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北握着她的手认真地说道:“没事,我姐姐我娘都挺喜欢你,她们应该没问题的,即使有点小问题我也会出面解决。你不用担心。至于你身上的麻烦,无非就是黑家的问题,那也不用怕。”
寻音默默地点点头,“嗯。”
张小北又递上手中的木钗:“这是我在小摊上买的,身上没钱了,买的都是便宜货,你别嫌弃,我以后再给你买好的。”
寻音欢天喜地地接了过来,珍而重之地放在怀里:“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
两人依偎在一起,坐在江边,迎着渗着凉意的光风,看江面上船只来来往往。
寻音又说道:“小北,我这次掉下江后,脑袋还撞了一下舢板,然后,我感觉我又想起一点以前的东西了。”
“是吗?你想起什么了?”张小北赶紧问道。
寻音慢慢地回忆道:“那种记忆挺乱挺杂的,也不是一下子想起来的,是看到什么东西触景生情,突然想起点什么,当时我在路上看到有人牵着一匹马路过,我见到马就突然想起小时候我家里好像也是有马的,还有跟人打架时,我也觉得我以前肯定见过这些场景。进县衙的院子时,也觉得这种院子好像很熟似的。”
张小北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觉得县衙很熟?”
寻音解释道:“不是对县衙很熟,就是那种大院子感觉很熟悉。”
张小北道:“我明白了。可能你家也是那种院子。你现在头脑里冒出来的记忆,再加上你身上的那几样东西,说明咱们的分析是对的,你家肯定是武将家庭。有大院子说明你家家境很好,那咱们的目标就小多了,要不,咱们现在就回府城,挨家挨户筛选符合这几个条件的人家,然后再打听他们有没有丢过女儿。”
寻音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道:“不行,咱们都走了一半了,再回去,再折腾了。而且,我家也不一定在府城呀。”
张小北道:“来的时候你说你见过铁马渡的铁马,那就说明,你当时应该是从船上下来的,即便你家不在府城,也应该在钱江这条航线上。咱们可以一路打听过去。”
寻音道:“可是你离家两个多月了,你家人肯定很牵挂你。而且路上又这么危险,我不想再让你陷入危险之中。寻亲的事,我们以后慢慢找。”
张小北一时也没拿定主意,是先帮着寻音寻找父母,还是先回家。
两人说完话,就商量着要回县衙找赵清海和王世虎。
谁知,这两人领了赏银之后,到处找不见张小北,赵清海就怀疑,他又回来找寻音了。于是两人便沿路折回。四人刚好在中途相遇。
四人大劫之后,重新相聚,自然是十分高兴。
赵清海说:“县衙的衙役说,他们要连夜审讯水贼头目,再根据百姓提供的线索去抓贼,至于何时抓到人,那就不可能保证了。这次张小北提拱线索有功,得了赏银六十两,比咱们被抢的财物还多。我看不如,咱们就先回去吧,也别指望着要回财物了。”
张小北想想,自己只带了三十两银子去府城,这一来一回的盘缠,再加上在府城住了一个多月,花得也差不多了。他丢失的不过是几本书和几件衣裳而已,并不贵重。王世虎的损失也只是行李,就赵清海损失大些,他从府城贩了货物回来。
张小北说道:“既然赏银发了,那咱们四个人就均分了吧,每人十五两。”
王世虎忙说道:“我不要,那是你提供的线索,应该归你。”寻音和赵清海也不要。
张小北道:“就别推辞了,见者有份。”
寻音也把自己得赏银的事告诉赵清海和王世虎了,两人不由得吃了一惊,随即一起称赞寻音厉害。赵清海觉得寻音是自己的开山弟子,更是与有荣焉。
张小北见他们又有银子花了,就灵机一动,说道:“要不,咱们先回家了,还回府城帮寻音寻亲。”
众人闻言不由得一怔,还没来及达成一致,张小北就觉得眼前发黑,晕倒在赵清海身上。三人急忙把他抬回镇上,请来大夫一看,才知道他是落入江中受了风寒。张小北当初乡试时,就病了一场,出来后也没彻底调养好就启程回乡,这次又再加上落水受寒,可谓是两病加一起,病势是来势汹汹。他这副样子,大家哪里还肯再让他长途奔波。
三人等他病情好转些,就雇了辆马车,一起回成新县。
张小北也只得如此了,路上,他悄悄握着寻音的手,小声说道:“等我一回家就跟爹娘说咱俩的事,等咱们成亲后,咱们再一起去寻亲。”他想的是自己才十七,虽然不用着急成亲,但是寻音比他大,今年快二十了,他不能让她空耗青春。既然两人已经认定彼此,那还不如赶紧秉明父母,早点成亲。
第97章 回乡
张小北这一路昏昏沉沉,时睡时醒, 总算全须全尾地回到家乡了。
张家一家人对张小北是翘首以盼, 胡氏这两个月来, 因为牵挂儿子的事, 是吃不好睡不香, 没事就往到村口的官道上张望一会儿。赵清河和张小枝也差不多, 两人没事也算着, 他们几个何时能到家。张小草自不用说, 也是没事就跟潘云博念叨着弟弟。
最先见到张小北的自然是张小草。她一见弟弟这副模样,不禁吓了一跳, 赶紧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走得时候好好的, 怎么才两个月不见就变得又黄又瘦?”
