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庶子的科举之路——顾三郎
时间:2018-09-22 09:49:26

  师兄们听了若有所思,顾桓则全程听得云里雾里,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己这只井底之蛙,还有长长的路要走,才有可能鱼跃龙门。
  顾桓正想着,却听到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一个穿着青色绣牡丹暗纹的年轻公子走了过来,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五官倒是端正,却因脸上嘲讽的神情而显得有些狰狞。
  反正顾桓是不喜欢他。
  “我道哪个黄口小儿也敢妄议科举,原来是韩大公子。”原来是冲着韩文瑄而来。
  韩文瑄却是看也不看此人,只是歉意地对师兄们笑了笑:“打扰诸位师兄了。”
  消息灵通的顾行压低了声音告诉周围的人:“是韩大哥继母娘家侄儿高广英,他父亲是从五品的员外郎,他是国子监的“荫监生”。”
  这话就很有信息量了,众人相互对了对眼神,有志一同地不搭理高广英。
  国子监又名“太学”,有几类学生,一种是各地优秀生员,称“贡监”;举人入读的称“举监”;三品官员子弟入监的称“荫监”,此外还有捐资入监的“例监”和外国留学生,监生是可直接参加秋闱的。
  韩文瑄作为三品大理寺卿嫡长子却在私学读书,反而是高广英这个五品员外郎的儿子入了国子监,偏偏他还要针对韩文瑄……
  高广英看众人无视他,一时激愤口不择言地对着韩文瑄道:“你不是向来自以为是嘛,下科秋闱不中,你就跪下喊我哥哥!”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高广英简直欺人太甚,旁桌一位中年学子看不过去了,怒道:“有辱斯文!”
  韩文瑄皱了皱眉,本来家中私事,他不愿闹大,丢的不仅是自己的脸面,还是韩家的。他再不喜那个家,他也姓韩。只是这高广英不依不饶,他若一直忍下去,倒让人小瞧了。
  他转过头,平静地看着高广英,面无表情地说:“那就比比谁先中举好了。”
  他这是笃定高广英今科秋闱不中!高广英气得脸色发红,狰狞道:“比就比,你可等着罢!”说完,拂袖而去。
  真是不知所谓!顾桓摇了摇头,安抚地拍了拍韩文瑄的手。
  被这么个浑人打扰,韩文瑄意兴阑珊。小少年们理解他的心情,一起与师兄们道别,走进桃花庵的精舍中。
  何以解忧,唯有美食!如今已接近中午,正好用午膳。
  桃花庵中的桃华宴不负盛名。桃花茶、桃花鸡丝粥、桃花醉鱼、桃花丸、桃花荷叶鸡……每一样都既清雅又美味,虽然因年纪小,不能试试那传说中的“桃花酒”,却也不虚此行。一顿饭下来,就连韩文瑄的抑郁也纾解了很多。
  看到小伙伴们关切、好奇又不敢问的复杂神情,他不禁好笑:“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不过是后宅那些事。我父亲和继母是表兄妹,自幼青梅竹马,偏偏我祖父为我父亲定了我母亲。我母亲却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没了……”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有些低沉,缓了缓才接着道:“继母拖到老大年纪不肯嫁,终于还是嫁给我父亲。她深恨我母亲耽误了她,因此素来不待见我,连我父亲也不喜我。高广英顶了我的名额入了国子监,他自己心虚,以为我会在乎,便处处与我做对!”
  “什么东西!我们求知堂也是有名的学堂,韩大哥你才学出众,一定会比他强!”性情急躁的孙远已经义愤填膺,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顾桓皱了皱眉,有些阴谋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虽然古代医学落后,产妇难产不算什么稀罕事,但老天爷这样成全高氏和韩大人,总觉得太巧合了些。而且就算不爱妻子,儿子毕竟是自己亲生的,让继室娘家侄儿顶替自家儿子的学位,这位韩大人的脑回路也是清奇……
  本以为自己穿越拿到的已经是高难度剧本,没想到这个同窗的更是一言难尽。顾桓动了侠气,暗暗记下此事。
  少年人的世界非黑即白,顾桓却明白,世道不公,公道只能自己去取。想要帮助韩文瑄,此时的他却只能按部就班地读书习武。所幸韩文瑄有耐心等,他也有。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顾桓有了亲人,也交结了朋友,真正融入了这个世界。
 
 
第9章 朋友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对于顾桓来说,时间就在他日日不辍的读书习武中如白驹过隙。
  随着乡试的逼近,求知堂里的气氛也日渐严肃紧张。乡试即秋闱,因在八月举行而得名。乡试每三年举行一次,得中者称为举人,每届秋闱,全国中举人者也不过一千人左右。中举之后就有资格做官了,这才算是改换门楣,可称“官宦之家”了。为此,许多人皓首穷经不得中举,一旦中举,就欣喜若狂甚至疯癫。
  对于丙班的小少年来说,乡试与他们的关系原本不大。但因为韩文瑄和高广英打赌的事,大家也跟着紧张起来。
  这些小公子,许多也有兄长、朋友在国子监读书,消息灵通。不久就打听到韩文瑄的父亲韩光备了厚礼,带着高子英去拜访国子监祭酒,请了一位姓傅的博士给他上课。
  这位韩大人对外侄,可真是费尽心机、用心良苦!
