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九阿哥打算炮制历史。
不过他制了还没两天,就乐颠颠地跑来跟玉荣邀功了。
“怎么了这是,笑得跟个傻子似的。”九阿哥来时,玉荣手上正剥着个橘子,她剥到一半见他咧着嘴进来了,顿觉不忍直视。
虽然长得好看的人笑起来只会更好看,可他那样分明就是在傻乐。
“我去找人测了你和八哥的八字!”九阿哥赶紧到她身边坐下,见屋里没人,直接上手把她搂紧怀里,含着笑说道:“好荣荣,你可得奖励奖励我。”
“我和八阿哥?你确定是我和八阿哥?”玉荣一脸问号地看着他。
难不成真傻了?
“对,就是你和八哥。”九阿哥这会儿显然是乐得忘乎所以:“连老天都在帮咱们呢。测字的说,你和八哥的八字合在一起,那就是大凶,钦天监那一关肯定过不了!皇阿玛不会下旨的!”
玉荣的脸色一时变得很复杂。
她向来不懂生辰八字这些玩意儿,可她的身份是命定的八福晋无误,若是她的八字和八阿哥的不合,那历史上的八福晋又是怎么嫁给八阿哥的?
皇家对这些东西一向在意的很,莫说“大凶”了,只要是不“吉”,婚事准告吹。
“真是个傻子。”玉荣见九阿哥仍是笑,还央着她把她刚剥好的橘子喂他吃,没好气儿地看了他一眼。
“你就这么说哥哥?”九阿哥低头凑近了她的耳边,带着丝丝不悦。
虽然这时两人早就不“表哥”、“表妹”的了,可九阿哥还是喜欢偶尔拿“哥哥”的身份逗她,说什么一语双关,既是“哥哥”又是“情哥哥”,听得玉荣直说他低俗。
“说你怎么啦?你以为测了我和八贝勒的八字儿就没事啦?”玉荣剥好橘子,只顾着自己吃。
“我当然还测了咱俩的。”九阿哥马上为自己辩白,更显邀功之意。
玉荣无言以对,封建迷信要不得,要不得。
可看他那开心样儿,也知道测的结果如何了。
既然老天要帮忙,那就“听天由命”去吧。
*
等玉荣真正确信历史已经改变时,已是康熙五十二年末了。
京郊圆明园。
玉荣悠悠地醒过来,有些记不清之前的事儿了。
她拍了拍脑袋,发现每个周目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不清,仿佛跟梦似的。
她掀开床帏,望着雕花的玻璃窗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才一个激灵。
玻璃?
她愣了一下,发觉这时已经到了上周目的十几年后了。
不仅如此,她这次的身份还姓年。
刚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可把她吓坏了,一个是因为现代的自己本名就姓年,一个是因为她误以为自己这回要顶着年贵妃的身份跟九阿哥一起挑战道德与人伦上的底线。
不过还好,这未来的年贵妃现在的年侧福晋另有其人,她只是年羹尧的幼妹,比年侧福晋还小三岁,今年方十二,来年还得进宫选秀去,目前是寄住在雍王府的。
不过她回忆了一下年羹尧之前的所作所为,觉着年大将军的意思分明是想让她和年侧福晋当合德飞燕姐妹花。这老年的眼光真是狠辣,一下子把俩妹子全投资给未来的主子爷了,一点儿也不在乎要把鸡蛋放两个篮子里的说法。
玉荣心惊肉跳地起了床,也没留意是谁进来服侍她洗漱更衣的,只当还是涵月,就没留意。
“涵月……”玉荣坐到妆台前,看着眼前的水银镜好半晌才回过神儿来,张口就喊。
“涵月?”不料回应她的是一道陌生的声音。
玉荣猛地回头,果然见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少女,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副丫鬟打扮。
她飞速地回忆了一下储存在脑内的记忆,记得这人叫茴香,是年家带来的丫鬟,从小就跟着她姐姐年侧福晋。
“您是说涵月楼吧?”茴香了然笑了笑:“小姐,等您从侧福晋那儿回来,奴婢就带您去。”
“涵月楼?”玉荣面露狐疑。
她又飞速地追溯了回忆,这才知道她此刻并不是寄居在四阿哥的雍亲王府,而是后世的万园之园,圆明园。
涵月楼,则是人工湖边的一座水榭亭台。
*
玉荣恍恍惚惚地踏出了房门,总觉着脚下的路很是熟悉,不需人指引就知道她姐姐年侧福晋的屋子在哪儿。
她眯着眼四下望了望这座庭院,看上去不过是普通的庄子罢了,栽着几株海棠树,到了深秋已经落尽了叶子。院中还有几个婢女正逗着一只纯白的小狐狸狗玩儿,见了她都笑意盈盈地问候:“年小姐安好。”
好像梦境一样。
……
一面又一面的猩红毛毡帘子被婢女掀开,不用她们引路,玉荣就自顾自地从外间明殿走到西边暖阁,最后一面帘子被挑开,她一眼就看见一个身子绰约的少女梳着妇人头,慵懒地靠在炕边,端着一小碗粥吃着。
见她来了,女子一抬头,露出一张与她有五六分相似的娇颜。
年侧福晋闺名玉润,下月十六岁芳辰,模样已经出落得十分好。她穿着一件海棠红的汉女衣裳,那叫一个燕妒莺惭,桃羞杏让。
