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儿也笑起来,家里人口众多确实不方便,光他们家只三个人,都盖了男女分开的净房,而且女子房还离得老远,晚间她去解手,都会提盏灯去照着,而且她喜洁,从来将那儿冲刷得干干净净,几乎闻不着啥气味儿……这般比较下来,花家也不是样样精致的。
嗯,至少净房就没她家的精致。
两人“噗嗤”一声笑出来。
突然,那山洞子里传出几声惊呼,“嗯嗯啊啊”的怪瘆人。
来仙儿刚要出声问是何人在那儿,迎儿多了个心眼,“嘘”声提醒她别出声。两人悄无声息的方便完,轻手轻脚绕到假山后去。
此时,那山洞子正好背对着她们,她们站的地方又正好是个死角,无论是洞里的人,还是来上净房的人,都看不见她们。
洞里静了片刻,又是一阵“嗯嗯啊啊”的叫声,叫得“凄惨”极了,来仙儿害怕的捏住迎儿的手,小声道:“听着是个女子声,她……可是被谁打了?咱们要不要……”
“嘘!别出声,先听听再说。”这院子里大多数人她们都惹不起。
迎儿觉着古怪得很,若说“痛”吧,那女子叫唤了几声又歇了,真痛哪个能忍得住?但若说不痛吧,那女子又叫得凄惨,像遭了多大的虐待一般,隐隐约约还有哭音。
也不知可是错觉,迎儿居然在那哭音里听出欢喜来?不可能不可能,迎儿赶紧摇摇头,一定是她想多了。
“爹……爹厉害,儿……儿要受不住了!嗯嗯……”
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迎儿只觉脸上一红。
“嗨,你怎么啦?可是伤了风,咋大雪天脸还红起来。”来仙儿小声问她。
迎儿不知如何是好,她虽不能确切的知道里头发生了何事,但那几句什么“爹厉害“”受不了了”,她曾在潘金莲与张大户偷情时听到过,上辈子给奸夫淫.妇把风时也曾听过的。
对了,那里头的莫非也是西门庆?
可怜迎儿活了三十多年,是真没什么见识的,她所知的“罪大恶极”“骄奢淫.逸”“白日宣.淫”都只属于西门庆一人。所以,下意识的,随意听到一耳朵不好的,她都自动定位至西门庆身上。
当然,这回她也未猜错。
只听里头有男声道:“好闺女,且等着,你爹还早哩!少说还得半个时辰,有你受的,且先忍着,要叫还早着呢!”过了会儿,男子又问“你家来旺有这般厉害不?”原来女子是来旺媳妇宋金莲。
听不见女子怎么回答她的,洞里传出几声肉.体碰撞声。
这回,连来仙儿也隐约知道是什么事了,闹了个大红脸。
“儿……儿等着呢,爹一定要弄死儿……也不枉找来的神药了……”女子的话断断续续,仿佛再多耽搁一秒就要撒手人寰了一般。
来仙儿红着脸,小声问:“你知道是什么神药麽?”
迎儿心道:我哪里晓得这奸夫淫.妇的鬼把戏?横竖不过就是那些狼虎药了,以前张大户也吃过的……突然,迎儿眼前一亮。
对啊!狼虎药!西门庆上辈子不就是死在这上头麽?吴月娘还真骂对了,他就是死在女人身上的!狼虎药,宋金莲给他找了狼虎药来!还有半个时辰才完事呢!
迎儿心内一动,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内,有眸光微闪:哼,既你还有半个时辰,那我就让你再风流快活一回!因对这事也只一知半解的,倒丝毫不觉着害臊。
想着便轻拉了小伙伴的衣袖,慢慢退出大路去,见四周无人,洞里的人也听不清外头动静,迎儿才附耳与来仙儿如此这般的说了几句。
来仙儿先是一惊,后见她嘴角熟悉的“不怀好意”的笑,只得道:“好,虽不知你同他多大仇多大怨,但我肯定帮亲不帮理的……帮你便是。”
迎儿打了她一下,笑骂:“去去去,说的好像我在伤天害理一般,待会儿你就知道姐姐这是替天行道了!”
见不远处有个篱笆门,二人去抬了过来,挡在女子净房门口,以免有人来上净房“打扰”到二人,打草惊蛇。
再拍了身上的雪,二人特意绕路回花厅去。厅内众人见她们才回来,就道:“你两个莫非是掉净房去了?咋半日才回来。”
迎儿随意一瞧,见方才千声万声“娼.妇”骂李瓶儿的吴月娘,正同“娼.妇”李瓶儿坐一处,姐姐长,妹妹短的亲密得不得了呢……好一对塑料姐妹花!
她亦只羞涩一笑,歉意道:“倒是累几位嫂子担忧了,我们也没去净房,只绕着院子走了半圈,禁不住冷,就又折回来了!只你们没出去,外头可有新鲜事哩!怕是一群丫头婆子烤起了羊肉,也不知躲在哪儿烤,可香了!”
