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冠天下——粟米壳
时间:2018-09-20 09:16:39

  宁相立即道:“来人,还不将这宫女带着带下去医治。”
  “慢着!”函真公主开口打断,她走过去缓缓的蹲在了那宫女面前,抬起手在她鼻息前探了探,“宁溪光,人虽未死,可你这伤人的罪责……一定逃不掉!何况,此刻虽然还未断气,可到底救不救得活,还得两说。”
  “公主同她废什么话!宁溪光这样胆大包天,竟然当着你的面行凶,现在应当立即抓了此人定罪受罚。”许思娇在一旁怂恿唆摆。她说这番话,显然是没有仔细估量眼下情况,仗着一腔怨怒而已。
  这会子,当着宁府上上下下的面,委实已经没有了先前的优势可言,而函真公主却是比她更认清楚了这一点。
  宁相眯了眯眼,倒是不慌不乱,他冷眼看了这么多年的朝堂风云,又岂会真将这区区骄横的公主放在眼中。此时只是不疾不徐的恭声道:“这儿乱得很,还请公主去前头花厅喝茶休息。”
  溪光略听得她祖父如此说话,松了口气,知道有他在再不用自己勉励在这支撑了。许是之前拳头握得太过紧了,直到了这一刻,她才有些感觉到自己掌心传来的痛感,竟是之前她不知不觉当中指甲深深嵌入到了掌心肌肤当中去了。
  实际上,溪光并不是头一次的面对函真公主,不论她碰到何人都不至于会像刚才那样失了理智,心中慌乱到竟那拿出了根簪子出来抵着那宫女。
  她的确是慌了神……她几人说的关于老夫人的那些话,就好像似乎深深烙印在了溪光的脑海当中,不断在她心底嘶吼呐喊。甚至是,有些动摇了她最开始坚定的心。
  溪光心思才刚略微回笼,就听见函真公主笑了几声,这笑声中仍然带着冷意:“好,既然是老相爷开了口,我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这宫女的事,亦是可以改日在议。不过,今日我专程替皇祖母来探问的宁老夫人,倘若见不着怕是回去了不好交代。”
  一面说着话,函真公主一面缓缓站起了身,斜着眼侧视着宁相爷。
  宁相低眉回:“等拙襟病愈之后,便亲自入宫拜谢太后。”
  有宁老相爷在前头顶着函真公主的压力,溪光理当舒心不少,可这时候,她却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越来越冰凉了。宁老相爷强硬的态度,似乎愈发暗示了一种可能……
  不可能。
  溪光深吸了口气,想要将这个荒诞的念头从自己脑海当中驱逐出去,然而却一道从眼前闪过的黑影给打断了。等她仔细去看,只见是竟是许思娇冲向了老夫人的上房。溪光心内“咯噔”一声,可这时候再要去阻拦委实已来不及了——许思娇的身影已经进了上房。
  也不知为何,这会的溪光居然下意识的去看了一眼老相爷,她祖父脸色低沉,比起之前好似更多了一重冰冷彻骨。他转过身,对着函真公主皱眉冷声问道:“公主今日,是专程来搅合婚礼的吗?”
  “本公主几时有过这样的心思……”
  “是么?皇妹。”一道男子的声音从远处靠近,疏漠的打断了函真公主此刻的骄矜和傲慢。来的并不是旁个,正是四皇子萧烆,此刻带了一行太监侍卫负手而来,气度偏偏。
  函真公主惊愕,“四皇兄怎么……?”
  非但是她,就连宁相都有些稀奇此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因着前两日的那出丑事后,司大将军家的小姐司锦放话宁死不嫁皇家,皇帝查问原委则后怒而惩处四皇子。这人此刻应当在其王府闭门思过,此刻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了?
  溪光亦是不解此人来这的目的,也更是没料到他竟会出现在宁府,眼下宁栀可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跌坐着。
  “皇妹,我有父皇口谕,让你速速回宫,不可耽误裴宁二府的嫁娶。”四皇子站在函真公主面前,一字字清晰开口,目光垂视,似乎就等着她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是一出大戏……
 
 
第89章 
  溪光自然就将目光凝视在了那位函真公主身上, 只见她圆睁着双眼一幅惊疑的神情望着四皇子,仿佛是在怀疑他这话的真假。
  “怎么?皇妹以为我会假传圣旨?还是……皇妹忘记了父皇前两日才跟你说过的话了?”
  函真公主立即脸色大变,“你、你怎么会知道在父皇那的事?!”
  溪光离开这两人并不远,这函真公主公主声调语气的变化, 当然听了个一清二楚。正当她分神在想什么事能让四皇子特地提出来提醒她时, 又听四皇子道:“皇妹今日,可险些是坏了事。”
  这话说得极其轻, 溪光还未能听仔细, 就被函真公主的一声凄厉嘶叫给盖了过去:“皇兄为何要插手管这事!”
