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珠——沈碧瓷
时间:2018-07-18 09:35:36

 
 
第4章 盗蚌
  “公子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月明珠留意到这位帅哥自始至终都没有出过价。既然不出价,不想买珠子,来此何意?
  男子神情淡漠:“在下成婚在即。想为未过门的妻子寻颗世上罕见的聘礼!”
  月明珠的神情刹时柔和了许多。
  “不知公子想要什么样的珠宝呢?”
  男子望定她:“黑珍珠。”
  月明珠心底吃惊,神却未动分毫。
  “阁下好眼力。”当时并未发现有什么人藏在暗处。谁料竟然还是被人暗暗叮哨了。便是月向宁,也露出几许惊讶和慌恐:这个男子虽然年轻,但显然颇有身价。若是意图不轨——月向宁不禁双眉紧皱,握紧了拳头。
  男子见明珠这般镇定自若,心下也有诧异。只见月明珠极爽快的取出一枚珠子,托在手心,送到他面前。
  “公子可满意?”
  明珠的手,娇嫩洁白得仿若清晨初开的桅子花,一枚颜幽绿的珠子静静躺在她淡粉娇柔的手心,男子一时看得呆住,立即反应过来,耳朵根却不禁有点红了。
  珠光迎面,霓彩流转。整颗珠子圆润无瑕,堪称完美。
  男子深深吸了口气,赞道:“珍品!”
  明珠想到不得不放弃的那些珠蚌,心痛更甚。好在她极有职业道德,从不干宰客的事,开价道:“五万两,不二价。”
  男子点头。这个价格很合理。他深深看了眼明珠,命下人付了银票,问:“不给我一张图纸么?”
  明珠正颜道:“我的图纸很贵。”真当她的设计不要钱么?前世私下请她设计定制珠宝的单价都是五位数起!
  男子失笑,竟然觉得她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颇为可爱。
  交易即成,他正欲起身告辞,突然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雅室的门砰的声被推开,一群官兵气势汹汹的冲进屋来,为首一人喝道:“是谁在街上剖到珍珠的?给我出来!”
  月向宁大吃一惊。月明珠却暗暗叹息:还是来了。
  男子回头怒道:“何事这般凶恶!”
  “啊!是沈公子!”为首的兵头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沈公子见谅,小的办差呢!”
  沈公子冷冷的盯着他:“若我没记错,铺子上剖得的珍珠,无论轻贵都归客人所有,官府不得干涉!”
  “是!公子没记错。这不是出大事了么?小的不得不谨慎行事啊!”兵头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沈公子听得面一变。
  “当真?”
  “自是真的。通报都下来了。我这不是急嘛!多少年了都没剖到过几颗好珠子,怎么偏生他们这般运气?!”
  月向宁忍不住问:“沈公子、这位官爷,不知出了何事?”
  沈公子面沉郁,也不瞒他:“合浦郡玲珑池的珠蚌昨夜被盗。”
  月向宁啊的声,算是明白他们父女不幸撞在枪口上了。
  合浦郡靠海,自古以来便盛产海珠,是为南珠。业界曾有云:西珠不如东珠,东珠不如南珠。可见南珠品质之好。前朝曾因过度开采珍珠而令近海内无珠可采。本朝便采用轮休的方式,将近海大大小小的分为几十个采珠区。玲珑池已经休养停采了二十年,近来正准备开采,谁知竟被盗了!
  “官爷是怀疑我们和商铺勾联?”月向宁笑了笑,取出全家的户藉凭证及通行令。“在下家小两月前从京城出发,一路风尘至此。请官爷明查。”
  那差官看了凭证,还给他,挥手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半路勾结的?还是和我到衙门走一趟。”
  “大人英明。”明珠意外的开口。
  官差一听之下,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称赞自己,忍不住道:“跟爷拍马屁没用。”
  明珠忍着嗓痛,慢慢道:“明珠真心称赞,绝无拍马之意。”
  沈公子奇道:“你有何见解?”
  那官差颇给沈公子面子,也就笑嘻嘻的听她说话。反正是个小美人,多看两眼也好的。他之前已经捉了老快,许多听到风声的人都到老快的铺子里试手气,可惜没一个成事的。因此明知这几个客人犯案的可能性不大,但他却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此时,沈公子却突然想起月明珠采得黑珍珠的那家铺子。当时月明珠的动作颇为蹊跷。明明已经选了十几只珠蚌,可是后来却又放了回去,重新选了一些……
  明珠又道:“我有些想法,想向官爷请教。”
  官差一扬眉:“哟,你倒是说说!”
  “盗贼必是深夜入海盗蚌。若是一路逃至越州城,当是卯时。”
  官差粗算了下路程脚力,点头表示同意。
  “他们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必然刻意隐瞒踪迹。而且盗走珠蚌数量想来不少,他们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进城来的呢?”
