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著同人]迎儿——老胡十八
时间:2018-09-18 09:16:22

  当然,中老年妇女的骂街能力是不容小觑的:“小婬妇,有本事勾汉子你没本事出来可是?你使这绿毛龟挡在外头做甚?”
  骂着还将食指戳到武大郎额头上来——可见这汉子有多矮了!
  迎儿见此,晓得今日是无法善了了,不动声色的将武大拉开一截儿,千万别被殃及池鱼。
  反正偷汉的是她,得了好处吃香喝辣的也是她,事发了是死是活也该由她各人承受……当然,在迎儿看来,最好是让她被张大户老婆弄死才好哩,以绝后患。
  然而,她爹可不这么想。
  只见武大“噗通”一声跪下,朝着余氏猛磕了几个头,求道:“还请娘子看在……看在……俺,俺面上,她再不好,也是俺正头娘子,俺会好生说她……”
  “啊呸!武大郎你当绿毛龟还当上瘾了不成?她要晓得还是你正头娘子,就不会背着你偷人了!可怜我家那老猪狗,自被她掏空了身子,落下腰酸背痛、耳聋掉泪的毛病不说,撒泡尿都滴滴答答……”可能是顾忌着面子问题,余下未再多说。
  那可不是,六十开外的年纪了,本就腰间无力,肝肾不足,从胡僧那里买了狼虎药来吃,日日被潘金莲掏……就是铁打的年轻人也不一定耐得住。
  迎儿可不管她如何骂潘金莲,只怕武大遭殃,看张家那几个小厮已经虎视眈眈要扑上来了,迎儿只顾着拉武大。
  可武大平日看着懦弱,这时候却一反常态的坚持,甭管迎儿如何拉扯,就是不肯起身。
  迎儿无法,只得朝着里头喊:“娘啊,你要有何话就出来与大娘说清楚,俺爹,俺爹身上风寒还未好呢!”
  ……
  里头寂静无声。
  余氏见此,愈发嗤笑一声,脚下用劲碾了碾那两方汗巾子,骂道:“瞧瞧,那老猪狗,平日让他打对金耳环来给俺戴戴,他俱是推三阻四,现对你这小婬妇倒是恨不得掏心掏肺,二两银子的杭州丝绸也巴巴的买给你!”
  想着愈发恨了,又朝那汗巾子上吐了口唾沫。
  后头众人不敢劝,只由着她将狗男女骂了个够。
  直到她口也骂干了,嗓子眼儿似冒烟般难受,才慢慢住了嘴。迎儿见此,想到这几日得钱的“诀窍”无非就是“奉承”两字,忙亲自提过一壶茶水,拿干净的瓷碗倒了一碗双手奉上:“大娘消消气,先吃碗茶来。”
  余氏见她平素也不作妖,还是婬妇潘金莲施虐的对象,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遂就顺坡下驴接过去吃了两口。
  待温温的茶水下肚,心头火也消了些,语重心长道:“小丫头,去将你爹扶起来,今日这事,与你们无干。”
  迎儿点头不迭,恨不得挨着她爹耳朵吼一声,让他清醒清醒:爹啊!你可省省心吧,人家肯对你既往不咎就算好的了,做甚还要硬凑上来?
  终于死拉活拽硬将武大扶起来。
  “小婬妇!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若非胡太医昨日与我说实话,我还道那老猪狗是癃病犯了,原是你造的孽!”
  原是那日,为着给武大郎看病之事,潘金莲不耐烦与他药钱,还同他吵了一架。胡太医记恨在心,昨日去张家瞧病问过老头,晓得那几样毛病的由来,趁机就同余氏告发了。
  于是才有了今日的一场大闹。
  金莲在里头恨得银牙直咬,不恨胡太医多嘴,只恨武家父女两个多事,若非他们请了他来,节外生枝,哪有这场风波……却忘了外头愿意替她拦着张家人的,也只有他们。
  气过这头,就附耳对着屋内另一人小声道:“贼杀的强盗,奴好苦的命哟!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呐!”
  那人被她哭得动了恻隐之心,鼓足了勇气,颤巍着肥胖身躯,慢慢来到了隔间门口。
  外头诸人被唬了一跳,原以为里头只有金莲一人呢,骂半日了不出声,却是还有个活人在里头。
  这人也不是旁人,正是正主张大户。先前张家人在外头砸门时候,金莲预感不妙,就塞了几个大钱,使人去后头请了他来。
  “嚯!个老猪狗!俺还道你病得起不了身了,原是还有胆气来偷人!老娘今日非撕了你不可!”说着一跳而上,想要去扑老头子。
  情急之下,“求生欲”激发了张大户的潜能,居然侧过身子去,堪堪避过了老婆子的恶狗扑食,朝着武家后门奔过去,夺命而逃。
  待扑空了的余氏再爬起来,也顾不上与金莲吵骂了,朝着外头的老头子追过去,两个五六十的老人家了,就在后头院子里厮打起来。
  不过基本上是老婆子在打,老头子只有边躲边嗷嗷叫的份……场面好不热闹,个个伸头探脑看得起劲。
  这张家家财丰厚,但却没个一男半女,与族里兄弟关系不睦,偌大副家业,可谓后继无人了。人人都乐于看这热闹,若能再得点便宜占占,那更是乐见其闹了。
  果然,才几息的功夫,余氏从老头子头上扯下来的簪子,腰间拽掉的坠子,怀里抖落出来的钱袋子,甚至他脚底下蹬着的缎面鞋……全都被人捡走了!