孟玉楼一听,便问:“你个丫头还真想吃羊肉了啊?”
来仙儿接嘴道:“大嫂子是没见着,咱们老远的闻见,可了不得!香得很,只是却又闻不出来是个什么味儿。花奶奶府里定有什么密制之物,咱们外头买不着的……果然东京城来的大家娘子就是不一样哩!”
这话李瓶儿爱听,心内疑惑,不知是哪个不懂事的奴才做的事,就问:“可知是哪个起的头?又是在何处烤的?”
二人遗憾的摇摇头,道:“怪就怪在这儿,任凭咱们如何找,也找不着她们躲在何处,只可怜越找这肚里的馋虫却越闹腾,只得回来了……唉!”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倒是学得惟妙惟肖。
李瓶儿又好气又好笑,道:“好奴才!咱们这群姑娘奶奶们都还没吃上呢,她们倒是先吃了,还被你俩的小鼻子闻见了,可得瞧瞧去!”说着就要下炕穿鞋。
迎儿忙假意劝阻道:“别别别,外头下着雪呢,咱们好端端在屋里等着就成,做甚出去受罪……只闻得着却吃不着的,怪折磨人。”
众人本就不想出去,现在听她一说,倒还真有点想去了。
李瓶儿道:“岂有此理!我看她们哪个敢,咱们都没吃上呢……走走走,现在就去瞧瞧,到底是哪几个胆子大的,先截了她们胡再说。”转身就让奶.子给官哥儿包严实了,也要带他去“截胡”。
玩叶子牌的也不玩了,吃茶的也不吃了,纷纷拿了披风披上,套上羊皮靴子就出门,一副必要截了她们胡的模样。
出了花厅,迎儿也不敢直直的领着她们往目的地去,只七弯八拐,东绕西绕的,一会儿挠头“想不起了”,一会儿“哎呀到底在哪儿忘了”……众人倒是不消她带路了,循着那股肉香味儿就往西北角去。
本也玩了半日的牌,冬日里肚子饿的快,饶是有茶水点心垫底儿,众人亦早已饥肠辘辘了,闻着那喷香的羊肉味儿,都狠狠的吸了口气。
太香了!
肚子也更饿了!
官哥儿小人儿不知是见了雪地兴奋的,还是也闻到了肉香味儿,高兴得“啊啊”叫了两声。迎儿忙孩子气道:“嘘,官哥儿可小声些,咱们偷偷去截胡,别让她们听见,先将好吃的藏了。”
众人一听,有道理!
遂也轻手轻脚,凝神屏气往香味儿处去。
第71章 讨好
众人蹑手蹑脚循着香味儿来到净房跟前, 见了那房子,有人已经忍不住笑起来:什么烤羊肉,原是在净房跟前呐!任是哪个也不会再想吃了。
迎儿可不能让她们“无功而返”, 故意小声道:“咦……怎么净房还挡起来了?莫非是……不对, 铁定是躲山洞子里偷吃哩!”
李瓶儿本也只是附和众人的,现见来到这不雅之处, 心内就有些气恼,恼家里到底是何人这般不会挑时候, 日后传出去了大家都说“花家下人在净房里烤羊肉”……简直不忍直视!
丢不起这脸!
归根结底还不是她李瓶儿不会调.教下人?
不行, 这黑锅花家能背, 她都不能背!想到吴月娘那挑剔目光如芒在背,上辈子她就被她压得死死的,这辈子自己当门立户了再没给她压制的道理!
想着就轻轻一笑, 小声道:“嘘!迎儿说的对,定不是在净房里的……咱们别出声,就是不吃也去瞧瞧是何人躲懒。”
众人也就“客随主便”了,跟着她慢慢摸到山洞子里面。
迎儿和来仙儿对视一眼, 心口砰砰直跳,来仙儿可能还未做过这般大胆之事……不,“惊世骇俗”之事!害怕得手心都出了好大一层热汗!
怎再听不见二人说的淫.词艳.语了?迎儿也心内打鼓, 若他们已经“鸣金收兵”了怎办?只能期盼着那“神药”别是假药罢!神佛保佑,药效一定要持久些!
上天听到了她心内的祈祷,众人刚摸进山洞,淫.声艳.语确实未再听到了, 但那“啪啪啪”的肉.体碰撞声却分外明显。
在场的除了迎儿和来仙儿,其他都是已婚妇人了,听了这声音哪还有不明白的,一个个要么红着脸,要么憋着笑,都在等着看李瓶儿的笑话。
看吧,不是自诩东京城来的麽?不是沾沾自喜有大家做派麽?东京城来的照样管不住自己相公,哎哟,这还光天化日之下呢,可真够丢人的!连自己丈夫裤腰带都管不住,白让她生了副好样貌!
