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春(上)——Loeva
时间:2018-09-01 09:30:54

  秦锦华说:“我听闻他那个妻妹好象是庶出的,虽说姐夫不好,但嫁过去就是现成的王府世子妃,也算是风光了。大概是冲着这一点才嫁的吧?”
  秦含真啧啧两声:“真是疯了,一个世子妃的名头,难道还能当饭吃不成?”
  秦锦华拿帕子掩口,含笑着瞥了她一眼:“三妹妹将来是要做王妃的,自然看不上世子妃的名头了。”
  秦含真啐她一口,干咳了一声,满脸不自在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大姐姐的婚事一日未定,四妹妹就不方便说亲了吧?这可真愁人。虽说现在四妹妹年纪还小,但也快到议亲的年纪了。要是大姐姐一直拖着嫁不出去,难道四妹妹也要跟着耽误了不成?”
  秦锦华忙道:“那自然是不成的!我已经跟祖母、母亲都说好了。大姐姐怎么样,不与咱们相干,但四妹妹的婚事,祖母和母亲定是要出力的,怎么也要风风光光送她出门子,才不枉费了我们姐妹间多年相伴的情谊。”
  秦锦春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捂脸道:“姐姐们说话,怎么还牵扯到我身上了?要说亲,也是二姐姐先说。”她从双手后面露出一双眼来,“我可都听丫头们说了,二婶娘正在给二姐姐看人家呢,等二姐姐及了笄,就要定下的。二姐姐又不用等着大姐姐,我看明年的这个时候,说不定二姐姐就出嫁了,后面都能添个小外甥了呢!”
  秦锦华听得也红了脸,笑着往她身上扑过来:“我还在为你的终身大事操心呢,你就打趣到我身上来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姐妹俩绕着圈子打闹起来了,连身后的菊花都没顾上,弄得满地黄花,她俩还笑个不停,只围着秦含真玩闹。秦含真含笑端坐,捧着杯子喝了口茶,抬头看了看天色。
  今天天气真好呀。
 
 
第五章 里短
  茶会结束后,秦含真带着莲蕊走小门回家,路上还一边走一边看景儿。深秋时分,晚香阁里种的月季还有开花的,随风送来一阵一阵的香,熏得人心旷神怡。
  秦含真离家久了,如今闲着,就朝莲蕊打听些两府近期的新闻,不过是路上做个消遣而已。因着今日茶会上,她们姐妹几个说起了两位堂姐的亲事,莲蕊就先告诉了秦含真这方面的传闻。
  长房确实在为秦锦华相看人家。因已分了家,秦锦华的婚事不必非得排在堂姐秦锦仪之后。她明年四月就要及笄了,如今也该早点相看起来。等有了合适的人选,明年她及笄礼一过,双方就可以正式订亲。接下来备嫁什么的,总要有一两年功夫,十六七岁过门,正是最好的年纪。
  至于排在她前头还有一位长兄秦简,倒也好办。他虽然快满十八周岁了,但男孩儿成婚晚些,不是什么大事。秦简如今已经考得了秀才功名,明年秋天还要下场试一试乡试,如今正是用功读书的时候。秦仲海与姚氏夫妻都盼着他明年能考中,有了举人功名,日后说亲也能更体面些,说不定未来儿媳妇的家世也能更好一点。因此,他们是打算先把长女的婚事解决了,再考虑儿子的。至于那今年已经十五岁的庶子秦素,姚氏是懒得理会,秦仲海是暂时不作考虑,因此他还在继续用功读书中呢。
  至于秦仲海与姚氏属意说给秦锦华的人家,也有几个,传闻是几天一变的,莲蕊她不过是在丫头婆子堆里听个响儿,倒是说不准。但有几个人家,据说可能性很大的,她倒是知道些。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就要数许家了。承恩侯夫人许氏的娘家,有两位侄孙都尚未娶妻,人才也好,都是配得上秦锦华的。
  其中年长的许峥,今年十九岁了,婚事拖到今日还未定下,原因跟秦简是一样的。不过他是考取了举人功名,是京城里有名的少年举人、俊俏才子,十分受人尊崇。许家人希望他能在后年会试中一举高中。二十出头的进士,在本朝也是数得上号的人物了,到时候还怕娶不到名门淑女么?因着他的出色,从前对他还有几分嫌弃的姚氏也开始觉得他好了,年岁虽然大了些,但许峥与秦锦华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相处起来倒比陌生人要融洽些。