  迎儿一面将捡来的坠子火速塞怀里,一面咧嘴笑。
  心内大呼痛快,这糟老头子,让他给她爹戴绿帽!让他打她爹!哼!就让他心疼死!
  只是,这暗戳戳的腹诽才没多久呢,她脑袋又疼起来,似针扎一般,“啾”“啾”“啾”一声声的,她忙收住对张家祖宗十九代的问候,在心内“呸”了两声,暂停难听话,只恨不得再念两句“阿弥陀佛”了……痛才止住。
  从来喜欢心里暗戳戳骂人的武迎儿,现在连这最简单最容易满足的“乐趣”也没了,她觉着人生很绝望!
  苍天呐!她这是撞了什么邪,着了何方魔,就连心里骂声娘都不行了……定是潘金莲那毒妇给她施了魔障之术,迎儿“笃定”的想。
  老两口打累了,终于躺地上气喘吁吁,尤其张大户累成了条死狗,舌头掉出来半截儿就缩不回去了。
  余氏斜着眼睛看见,重重“哼”了声,也不与他请大夫,只对着武家三口道:“老娘限你们三日,将你们那两样破铜烂铁从俺张家搬出去,否则到时候连人带锅给你们甩出去!”
  于是,整条紫石街都晓得,武家被张家撵出门了。
  接下来几日,武迎儿再没工夫瞎想潘金莲给她下了什么蛊了。
 
    
第9章 被卖?
  迎儿不记得上辈子的自己,在这一日去了何处,只隐约忆得起来,她那日近晚食时辰家来,她爹就告诉她“明日搬家”了……本以为他们从张大户家搬走是因为没钱了再住不起,现在才晓得,原是潘金莲与老头事发,才全家被撵走的。
  躲过一劫的潘金莲长长的舒了口气,而被下了最后通牒的武家父女两个,却头大如斗。
  光一个“钱”字就恨不得愁秃了头。
  迎儿想起来了,上辈子这时候,他爹愁着没处住,想要继续在紫石街租住下去,金莲嫌在张家丢了面,死也不肯再住这巷子,软磨硬泡,硬逼着她爹在西大街上买了那栋二层小楼。
  这一世,迎儿本不想再去那处的,奈何她连续十几日攒下的小金库就在那后院水缸下埋着呢,不为旁的,就是为了那三百个铜板儿也得去的。
  遂极力劝说武大:“爹啊,横竖咱们都得有地儿住,不妨就上西街瞧瞧去?那日我听人家说西大街上空屋子不少。”
  金莲也受够了被街坊指摘的日子,在这破地儿没了街坊愿同她走动,无处安放她那颗躁动的心。
  “前几日听街坊说到西大街上有栋小楼还不错,屋主人搬去了临清,你待会儿就去瞧瞧,若合适咱们天不黑就搬,懒得在这儿受闲气!”
  潘金莲只顾埋怨在紫石街受气,却忘了是她先住了人家的屋,花了人家的钱,还偷了人家的汉子……余氏忙着与张大户夫妻斗法,没腾出手来收拾她就算好的了。
  武大却难为起来,哼哼哧哧说不出句驳斥的话。
  “这孬货,哼唧个啥?”
  “咱们……咱们,手头怕是也没几个钱……”其实这家里具体有多少钱,他也不知。
  金莲啐了一口,给他背上捶了一拳,将他推出门去:“你先瞧瞧去,记得多瞧几家。”神神秘秘的。
  武大郎愁苦着出了门,到晚食前又耸拉着张谷树皮脸家来。
  “俺瞧过好几家了,一进带院子的都得五六十两,就是有栋茶坊隔壁的,因着那婆子日日煮茶汤熏腾腾的,也得四十两哩!”
  金莲一听这般贵,就骂道:“这些黑心肝的死强人,怎不拿根大棒上街头抢人去!”
  “要不,咱们还是作租罢?先租个三五年……”
  “啊呸!”潘金莲一口啐到武大郎脸上,骂道:“你个没出息的,老娘嫁与你真倒了八辈子血霉,三十出头的汉子了,连个落脚处都没,只会让老婆闺女跟你上街讨饭去!”
