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了眸光,瞧见江月心在枕上睡的正熟容颜,心底不由微怔。枕上女子算不得娴静温柔,却自有一股洒脱明艳,如那北关高悬在天的艳阳似的,照的所有人心头云开雾散,只余一片盈盈暖意。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指尖几乎要触到女子面颊。
“九爷!”
温嬷嬷恰好撞见这一幕,惊呼起来。这一声也惊醒了霍青别,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急匆匆将手指缩了回来,淡淡拂了下袖口,问温嬷嬷道:“热水可备好了?”
温嬷嬷余悸微消,仍在心底七上八下地想着刚才撞见的那一幕。听见主子这样问,便不安道:“已备好了。”
“照料好小郎将。”霍青别留下这句,便转身匆匆踏出房门。
他回了自己房间,步入内室,深呼一二。继而,他稳下步伐,走到书格前停下。格上置了一道黑木卷金牌位,上头写了几个红漆大字,乃是“霍魏氏之位”。
霍青别洗净双手,换了香,在牌位前静默半盏茶,久久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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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墙相爷家(重生)
此乃文案:
秦三姑娘从小就与众不同。
她不守教条、不安于室、不够贞静,从来都只爱一个“随心所欲”。
她记仇,她爱富,她势利,她非权贵不肯嫁。
这样的秦檀,却心甘情愿地嫁给了贺桢,变作一个娴静淑德的妇人。
谁料,她最后却输得一塌糊涂,赔上了一切。
重活一世,她回到了刚嫁入贺家之时。
秦檀:妙啊!贺桢,你可知老娘我最记仇?你和你的心尖妙人、爹娘姑婆,可准备好迎接老娘了?
重生的秦檀,决定先爬个墙,给自己的渣男夫君戴顶鲜艳的大绿帽。
权倾朝野的相爷谢均:爬到我家来?
秦檀:?
谢均:爬不爬。
秦檀:爬!我爬还不成么!
排雷须知:
1、女主重生过,酷爱耍心机,精明又势力,绝不委屈自己。
2、男主手握重权大相爷,看起来是个养生佛系老干部。
3、1v1,HE,重生虐渣爽文,谈恋爱与打脸同时进行。
第49章 九叔(一)
灵牌前, 余烟袅袅。
霍青别垂着眼,瞧着那道牌位,思绪恍惚。
窗外头渐渐上了灯彩,一阵霓虹似的红艳,影影绰绰的。桌上白蜡淌下一道烛泪,滚落在盏中。噼啪一阵微响,乃是烛芯的火焰轻跳了一番。
“她也不是那么的像你,偏叫我总觉着梦见了故人。”
霍青别轻叹了一声,扯了张椅, 在牌位前坐下,自顾自对着这牌位说气话来,好似这道沉默不语的牌位是个大活人似的。
“曼儿, 你常与我说,做事不可急躁冒进。便是有什么想要的, 也该慢慢寻,慢慢要。人生最不应要的, 便是急躁的坏脾气。”他眼帘微翕,瞧着那牌位的神色愈发温柔起来,“后来陛下来我这儿,我亦是这样教他的。可如今……”
他犹豫了一番,道:“我竟有些按捺不住性子了。”
歇了一阵子, 他继续对那牌位喃喃自语。
“你去时,在榻上叮嘱我莫要记挂着你,若是有遇着合适的, 便续弦为妻,也好照料阿辛,更能让这霍家如你在时一般热闹。如是多年岁过去了,咱们家倒是热闹了,但那人……”
霍青别微微苦笑一下,道:“但那人却是个碰不得的。”
又安静了一会儿,霍青别絮絮叨说起旁的杂七杂八的事来:“阿辛如今能背许多首诗,来日兴许要比我厉害几分。只不过他还有些小孩子脾性,爱听人夸,不够谦稳,还需打磨一番。温嬷嬷自己没孩子,于此事上也不大擅长。想来,还是要我亲自照料才是。”
他说了一阵子话后,外头传来扣扣的敲门声,原是温嬷嬷在外头。霍青别召她进来,问:“小郎将那头,一切可好?”
温嬷嬷洒着细细皱纹的眼角一拧,眉心微蹙,道:“小郎将已喝了醒酒汤,睡了过去。有翠儿在那边服侍着,不会出什么大事儿。”
“那便好。”霍青别又给牌位换了一炷香,随口问道,“听闻叶家今日进言,要陛下纳娶叶婉宜为妻,后来怎么处置的?我还不曾仔细听。”
“陛下做主,给叶大小姐和淮南王赐了婚。”温嬷嬷道。
“这倒是成人之美了。”霍青别拂了拂袖口,脚步一顿,叹道,“叶家为了将女儿嫁给陛下,可真是费尽了心思。我看日后,这样的事儿只会多,不会少。……真是可怜了小郎将,硬生生消磨在这等地方。”
温嬷嬷听出他话中有怜悯之意,心底微微一沉。
自家老爷是甚么样的性子,她可是再清楚不过。他极是耐得住寂寞,魏氏病去那么多年,霍九爷也没有再娶,整个人便如断了红尘六根似的。这小郎将一来,霍九爷却变了个样子,她又如何不能注意到?
