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这件事中最最可怕的是——
她和外婆一样,对邵河身上发生的这一切,完完全全是不知情的。
他隐藏得很好,一点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她们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他的日常变化。
自责,愧疚,心痛,懊悔,混乱……
邵淇说不清楚究竟是那种感觉,太多的情绪同时堆叠上来,她就像是一个被七扭八扭的魔方,每一个色块都对不上号,乱七八糟。
十月中旬,邵淇就辞掉了工作,回到A城。
她迫切地想要调查邵河身上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会这样,被谁诱导的,怎么开始的……
而她第一个找出来的线索,就是Blood。
这家夜店。
邵河曾在这里做过一段时间的服务生四七。
邵淇想到这儿,攥紧拳头,看着这里。
豪华的桌椅,迷醉的舞池,摆满各式洋酒的吧台,以及头顶上华贵精致的枝形吊灯。
每一次看到这些,她内心都有一种疯狂的冲动,想把这里尽数砸烂掉。
这种醉生梦死的,引诱人堕落的地方。
……
“哎,你怎么还没走?”
旁边的服务生见她傻愣愣地站在那里,推了她一把。
“啊?”
邵淇没反应过来。
服务生打了个哈欠,说:“已经凌晨三点多了,下班了,快走吧。”
邵淇木木地点点头,“这就走。”
她又站了一会儿,镇定下心神,揉揉沉重的额头,抬起腿往三楼走。
她疲倦地坐在更衣室里,脱下制服、裙装,换成普通的针织衫和长裤。
就在这时,邵淇包里的手机尖锐的响了起来。
她拿起来,看着一串数字疯狂跳跃。
邵淇心里震了一下,认出这是乔彻的号码。
她一直都忘记储存。
“你快来救下我,我在二楼包厢——”
手机那头,传来男孩子的急促呼声。
作者有话要说: 三万字啦。
明天可能会修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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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你快来救下我,我在二楼包厢——”
手机那头,传来男孩子的急救呼声。
邵淇攥紧手机,背脊发僵,一丝冷意自后颈往头顶上涌。 “你在哪儿?”她声音里还发着颤,好半天才问。
他说话含糊不清,“在二楼,你一上楼右拐就能看到我……”
“你等着我。”邵淇立即挽起衣袖,道:“我这就过去。”
她还想嘱咐什么,那边却直接挂断了。
邵淇敛了神色,也顾不上太多,三步并两步朝楼下奔去。
她大脑里混沌一片。
只剩下男孩子迷迷糊糊的“救我”两个字。
Blood二楼,豪华的包厢门紧紧关闭,只有细微的亮光从门缝中透出来,一眼扫过去,像潜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怪兽。
她皱起眉,往右拐,停在第一扇门前。
包厢门隔音很好,只听得见里面的音乐声。
邵淇在门口站了两秒,握紧拳头,凝神静气,猛地推开门。
然而,看到里面的那副景象。
她彻底怔住了。
邵淇以为他真的是出了什么事情,比如被打骂,比如被强迫做什么,比如惹到什么危险的人……
她甚至已经做好战斗准备。
可是看着包厢里的这一幕,邵淇刚才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落入了平地。
一丝丝怒意代替了先前的担忧。
包厢里其乐融融,欢声笑语。
一群珠光宝气的老阿姨围绕着年轻稚嫩的乔彻。
乔彻坐在沙发中间,蜷缩着高大的身体,手臂垫在桌子一角,头埋进去。
他身边坐着一个穿粉红连衣裙的阿姨,一抬手,腕间垂下的蕾丝花边就像花蝴蝶般飞来飞去。
听见开门声,花蝴蝶以为是服务生来催,没好气道:“过会儿就走了,再等等。”
“……”
邵淇简直无话可说,这就要扭头离开。
乔彻缓缓地从臂弯里抬起头,眼神涣散地望着她。
男孩子脸颊红红的,耳朵也是红红的,微微眯起来的眼睛里布满血丝,醉醺醺的。
邵淇不由自主停住脚步。
“你找谁。”花蝴蝶发觉不对,问。
旁边的女人也纷纷好奇地转向她。
乔彻动动嘴唇,声音无力,“……姐。”
“哎,姐姐在这儿呢。”女人肥胖的手臂努力伸长,想把强壮的小男孩搂在怀里,“小宝贝,来,咱们再喝一杯。”
“姐姐……”乔彻一侧身,挡住她手中的酒,眼皮抬了抬,再次看向邵淇。
似乎隔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直直看进她的心底。
邵淇脚后跟被彻底黏住了,一步都走不动。
沉吟片刻,她突然走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乔彻整个人都快化掉,像一团柔软的泥巴,他摇摇肩膀,用一种极小的声音对她道:“我头好晕。”
邵淇一言未发,这就要拎着他往外冲。
“你这是要干什么?”
