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侯爷怎么就对那人,这么上心呢?这么下去,他很担心以后瑞平侯府,要改成“河东侯府”了!
第193章 离他太近
袁松越吩咐了华康莫要惊动了薛云卉,又让他把晌午请的那位大夫请来候着,便没什么旁的吩咐了。
华康出了门,魏方兴致冲冲地跑来,“康哥,让我去替小庄哥?”
他正被冷成摁在案上练字,和笔较劲较不过,手都酸了,这会儿听说有差事,兴奋地似放了风的野马。
华康自然道是,又提醒他:“不能把夫人看丢了,也不能被发现,记住了?”
魏方高高兴兴地说记住了,这便点脚飞跑了。
保定卫拨给薛云涯的院子里,薛云卉正同薛云涯唠家常。
“……大哥身子好多了,我带阿荞过来的时候,他已是能出门转转了。”
“那自是好,耽误了这么多年举业,想来大哥心里也憋屈很久了。”薛云涯道。
薛云卉说是,薛云沧读书读得好,文章写得也好,若是不这场大病耽搁了这许久,举人是定然考出来了,这倒让她突然想起薛云涯来:“三哥呢?可能考个武举?”
薛云涯一愣,笑了,“倒让穗穗猜到了,是有这么个意思。就是功夫还不够硬,还得练一练。”
他不是军户的身份,若非是河间府的一位百户看重他有学识有见地,又一心想进到军中效力,他自然是当不成这总旗的。只他那会儿已是十六七的那年纪,练功练得晚,难能练成什么好功夫了,只能学些硬本事来。
薛云卉同魏方他们这些人在一起这些日子,对这个倒是了解不少,两人正经聊起练功夫的事情来。
倒是阿荞,一直在一旁吃糖豆,眼睛时不时看看外间飞来飞去的雀儿,突然,她站了起来,道:“三叔,姑姑,阿荞要去院子里边玩!”
这个小院辟出来单给了薛云涯住,阿荞要出去耍自然没什么不妥,薛云卉当即应了,嘱咐她别摔了跤。
阿荞扔了糖豆,迈着小腿跑了出去,一跑出去,便瞪着两只大眼睛往屋顶上看,什么都没瞧见,皱了皱眉头。
魏方躲在一棵茂密的树里,擦了擦冷汗。这小姑娘,好像是瞧见他了!
他不就是从房顶掠过了一下么?他保证连巡逻的官兵都没瞧见,不想,却被这丁点大小的小姑娘瞧见了!魏方躲在树里不敢动弹,见阿荞转着圈四处看,更是不敢动一下了。
他缩着脑袋,小心打量阿荞了一会儿,见她耷拉了小脑袋,又回屋子去了,才大喘了两口气,顿了一顿,准备转到另外一颗更茂密的树上去。他松了松筋骨,找了一个恰当的着力点,看了一遍线路。保证不会被屋里的人再瞧见。
脚下发力,魏方极快地蹿出了这棵树,恰巧能从眼角里瞧见那屋子,房门半掩着,房里的人正说到兴处,连忙越发使了力,这便要飞身到另一颗树上。
不想就在此时,那房前摆着的一株花树后头,突然跳出来了个小姑娘,这小姑娘捂着嘴巴呵呵地笑,可不正是阿荞!
魏方脚下一滑,差点摔下房顶。
阿荞倒是被他这一滑吓了一跳,“啊”了一声。
房内立即有人问,“阿荞,怎么了?”
魏方被这声问得心肝一颤,差一点又要脚底打滑了,好在阿荞立即回了句话。
“没事,姑姑。”
里边的人说了句“乖乖的,别乱跑”,便又继续方才的话题去了。
魏方大大松了口气,这会儿被阿荞抓了个现行,那他还要不要躲起来呢?他真真是没料到,这小姑娘居然跟他玩躲猫猫?
躲猫猫的小姑娘朝他招了手,歪着脑袋笑嘻嘻打量他,没说什么,可眼睛里的意思是,“还不下来陪我玩?”
魏方磨蹭了两下,到底还是下去了,只是暗自叮嘱自己,千万闭紧嘴巴。
阿荞往墙角挪了挪,盯着魏方小声地笑,“你怎么又来了?”
魏方谨慎地点了点头,不敢说一句话。
阿荞又问:“为什么不能告诉姑姑?”
魏方摇摇头,还是不敢回答。
“那你上回说夫人,是谁的夫人?”
魏方苦着脸,更是摆手连连。
阿荞转身就走。
“唉!你去哪呀?”魏方被她惊着了。
前边阿荞头也不回地答道:“告诉姑姑去呗!”
魏方这下急了,又不敢大声吵嚷,只得抓住阿荞的小袖子,“哎呀,有话好好说!你别告诉夫人!”