  姚氏从前能看得上眼的只有王家和姚家的子弟。可如今王家几乎举家还乡,只留下长房的王四爷与几个旁支的子弟在京中,前者是进了国子监读书,要为二次冲击会试备考,后者是在京中做了低品阶的小官。据说王家原本聚居的那一整条街都快要空了,跟从前兴盛的时候没法比。哪怕王家如今也依旧是世宦人家,有许多子弟出仕为官,在京城还有好几家尊贵的姻亲,也终究是大不如前了。姚氏再也没提过要把女儿嫁回王家的话,而姚家又被秦仲海嫌弃血缘太近了。这两家都不成,许家自然就入了姚氏的眼。
  许峥的出色,那是人人都能看得见的。明明是自家亲戚,又自小看着长大,既然到这会子还未定亲,就没道理眼睁睁看着他便宜了别人。
  还有许嵘,他今年十五岁,只比秦锦华大了一岁,论年纪更合适些,长得也好,人还温柔和气,在姐妹们面前一向是极体贴的,很会疼人。但论及才学,他又比他兄长许峥要差些了,如今还只是个童生,甚至不如秦简已是秀才了呢。因此,虽说许二夫人与许二奶奶都十分热心想要与承恩侯府联姻,姚氏还是觉得不大合意。
  如今许家这对兄弟,许峥太出色了,姚氏看得上,许大夫人却一心要为孙子娶个家世更好人才更出众的妻子;许嵘的父母对秦锦华很满意,可姚氏又嫌他不如许峥出色。两家明面上照旧往来如常,私底下其实早已不知打了多少官司。承恩侯夫人许氏曾经想过要从中牵线搭桥的,可她嫂子许大夫人没同意许峥与秦锦华的亲事,却又提了另一桩婚事作为替代——把许峥嫡亲的妹子许岫定给秦简,仍旧是两家亲上加亲,皆大欢喜。
  姚氏又不乐意了。她觉得自个儿儿子也十分出众,一心想让他娶个四角俱全的媳妇呢。许岫有什么?她能看得上许峥,还是因为许峥自身出色,可不是看中许家的门第。
  如今两家还僵着呢。
  莲蕊告诉秦含真:“其实许家二奶奶后来还特地来见过夫人,听说又提了姑娘,还想把姑娘说给她儿子呢。她才露出点意思来,夫人当场就拒了,许家二奶奶就再也没提起过这件事。过后见了旁人,也都装作没事人儿一般。”
  秦含真讶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祖母说起过?”
  莲蕊笑道:“这不过是小事,夫人只怕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何必巴巴儿地对姑娘说起?其实也是那许家二奶奶没眼色,肃宁郡王如今跟姑娘正要好呢,姑娘的前程早就定了,哪里还轮得到他们家的儿子?当年侯爷夫人就回绝过了,她还不肯死心,非要再来问一回,丢了脸也是自找的。”
  秦含真啐了她一口:“胡说什么呢?说许家的事,怎么就绕到了赵表哥身上?我的前程又是什么时候定的?我怎么不知道?!”
  莲蕊掩口吃吃笑道:“姑娘不好意思了,其实我们自家人都知道的,您就不必掩饰了。”
  秦含真又好气又好笑:“你知道什么了?!快闭嘴!”
  莲蕊拿帕子捂着嘴,笑着不再多说了。秦含真瞪她几眼,脸却已经热了起来,想着已经回到了自家园子里,万一叫哪个下人经过瞧见了,倒容易生事,就扭头直接往自己的院子走,一句话也不多说。
  回到房间,秦含真还有些羞恼呢。赵陌自打那年下了江南,就再也没回过京城,莲蕊都那么多年没见过他了,能知道什么?会有她跟赵陌的闲话,还不是因为他每年送来的那些书信礼物?!书信倒罢了,他们也常常讨论正经事,可是礼物……哪怕是对着亲妹妹,也没有这样殷勤的道理,更别说送来的东西,有许多都是价值不菲的,还精致罕见,用了十足的心思。
  就象是现代社会里的高富帅追求妹子,送花送衣服送首饰讨人欢心一样。换了是古代的肃宁郡王赵陌,送的花是一盆一盆的稀罕物种,或是亲手培植的盆栽;送的衣服是秋冬季节里用肃宁特产的毛皮制成的冬衣,或是宫里赐下去的贡品料子,又被他分了一部分过来;至于首饰,都是高级定制,就不定提了。肃宁王府如今不比当初赵陌刚去的时候,已经有了一座气派的大宅子,王府中属官、随从、亲卫一应俱全,还有赵陌特地招揽的私家匠人。定制农具都不在话下,更何况只是几件首饰?