  要知道国子监博士是正五品,掌教三品以上官员、国公以上勋贵子孙及从二品以上高官曾孙。
  请博士单独给高广英开小灶,这是力求一举而中的架势。
  小伙伴们得知后对韩文瑄深表同情,纷纷安慰他,倒是韩文瑄一脸淡定:“科举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我不紧张,紧张的是他们。”
  众人纷纷点头认可,顾林一脸神秘地说:“是不必紧张,我找人抄了一份高广英的文章,拿去问我大哥,我大哥说……”故意卖了个关子,见众人都好奇地看着他,才一脸促狭地笑道:“我大哥说……狗屁不通!”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又对顾林有些刮目相看,没想到他还有这份心意。韩文瑄对顾林感激一笑,领了他的情。
  一转眼到了八月九日,乡试第一场开考。考试分三场,分别于八月九日、十二日和十五日进行。第一场考“四书题”三道,“经义题”四道,还要赋五言八韵诗一首;第二场“论”一道、“判”五道、“诏、诰、表”一道;第三场“经史”、“实务策”五道。
  由考题可见,科举选拔的,不仅是饱读诗书之士,还是当官的人才,三场考下来,能中举的,也都不是泛泛之辈。
  求知堂中,甲班、乙班的师兄们参加科考,丙班的小公子们也迎来他们的季考。
  此次季考,顾桓进步神速,排进了前五,先生都说他若能继续努力,明年童生试可期。自从练了《无名诀》后,顾桓的记忆力强了很多,加上勤奋不懈,经义方面一日千里。倒是赋诗,虽然已懂得句法、用韵、平仄等规矩,做出来的诗却毫无灵气,正如谢老夫子点评:“匠气十足!”
  好在科举不以诗词为重,到时候能写一首中规中矩的“赋得体”就罢了。科举之中的赋得体以歌功颂德为主,本来就难以出彩。
  而顾林天性烂漫,在诗词上颇有天赋,写的诗被先生评为“甲等”,同窗们传阅观摩,都称赞不已,经义却平平,总成绩排在十名开外。
  至于第一名,韩文瑄还是当仁不让。
  桂花飘香时,乡试放榜了,人称桂榜。中举的学子们忙着以文会友、交结同年,参加巡抚大人主持的鹿鸣宴,席间唱《鹿鸣》诗,跳魁星舞,不亦乐乎。
  季考后,万寿节临近,学堂放假了。高广英不出众人所料地落榜了,恼羞成怒地去韩家闹了一场。
  考了第五名的顾桓得了闻氏亲手做一套衣衫,考了十一名的顾林也得了老夫人、杨夫人的奖赏。
  考了第一名的韩文瑄却迎来了一阵狂风暴雨。
  韩家的书房内,韩光在书桌前来回踱步,端方肃穆的脸上隐含着一丝怒色。高氏垂着泪,不时地擦拭,已是徐娘半老,哭起来却还是娇娇怯怯,泪如滚珠。
  韩文瑄一进去,就听见高氏哀怨地泣道:“广英那孩子素来心直口快,并无恶意,瑄儿何必和他计较,立什么赌约?累得他心里紧张,发挥失常落了榜!”
  韩文瑄听她的颠倒黑白,冷笑:“照继母说的,那所有举人靠的都是运气了?再者,我又没有立赌注,又不要他跪下叫我哥哥!他紧张什么?无非是着急想要羞辱我罢了!”
  高氏一噎,垂首不语,默默抽泣。
  “怎么和你母亲说话?”韩光瞪了韩文瑄一眼,怒道:“总归是你无礼在先,他才出言无状。你对你母亲和表兄的态度但凡放尊重些,哪还有这些事!”
  这话一出,高氏哭得更委屈了。
  韩文瑄一阵腻烦,嘲讽道:“父亲是大理寺卿,自然是明辨是非的,总该知道此事谁是谁非,若是要偏帮,我也无话可说。父亲说怎样就怎样吧。”
  韩文瑄挺直着脊背,冷眼看着这一切,如看一场闹剧,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
  人前淡然的韩文瑄,也有其傲气倔强的一面。
  韩光听到韩文瑄嘲讽的话,再看到他脸上讥诮不屑的表情,心中更是烦躁恼怒。
  这个儿子如同他那不合时宜的母亲一样,永远这样一幅表情,永远别想看到他对自己恭顺谦卑!