阿荞顿住了脚步,转过头来,指着他:“是你先不好好说话的。”
魏方哽住了,突然觉得,自家哥哥让自己练字,好像也没这么难了。
“你怎么又来了?”阿荞看着他,认真问。
“来……来保护夫人……”
阿荞点点头,“为什么不能告诉姑姑?”
“因为……夫人她不能知道……”
阿荞没表态,又问:“那你上回说夫人,是谁的夫人?”
这个问题真是把魏方问出了一身汗,可阿荞就这么盯着他,他有几个胆子不说?磨磨唧唧了半晌,小声问道:“你能不告诉夫人吗?”
阿荞想了想,点了点头,又看着他。
“是……是我们侯……侯爷的夫人。”
魏方说完,便见阿荞一双大眼睛里笑意满满,他是越发苦了脸,这下完了,真把侯爷供出来了!
他很怕阿荞再问,不想阿荞却不问了,道:“你藏起来吧。”
魏方似听见了天籁,再不敢呆,点脚飞跑了,
阿荞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点脚就飞的好本事,满意地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逗蚂蚁去了。
……
晚间,薛云涯果然弄了桌席面来,全是姑侄俩爱吃的,薛云卉甚是惊喜,眼见着薛云涯还抱了一小坛子酒来,便道:“哥哥与我一只酒盅,我也喝些,乐呵乐呵。”
“你要喝么?我这酒可厉害着呢!你受不住!”
这话很有些似曾相识,薛云卉愣了一下,上回喝酒之后便出了大事了,她觉得自己对这种厉害的酒可能真没本事喝,因而她也不知道这酒还当不当喝了。
倒是薛云涯想起了什么,笑道:“我方才好像瞧见,有几个兵拿果酒偷着香香嘴儿来着。那玩意儿不醉人,你等着,我给你讨去。”
薛云卉想说不喝也无妨,却见他一阵风似地去了。
喝点果酒是肯定不会醉了,想来也不会再出什么丑事,薛云卉微微定下心来,带着阿荞洗了洗手,又在院里洒了些驱蚊的香露,那小丫头已是眼巴巴地盯着桌上的席面眼都不眨了。
薛云卉笑骂:“没出息!不知道,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饿鬼!”
话一出口,突然想起在山窝窝里吃包子那一回,也有个人如此嫌弃地说她。
思绪一落,薛云卉又是一愣。
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老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呢?
莫不是离他太近,太紧张了?
第194章 果断装睡
薛云涯拿来的枇杷酒真是不错,喝起来凉丝丝的,入口回甘,入腹醇厚。秋日马上就来了,是该喝些滋润清热的东西。
薛云卉给阿荞也喂了两口,不过小孩子家家的,酒这个东西还是少沾的妙,因此也不让她多喝,夹了条薛云涯特地叫人买来的小酥鱼,让她小心剥着吃。
“……哥哥也该回家看看婶娘。虽二叔他……二叔的事我也不说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婶娘总还是疼你念你的。这两年多,婶娘身子总有不好,人一病了,就想得多。上次伤风我去瞧她,她拉着我的手直哭,说是指不定哪天去了,你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薛云涯眼中忽然就又了波光,举起手里的酒盅,一仰头饮尽了。
话说到这,薛云卉也不知怎么说了,就是觉得二婶娘这些年在二叔这等没情意的人身边,也是不好过的很。
再加上赌鬼薛云洋和苟氏两口子,一个没了命地赌钱,一个挖空心思算计,二婶娘这个继母当得,这个家当得,都是十分地艰辛。
薛云卉自然都看在眼里,只是大多时候,爱莫能助。
薛云涯饮干这杯酒,眼中的波光未减反增,他抹了一把,道:“本想快快混出些模样,把我娘接出那火坑,可惜一再地耽搁,如今也就是个总旗罢了,如何能在他脸前,有底气地说把娘接走?!唉!”
他说到恨处,一拳砸在桌子上,把阿荞吓了一跳,往薛云卉怀里钻了钻。
薛云涯说的“他”,自然是薛云卉的二叔薛世历。
薛云涯当年愤而离家,正因为和薛世历吵到不可开交,再受不住他那小人模样,这才背井离乡两年有余,不曾回过一次。
薛云卉当时恰在观里,自然不晓得个中细节。只听卢婶说,薛云涯本是和他舅家阮家的表妹有口头婚约,两家也一直都是这个意思,阮家早已将薛云涯当作半个儿子,他外祖母临死的时候,还移了名下好些田产与他。
谁知后来不知为何,薛世历忽然给薛云涯相看了旁的亲事,既没知会阮家,甚至连阮氏都不知道,便要正经定下,直把阮家人全部惹恼,和薛家全全断了往来,那位表妹更是没出几月便远远地嫁人了。
薛云卉不好问这等陈年往事,只好同薛云涯道:“哥哥了却这一桩事,回趟家吧,我想婶娘也不求多,能见你一面,她也能安心不是?”