  赵陌就藩足足三年半,从未离开过封地,也未上过京,就这么耐着性子待在封地里种田。但他逢年过节,从未少过给宫里送上孝敬,他父亲辽王世子赵硕那儿,则是按例送礼就算了。倒是永嘉侯府这边,几乎每个月都书信礼物不停。赵陌从来不掩饰这样的行为,宫里没说话,赵硕那边也不吭声,秦柏与牛氏也是默许了。秦含真虽然总觉得这样好象有些违了当初表舅吴少英提醒她注意遵守的规矩,可祖父母都觉得没什么,她又怎会不合时宜地提出异议来?
  结果闹到如今,外头怎么议论的她不知道,可在永嘉侯府范围内,似乎所有人都觉得,她将来是注定要嫁给赵陌,做肃宁王妃的了。
  “狡猾的小混蛋!”秦含真忍不住暗骂一声,脸红红地就有些忍不住想打人。可惜赵陌不在,否则她真的会冲他发个飙。到了这个地步,她哪里还不知道,这是赵陌有意为之?因为他被困在肃宁县出不来了,没法象从前那样时时陪在她身边,所以为防有人捷足先登,他居然故意放出了这样的谣言,叫所有人都误会他们之间已有婚约,这样就不会有人没眼色地上门跟她提亲了。哪怕是没眼色如许家,一旦遭拒,也会爽快地退缩,再不提起。
  这孩子才多大呢?明明也就是高中生的年纪,怎么就浑身都是心眼呢?
  能生出这样的儿子,那做老子的赵硕,怎么就蠢成了如今的模样?明明当年赵陌都跟他的心腹说过兰雪与蓝福生有问题了,结果兰雪至今还好好地活在他的后院中,据闻还是荣宠不衰,生的儿子也依旧得赵硕宠爱。就连那个蓝福生,也有传闻说要从辽东回来了。真不知道这两个人给赵硕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能把他哄得服服帖帖的。
  就连赵硕早就有意要休弃的小王氏,竟然也依旧好好待在他正妻的位子上没挪动。赵陌还曾怀疑过他早晚会弄死小王氏,另娶名门淑女呢,结果小王氏至今安然无恙,不过仍旧没有怀身孕。倒是宫里的太后,不知是不是以为她是因为当初救了自己,才会损伤身体,一直对她恩宠有加,时不时就从宫里赏些东西下来。小王氏有这么一个靠山在,也难怪赵硕不敢碰她呢。
  赵硕如今还是辽王世子的身份,当初赵陌得授郡王,他就先后上了两份折子,一份代子谢恩,一份自请回辽东为父贺寿。请罪什么的,那是什么东西?他好象根本不知道。反正皇帝爽快地放他回了辽东,叫他去整顿军务了。
  他丢下妻妾庶子,返回辽东,在那边待了两年,没整出什么成果来,倒是跟几位将军闹得关系有些僵。有父亲继母与两个兄弟拖后腿,他几乎毫无建树地回了京城,从此就老实了许多。他如今身上也没什么正经差使,不过是皇帝什么时候有事需要办了,就让他去搭把手,勉强算是不做闲人罢了。什么地位,什么权柄?根本沾不上!
  他昔日的风光,一是靠圣眷,二是靠王家。如今王家渐散,圣眷不再,赵硕只不过是恢复了本该有的待遇。一手好牌打成这样,又能怪得谁去?