张小北也没跟她细说考场上发生的事,只说自己没出过远门, 身体不适应, 回来的路上又不小心落入江中, 受了风寒,休息一阵就好了。张小草心疼得直掉眼泪。张小北一边逗着玉雪可爱的小外甥女, 一边安慰大姐:“没事的,多经历几遭就习惯了。”
在张小草的强烈要求下,张小北等人先在潘家住一天,歇歇脚再回张家村。
赵清河在县里的私塾教书,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四个人相见,不由得又是一阵唏嘘。
赵清海和王世虎争相告诉赵清河,他们这一路的惊险经历, 听得赵清河连声惊叹。
当赵清海和王世虎还有寻音离开后,张小北把他跟寻音的事告诉了赵清河,赵清河也没觉得奇怪,只是意味深长地笑道:“我早觉得你俩有问题,果然就有问题。”
张小北又说道:“寻音的家人也多少有了一点线索,我打算养养身子,等我们成了亲,我再带她出门去寻亲。”
赵清河也赞同:“也是,寻音比你大,年纪也不小了。女孩青春有限,耽搁不得,你们成了亲,以后再一起出门也方便。”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只是,你们俩的事不会如你所想的那么顺利。岳父岳母肯定得反对,还有黑家,这些都是问题。”
张小北道:“我娘那边好办些,我慢慢说服她,就是我爹有些麻烦。”
赵清河迟疑了一下,又说道:“你去府城乡试后,大家对你的期望挺高的,尤其是岳父,他、他最近交友甚广,什么员外,地主家,时不时地请他吃酒席,李家庄上一个李员外跟他往来较多,听说李员外家有一女,嫁妆甚多,听岳父的意思是有意跟李家结亲。”
张小北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他这个亲爹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他爹的事先放一边,首先得做通娘的思想工作。张小北对胡氏既敬又爱,他不想跟她对着干,更希望寻音将来能跟娘和平相处,否则两人之间要是有疙瘩,他夹在中间也难受。
要做通娘的工作,他自己去劝是一方面,还得拉拢大姐二姐甚至赵清河。赵清河这个女婿在胡氏心中的地位可是越来越重。
毕竟,他跟张小枝都住在张家村,两家离得近,张家有什么事都是赵清河过去,潘云博倒是也愿意去帮,可是他离得远,远水解不了近渴。
张小北笑着说道:“清河,你跟我二姐没事也去劝劝我娘。”
赵清河斜了张小北一眼,道:“你说什么?你娘?应该是咱娘,还有啊,你叫大姐夫叫得倒挺溜,都没听见你这么叫我。”
张小北:“……”这家伙怎么计较起这个来了?
张小北想想自己,好像真没怎么叫过赵清河二姐夫,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难以叫出口。
张小北无奈地说道:“这样,你帮我把娘给说通了,我再叫你二姐夫。”
赵清河傲娇地说道:“行吧,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能耐的。”
拉拢完二姐一家,张小北还得亲自去跟大姐说说。
张小草这会儿正抱着女儿盼盼玩呢,一看到张小北,就笑着对女儿说道:“盼盼,叫舅舅。”
张小北笑道:“不急不急,明年这个时候就会叫了。”
张小北磨蹭了一会儿,还是把他跟寻音的事告诉了大姐。
张小草多少还是有些惊讶:“你俩……还真凑一起了?”