年玉润放下碗,看着玉荣笑吟吟地说道:“你啊,昨天可来的真是时候。檀香刚与我说你的轿子到了,园子里就出了乱子,害得我只能从席子上跑回来。”
玉荣想了一下,她的确是昨天才到京城的。
“昨天园子里怎么了?”她这会儿还有些浑浑噩噩的,下意识地问道。
年玉润放低了声音,轻声道:“九爷不知怎么了,好好吃着酒呢,突然就脸色惨白地厥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任性地决定下面是最后一个周目了,表妹组结局容后交代
表妹组写那么长主要也是因为原本我是打算写十三的cp,然后让真·八福晋与九阿哥的故事当副线的(当然是be)
另个原因也是为了致敬一下我看的第一本清穿《瑶华》_(:зゝ∠)_
☆、曾照彩云归(一)
「回头下望人寰处, 不见长安见尘雾。」
“爷平时要是不来, 你就随我一块儿吃, 要是福晋留饭,你也跟着我一块儿去。”
年玉润此刻正跟玉荣交代着王府上的事儿,玉荣大致听了几句, 礼仪规矩之类大半都是她知道的。
而且玉荣现在满脑子都是九阿哥,也没留意年玉润讲了些什么。
方才年玉润告诉她,昨日九阿哥过府赴宴, 才吃了一半儿就突然昏了过去,脸色惨白,腹痛难忍,整个人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蜷缩起来, 吓坏了一干女眷。
令玉荣深思不已的, 不但是他这怪病,还有昨日的情形。
年玉润说昨日来的除了九阿哥,也就是还有十三阿哥、十六阿哥一家。
这会儿二废太子事件都落幕了,九阿哥这八爷党骨干怎么混进四爷党家宴来了?
……
年玉润仍断断续续地嘱咐着。她想了想,又改了口:“……算了, 以后甭管爷来不来,叫你过来一块儿吃你就过来。”说完还看了玉荣一眼。
她们姊妹长得有五分像,且自小关系就好, 因此年玉润虽不太乐意遵从年羹尧的意思分一杯羹出去,但也未表现出来。
到此为止,她嫁来雍王府也差不多两年光景, 几乎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只不过一直没传出过有孕的消息罢了。
年玉润觉得自个儿还年轻,犯不着让玉荣也跟着嫁进来,还劝年羹尧让她嫁给十三阿哥或者更年轻的十六阿哥。
而玉荣不知怎么的,一听到四阿哥就心里发慌,本能地拒绝着:“姐姐,还是不了,若王爷来了,我就自个儿吃吧。”
“也成。”年玉润本就不是真心诚意带着她在四阿哥面前刷脸,干脆地应了。
用过早饭后,玉荣跟着年玉润去给四福晋请安。
她们一进去,就见满屋子的莺莺燕燕众星捧月似的围着四福晋。
玉荣的脑袋突然“嗡”地一下炸开,眼前一阵地转天旋,女人们的音容笑貌一下子变得抽象不已。
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才稍微好了些。
四福晋还是之前二周目时见过的样子,那时的玉荣与她攀谈起来毫无障碍,这会儿却看她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完全亲近不了,只能紧挨着年玉润坐着。
对比年玉润的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她就显得有些呆板了。
尽管如此,四阿哥的女人们还是争先恐后地给玉荣送上见面礼。
“年小姐跟侧福晋长得真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坐在玉荣旁边,身上穿着绣千瓣菊的藕色衣裳,她是标准的满族女子的身材,骨架高大,额头饱满。
玉荣稍看了她一眼,波光一动,立刻认出她的身份,钮祜禄氏。
“年小姐可还习惯京中的气候?说起来也快到立冬了,我就送一套沙狐皮的斗篷给年小姐吧。”又一道声音跟着响起。
玉荣目光移过去,又见一名穿着浅粉色旗袍的年轻女子,五官虽不出彩,却十分柔和。
奇怪的是,玉荣听了她关切的问候非但没感到丝毫的暖意,反而还想谢绝她的好意。
她能认得这是与钮祜禄氏同为格格的耿氏,目前除了年玉润,就属她得宠。
这些女人里,玉荣只在之前的周目见过四福晋和李氏,但她此时却能莫名其妙地认出其余人来——坐在李氏旁边的是格格宋氏,原本因为进府时间早常常装腔作势,现在因为常年无所出而老态尽显;旁边风韵成熟的苗条女子是武氏,跟她们年氏姊妹一样是汉军旗的……
四阿哥的后院被四福晋管理得井井有条,可玉荣却对这些后院里的女人没由来地厌恶,连对着年玉润都十分抵触。大多时候只是抿唇笑着不讲话。
于是众人都笑着说年家小姐是个安静的。
许是因为她太安静了,反而引起了四福晋的好感,拉着她坐到了自己身边。
用李氏的话说,她有三分像年轻时的四福晋,又有五分的像年玉润。
四福晋笑了笑,又说道:“我看你还想说玉荣还有两分像你年轻时的灵动,对不对?”