  越骂越起劲,仿佛将刚从余氏那里受的气,尽数宣泄在汉子头上她就能痛快了似的。
  迎儿忍不住,晓得她打心眼里看不起她爹,就是要故意恶心她,故作天真道:“爹啊,咱们去典座屋也好,日后你同娘给俺生个弟弟,不也要住房?弟弟大了娶媳妇同样得生小侄子,也要住房。以后侄子大了生孙子,一屋子子子孙孙的更不是要住房……”
  将个武大逗得“嘿嘿”直笑。
  潘金莲一见到他那浓鼻涕样,丑得她下不了嘴去,哪里愿同他生儿子……还子子孙孙无穷尽呢,她想想就恶心,倒是想得美! 
  气得直接翻了个白眼。
  武大笑过又失落,金莲这朵鲜花插在自己这堆牛粪上,愿意同他安生过日子就阿弥陀佛了,想要生儿子……那简直痴人说梦!
  想着就悄悄的背过人去叹了口气。
  “四十两就四十两,不过俺得先瞧瞧去!”于是先用了晚食,揭过不提。
  到了翌日,迎儿照常出摊卖炊饼,潘金莲与武大郎上西街瞧房子去。
  待迎儿卖完东西,挑了担子往西街去,想要趁搬家前再藏一次私房,恰好遇见二人正在那屋前与人说话。
  迎儿见躲不过,只低着头挨过去,唤了声“爹”。
  “今日倒早,明日不消卖了,咱们先交了银钱,明日就搬过来。”
  “呦!这是你家大闺女呢?呦!这一身细白皮儿,好闺女几岁了?”一张臭烘烘的嘴巴凑到迎儿脸旁。
  迎儿微微退开两步,忍住心内厌恶,垂首不语。
  “嗨!王大娘莫理她,这死丫头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个响屁来!”
  “大娘且先宽限俺个把时日,将这屋子留好了,俺们家去筹钱,不消天黑定将钱送来。”潘金莲难得给人好脸色。
  “哎哟!我的好娘子诶,真是水灵灵娇艳艳,花骨朵儿一般的人物,这邻居我就认定你了,定将你房子好生留着,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不卖!”
  迎儿心内冷笑,这老虔婆倒是会做张拿乔,那屋主将房屋委托与她,定是先予了笔辛苦钱的,现在四十两卖与他们家,定又从中克扣了一笔……这样两面通吃的事,上辈子她可没少做。
  就是给西门庆与潘金莲牵线搭桥,她一面收了西门庆好大一笔银子,一面又从潘金莲这边盘剥了些针头线脑饭食的去……委实可恶!那可都是她爹的辛苦钱!
  迎儿咬咬牙,刚在心内“老虔婆”“老猪狗”“不得好死”的骂了几句,太阳穴就开始针扎的痛起来。
  只得收了那暗戳戳骂人的话。
  老天爷待她何其不公,连仅有的能让她躲着骂人的机会都没了,是要将她憋屈死吗?
  脑回路清奇的武迎儿,只想得到暗戳戳骂人一招,却不知这世上,表达不满的方式多了去了,激烈些不怕死的可摩拳擦掌,以肉相搏干一架,胆子大些嘴巴厉害的可唇枪舌战争锋相对……她横竖只敢憋心里腹诽。
  真是可怜!可叹!谁叫她又怕死,口舌又笨?
  家去后,一家人也高兴不起来,还是没钱给憋屈的。
  武大郎见金莲自进门就不说话,只得小心翼翼试探着问:“咱们……咱们家里现有多少钱?”
  金莲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有多少钱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你自个儿不清楚?”
  武大微微翕动着外翻的嘴唇,讪讪的住了嘴。
  迎儿倒是不担心,因为她知道家里是有银子的,上辈子都一分不落凑出来了。
  果然,潘金莲骂过人后,气顺了两分,从怀里掏出个丝绸的钱袋子来,一把甩在武大怀里。
  武大郎忙讪讪的接住,笨手笨脚打开,倒出来手巴心里头一数,居然还有二十五两多……这算是他半生人的积蓄了。
  迎儿心痛不已,她爹勤勤恳恳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挣了这二十五两银子,而王婆那老猪狗,光从中牵线搭桥得的就不止这数!上天何其不公,这世道,果然是只让老实人没活路的!
  “那……那这……也不够啊……”
  “呸!死东西!不够的自己借去,管你卖心肝脾肺肾,就是将命卖咯,也得筹够银子来!”说罢转身回房,倒头睡那铺上,估计她自个儿也着急,余氏说到做到,明日就要来撵人了,她少不了还得挨顿打!
  不行,她得躲躲去。
  于是,觉也不睡了,潘金莲起身,净面擦脸,描眉画眼,涂脂抹粉,折腾一通,眼见着日头西斜了,颠颠着小脚,回娘家去了。
  要说她娘家,潘姥姥,那也是个够说三日三夜的人物了。
  潘家原是南门外的裁缝,潘姥爷做得一手量体裁衣、缝缝补补的好活计,攒钱顶了间铺面过活,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而潘金莲正是潘裁缝六闺女,小名六姐儿,前头五个姐姐分别叫荣莲、华莲、富莲、贵莲、金莲,起“荣华富贵,金玉满堂”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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