  官差听得认真,暗想:老子也觉得奇怪呢!咱这镇上没瞅到啥可疑的人,也没发现来路不明的珠蚌啊。
  明珠见他还没开窍,继续提点他:“官爷再想想,这越州城里,什么人起早摸黑又带着珠蚌而不会被怀疑呢?”
  沈公子刹时反应过来:“是他们——”
  官差这时也跳了起来:“还真是老快他们——”
  沈公子摇头道:“老快是否参与尚不能确定。但那些铺子里的老板和店员要全部捉拿审问。尤其是最后那家店铺的男人。”说完,他看了眼明珠。明珠此时也望向他,两人心照不宣,各自别过头去。
  “老子刚才已经捉了老快——”
  明珠叹息:“打草惊蛇。”
  那官差急得跺脚,一边挥手一边往外冲:“走,捉人去!”
  官差走得一干二净,月向宁和沈公子都盯着月明珠,似要将她看出朵花来。
  “这么简单的事,你们都没想到?”明珠不以为然的抛下一句话,在门口等候的两个丫鬟的陪扶下,径自回房。
  留下沈公子与月向宁面面相觑,各自尴尬。
  次日清早,月向宁父子在前堂吃早饭时,听到了最新的消息。
  官差连夜捉了街上珠蚌铺子的所有店家,夜审之下果然发现线索。鲛妇的男人招供,他昨日一早在海边进货回家时,遇上两个同行,行路时不当心,从车上散落一地珠蚌。鲛妇的男人帮他们一起收拾时,起了贪小便宜的心思,趁人不注意偷藏了十几个大蚌。现在想来,那两个同行是有些心虚不安的样子。
  官差继续追问他们的模样,画了图像全城揖捕。
  到中午的时候,有人认出图象上的人是隔壁林家镇上的一对兄弟,于是官差极快的上门,人赃俱获。
  这对兄弟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被下了黑手,偷走珠蚌留下了线索。
  至于鲛妇男人的铺子,下午便有官差坐镇,近千只母贝现场剖珠,不时传来惊呼声:“天哪,有珍珠啊!”
  “好大的珠子!”
  “又一颗,又一颗!”
  最后,一共取出八枚大小不一的珍珠,其中一颗龙眼大的粉紫珍珠最为珍贵。
  “不愧是玲珑池的母贝啊!”官员们无不赞叹。据鲛妇男人所说,只得了十几个珠蚌,竟取出八枚珍珠,其中还有一枚珍贵非常的紫珠,可见玲珑池今年必然大丰收!
  至于之前已经有个客人剖走了一颗黑珍珠的事儿,鲛妇绝口不提。
  月家离镇出发前,月向宁买了些小礼品送到这些珠蚌铺子里,表示歉意:若不是他们剖到珠子,也不会让各位店家受惊。各店家老板自是表示:不关月先生的事儿,都是偷蚌的人不好。
  送到鲛妇铺子的时候,月向宁笑道:“听说你丈夫这次吃了不少苦,这些东西聊表心意。替他压压惊。”
  鲛妇高兴的收了。回家后拆开一看,果然藏着厚厚一打银票,三张一千两的,两张五百两的,五张一百两的,其余都是五十两一张。
  一共五千两!鲛妇兴奋的快要晕过去了。她藏好银票,担心丈夫喝醉酒说漏嘴引来大祸,也没告诉他。只寻个恰当机会再做安排。
 
 
第5章 怒怼老宅
  再说明珠一家,有了银子,明珠自然是要花用的。于是,换了最新最漂亮最舒适的大马车,碧纱轻拢,香炉伺候,这还不算,每辆马车又按明珠的要求重新打造了一番。这回没人说嘴,反倒个个喜气洋洋。
  月明华道:“妹妹原来的马车就不要换了。”言下之意,可让他和父亲共坐。
  明珠点头:“放货物。”
  明华:==
  来时没多少行礼,可离开的时候,大包小包,林林总总又塞了三辆马车。
  明珠还买了些略有瑕次的淡水珍珠,各种形状颜都有,两个丫鬟不明白小姐的用意,明珠也笑而不语。
  一行人一扫之前的低迷沉郁,欢欣喜气的赶往合浦老家。
  不过一天的路程,便抵达了合浦郡。
  彼时合浦郡管辖合浦、徐闻、荡昌、朱官、朱卢、晋始、新安六县,郡治在合浦县城。因采珠业的繁荣,合浦虽然地处偏远,也颇繁华热闹。
  城门口,月向宁目光扫过来来往往的人流,流露出几许失意:他早已书信家人,近日即将抵达。此时,老宅却无一人前来接他。
  月明华想安慰父亲几句,可对老宅却实在没多少好感,因而也不乐意为他们开脱。怪声怪气道:“叔父公务繁忙,思虑不周也是情有可原。”
  天晓得!他家那位叔父比之月向宁小了八岁,是月母老来子,自小宠爱有加。月老爷子贩珠起家,月向宁从小喜欢摆弄珠子,走了工匠之路。但颇惹月母不喜:明明挺聪明的长子,不子承父业,却要做手工匠人。就算因手艺出众被招进皇宫,也依旧是个不入流的行当!月向海却自小喜欢读书,一路过官斩将的考到了举人,月母大为欢喜,更是将这个小儿子捧在手心里疼宠。这些年,为了他的仕途也不知花了多少银子,大多花费还都是月向宁供给的,终于让月向海得了个合浦县县丞职位。即便如此,月向宁偶尔回家一两趟,月母依旧没给长子多少好眼,在她看来:既然长子放弃了科举之路,那出钱供养弟弟读书当官,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如今月向宁丢了差事,没了银钱收入,还不知要被月母如何嫌弃呢。
  马车驶向老宅,月明华见门庭冷落,大门紧闭,冷笑一声。跳下马车,大声问:“父亲,祖母和叔父不知道我们要回来么?”