花蝴蝶嗖得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语气不善,“把他给我放下。”
邵淇没睬。
乔彻耷拉着小脑瓜,晃悠来晃悠去。
“放下。”
花蝴蝶气势汹汹地走到门口,挡住两人的脚步。
邵淇侧眸,飞快地扫一眼旁边的桌子,上面摆满东倒西歪的空酒瓶,又低下头,看了看可怜兮兮的男孩子。
也不知道这孩子被灌了多少。
“我是他姐姐。”她把乔彻手臂架得高了点,平平静静道:“他喝醉了,我要带他回去。”
“我也是他姐姐!”
花蝴蝶一听,两手掐腰,无名指上硕大钻戒闪闪发光,底气十足。
邵淇抿紧唇。
见邵淇不答,花蝴蝶叱道: “把人给我放下,再不放下我可就喊人了!!”
到嘴的美肉硬生生被夺走,换谁都会不爽。
乔彻像小兽一样蹭了蹭她的肩膀,压低声道:“……别让她叫人啊。”
“别怕。”邵淇点点头,神色严峻,“我会保护你。”
乔彻一顿,被她这种气势噎住了。
他醉得头昏脑涨,眼前模模糊糊。
邵淇健步如飞,拎乔彻宛如拎只盒饭。
“我说你个小丫头片子,抢人也不是这么个抢法!”
花蝴蝶被气得面红耳赤,快步冲上前,努力踮起脚尖,一手抓她肩膀,一只手高高举起。
眼看着一掌就要劈下——
邵淇不耐烦抬手,只轻轻拂了一下,就把那力道化去了。
花蝴蝶盯着自己手掌呆了两秒,掏出手机,打电话喊楼下保镖上来。
她利落交代两句,挂掉,一根粗短手指指向邵淇,“你给我等着。”
邵淇没理,快速拎着乔彻走上三楼,走进化妆间。
她拉开白色窗帘, “来。”
现在时间晚,大多数员工已经下班,化妆间里空无一人。
灯也未开,只有清淡的月光从窗外细碎撒下,勾勒出她侧脸的美好剪影。
乔彻竟觉得此刻的她有几分温柔。
明明动作还很粗暴,但看他的眼神,很温柔。
“来责……做什么?”秋风一吹,酒意全涌上大脑,乔彻大着舌头问。
邵淇推开窗,“楼下不是有保镖么,从这走。”
她仔细想想,觉得能不起正面冲突是最好的。
他那天说得没错,不要跟任何人动手。
乔彻微怔,“啊?”
女人坐在窗台,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柔软的发梢被风吹至白皙颊边,风衣鼓鼓的。
“这可是三楼……”乔彻看着她,嗓音有些暗哑。
“没事的。”邵淇往下瞥一眼,说:“也不算高,我们踩着空调机箱下去,别怕。”
她说着,一条长腿便敏捷地垮了出去,单手抓住窗框。
乔彻皱眉瞧着。
邵淇刚要伸另外一条腿,腰间突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扣住。
乔彻从背后紧紧环住她,胳膊一发力,把她整个人带下窗台,放到地上。 “这么高太危险了。”他看着她,眸色很深,“还是我先下去吧。”
“你不是醉了么。”
乔彻揉揉太阳穴,眼神稍稍清明些,“也还好。”
邵淇说:“还是我来吧,没事的,不算高。”
乔彻抬手挡住她,翻身跳过去,一手抓住窗框,脚尖往下勾。
他头是真的有点晕,但动作仍然算得上矫健。
三两下,便稳稳落地。
脚尖挨到地面的那一瞬间,乔彻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怎么在自己家地方,还要翻窗离开了。
乔彻抬脸,两只长臂张开,冲楼上道:“下来吧,我接着你。”
他语音刚落,一道身影就轻盈地落在他面前。
邵淇落地很轻,近乎没有声响。她直起身,拢了拢耳边的乱发。
乔彻低头看向她,呼吸蓦地慢了几拍。
还是那件浅驼色的风衣,略旧,洗得有些发白。
脸上妆容也没卸,眼线末梢晕染成一片。
夜色里,却有种动人心魄的美丽。
“走吧。”邵淇说,“你没摔倒吧?”
