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太太捻起了冯希文送来的牛舌饼,“嗯,不错,说起来,这a市这么多点心铺子,我最喜欢的还是稻香村。”
“不过小冯啊,你方奶奶我有一句话还是要提醒你,这树大招风,我看那苗丫头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啊,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冯希文神色一正,方老太太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他摩挲了一下手指,轻轻的点了点头,“我明白。”
a市第一医院
罗婉云手上打了石膏,正躺在单人病房里不住呻/吟。
“妈,我手疼,我都快疼死了。”
病床前的罗母坐立难安,想着方的哄劝罗婉云,“好了好了,再忍忍,医生说了,一会就不疼了。”
“要不,妈给你削个苹果吃好不好?这苹果可甜了……”
罗婉云单手捂住了耳朵,“我不吃苹果。”
“我要梁哲,妈,你跟爸说,让他帮我把梁哲找来嘛!”
推门进病房的罗胜宏听到女儿这没志气的话,不悦道:“要什么梁哲,他不会来了。你们断了刚好!”
“什么?为什么啊!”
“你们都分手了,你以后不许再提他!”
罗婉云一下子坐了起来,嘟着嘴就要下地,“我不管,我就是要他!你们都不帮我,我就自己去找他。”
罗胜宏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老子说了不许去!”
罗婉云平时虽然娇生惯养,但行/事却从来都是在罗父定下的框架内,如今他一发火,罗婉云顿时吓得不敢再动。
只是心里却到底不平,抿着唇委屈的抽泣道:“你凶什么凶,你当时不也说梁哲不错吗?”
罗母心疼女儿,连忙上前帮罗婉云拭泪,“好了,你爸爸这么说,肯定是有原因的老罗你说是不是。”
罗胜宏却摇头,“此一时彼一时,你带梁哲回家的时候我是觉得他不错。现在看看,格局太低,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婉云受伤了,他来都不来。我这边刚托关系让他爸停职,梁家马上就递了辞职手续。这是干什么,他这是要跟我打擂台!”
“就这样的人,还想做我罗胜宏的女婿,他做梦!”
这么不识抬举,他就要让这个梁哲知道,什么叫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罗胜宏自认也是风里雨里一辈子了,虽然如今碍于形势,只能退居二线,韬光养晦,但不代表自己要任一个毛头小子骑在他头上。
看着抽抽嗒嗒的女儿,他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好了好了,你既然受伤了,就给我老老实实养病。等风声过了我再想办法送你去美国。”
罗婉云借着揉眼睛偷偷看了罗胜宏一眼,嘟着嘴闷声哦了一声。然而心里怎么想,却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傍晚,吃过晚餐,傅静秋惯例带着两个孩子出去散步,冯希文今天也知道在想什么,一直紧锁着眉头,就连散步也没有加入。
“我知道,今天那个坏女/人又来骚扰哥哥了。”
傅静秋的第一反应却是惊喜,“小琴,你都会说骚扰了。看来方奶奶说得没错,我们小琴语言能力特别棒!”
“不过坏女/人?小武,是苗珍吗?”
一旁的冯希武点了点头,看着晚霞下傅静秋柔美的侧脸,冯希武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憋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你要小心!她肯定喜欢大哥!”
傅静秋配合的点头,伸手揉了揉傅希武毛茸茸的小脑袋瓜,赶在他羞恼之前做出了一副受教的模样,“好!我知道了,谢谢小琴和小武。”
回了四合院,正赶上一脸羞愧的姜小六从屋里出来,他手里抱着个大纸盒子,看到傅静秋唤了声嫂子就低头出了四合院,脚步匆匆的消失在夜色里。
“怎么,今天我们的小帅哥又被爱慕者堵在家里了?”
冯希文伸手捏了捏傅静秋挺翘的小鼻子,“又胡说。”
“不过,”冯希文抱紧了傅静秋,暗示般蹭了蹭她,不怀好意的侧头在她耳边吐着热气,“我小不小,你不是最清楚吗?”
傅静秋刚散步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澡,身上却散发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冯希文用下巴上的胡渣在她柔嫩的脸颊上蹭了蹭,捉着她的手让她感受。
傅静秋就势在他手心拧了一把,对冯希文来说却不痛不痒,更像是一种挑逗。两人像藤蔓一样交缠了一会,纾解了的冯希文才抱着无力的傅静秋说起了正事。
“这么说,你把家里剩下的几十本《产品目录》都给姜小六了?”