薛云涯深深叹了口气,点了头。
兄妹二人一时无话,薛云卉见阿荞吃得差不多了,许是方才喝了点果酒的缘故,脸蛋红彤彤的,问她:“可吃饱了?”
小东西点头如捣蒜,薛云卉笑道:“那姑姑先送你去睡觉。”
她同薛云涯打了个招呼,抱着阿荞回了厢房,给她洗了洗,脱了衣裳,打了蚊子,便让她睡去了。
兄妹二人坐下继续喝酒闲聊。
约莫过了两刻钟,薛云卉的枇杷酒喝了大半,薛云涯的小酒坛子也要见了底,兄妹二人都吃得大差不离,这便准备离席了,倒是突然有兵过来寻薛云涯,说有位大人有事要寻他。
两人倒是惊奇了一下,问是哪位大人,那兵却说不清楚,只道得赶紧去。
在薛云涯这个小总旗上头,尽是“大人”,他也不敢怠慢,匆匆地洗了把脸,换了身衣裳去了。
院子里没了人,只有外间官兵巡逻的脚步声时不时远远近近地传来。
果酒也是酒,虽薛云卉不似阿荞一般,喝两口就通红着小脸拱进被窝里见周公,可她身上也有些散了劲。
院子里还有小风,夹带着如同从湖面上泛起的清爽,在薛云卉脸庞上轻抚。她吹了一会儿,觉得累了,趴在了石桌上想事情。
想想薛云涯这些年不回家,也不成亲,阮氏想起就愁得落泪;再想想卫慕只身来的时候,便道是父亲逼她嫁人,连医都不让她学了;又想到似二婶娘和薛云沧,一不小心或嫁或娶了错的人,牵扯得后辈都不得安生。
若不是为了繁衍子嗣,作甚要成亲呢?
好在她想得明白,身后事就交给那个撅着屁股睡觉的小丫头片子了,再不济,过些年等她学艺精些,收个徒弟,也是有人烧香烧钱的,成不成亲,可不是闲情之事么?
况且,在世人眼里,她这身子可是那残花败柳,若真成亲,说不定大婚夜里,就要被夫君掐死在床上。她才不找那个罪受呢!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倒有了几分睡意,只是还没等她沉入黑乡,便听得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这脚步声很是熟悉呢。
只是,她分辨着分辨着,后背的汗毛竖了起来!
鬼侯爷!
薛云卉不敢抬头看,甚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仍旧这么趴着,好像装死的兵,设想能逃过一劫。
她不动,还特意把呼吸放缓了去,暗暗告诉自己,也许真能逃过。
就在她渐长的呼吸声中,来人到了她身前。透过臂弯的缝隙,她瞧见了气死风灯投下的光亮,在他墨色皂靴面上悠悠打转。
他开了口:“怎么又喝酒了?”
语气中似有薄责。
薛云卉心道,又没喝他家的酒,他管得着吗?可心里也知道,他这个“又”字,有何种深刻的含义。
含不含义的,也管不了了,她现下最重要的,是要管住自己的嘴,果断装睡!
果然,她没回应,男人并不奇怪,只轻叹了一声。
薛云卉不知他接下里要作甚,若他就这么将她扛走,她得想想这装睡还要不要装下去,不知道喊人的话,有没有效果。
想到这,她突然想到有人含糊其辞地把薛云涯叫走的事。
完了,这根本是早有预谋,她除了能把睡着的小丫头片子喊醒之外,看样是没用了。总不能指望着小丫头片子拿着拴在腰上的宝葫芦,对着他大喊“放下我姑姑”吧?
只这一瞬,她已是思绪转了千帆,不过,预想中被人粗暴地扛在肩头逮走,却是没发生,反而后脑束起的头发和右耳旁,感到了轻柔的凉意。
那人竟伸手轻抚了上来!
若不是极力压着,薛云卉差一点跳起来喊一句:“你干嘛?!”
好在她没有,反倒是身侧的男人低声说了句话,让她心头莫名发颤。
“醉了也好。”
第195章 瞧病
醉了怎么好,男人没有继续说下去,薛云卉却想到了七夕夜的那笔糊涂账。
老天爷,他要做什么呀?
薛云卉暗暗警觉了起来,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找个恰当的时机,出其不意地逃走。
她晓得他不是那会牵连旁人的性子,应该也不能拿薛云涯和阿荞怎么样。只是这卫所都是兵,对他而言,那是一呼百应,自己能不能逃出去,很是个问题。
她思来想去那许多,终归是不敢乱动弹,仍继续装睡着,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然而男人却轻轻把手从她颈侧拿开,转身往外走了几步,问:“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