  月向宁面难看,没有接口。倒是明珠的丫头白芷在小姐的提醒下大声道:“怎么会呢?老爷的书信一路没停过。少爷别是我们走错地方了?”
  月明华暗笑,叹道:“难道是搬家了不成?门口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
  他们声音响得过分,左邻右舍都有听见,立即有人探出门来观望。
  “啊哟,这不是阿宁嘛!”
  “刘婶。”月向宁忙下了马车给故人行礼招呼。
  “阿宁回来了啊,好啊好啊!”刘婶圆圆的脸笑容满面,嘴角却偷偷朝他家门口撇了一下。轻声道,“在家呢。”
  月明华上前敲了门,半晌无人回应。
  月明华冷笑,这个家门,当他愿意进么?月向宁动了真怒,儒雅的脸面铁青,冷哼一声。
  却听明珠在车里冷冷的道:“走!”
  月明华一挥马鞭,喝道:“走!”
  月向宁心中虽有对老宅的不舍,但此时也深恨家人薄情,竟如此待他。点头道:“走!”
  此时,从老宅边上的小道里跑来一个家仆样的人,口里叫道:“大老爷,大老爷!”
  月向宁冷冷瞥他一眼,却不开口。
  那家仆捏了把汗,苦笑:“请大老爷见谅,并非是奴才故意不开门,实在是……大门坏了。请老爷跟我从侧门进。”
  月明华怒极反笑。堂堂月家的嫡子嫡孙走侧门?他那位祖母的脑子不是被雷劈了?
  月向宁气极,反倒平静下来。他瞧着大门,问:“坏了?”
  家仆忙不迭点头,一脸的真诚。
  “那便遣人来修。何时修好了,我何时再来。”
  爹爹威武!
  明华明珠明岚心底一起呐喊。
  说毕,马车一转车头,毫不留恋地渐行渐远。看得这名家仆满心奇怪。
  不是说大老爷得罪了贵人落魄回乡么?可这样子,哪儿落魄了?那几辆华贵的马车、还有那几车满满的货物。若不是老夫人事先吩咐,他还以为是哪家老爷贵人荣归故里衣锦还乡呢!
  满腹疑惑的回屋里禀明了情况,月母大怒:“混账东西,竟敢这样对我!”
  月向海劝道:“娘,别生气,想来是兄长失了前程,心情不好——”
  “前程?他还能有什么前程?!他什么时候有过前程?他不争气得罪了贵人回老家,他女儿水性杨花自甘为妾!沈家退婚就在眼前!我肯收留他们一家便已是天大的情义了。他还想如何?”月母气得全身颤斗:只因她的威严被侵犯。她想给长子一个下马威,让他以后乖乖听话,没料却被人一巴掌拍了回来。这下可好,怕是街坊都知道她拿捏长子不成反被怒怼的事儿了。
  “娘!”月向海眼珠直转,“您没听陈管家说,大哥载了好几车的东西。用的马车也都是上等的。”
  月母回过神:“你是说他还有钱?”
  “怕是不少呢。”月向海微笑,“想来大哥这些年在宫里,还是得了不少贵人的赏赐。”
  月母凝了凝神:“管家呢?把老大给我追回来!”
  月向海忙摇首:“娘。大哥现在负气而去,追是追不回来的。不如我明日亲自去请。”
  “我的儿啊,你可是堂堂县丞,怎么好委屈你!”月母已是满脸慈爱。
  “那是我兄长,委屈什么?”月向海微笑。
  “还是你孝顺听话。唉,老大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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