  韩光无法反驳,最终不过不着边际地训斥了韩文瑄一顿,把他打发走。高氏低头抹泪,看不清表情。
  放假之后,顾桓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了习武上。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修习《无名诀》的好处,已经显现了出来。
  他每一天都充实而忙碌,却感到精力充沛、神清气爽,读起书来也是事半功倍。最令顾桓满意的是,他的个头也比数月前高了一截,已经赶上顾林了。浑身肌肉匀称,如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般,积蓄着力量,又如待出梢的宝剑一般,暗含锋锐。
  顾桓忙着读书习武,顾林素来不喜读书,对习武也不敢兴趣,不是在屋里和大小丫鬟们玩笑,就是出去与相熟的同窗们相聚,吟诗作赋。兄弟俩有好些日子没有同进同出了。
  一日顾桓正在校场击打桩时,却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杨家三房的小公子杨滨。
  杨家三兄弟本来就是“奉旨读书”,不以读书为业,秋闱也不参加。
  大房的杨润风流不羁,喜音律歌舞,是玄音阁的常客,传言还是清音公子的入幕之宾;二房的杨浒与其父亲一样灵活机变,擅长处理庶务,常在奇巧居来往,处理南来北往的货品进出;三房杨滨年纪不大,却最爱练武,平日里请了武师在家中学习,家中护卫都说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时常输给他。他心里明白,护卫们说的多半不是真的,因听说了顾桓习武之事,特意过来切磋切磋。
  顾桓听了他的来意,也答应了。练了那么久,他也想知道自己的进度,虽然顾统领经常夸他,他也是将信将疑。
  两人摆好架势,互相抱拳行了一礼。杨滨生得雄壮,大喝一声,先发制人地挥拳向顾桓击去。
  顾桓身形一侧,躲了过去。
  一击不中,杨滨正要回身出拳,却感到肋下一阵剧痛,顾桓的手肘狠狠的撞在其上。
  只听得“砰”的一声,杨滨摔倒在地上,只觉得头晕目眩,还没回过神来。顾桓的速度太快了,他甚至没有看到他的动作,就被击倒了。
  蔚蓝的天空很美,杨滨却无心欣赏,他整个人都呆滞了。
  他被顾桓打倒了?他五岁习武,常年不辍,竟然比不上只练了三个月的顾桓?
  这真是他人生中遇到的最大的打击。
  “你还好吧?”顾桓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杨滨这才回过神来,揉着肋下,难以置信地说:“你果真只练了三个月?”
  顾桓点点头,毫不谦虚地说:“顾统领说我天赋出众。”
  杨滨一阵牙酸,恨恨道:“我最恨天赋出众的人!”
  顾桓笑笑,领着杨滨到了赏星阁。他习武以来,闻氏就给他常备着伤药,此时正好给杨滨用。好在杨滨也不是小气的人,边龇牙咧嘴地喊疼,边请教顾桓练武的诀窍。
  顾桓就捡着能说得说了。
  杨滨第一次输了不服气,过后又来讨打了几次,最后干脆过来和顾桓一起习武,两人不打不相识,一来二去倒成了好朋友。
  两人一起出游过几次,这日杨滨又邀请顾桓去看马球。
  “如今各地藩王大臣进京,王子皇孙、贵族公子云集,京城的马球场都提高了赛事彩头,场外观赛的人还可以下赌注,连外省的马球队都吸引来了不少,盛况超前!”杨滨兴奋地说:“后日平郡王府的马球场就有一场比赛,参赛的两队,一队叫‘鸣沙队’,他们的东家是皇商袁家,世代行走西域,有专门的护卫马队,手上是见过血的,这只马球队也都是好手。另一队是“五柳队”,是平郡王世子带队,里头全是世家公子中的好手,都是延请名师教导的,这场比赛想必精彩,你要不要去?”
  顾桓很感兴趣,这和前世的职业联赛挺像的,因此笑道:“当然要去,我还没见过真正的马球赛是什么样子呢!我去和二哥也说一声。”
  杨滨点点头:“当然要叫上他。大表哥就算了,他向来嫌弃马球赛吵闹。要我说,读书有什么要紧,这才是正经事呢!想当初,大唐何其强盛,渤海、高丽、倭国都和大唐比赛马球。我在父亲那里看过一副《便桥会盟图》,还有专门描绘唐、突厥两国进行马球比赛的场面呢!等我大些,也亲自下场,和外国人比赛去!”
  “果然志向远大!”顾桓笑着打趣。
  顾桓回家后,就去瑞恩堂邀请顾林。
  顾林听了此事,果然也很感兴趣,笑道:“曹植《名都篇》中就有“连骑击鞠壤,巧捷惟万端”,我早想去见识见识马球赛的盛况了。只是过去老太太总说我小,不安全。既是世子姐夫的带队比赛,我当然要去给他助威喝彩,想必老太太、太太不会反对,我这就和他们说去!”
 
 
第10章 马球
  平郡王府的五柳马场在京郊,距离长乐坊有些远,顾桓等人一大早就兴致勃勃地整装出发了。鸣沙队自进京来就一路高歌、鲜有败绩,平郡王世子带队的王孙公子们能不能遏止他们的威风?此次比赛在京城引起了热议,球赛的请柬一柬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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