冯希文说话时,胸膛震动间仿佛还带着回声,“嗯,本来这也是最后一笔生意了。”
傅静秋换了个姿势,伸手将冯希文浓密的黑发揉得凌/乱,“我都听你的。”
“嗯。放心,不会有事的。”
冯希文侧头噙/住了傅静秋的唇,轻/咬细啃,辗转吮/吸,压着她重新沉浸进了欢愉里。
罗婉云在医院里闷了一天就想出院了,对罗母的解释是她无聊,但她心里却还是想再见见梁哲。
那天,是她冲动了。说来说去,还是怪傅静秋,她一个小村姑,老老实实呆在乡下不好吗?非要跑来a大,这个女/人,简直就像是生来克她一样,一遇上她,自己就没好事。
罗母自然是不放心,软硬兼施的将罗婉云又多了几天,罗婉云手不方便,偏偏哪也去不了,整个人便越/发急躁。
“罗同志,我听说你生病了,特意来看你。”
罗婉云刚换完药,伤口一抽一抽的疼得正厉害,闻言想都不想就将手边的搪瓷杯摔了过去,“滚,都给我滚!”
苗珍躲避不及,额头上顿时被砸出了个大包。
罗母去打开水去了,病房里只有罗婉云一个人,苗珍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平复了怒气,咬牙捡起了搪瓷杯,扯着笑放到了床头柜上。
“我是苗珍啊,你还记得吗?和梁哲一起下乡的那个,我们之前不是还见过吗?”
提起梁哲,罗婉云多了几分耐心,她眯着眼打量了苗珍一番,目光在苗珍断了一截的裤腿上顿了顿,撇着嘴回道:“哦,是你啊,有事吗?”
苗珍不自在的缩了缩脚,她合身的裤子只有一条,偏偏这几天一直下雨,到现在还没有干,没办法,她只能穿从前初中做好的裤子上下学。
强忍着脸上的温度,苗珍坐到了罗婉云床边,“我听说你住院了,所以来看看你。”
“对了,还没恭喜你呢,听说梁哲评上了市三好,还上报纸了呢。我特意买了一份带给你看。”
苗珍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折叠整齐的报纸,“罗同志,我可真羡慕你啊,我们一起下乡的知青里,可就梁哲,是最优秀的。”
被关在病房里,梁哲的消息对罗婉云来说简直是久旱逢甘露,她一把扯过报纸,眼中的期待却在看见大合照时变成了气恨。
黑白照里,站在末排的梁哲紧紧挨着傅静秋,他们俩都是生得出挑,偏偏又都穿着白衬衣,胸前带着大红花,一眼望去,最是打眼。
看着罗婉云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的指节,苗珍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就连额头上的肿痛都消了几分。
哼,她不是得意吗?不是高高在上吗?还不是爱情里的失败者。
不枉她一看到报纸就特意请假来看她,罗婉云啊罗婉云,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苗珍垂眼掩去了眼底的笑意,故做惋惜道:“唉,可惜的是这次三好学生没有你。要不然,你们小情侣一起上报纸多风光啊。”
“要我说,你可比那个傅静秋优秀多了,她算什么,一个只会走歪门邪道,整天想着投机倒把的村姑罢了。”
第156章 七十年代
歪门邪道, 投机倒把?
这词罗婉云太熟悉了, 她年纪还小的时候, 她爸就用这些拉下过不少对手。任你有十八般武艺,只要和投机倒把沾上了边,不死也得脱层皮。
见罗婉云将自己说得话听进去了,苗珍眼中闪过几丝得意。紧接着, 她又像是自觉失言一般捂住了嘴,一副说错话的样子。
罗婉云见她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急忙放下报纸, 侧身抓/住了苗珍的手, “你说傅静秋投机倒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都知道些什么, 快说呀!”