此时的“苦主”李瓶儿却没众人意料的惊慌失色,只见她先是皱了皱眉,凝神听了两声,突然间就松了口气,随后又是一喜。
“嘘!奶.子将哥儿抱出去,迎儿你俩也先出去。”
迎儿还要装模作样道:“我还没见着烤肉呢……”来仙儿已经拉着她走了。
众妇人心道:唉,果然是没娘的孩子。
支走了“未成年”,李瓶儿紧紧挽住吴月娘的手,心内都快笑破气了,面上却欲哭不哭的,赶紧朝着声音所在处奔过去。众中年妇女心内早已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离那“欲.生欲.死”的一双人更近了。
此处省略八百字……
接下来的事儿,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迎儿在外头听见妇人们“啊”的惊呼声,听见吴月娘昏倒了的声音,听见众人劝她“息怒”,劝那西门庆“快将衣裳穿上”,还听见有人骂宋金莲不要脸的……
嗯,虽然波及了来旺媳妇这条“小鱼”,但她也不无辜,纸包不住火,她和西门庆的苟.且之事总有被发现的一日……迎儿不断安慰自己,这只是让她提前曝光而已。后来她才知道,得多亏她的提前曝光,才保住她一命,在众目睽睽之下,吴月娘再不可能悄悄弄死她了。
有了这一出,羊肉也没法吃了,迎儿和小伙伴遗憾的咂咂嘴,这年头羊肉可比牛肉贵多了……
两人遗憾的回了家,正赶上众人用晚食,都问:“这是咋啦,怎么落了一头的雪,他们家没使轿子送麽?”
两个小闺女家,又不好意思说白日间发生的事,只支支吾吾说是还没吃饭呢。翠莲忙盛了饭来与她们,坐一处热汤热水的吃了顿。
待刘家几兄弟回县前大街去了,任凭翠莲和武松怎么问,她们也不肯说实话。
当然,这“实话”不消她们来说,才第二日呢,翠莲这等不问世事不谈八卦的人,都知道西门庆的丑闻了。
说是跟着老婆去吃酒,居然在别人府上生了苟.且之事,这也就罢了,那被糟蹋的居然还是自家府里下人媳妇……昨日妇人众多,且都又是商人妇,哪里管它名声不名声,不消半个时辰就将那丑闻传得全县皆知,就连他如何“金枪不倒”,如何“器.大活好”的细节都被形容得栩栩如生,再没有不信的。
男人们一面同情,一面暗自羡慕,女人们一面唾弃,一面也暗自羡慕。
只是,西门府里的男女主人,却愁眉不展。
翌日,吴千户就上了妹婿家门,将羞得出不了门的西门庆暴打了一顿,他可永远忘不了周守备说他的话:“连自家妹婿都管束不了,还怎生管一县安宁?”那意思就是他的守备之位不用想了!别说升迁了,这种时候,别被夏千户那老狗拱下台去都算好的了!
他使了多少银子,花了多少心思才爬到这位置上来,如今全被西门庆毁了,那气可想而知了,就是对自家妹子也没个好脸色,以前还寻思着替他奔走奔走呢,现在?他已经给老婆放话了:以后再敢踏足西门府一步,甭论谁,定要打断她(他)的腿!
吴月娘又气又冤,男人要出去丢人现眼,关她何事?连兄嫂都不看顾她,真是还不如一条绳子吊死了去!想着愈发怨恨西门庆,府里环肥燕瘦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做甚还要偷人?偷人也就罢了,还偷到李瓶儿家去!
原本以为能看李瓶儿的笑话,哪知却自己变成场笑话!
恼羞成怒之下,就病倒了。
她病倒了,西门庆也“病了”。只是他的“病”却无处诉苦,无人敢说。
也不知是金.枪不倒的神药吃过量了,还是当场被众妇人吓得疲软下去……总之,都过去半个月了,他那家伙还是毫无动静,犹如一条没骨头的鼻涕虫,软塌塌的半分用不顶!什么办法都想过了,它就是纹丝不动。
就是那药,他又加量吃了两回,上头吃得流鼻血,眼眶发红,下头却仍是不动如山……
他从十几岁就开始混迹脂粉堆,没了女人哪里活得下去?整日间不是摔打物件儿,就是打骂下人,哪个男仆多看他一眼都要被打去半条命……府里怨声载道。
这些事迎儿都从孟玉楼和来仙儿处听说了,心里可别提多痛快了!上辈子的来旺虽有不是,但也不至于被西门庆戴绿帽还害得背一身官司,流亡异乡……现在,她只是“替天行道”,让他吃点教训罢了。
这一日,迎儿舒舒服服的睡了个懒觉,醒来时身旁已经没人了。要进腊月了,来仙儿早早的回家去帮她娘纺线了,多做点儿活,还能过个好年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