张小北点头:“是凑一起了。”
张小草多少有些不解地道:“可是小北,我以前也没发觉你对寻音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呀?”她只知道弟弟是对谁都好,寻音身世悲惨,她一直以为弟弟对她是同情居多。
张小北字斟句酌地说道:“我们俩的性格都比较古怪,其实主要是我古怪,我对男女之情兴趣一般,我甚至觉得成不成亲都没所谓,可是我知道我不成亲是不可能的。如果我一定要成亲,我希望身边的那个人是寻音,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彼此了解,我喜欢她欣赏她,她也喜欢我。我跟别的女孩子在一起会感觉别扭,但跟她自然多了。”
张小草目光复杂地看着弟弟,虽然小北是她的亲弟弟,可是她一直觉得自己看不透他。有时候很成熟稳重,有时又很幼稚,有时候觉得他似乎什么都懂,有时候他在别人都懂的方面又什么也不懂。对于他的感情,她更看不懂了。
她无奈地说道:“小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你和寻音,说真的,我也挺喜欢她的,可是喜欢归喜欢,做为弟媳妇那又不一样。我和娘一样,都以为你将来会娶一个知书达理、温婉贤惠的女孩子。”
张小北道:“寻音也算是知书达理吧,她识的字还是我教的。温婉贤惠,更不须说,她甚至肯舍命救我。这种情谊也算是少见了。”
张小北接着便把他在江上遇险的事,以及寻音舍命相救的事情告诉了大姐。张小草听罢,惊出一身冷汗。半晌,她才长出一口气,道:“你说你们出个门咋就波折那么多?怪不得你病成这样。”
张小北苦笑道:“本来这事不想告诉你们,就怕你和娘担心,如今为了我和寻音,我也不得不说了。大姐,你一定要帮帮我。”
张小草沉吟片刻,正色道:“寻音真是个仗义的好姑娘,冲着她对你的这份情谊,我也得帮帮你,你放心,我会跟娘好好说说的。”
接着她又问黑家那边的事如何处理。张小北问道:“大姐,你比我经得事多,你说如何处理较好?”
张小草也是一脸为难,但还是给他支了招:“如果你要和寻音成亲,咱们和黑家同一个村子,又离得那么近,无论如何是瞒不住的。我看自从黑虎残后,黑家的两个儿子又各自娶了媳妇,黑家人老实多了,现在你和清河又是秀才,再加上潘家,我想黑家就算不服,也不敢再怎样了。我看不如,咱们家放低姿态,就上门说寻音离开他家后去寻亲,你去府城的路上恰巧遇到寻音,你们是他乡遇故人,后来又在江上共经患难,彼此有了情意,因此就带着她回来。寻音现在有了别的身份,但咱们家还是愿意跟黑家当亲戚走动。咱们家好话说够,再给他们家一些实利,我觉得黑大富要是识相的话,应该也不会说什么了。”
张小北一时之间也没想出更好的主意,觉得姐姐的办法倒是可行。虽然上门认黑家这门亲戚,让他心里有些膈应,但为了他和寻音的将来也不得不如此了。
张小北跟大姐商量完毕,又到后院去找寻音,由于她放心不张小北的身体,也留在潘家,但她是个闲不住的人,这会儿功夫又去劈材了。
张小北来到后院,见寻音正在利落地劈着柴火,便对她说道:“你怎么又去干活了?过来歇会儿。”
“哎。”寻音放下柴刀,朝他走来。
张小北用袖子给她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然后把跟大姐商量的办法告诉了她。
寻音低头不语,张小北也知道她不愿意跟黑家牵扯,便愧疚地说道:“我一时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先用这个权宜之计了,只是委屈你了。”
寻音忙抬起头,看着张小北说道:“不,我不委屈,我是怕你委屈。你这样的一个人,却还要在姓黑的一家面前放低姿态。”
张小北笑道:“那没什么,反正我也说了以后只当一般亲戚走。咱们成亲以后,我就陪你去寻找岳父岳母,以后咱们也很少回村,跟他们牵扯也不多。”
寻音听到张小北嘴里蹦出岳父岳母这个陌生的称呼时,怔一下才想到他指的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不由得一阵恍惚。仿佛此情此景,不像真的,竟像是在做梦。这种恍恍惚惚、似真似幻的感觉好像是从张小北在江边向她剖白心迹就开始了。
她喃喃说道:“小北,我们真能成亲吗?”
张小北笑道:“傻瓜,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张小北在潘家住了一晚,第二天要离开时,他的几名同窗也来看他,几人相见少不得又要闲叙一阵,接着还有其他人闻讯也来了。
这一耽搁就到了下午了。而张家村那边已经知道了张小北回来的消息。胡氏和张耀祖等不及儿子回来,就赶着牛车进城来接。
三人相见,胡氏又是哭又是笑的,张耀祖也是满脸笑容。等叙完寒温,说完闲话。张小北一脸平静地告诉了家人自己落第的事。
胡氏倒没太大反应,只是一脸心疼地道:“考不中就考不中,左右你还小,咱三年后再考就是。你的身体才是最当紧的。”
张耀祖听到儿子没有考中,不由得一脸失望,“没考中呀,本来爹还以为你一定会像上次一样能考中,我还等着你给我长脸呢。”
胡氏不满地看了张耀祖一眼,道:“你以为举人老爷那么好当,你自己数数咱们方圆几十里有几个举人老爷?全县又有几个?你的脸就靠儿子长,你咋不给我长长脸呢?”
张耀祖被抢白得满脸通红,他恼羞成怒地道:“你别一天到晚叨唠个没完,我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你好歹给我几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