一下子,雍王府三个最为举足轻重的女人都与玉荣有了联系,这样的比喻简直给足了她的面子。
这一刻,李氏笑而不语,年玉润似笑非笑。
而其他人看着玉荣的目光立刻变得十分耐人寻味,一上午的话题更是离不开她了。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四福晋又留了一院子的人吃午饭,一直到下午该散的散得差不多了,外面又突然来了人,说九福晋送了帖子来。
这时屋里只剩下年玉润和玉荣两个陪四福晋坐着喝茶,四福晋接过帖子看了一眼,方道:“九弟妹为着前些日子的事过意不去,想请咱们过府听听戏、打打牌。”
玉荣仍看着茶碗里飘着的菊花出神。
过了一秒,年玉润问道:“九爷身体应当无碍了吧?”
四福晋看了看她,说道:“嗯,九弟妹说是次日便好了。过两日你就随我一块儿去吧,她也没请别人。”
其实她是不想带年玉润去的,因为早年她曾和九阿哥闹出过一点儿事情,虽然过去许久了,可九阿哥当时的表现却让她很难忘记。
她认为也是因为此事,所以九福晋看着年玉润的眼神总是意味深长。
可无法,九福晋跟李氏的关系甚至到了不对付的地步。而他们四爷府后院单薄,四福晋既不可能只身前去,也不可能带着位份低的钮祜禄氏和耿氏去。
四福晋放下帖子,又看向玉荣,和蔼地笑道:“玉荣也跟着去吧,正好儿凑桌牌局。”
年玉润闻言,颇为不放心地看了玉荣一眼。
而玉荣垂着眼睛偷偷深吸了一口气。
*
三日后,前往九阿哥府赴宴的日子。
玉荣换了身绣金线蝴蝶百褶裙,身上穿了一件枫叶红的琵琶领旗袍褂,长发散下来梳了两个低髻,左右各留一束头发垂在两遍系作辫子。
茴香为她打扮时刻意按着年玉润的喜好来,将原本五分像的姊妹变成了七分像。
玉荣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辫子,不禁暗问:年家人把她包装成一个复制品,就能让四阿哥对她另眼相待吗?
等年玉润见了自己的“复制品”,笑了笑,又从自己的妆奁里取出一支红宝石珠钗给她簪到了耳后。
玉荣任由她摆布,反正她认为年玉润如此折腾反而吸引不了四阿哥的注意,这样挺好。
临出门前,年玉润又不放心地跟她嘱咐了一句:“虽然现在二阿哥不行了,可二福晋——原太子妃的母家仍有些势力,等会儿见了九福晋,咱们面子上还是要做全套的,该恭敬的恭敬,别让有心人借题发挥。”
玉荣听得一头雾水。
她从来不知道董鄂家的跟太子一系有什么关联啊。
跟董鄂家牵扯的两个皇子里,无论是三阿哥还是九阿哥,没有一个是跟太子对付的,怎么就成太.子.党了?
“这九福晋很厉害?”玉荣装着十二岁少女的懵懂模样,试探地问道。
年玉润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奇道:“二哥竟然什么都没教你吗?”
玉荣仍装着一脸茫然。
事实上,她脑中也确实没有相关的记忆,只当历史还是历史。
年玉润想了想,从头说起:“那你现在记住了,这九福晋是瓜尔佳氏的,华善是她叔祖,跟废太子妃是同族的堂姊妹……”
“瓜……”玉荣听得眼都直了。
“……该怎么说九福晋是个厉害的呢?二哥说她早年是想嫁给爷的,可是没成。因为这个她还跟李侧福晋结下了梁子,”年玉润的眼神阴暗了一瞬,又道:“后来,她还能’退而求其次’,让皇上下旨把她指给了九爷。”
玉荣眨了下眼,然后瞪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