 
 
第六章 积怨
  秦含真一边抱怨赵陌,一边吐嘈赵硕,等她闲下来的时候,太阳都偏西了。想着还要去祖父祖母那边陪吃晚饭,她赶紧换了一身衣裳,重新梳了头,才拢着个半掌大的小手炉出了院子。
  一边走路,她就忍不住一边自嘲。穿回来几年,她居然也适应了这种一天换几次衣裳,有丫头服侍起居的生活。尽管依然觉得很麻烦,可想想一天的时间那么长,似乎也没必要事事都赶着来,放慢一下日常生活的节奏,也别有滋味呢。
  来到正院的时候,她听见祖母牛氏正在屋里跟祖父秦柏聊天,说的还是父亲秦平的婚事。
  牛氏是有些急了,尽管黄清芳至今还没议亲定亲,可姑娘毕竟大了,谁知道她家里什么时候就会忍不下去,不顾姑娘的任性,给她定下亲事来?虽说如今京城里并没有几家子弟是与黄清芳门当户对、年貌相当又是初婚的,但续弦的却未必没有,放眼全国,也未必没有,说不定黄家更乐意给女儿定京外的人家呢?秦平那边却一直不肯点头答应续弦。他不点头,牛氏也不敢自作主张替他求娶,可错过了这么个好姑娘,还要上哪儿找同样好的去?
  牛氏深觉长子不贴心,不懂得父母的忧虑,只能冲着丈夫抱怨了。秦柏拿着个前朝的茶碗研究了半日,嘴上应着,也不知听了多少句进耳朵里——类似的抱怨他都不知听了几回,自然不会把心思全都放在上面。研究那茶碗,到底是真的很有研究价值,还是仅仅找个借口闪避,就真的只有秦柏本人知道了。
  秦含真见状赶紧救驾:“祖父,祖母,你们在聊什么呀?我今儿去了长房一趟,跟二姐姐、四妹妹小聚了一回,听说了不少有趣的消息呢。”想要把牛氏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牛氏却是早已见惯了丈夫跟孙女儿之间的配合,白了他们一眼:“得啦,这个就是你们常说的‘顾左右而言它’吧?我不过就是随口抱怨几句,你们这都没耐心听了,还装模作样拿个茶碗瞧了半日。不就是前朝的茶碗吗?官窑的青花瓷,年份窑口都开门得很,一眼就看到底了,有什么可瞧的?我是看不出什么好来。想要搪塞我,好歹也弄个钧窑的呀。”
  秦柏眨了眨眼,一脸平静地将茶碗放下,吩咐丫头:“我们从南边带回来的那个黑糖,配成姜茶喝了极好的,煮一碗给你们夫人送来。”又对牛氏说,“含真说这黑糖姜茶对妇人有益,我想在天冷的时候喝一盏姜茶,也能袪寒暖身,你尝尝可好?”
  牛氏哼了一声:“你就装吧,当我看不出来呢!”却对丫头说,“既然姜茶好,明儿早起煮一锅来,全家人都喝些。这会子就算了。都快天黑了,喝什么姜茶?这时辰就不对!”
  姜茶是生发阳气的东西,其实是早上和上午的时候喝比较好,到晚间再喝,就容易上火了,不易消化。秦柏素来擅长养生,若不是想转换话题,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牛氏心中明了,哪里还看不出他的用意来?只白了丈夫一眼,就作罢了。
  她改而问起了孙女:“今儿都听姐妹们说什么有趣的了?”
  秦含真连忙将自己听说的八卦都贡献出来了,末了还道:“许家人听说还来拜访过祖母呢,他们家到底怎么回事?当初不是都拒绝过了吗?居然还要来自讨没趣。”
  牛氏哂道:“天知道他家是怎么回事?总觉得咱们秦家有宝呢,一门心思想要娶个秦家女孩儿回去。最可笑的是,一家子还不齐心,有人殷勤着上门来巴结,想要说成亲事,却还有人不停地拖自家人后腿,也不瞧瞧自家的孩子有几斤几两,就敢整天嫌弃别人了。他家的峥哥儿虽好,但也不是天仙呀。少年举人很稀罕么?别说你祖父了,你吴表舅,还有王家兄弟,哪个不是少年举人?也不见人家有多骄傲,偏许家就觉得自个儿孩子了不得了,恨不能娶个公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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