苗珍欣赏了一会她脸上的急切, 刻意放慢了语速回道:“我……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啊。”
她凑到了罗婉云耳边,将早前准备好的腹稿一一道来, “你不知道,从前我们还在傅家村下乡的时候,傅静秋是订了亲的。不过她这人,最是爱慕虚荣,一见到梁哲,就百般倒贴。”
“靠着博取梁哲同情, 她甩了从前那个黑五类未婚夫,硬是巴上了梁哲。”
苗珍一边观察着罗婉云的表情一边调整自己说话的内容,见她对冯希文没什么兴趣, 苗珍连忙将话题转移到了傅静秋身上,“当然,梁哲那也是一时被她迷惑,回来以后遇上你了,这不就迷途知返了吗。”
“没想到的是,这个傅静秋不死心,又追来了a市。她和他那个未婚夫,就跟我住在一个胡同里。你想,他们这种穷乡僻壤出来的乡下人,居然能在a市买下一个四合院,这钱是哪来的?”
罗婉云皱眉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看,那傅静秋平时穿着打扮,确实不像穷人。”
“是啊,所以我就稍微留心观察了一下,发现傅静秋和他那个未婚夫啊,在偷偷倒卖什么《产品样本》,a市好多厂子都是他们的顾客呢。我就寻思着,这不是囤积居奇,投机倒把吗?”
苗珍故意叹了口气,“唉,你说这人怎么这么虚伪,背地里坏事做尽了,明面上还踩着别人的名声往上爬,就傅静秋这样的人,还是什么三好学生,大家都被她骗了。”
罗婉云攥紧了手中的报纸,若有所思的喃喃道:“你说的不错,大家都被她骗了。”
苗珍见自己目的达成,也不多留,又和心不在焉的罗婉云寒暄了几句,就心满意足的告辞了。
她走后,罗婉云一直在反复想着傅静秋投机倒把的事情。
傅静秋没来之前,她和梁哲之间是那么的顺利和幸福,偏偏她一来,自己的学业和爱情都开始不顺起来。一想起梁哲看傅静秋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说到底,是她这样清清白白的女孩子段数太低,才会被阴险狡诈的傅静秋给害了。那天在礼堂时也是这样,大家都没有说话,偏偏傅静秋就站出来说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踩着自己博了个好名声。
思来想去,罗婉云越来越觉得自己责任重大,既然被她知道了真/相,她又有这个条件与能力,她就应该站出来主持公道,向大家揭穿傅静秋的假面,尤其是梁哲,他知道傅静秋背地里做出来的事情后,肯定会恍然大悟,再次回到自己身边的。
公安上门调查冯希文投机倒把罪是在几天后的上午,他们将四合院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摸/到什么蛛丝马迹。
中间人姜小六已经在冯希文的安排下连夜去了g省,原来拍照的暗室变成了放杂物的库房,就连拍照的海鸥相机都被冯希文销毁了。
无凭无据,冯希文又是有干部身份的大学生。虽然这事有人背后施压,但公安也不好就这么把冯希文抓起来。
围在人群里看热闹的苗珍没有想到自己筹谋了多日的事情就要这样落下帷幕,脑子一热,就站了出来指控冯希文和傅静秋。
“公安同志,这个冯希文成分有问题,他从前在傅家村是黑五类,傅静秋也是家境贫寒。试问如果他们没有投机倒把,哪来的钱买下这座四合院。”
几个公安对视了一眼,之前就有人打过招呼,一定要把这件事闹大,如今既然有人愿意出来指认,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那好,证人和你们俩一起跟我们走一趟吧。”
看着冯希文深蹙的眉间,苗珍挺直了脊背,脸上满是快意。哼,冯希文,你不是瞧不起我吗?你一定想不到,你就要毁在我这个你瞧不起的女人手里了。
“等一下!”
嘎吱一声,紧闭的大门打开了,一身藏蓝中山装的孙老爷子拄着拐杖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四合院是老头子我无偿送给他们的,小两口合了我眼缘,我把手上一套房子送给他们,怎么了,不行?”
孙老爷子的一句话就像水滴落入油锅,瞬间激起一片惊呼。
“什么?这院子是孙老头送他们的?”
“这个老吝啬鬼,平时房租半点不能少,现在居然说送就送!”
“这种好事,怎么没落到我们家头上呢。”
苗珍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了下来,她气急败坏的喊道:“不可能,你在说谎!这院子明明是姜小六说合冯希文花钱买下来的!”
“对,公安同志,姜小六也是他们的同伙,您可一定不能忘了姜小六。”
“啊呸!
姜大娘像炮仗一样冲进了人群,撕扯着苗珍的头发把她按到了地上,蒲扇一样的大手狠狠的连扇了苗珍五六个耳光,把她打的鼻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