  四皇子此刻却仿佛耐心已经被全部磨光了,上前一把握住了函真公主的手腕, 拖着她离开。函真公主骄纵任性, 此刻若不能如她所愿,只怕今日都过不去了。四皇子拖不动她, 便回过头凶狠的瞪了她,怒道:“你再胡作非为,回宫后父皇那定饶不过你!”
  函真公主几时被这样恐吓过, 好似回想到什么,悚然一惊。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四皇子拖着走了两步。
  溪光听这两人的对话不由陷入深思,只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内情在里头。紧接着,她就又听见一道惊呼的女声:“啊——!”
  这一道声音离得并不近,越是由远靠近了过来。
  函真公主也因着这道声音猛的就醒过了神来,狠狠的甩开了四皇子的手。“慢着!先等等!”她又怎么会听不出此刻发出那道惊呼的正是刚才趁乱跑进宁老夫人那屋的许思娇。
  此刻,许思娇正脸色煞白的从屋子中跑出来, 一路跌跌撞撞,步伐仓促而凌乱,颇有些慌不择路的架势。而函真公主早就候着她了,在她将要靠近自己的时候上前抓住了她的两臂,止住了她的去势。
  “是不是死了?!”
  函真公主的这一声问得十分响亮,在场人人脸色都因此变了。
  可许思娇满脸慌乱,目光仍然遗落在刚才逃出来的房子上,好似那里头有什么洪水猛兽即将要跑出来吃了她似的。
  “真的死了?”函真公主等得有些急不可耐,可从此刻许思娇的表情上,她已能确定判断了个大概。说罢这话,立即转过了身指着那一席嫁衣的宁溪光道:“亲祖母亡故,我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今日还敢出嫁!”
  红盖头下的溪光不由秉着呼吸,身子也有些发颤,她竭力不将函真公主的这话当真,可全场雅雀无声却使得她浑身上下越发冰凉了起来。眼下她的祖父宁相是在场的,倘若函真公主这话有假,为何不怒斥?
  “小姐……”盼兰低声喃喃,更加不知所措。
  溪光此刻脑子嗡嗡作响,什么都说不出来,木然看着红盖头外那个宫装少女靠近自己。好似她整个人都被困死在了这幅身子当中,眼睁睁的任由函真公主朝着自己头顶上挥了手。
  函真公主是想要将这人的红盖头扯下,她见了就不痛快,眼下可有了名正言顺的由头了!可哪知她举起的手才刚碰到那人,就骤然被什么人大力握住了是手腕,宛若骨头都要被捏碎了一般,疼得她当即脱口惊呼了出来。
  “……你?!”
  溪光转过目光,只见站在函真公主身后,此刻抓住了她扬起那只手的正是裴溯。
  今日的裴溯也是一袭赤红吉服,金冠束发,比以往清绝气质更添了几分温润。可饶如此,他此刻眼中透出的却是凌人的锐利和杀意。
  以至于他手下的函真公主在对视了一眼后心中竟有些怯怕了。
  “今日裴某成亲的日子,我劝公主莫再要生事。”裴溯将人往旁边一送,冷声开口。他并没有说后果,可任何人听了这话都要觉得倘若违背这话后果定是不好的。
  而函真公主听了,则就更是伤了心,噙着眼泪望向此人。她满心思慕之人,如今竟然是为了旁人这样威胁为难她!“成亲?你们休想成亲!宁家的老婆子死了,我看宁家的哪个人敢顶着新丧出嫁!”
  正当函真公主说完这话得意之时,却是许思娇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子。“不、不是……”
  溪光当即就被这孱弱不安的喃喃给吸引了,正当她要上前,却被函真公主提前了一步喝止了许思娇:“闭嘴!”
  此一幕自然就落在了的裴溯眼中,他冰凉的眸光略扫在两人身上,“公主只怕是会错了意,宁老夫人好好的。”
  这是……什么意思?
  溪光闻言心都漏跳了半拍,她素来是相信裴溯的,这会子他又说了自己最希望听到的话,下意思就信了大半。
  “什么会错意!”函真公主一怔,而后勃然大怒,转而将气全都撒在了许思娇身上。她揪着身侧许思娇的衣襟,面容凶狠的逼问:“快说,宁家的老婆子是不是已经死了!”
  许思娇被她这么一抓,仿佛牵扯到了什么痛处,连连倒吸了几口凉气。“没有没有!她还好好的!”
  “我手上还挨了她那根龙头拐杖一记打!”
  许思娇前几个月就被宁老夫人用龙头拐杖狠狠打过一顿,在床上趟了好些日子才缓过来。今日只以为这老婆子死了,哪晓得一进去还未瞧清楚人,就被那根拐杖打了,还不仓惶逃了出来。
  “公主,她真的没死!是……”许思娇扫见不远处的宁栀,又恨又怒的指着道:“是你!我就知道你是个靠不住的!”
  宁栀默不作声,让众人倒也没注意她,这时被许思娇一指,人人都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不、不可能!”宁栀摇头否认,她昨夜偷跑出来,本想潜入老夫人房中求情,是亲眼看见她这位偏心的祖母怎么一点点咽气的。“她死了!她真的死了!”
