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不知听了谁的进言, 战乱之时,京城大肆铺张选秀,册原城知州嫡女宋宜楚为贵妃,册长伯侯庶女周觅云为贤妃,另册数十名女子, 最低为婉容,全是文武官员家采选,无一是民间女子。
不过几日,宋铭钧挂帅出征, 顶替周安,西北战事如火如荼。
宋巅收到他来信,讲述宋宜楚自上次回家后就情绪低落,三番两次想要逃跑去寻那秃驴和尚,家母软硬兼施,可算稳了性子,哪成想,一文圣旨进门,说清了厉害,竟意外的温顺,家中人虽不舍,但难免早就抱有这样的心思,当今圣上年已三十,仍未有子嗣,一旦诞下皇子,其意义不言而喻。
宋巅感叹这家子野心之大,字里行间的希望得到他的赞同,提笔写了几字寄回,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谁都拿当今圣上是个软柿子捏,他可不敢,尤其还有个郑国公,他那舅舅,可是个深藏不露的,此事撂下不提。
军医在外头求见,德通领着人进来,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离了,只是,夜里失眠的厉害,原先白日里还能打会盹儿,现在却完全不能,一闭眼就是林水怜卧在血泊里的模样,细声细语的问他,为何不救她,她疼的慌。
“再开些安眠的。”宋巅双腿岔开,眼底红色郁郁,鬓角的黑发白了半边。
“侯爷,那药副作用太大,不如还是想些别的法子?”军医已经吓的破胆,刚才把脉时,明显的松弛无力,若不是侯爷底子厚,恐怕早就灯枯油尽。
宋巅不敢闭眼,盯着军医垂在两侧的手,阴森道,“呵,什么法子?”
“侯爷不如,不如喝几口酒,麻痹下大脑,再不然,找个女人松快松快,也是成的。”
军医是跟随他多年的,此刻仍旧感觉双股颤颤,失眠多数就是思虑过重,如一根绷紧的筋,他的建议就是吃喝玩乐,却也深知,侯爷肩上的担子如何之重。
因为喝酒弄丢了女人,他这两样恐怕都不行,德通进来禀报,西北大将军薛城派人前来说和。
“请进来。”倒要见识见识薛尔曼耍的什么?
大帐中,只一书案,后方坐着平原侯宋巅,着宝蓝色缎面直袍,神色颇厉,五官硬朗,当他眼睛看向你的时候,觉得如坠深崖,海面浪涛。
梁信暗叹传言不实,只一照面,两人高低立显,他要是能说服这位爷,可谓天方夜谭。
两人不寒暄,直奔主题。
“侯爷,您与我家将军是挚交,当了解他本性,此次前来,一则,表示友好。二则,您与京中恩怨分明,若是能出兵相助,事后必定封您为一地之王,不受管辖。三则,我家大小姐心慕您已久,愿携十座城池相嫁,恩爱不移,共享盛世。”
梁信此人惯的是分析人心,衡量利弊,此事绝对的利大于弊,是个男人,都该有雄野之心,妄图万人之上。
尤其宋巅的民间声望壮大,远远高于其它,绝对是振臂一呼,应者云集,而且他最了解宫中形势,圣上痴迷美人,经常耽搁朝政,如今,难的,是郑国公,那可是这位的亲舅舅,别的国家大业暂且不论,单单亲情这一条,就难以劝服。
“郑国公到时可另换身份,到异地而居,家眷亦无事。”梁信相信他抛下的诱饵很足,静坐等候。
宋巅奇怪的是哪来的这么多文人墨客,甘愿四地游说,一个不慎,可是掉脑袋的,这人还一副信誓旦旦的鼓吹,还以为多大的诚意,十座城池,嗯,这事,好像还有一遭,哦,那个,二十万,他还挺值钱的,喊了德通进来,“安排下去,这位,妖言惑众,即刻处死。”
他可是上宾,梁信满脸的不可置信,这是多愚昧无知啊,拱手问道,“侯爷,可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宋巅接下来一句话,差点让他摔倒地上,“没人跟你说,我不识字的吗。”
梁信不待再说,被人强压着往外拖,脑子里回神儿,一向的巧嘴笨拙,“你,你,这个斗字不识的武夫,我若死了,所有读书人的唾沫就把你淹死,我不过,来与你说几句话,你就要处死我,居心恶毒,苍天可证,你这贼人,终有…”
话没说完,头就点地。
将士们以为什么热闹呢,不过一个疯子,各自散去。
宋巅这些时日首次笑出声,却是嘲讽至冷。
闫峰第二次无功而返,已经一年之后,郑国公病在垂危,圣上下旨让宋巅回京,彼时,远安王已然在西北穿上龙袍,自立为王,宋巅依旧无动于衷,他不知道那两位玩的什么把戏,但京城,他是不会回。
却说京城二位,圣上正斜躺在龙榻上小憩,听着外头那人咆哮着骂一堆废物,转瞬便感到一股炽热的视线梭巡着他,睁眼坐起身,仅穿着单薄的明黄寝衣,丹凤眼狭长眯起,声音还带着刚起床时的沙哑,“怎么,还怀疑是我干的?”