“没事,就是……头挺晕。”乔彻摇摇头,身体有些晃。
邵淇见他颊边更红,以为他被冷风吹到又开始不舒服,单手扶住他肩,“要不休息下?”
“……不用。”他别开眼,小声说:“没什么事。”
两人绕了Blood半圈,朝侧门方向走去,又快步走到对面马路上。
一路上,只有风吹响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也不知道那些保镖去哪里了。
走了半晌,邵淇侧过脸,“你怎么又开始兼职陪酒了?”
乔彻嘴角抽搐一下,郁闷地皱起眉。
他回想起今天晚上的经历,简直快要被呕死。
乔彻小脸英俊,身材出众,常居Blood富婆最想包养名单Top1。
他平日都相当谨慎,今天一不留神,就被觊觎他多日的——以花蝴蝶为首的几只扑棱蛾子团团围住了。
他总不能跟她们动手,心道陪着喝喝酒唱唱歌便罢了。结果装着醉,歌唱到一半,一抬眸,竟看到有人往他酒杯里下药。
现在想来,还心底发杵。
偏偏都是女的,是顾客,喊张龙这个粗大壮过来也不合适。
乔彻也找不到好的理由脱身。
不知怎么,脑海里就蹦出来她来。
……
邵淇见他没答话,以为他又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没再多问。
“姐姐……”乔彻看了她几秒,想说什么,咽下。
“那边,那边!! 他们在那边!!”
身后忽然传来几个男人的高喊声。
邵淇余光一扫,几个黑衣大汉正朝他们追来,她再次揪住男孩的后脖领,大步朝马路上走。
恰巧有计程车路过,她手一挥,拉开车门,把男孩子一把丢了进去。
“师傅,曲水路。”她坐在旁边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22:22:22更吧……
感觉自己比较2……
还有之前我欠的好多红包补发一下。
第11章
“师傅,曲水路。”
乔彻听见这三个字,小心脏砰砰砰乱跳。
他知道的,这是她家的地址。
邵淇心底着急,也没想太多,下意识就报出自家地址。她从摇下的车窗中瞥一眼追过来的大汉,冲师傅道:“麻烦您快一点,谢谢。”
“哎。”师傅点点头,一脚猛踩油门,把出租车硬生生开出了高铁的气势。
后面骂骂咧咧声越来越小。
渐渐,彻底甩开。
曲水路在东部老城区,离这里大概四十分钟路程。
乔彻双臂抱住肩膀,低下头,阖上眼睛,高大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歪在车座上。
上了高架桥后,车速才慢慢降下。邵淇想起不对,转头问:“你家在哪儿?”
“……”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不知何时,乔彻已经睡着了。
他今天换了件宽宽松松的粗棒针毛衣,漆黑的发丝遮住英俊眉眼,呼吸绵长,像一只正在冬眠的毛绒绒的小动物。
寒冷的夜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
头发被吹散,她看见他眼皮上清浅的褶子,还有随之呼吸而微张的薄薄唇瓣。
邵淇心里一动,没再忍心叫他,摇上车窗。
车内温度渐渐回升。
乔彻放下心,竭力克制住唇角的上扬。
几分钟后,随之计程车的一个转弯,他的头也一歪一歪,像是被抽走重心一般。最后一下,恰到好处地倒在她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