可这小郎将只是个普通女子便罢了,还偏偏是将来的皇后,是霍九爷无论如何也碰不得的女人。
于是,温嬷嬷试探道:“老爷,话也不是这么说。千金难买人高兴,小郎将与陛下两情相悦,便是有万千苦,万千难,那也不过是有情人的趣致罢了。陛下这样护着小郎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温嬷嬷一句“小郎将与陛下两情相悦”,让霍青别的手指微拢。他侧了面颊,低声道:“嬷嬷说的倒也是。”他在原地踱步一阵,对温嬷嬷道:“我答应了小郎将要传授她棋术。你去准备些教本棋盘,来日便能派上用场。”
温嬷嬷听了,眉头又打起结来。
她知道,这是自家老爷没怎么听进自个儿的话。
霍青别就是这样的性子,看起来脾气软和,却是最不好拿捏的那一块。他要是认定了的事儿,那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霍家人在某种程度上都有些相似,譬如霍淑君也是差不多的野蛮脾气。
“是。”温嬷嬷无奈应下,只得另想法子。
温嬷嬷到了外间,就见得霍辛在乖乖巧巧地描红。听见脚步声,霍辛扬起白净可爱的脸蛋来,穿着镶猫眼石子儿彩履的脚掌一晃一晃的,口中道:“嬷嬷!小郎将还在外头练剑么?阿辛想去看。”
“已没在练了。”温嬷嬷答。
“不练了呀!怪好看的呢。”霍辛略有失望,“要是小郎将能留在咱家就好了。爹爹为什么不娶了小郎将呢?”
温嬷嬷微惊,连忙比了个“嘘”的手势,低声训斥道:“少爷!若是您为了咱们霍家好,这话可不能再说第二遍。小郎将是要做皇后娘娘的人,少爷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可是要老爷与我齐齐掉脑袋的!万万不可再提!”
霍辛还小,被她的话吓得惨白了脸,连连点头,温嬷嬷这才松了口气。
***
到了次日,江月心醒来,收拾收拾,便想起了要学棋的事儿。左右询问了三次,到了午后,忙完公事的霍青别才请她到书房去。恰好温嬷嬷说,淑君小姐也可一道学学棋,于是,霍淑君也跟着一道去了。
霍青别坐在书房里头,穿了身月白色的宽松衣袍,发间别了枚乌木簪子,袖口卷得略高,露出双细瘦的手。他已布好了棋盘,只等着对头人上座。
“九叔!”霍淑君提了裙摆,抢先一屁股把霍青别对头的位置给占了,让江月心只能坐在一旁观战。霍大小姐瞧了那棋盘一眼,道,“哎,九叔,我也是会下棋的。温嬷嬷定要说什么我得学棋,可我的棋术也是不赖的!”
说罢,她便闹着要与霍青别下棋。霍青别无法,便陪着她下了一盘,只不过五六步,就将霍淑君杀的片甲不留,令她抱着头直在那儿哀哀叫唤。
“棋术一道,需得静下心来,才能学得进。”霍青别撩了袖口,慢慢道,“若是静不下来,便是学再多也惘然。”
霍淑君和江月心面面相觑。
“大小姐,我觉得你静不下来。”江月心对霍淑君道。
“小郎将,你也静不下来的。”霍淑君对江月心道。
饶是如此,两人还是坐下来,继续学棋术。霍青别精于棋术,教起二人来,自然不会在话下。只可惜他对面的二位,一个没什么耐心,另一个却有些笨拙。
霍淑君学了没一会儿,便开始打起了呵欠;江月心却是笨手笨脚的,一道规矩要听两三遍才能懂。学了老半天,也只不过是将这棋术的规矩听懂了个皮毛。
——看来,要想和阿延对弈,还要花上好一番功夫。
而一旁的霍淑君,却已经开启了小差,对着她的耳朵嘀咕起来:“哎,小郎将,你知道么?我昨晚上梦到了顾镜!他呀……”
江月心:去去去,不知道!我哪儿知道你梦到了什么啊!
霍青别见江月心甚是苦恼,便起身去书架前。他翻找了一阵子,抽出一本略旧的棋谱来,甚是珍爱地用手指轻拂了一阵细灰,递过来道:“若是要想学得快些儿,可多读读这本棋谱。但这册棋谱乃是孤本,市面上没的寻,小郎将万万要小心了。”
江月心闻言,小心翼翼捧过棋谱。翻开第一页,但见上头写着行秀气的簪花小楷。虽有些年份了,但字迹却是极清晰的,写的是一个人名,叫做“霍魏氏领中书曼儿”。
霍是夫姓,魏是本姓,领中书瞧着是此人父亲的官职,曼儿则是名,合起来,便是魏曼儿。江月心斟酌了下,问道:“霍大人,这本书……乃是令夫人的?”
