去了。
  这个院子应是做客人临时歇脚用的,没什么别具特色的东西,也很是规矩。
  薛云卉又往里间走了几步,打算走个过场算是应付了差事,可不知怎地,却觉得这周遭的气氛突然一沉,有些不大对。
  方才,映红还跟在她身后问这问那,现下,映红怎么不说话了?不是让她跟紧点么,难道她不怕了?
  更让她觉得不对的是,屋里气势猛然沉得厉害,冷下来了。
  薛云卉心下微惊,刚欲转身一看究竟,只听身后一个声音,冷冷道:“你来做甚?”
  这句话像三月依旧冰凉的湖水,一下子把薛云卉赏花弄草的好心情都浇灭了。
  薛云卉顿了一下,回过了身来时,却仍是眉目舒展的模样。
  “不过应武夫人的邀约,替夫人和姑娘,看看咱们这宅子罢了。不然侯爷以为呢?”
  她笑盈盈地说着,目光从头到脚地打量着站在她身后一丈处的袁松越,见他穿了一件紫檀色的圆领长袍,领口用金线勾了浅浅一道边,富贵逼人的同时,又透着即将大婚的喜庆。
  只他面上,却半分喜色也无。
  袁松越胃里泛起丝丝反意,让他面色阴沉到底。
  咱们这宅子?也亏她说的出来!
  她还真当她是那呼前拥后的侯府二房了?
  他眯着眼睛,不言语。
  薛云卉自然知道他怎么想的。
  反正这仇结呢,是解不开了,他也不能真的对自己如何,武家的人可看着呢。何不好生恶心恶心他,说不定他烦得紧了,让她滚远些,大家都便宜了。
  因而她又道:“咱家这宅子好是好,只不过……需要一个庚辰年生的人压着才行,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侯爷和武姑娘都不是吧?”
  她说到此处顿了一下,袁松越越发眯了眼瞧她,眼中警告之意甚浓。
  可薛云卉却似浑然不见一般,微微笑了笑,整了整衣裳,拱了拱手,道:“不才,贫道便是庚辰年生人,若是侯爷信得过我,倒可以把正院让与我住,确保侯府上下安泰!”
  她说完,笑意更盛了。
  这一句,彻底将袁松越的火气挑了起来。他两眼一瞪,刚欲发作,眼中映着的却是薛云卉灿烂的笑,和一脸坐等好戏的模样。
  袁松越这怒气不由就压下两分。
  不知死活的女人,也就只能耍耍嘴皮的威风。自己生气发怒,岂不更着了她的道?
  他定定看了她两息,忽的哼笑了一声,“你也不必嚣张,纳妾文书你二叔已经签好送本侯这里来了,本侯现下要捏你,比捏只蚂蚁还简单。不过本侯不急,总要看蚂蚁折腾够了,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才能尽兴。”
  他说什么折腾不折腾的,薛云卉自然不怕,可他说的纳妾文书是怎么回事?
  她那好二叔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还没过门呢,怎么就急着把她卖的一干二净了?!
  薛世历在衙门做事,纳妾文书他过过手就妥帖了,薛云卉还想逃出个清白之身,谁料薛世历急着巴结侯爷,又将她卖了一回。
  她气得心头打颤,畅快的笑也笑不出来了。
  袁松越还道她终于知道怕了,又来添上一把火:“这侯府一进一进的院子,从砖到瓦都是本侯的,本侯让谁生谁就生,让谁死谁就死,你以为,你是谁?一个落魄的克死了未婚夫的小官之女罢了。”
  他阴阳怪气,还冷笑了两声。
  薛云卉这里,气焰蹭的一下升了上来。
  落魄的克死了未婚夫的小官之女?他倒是打听的清楚。连死鬼薛云卉后来又定了亲的事都查的清清楚楚了?
  他这么门清,她也不是两眼一抹黑。
  她忽然哼了一声,咧着嘴笑了起来,唇红齿白地比园子里的杜鹃还鲜亮,只她张口便道:“那侯爷你呢?睚眦必报、靠着太后娘家上位的罪臣庶子么?!”
 
 
第016章 二进武府
  “那侯爷你呢?睚眦必报、靠着太后娘家上位的罪臣庶子么?”
  此言一出,室内一时落针可查。
  室内的青石地板上静静躺着一根草叶,也不知是跟着谁的衣摆飘进来的。它本安安静静地躺着,好似要呼呼大睡一般,却突然袭来一阵狂风,将它从头到脚卷了起来,呼啦一下甩在了墙上。
  草叶轻飘飘的,未发出一息声响,可在这突如其来的狂风中,薛云卉心头一怔,想往后退已是来不及了。
  袁松越盛怒的面孔近在眼前,她见着他额角青筋暴起,再是有恃无恐,也不免浑身绷紧起来。
  “你找死。”
  他一字一顿,咬着牙根说道,指骨噼啪的声音在室内激荡。
  薛云卉深吸了口气,咬紧了牙关。
  两人突然近在呼吸之间了,四只眼睛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眼风之间刀光剑影,室内气氛一时风起云涌。
  薛云卉面不改色,心却狂跳。
  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步冲上前来,似要一掌把她掴死一般?
  薛云卉不知道自己哪个词彻底激怒了他,只她是个输人不输阵的脾气,便是如此境地,也不能吓得哆哆嗦嗦了去。
  她当下拿眼去斜袁松越,“侯爷,我可是武夫人请过来的!夫人可说了,将来都是一家子,让我过来先替姑娘瞧瞧。若是……瞧出来一身伤,恐怕夫人和姑娘可要吓坏了。侯爷说,是也不是?”
  她挑衅地看着袁松越,姣好的面容上尽是胆大妄为,袁松越气的心头突突地跳。
  他本想一把攥了她的领子,可到底是女人,他下不去这个手。
  她还挑衅什么打她的话,他袁松越再不济,也不至打女人,没得让人耻笑。
  他沉了口气,敛了面上怒火,微微别开脸去。
  薛云卉见自己逼退了他,松了口气,刚想硬着嘴道一句“侯爷识相就好”,夸一夸他,却见他冷厉地目光扫射着自己,薄唇轻起,道:“别以为我治不了你,若你再敢挑战我的耐性,我让薛家上下都跟你下地狱!”
  他说完,转身就走,衣摆甩出的弧度也不由让薛云卉一惊。
  她是她,薛家是薛家,哪能混为一谈!
  她这下有些慌了神,心道嚣张过了,连忙敛了心思,听着袁松越这厢出了门,外头又有脚步声传来了,晓得是邹嬷嬷和高来家的闻讯过来了。
  薛云卉心中一动,快步走了出去。
  邹嬷嬷正同袁松越见礼,“老奴没想到侯爷过来,没及时拜见,侯爷勿怪。”
  袁松越约莫知道邹嬷嬷是武夫人跟前的人,见状连忙扶了一把,“嬷嬷不必客气。”
  他脸色不大好,说话也有些僵,邹嬷嬷哪里看不出来。
  她眼角去瞥薛云卉,薛云卉会意,心道正好,连忙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抿着嘴朝邹嬷嬷摇了摇头,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邹嬷嬷心里打鼓,搞不清到底哪里惹了侯爷,心想,难不成侯爷对这道姑看宅子颇有微词。
  她这么一想,连忙替薛云卉打圆场,“这位圆清道长是夫人专程请来的,法力高强,夫人最是信服,让她看看府上,夫人和姑娘都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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