郑国公一把年纪了,真不喜欢这些儿女情长,直言道,“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有这么大的能耐。”
圣上听后,不但没生气发飙,反而十分欣慰,看着眼前儒雅昂藏的男人,压抑不住的喜悦乱蹦,“那还真不是我。”
他说的是大实话,那日他正被意外而来的一记深吻弄的情迷,哪有空吩咐人,“你过来,这样吧,若是宋巅来了京城,就让他主持朝政,我陪你去找那倒霉闺女,成不?”
郑国公被他看的浑身难受,这要是女人说出来的话,简直感动要死,偏偏从一个男人口中吐出,还是个一国之君,怎么搞的像他无理取闹,逼着他弃了国事与自己私奔。
明明是他一要走,他就自裁,估计这几十年里,净琢磨怎么个死法了。
圣上仍旧无所谓的脱衣换裳,郑国公心中一燥,那日他糊涂,回想起来,那滋味还真不赖,比起女人更来劲,突地,打了个寒颤,他可是个正常的男人。
余光正注视着他的男人眼底闪过阴霾,他还是不能接受,无事,他能等,也能忍。
三年后,教场上,几个男人赤膊上阵,左挡右击,勾腿弯腰,大汗淋漓,寒风凛冽,今日小雪,洋洋洒洒的散来,众将士唱诺声起,宋巅望着,难得高兴,套上夹棉锦袍,道,“小雪雪满天,来年必丰年。”
闫峰再次回来,带着圣上的圣旨,宋巅眼如利刃,他如今虽制压住了远安王,不代表就是要听朝廷的。
炉子上的陶器咕噜噜的烧开,宋巅捏了干树皮扔进去,漫不经心的说,“念吧。”
完全没有起身跪下的意思,宣旨的是驿站的九品小官,不敢拿乔,原原本本的照着圣上的话复述。
原来是郑国公的暗卫,于两年前就寻到了林水怜,只是那时不敢确定,回宫确认后,又再次启程前去悄悄保护,前些时候突然断了消息,怕是有变。
正巧宋巅离那不远,圣上让驿站八百里加急送来圣旨,里头是册封林水怜为郡主的,另外,让宋巅别恋战,速速护送丹阳郡主回京受印,并告知了地址,漳州城,慧觉县。
宋巅怔忪的握着手中的陶壶,直到皮肉烤焦的味儿传出,闫峰一步上前,要接过,他说了声无事,悠然自若的又撂到炉子上,抬起眼睛,看向来人,“你去回禀圣上,宋巅必护丹阳郡主周全。”
汗血宝马可日行千里,两日后,宋巅站在漳州城主府邸大堂中,老城主看着凶神恶煞的侯爷,满脸堆笑,他这城主当的,不过半日就被攻进城中,俯首称臣。
宋巅看着外头漆黑的夜空,细思如今,按理说,他不缺女人,也不懂什么情爱,就是,单纯的想有个人陪着,而且,非她不可。
“明日贴个告示,更换户帖,查查外乡来人。”
闫峰应是,“爷,刚才似乎看见二少爷在席中。”
宋岩?
宋巅穿上蟒缎大裘,往大殿上走去,金碧辉煌的,闪瞎人的眼,果真,闫峰看着侯爷脸色越来越沉,估计是从没想过这么个小城主,从哪能收刮来这么多的金银财宝?
宴会呈流水型,上席的几位是周边府丞,认的这位,纷纷收笑站起,恭敬迎接。
黄金地砖上跪绑着两位道姑,宋巅漠然经过,刚下台阶,斜刺里倒下个女人,正跌在跟前,从他的方向,能看到墨黑的头发顶儿,不耐烦的往后移开脚,眼睛锁定宋岩。
“奴家叫梅姑…”
第36章 叁拾陆章
“奴家叫梅姑…”
宋巅脚步一顿, 视线下移, 她说的越来越急促,后几句还带上哭腔,一如既往的,能轻易掀起他的欲望。
堂中温度适宜, 人人都穿的单薄,尤其这些伺候官客的女子,鹅黄紧身纱裙, 露着白净的颈, 见她要起身,伸手两指一握,掐住她纤细的脖子,还想往哪跑?