“从前是。”霍青别道,“她在时甚为珍爱此书。不过,她也说过,书乃死物,还是要留给有用之人,才算是派上了用场。若是终日在书格里头积灰,那便不好了。”
听霍青别主动提起夫人,江月心一下子就想到了在叶家时,叶夫人所说的那番话。什么李延棠从前借住在霍府时,霍九夫人魏氏对他特别之流的话。
她纳闷了一阵子,便问道:“霍大人,容我失礼问一句,那天叶夫人一个劲儿地和我说阿延和霍九夫人关系好,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霍九夫人与阿延亲似姐弟吗?”
若是霍九夫人真与阿延交好,那她也要好好地谢谢霍九夫人当年的照顾,给她多上一炷香。
霍青别愣了下,面色微寒。旋即,他解释道:“陛下那时方来京城,体弱多疾,常常夜半惊醒病复,彻夜不得安眠。我又在朝中忙碌,无暇分心照顾,乃是曼儿……我夫人照顾了一阵子,才令陛下好起来。”
在旁边玩着指甲的霍淑君忽然疑惑道:“夜半惊醒病复?陛下那时都十二三岁了吧,还尿床?”
所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第一次发的时候,把两篇v文的内容发串了。如果有看到的内容不正确的读者,清理一下缓存即可。
第50章 九爷(二)
陛下当然不会尿床。
霍淑君天不怕地不怕的, 这话说出来也不怕被斩,只是吐了吐舌头,自顾自傻兮兮地笑起来。又闹了好一阵子,她才安静下来学棋。
霍青别事务繁忙,教了二人一阵,便命他们互相对弈,自己则出去了一趟。在外头服侍的温嬷嬷,便进来照料二人,顺道陪着说说闲话。
江、霍二人的棋术皆是刚刚入门的水准, 一阵草鸡互啄之后,便都没了心思。温嬷嬷得了机会,便笑眯眯对江月心道:“小郎将可想过, 去宫里头住一段时日?”
“不了不了不了。”江月心立即摇手,“那叶太后的脸色, 嬷嬷怕是不曾看到过。太后见了我,便如见了那太岁似的, 难堪得紧。”
“那是因为小郎将那时住在西宫呢。若是住到陛下那头去,也不用日日去给西宫太后请安,岂不方便?”温嬷嬷慢声道,“老身总想着,陛下常住深宫, 不能见到小郎将,多少有些可惜了。咱们霍家虽极是欢喜小郎将来住,但小郎将将来总是要嫁给陛下的。”
江月心道:“我虽粗野, 可也知道这有些于理不合。我和阿延还没成亲呢,便住到一块儿,外人听了,难免笑他不守规矩。”
温嬷嬷答:“这有何难?挑位太妃娘娘宣你进宫,那便是名正言顺。只要小郎将想,陛下便定然会答应。”
听温嬷嬷的话一说,江月心也有些心动了——若是能天天见到阿延,那自然是好的,可她生怕给别人添麻烦,所以不敢乱提。
温嬷嬷见她犹豫踌躇,便笑道:“若是小郎将有意,我便与老爷提一提,让老爷向陛下禀报。如果小郎将觉得一个人无聊,那便让褚姑娘也一道入宫作伴去。”
江月心闻言大喜,一拍膝盖,道:“好!”
温嬷嬷笑吟吟的,心里头微微舒了一口气。
待霍青别回来了,温嬷嬷便一路跟着他到了穿花廊上头。霍青别见嬷嬷一副欲言又止模样,便停了脚步,问道:“温嬷嬷有什么心事儿?”
温嬷嬷笑道:“小郎将方才和老身提了一嘴,说是想去宫中长伴陛下。但小郎将早晚要嫁进宫里去的,提前去住一阵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霍青别听了,一掸袖口,淡淡道:“这有些于礼不合了。更何况,小郎将那样的性子,必然不喜待在规矩森严的宫里头。日后她嫁进了宫,便再也出不来了;倒不如趁着还在家做姑娘,让她在霍家过段轻松时日吧。”
温嬷嬷不赞同,又苦口婆心道:“小郎将早晚都要嫁进宫里的,九爷这又是何苦?”
霍青别怔了一下,垂了眼帘,道:“嬷嬷不必多心,我只当小郎将是侄女。”
说罢,霍青别便不再提起此事。
可怜江月心眼巴巴盼了一阵,都不见霍青别提到入宫一事,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的,猜不透是温嬷嬷没说,还是霍青别不曾禀报给李延棠,又或是李延棠不希望她入宫去。
每每思及此处,她便觉着自己不在阿延身旁甚是烦人。要是心里有什么话,都能直接在他耳旁说了,那该多好?如现在这般层层阻碍的,直如牛郎和织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