  可在场,除了她一人在状似疯癫的辩解,旁人都无动于衷。
  宁三老爷气得脸色都要变了,“还不将这孽畜给我带下去!”
  而这样的话却是激得宁栀猛然站了起来,她仓惶无助的看着在场的人,似乎想要在其中找寻一个信她的人。最终,她将目光落在了四皇子的身上,扑了过去哀求道:“殿下,我说的都是真话!我说的都是真话!”她求他,为的也是让他想起那日房中的温存,想让他记起自己来。
  可四皇子俨然是对这坏了他好事的宁栀不甚上心,甚至还抬脚在此人腹部很踢了一脚。“滚开!”
  宁栀受不住这力道,整个人都被摔得瘫在了地上,宁三老爷看着自己这独女如此,恨也不是怨也不是,咒骂道:“孽畜!”
  溪光无心顾暇此人如何,此刻更明白了是她暗中递了消息将函真公主和许思娇两人招过来的。眼下她唯一惦记的,不过就是上房屋子当中的宁老夫人,她转过身立即朝着那扇正门而去。
  才刚转过身,溪光就好像自己被什么拉住了衣裳。当她要回头时候,身后传来一记女子的闷哼,她当即又恢复了行动自如,好似摆脱了之后的束缚。溪光此刻没回过头看,也就不知道是裴溯替她解了围,阻了函真公主的纠缠。
  其实,从刚才遇到函真公主故意刁难开始,溪光一直都没有掉泪的迹象,可此刻她却很有些想要哭的冲动。甚至是……每每靠近一步,她心情都更沉重许多。
  屋子里昏昏暗暗,扑鼻而入的是浓浓的药味,见不到一个伺候的人在。
  溪光掀开珠帘往里屋去,停在床前不远的地方踌躇,斟酌了许久才哑然开口:“祖母……”
  没有人回应,可此事雕花大床垂下的帘帐却轻轻的晃动了一下。
  “祖母?!”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快要完结了~你们稍安勿躁 再过几天我要爆更完结啦~
 
 
第90章 
  溪光头上的盖头经过刚才那样一跑早就歪在了一侧, 而她更是一把扯了下来随手丢在了地上。此时没有了眼前的阻挡,她一步步的靠近,目光扫见那张雕花大床前倒地的龙头拐杖,心下更是沉了下来。她站在床前驻足, 仿佛深吸了几口气, 仿佛这才可以略微克制此刻起伏不安的心绪。
  紧合着床帘子突然从里头分开了条缝隙,一只手探出飞快抓住了溪光的手腕。只是那手白皙细嫩, 葱白细长, 决计不该是老者的手。
  “三妹!”
  帘子分开,里头露出的是脸色雪白、满脸清泪的宁檀。
  溪光愣了一下, 等宁檀从那床上跳了下来扑入她怀中哽咽啜泣, 还没能回过神。她有些恍惚,此刻浑然不在意旁人, 只是将伸出的那只手抓住了复又垂下了的床帘。只要溪光抬起手将之掀开来,便能看见这东西阻挡后的情形。
  然而,宁檀却在这时候回身一把拦住了溪光的动作, “别——!”
  溪光眼眶通红,语气细弱道:“为什么?我只想看看祖母……”
  宁檀垂下头,好似这时根本无法面对溪光的直视,“……祖母,已经走了!”
  这话分明并不响亮,却好似是晴空白日浑然炸起的一道响雷,溪光只觉得双耳嗡嗡作响。她喉咙动了动,却发觉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整个人木然的往前去。
  宁檀拦她不住,只好让开了道,在旁低声道:“祖母的过世我也刚才知道,韩嬷嬷见外头情势不对才肯跟我说了原委。”说着,她便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向了前头倒在墙角昏迷的韩嬷嬷。先前许思娇硬要闯进来,韩嬷嬷为了拦她而至摔了头跌在墙角昏了过去。
  “祖母……”溪光这时哪里还听得进去旁的话,口中自顾喃喃的这两个字,颤着手将床帘掀了起来。一刹那目光触及那灰白得已无半点生气的面容时,她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溪光“扑通”跪在了床前,伸出手去握着宁老夫人袖中那只早已经没有了温度的手,哀声求道:“祖母,央央儿在这,您看一看央央儿好不好?”
  “央央儿今日成亲,是要给祖母冲喜,祖母一定会好起来的!”
  “祖母,您睁开眼好不好?”
  身后脚步声靠近,是宁老相爷进了来:“这是你祖母生前的遗愿。”他说着这话,蓦然沉重。
  溪光听着这话,就更好像被什么狠狠揪了心一样,疼得几乎都不能呼吸了。“祖母……”为何会有这样的遗愿,溪光不会体会不出宁老夫人的一番苦心。即便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也仍然在为着自己筹谋和安排。甚至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去世消息,她都未曾让溪光来见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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