仓促间褂扣崩裂,粉桃盈盈起伏, 扯下狐裘, 盖个全,弯腰抱于怀中,只轻微的挣扎,也没发出声音,还认得他, 很不错。
手臂轻松撑起,这女人,轻了许多。
漳州城的东边,有一处温泉, 周边土地皆热度熨烫,于此扎营。
大帐中,仍旧朴素兀物,一桌一椅一榻,宋巅的心血来潮退了干净,看着毛茸茸的一团,暗叹自己定力太差。
林皎在一片黑暗中,慢慢理顺,她如今是可是位遁世的道姑,定不能再与他有何纠葛。
掀了大裘,适应了光线,垂头将它整齐叠好,放至一旁。
女人散着衣襟,俯身抬手放下,再抬起,再放下,轮廓清晰,面色红润,一双水眸依旧清澈见底,看向你的时候,如一泉溪水,潺潺长流。
林皎之前的个子还没到他肩膀,如今眼睛平视能瞧得见他高挺的鼻子,略微带着颤音,朝坐着的男人,喊句,“侯爷安好。”
男人见她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霎时火起,一步上前,压她靠到帐篷中间立柱上,舌尖轻舔她耳垂,觉得不够,又用牙齿啃咬,男人雄性气息萦绕着她,让她无处可逃。
林皎被他的霸道吓着,脸往一侧偏,躲着他,手也同时推他炙热的胸膛。
这一动作无疑更加挑战男人的耐性,大手扳着她脸,二人面对面,男人凉薄的唇贴着她的,如情人细语,说出的话却讽意十足,“穿成这样,想去勾引谁,见到我,失望了?”
他介怀,三年前知道她曾有一夫,就介意的睡不着觉,想拿刀直接捅了她了事。
如今,甫一见面,她就衣衫不整的坐于别人腿上,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时才想起守护贞洁了,可不可笑?
林皎着急解释,她忘了自己没穿一身道袍,反而是沾着粉尘的纱衣,“我,我,不是,我今天是为了救师傅…”
糟糕,忘了师傅和李婧了,抬起小脸着急道,“你让人放了我师傅和师姐,快点。”
宋巅低头看她,这个方向,正巧将高耸处美景一扫眼底,下身蠢蠢欲动,抵着她问道,“师傅?”
“你先去叫人把那两个道姑放了,快点。”急的林皎手推脚踢的。
“行,你老实点。”宋巅低吼。
“闫峰,把那两个道姑放了。”冲着外头喊了句,大帐隔音不好,这般就能听见,外头很快传来应答声,随后是脚步声离去。
林皎把心放肚子里,出言劝说,“施主,我如今已是道家子弟,万不能再沾染尘世,您还是大发善心,放了贫道。”
那张甜蜜的小嘴,吐出的话,亦是好听至极。
三年的时间,她变得恬然淡泊,反而他成了个与药为伍的病患,世道可公否?
宋巅挑开她崩裂的褂襟儿,里头竟是透明的肚兜,格外的情趣,“道姑子,如今都这般开放了?”
林皎脸一红,握着他大手不让动,又说,“施主若是不信,可随我去观里,还有许多人为证。”
“道姑可知,我想了你,三年一月零十二天,堆积的业障,你该如何报我?”
我对你情深已久,你不能凭白的消受,总要回报我一些,不是吗?
林皎被他这话,闹的一堵,确实,她若受人恩德情感,必须报还回去,否则修的就是阴德,不可取。
可要报答他,他金银什么都不缺,而她也没有,遂为难,道,“施主想要贫道怎么报?”
这话一出,宋巅心定,逮着小嘴亲吻起来,直到女人柔软的身子摊成一汪水,才放肆脱衣,朦胧中,与她说,“乖,你就当回到温泉庄子那回,让我站着,可好?”
林皎酒劲儿上涌,真被他热烈的动作弄的忘了是何夕,有时梦里也有与他欢聚的时候,等到梦醒,一切仍旧是粗茶淡饭,没有坚实的胸膛,没有力大如牛的势头,也许,她也无时不在想着他。
闫峰回来时,看着帐篷上红色流苏穗子晃动不停,步子一顿,又恢复正常,吩咐人备好热水。
宋巅可算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闭着眼伸手要搂一侧的女人,可惜,触的满手冰凉,已经不知走了多少时候了。
他仍旧神清气爽,人找着了,还能再丢不成。
远处连绵山峰环绕,原来,他们之间离得这般近,一群废物,找了三年都没个音信,反而最后还得给别人一个王婆卖瓜的机会。
出了大帐,眼神阴寒的回头看了眼划了一刀的帐篷,“去附近的道观。”
玉皇观中,因着师傅和师姐都受了伤,众人忙活的不可开交,李婧问起林皎,师傅说她自己会回来。
日出东山,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观里,几个小的正睡的香,她已经换回了道袍,看见师傅站在门口,眼中闪过愧色。
“梳洗后,来禅房。”
林皎拢共就两件袄子换来换去,用凉水洗把脸,去了媚色,规矩的扎好女冠,去了禅房。
赤杨道长手拿拂尘,坐于黄色蒲团上,闭眼沉思。
林皎坐在对面,不敢打扰。
突兀的声音响起,“你可后悔入道家?”
她心一突,想解释,嘴又张不开。
“你把这身衣服脱下,下山去吧。”赤杨道长声音冷持镇静,完全不似往日温和的模样。
林皎昨日夜里出格贪欢,可以推说是酒精作怪,可,她能说她的悸动全是假的吗?她看到宋巅的那刻,心中不带一丝的开心高兴吗?她能说她完全不曾想过那个男人吗?
不能。
“林皎错了,还望师傅饶过我这一次,以后必定谨守本心,不再逾越。”
她闭上眼,回想起三年前遭到虐待时的场景,那种悲伤无助,想死的心,她的确不该,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