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想守寡——素楹
时间:2018-09-28 09:24:28

  徐冉顿时抖了三抖,也顾不上收拾魏狄,转脸对薛铖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三个月,别忘了!”言罢忙不迭窜出了屋子。
  魏狄茫然看了看徐冉的背影,又看向薛铖,问:“这咋回事啊?”
  薛铖无奈瞥他一眼,语重心长道:“魏狄,你这是关心则乱吧?”
  “我、我这是不是怕你捞不着燕云军么。”魏狄挠了挠头,莫名有些心虚。
  “罢了。”薛铖摆摆手,无奈叹口气,“自己去想吧。记得联系暗卫的弟兄们,这两日把东西都收好,等溯辞一回来我们就去远安城。”
  “噢。”魏狄闷闷应了声,苦着脸起身往外走。
  薛铖看着他颇为苦闷的背影,忍不住摇头而笑。
  这件事的关键,以魏狄的头脑不该想不到。
  黑龙寨来提亲,看似修好,不过是为了压制住燕云寨。徐冉不应,立即和黑龙寨撕破脸,只怕明日黑龙寨就会刀兵相向。唯有应下以谋后路。
  连日来商讨的剿匪一事,始终没有找到一个绝佳对黑龙寨下手的机会,以官府名义剿匪必然会提前走漏消息,但以旁的名义,黑龙寨守备森严难以攻克,只怕是一场苦战。但这下不同了。徐冉嫁去黑龙寨,自然少不了嫁妆,送嫁妆的人均可换成燕云精锐。而黑龙寨为了这门亲事必然会开寨门大宴宾客,就算再如何严密的盘查,这门一开绝挡不住漏网之鱼。
  这时动手,正是黑龙寨防备最低的时刻,里应外合,可占据上风。
  只是拿女儿家的婚事做棋子,就算徐冉胆识不同于常人不计较这些,只怕也拦不住外头的悠悠众口。
  也该为她寻个妥善的法子,好歹是日后的心腹大将,不能这么委屈她。
  正在仔细思量之时,垂头丧气出去的魏狄突然折返,兴高采烈地冲薛铖道:“将军!溯辞姑娘回来了!”
  薛铖霍然起身绕出桌子,就看见溯辞一身风尘仆仆疾步入屋,对薛铖道:“薛将军,不好了,黑龙寨……”
  薛铖没让她把话说完,一个箭步上前,伸手紧紧把她拥在怀中。
  魏狄默默移开目光,慢慢挪出屋子,顺手带上了门。
  “平安回来就好。”薛铖轻抚她的发,微不可觉地松了口气。
  溯辞嘴角扬起笑容,埋首在他怀中,轻声道:“嗯,我回来了。”
  二人相拥而立,许久也不曾放开。薛铖只觉抱不够,而溯辞一肚子话要说,有些不安和焦急地扭了扭身子,嘟囔道:“咱们一会儿再腻,我这回是真有大事要和你说的。”
  “再大也大不过夫人。”薛铖笑答。
  溯辞没好气地在他腰上戳了戳,抬起脸肃色道:“黑龙寨是真的出大事了。”
  “除了向徐冉提亲外,还有更大的事?”
  “对,提亲我们尚还有一半的主动权,可这件事,我们再不抓紧可就真来不及了。”溯辞一板一眼地说道。
  薛铖:“何事?”
  溯辞:“黑龙寨的四当家和涿州刺史勾结,极有可能想和咱们干同一件事——联手官府剿匪,做大自身势力,甚至接掌黑龙寨!”
  “四当家?”薛铖顿时皱起眉头。
  “不错,我在黑龙寨亲眼看见刺史府的管事半夜去了四当家的院里,回来时还在寨子附近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藏了很多兵器和火药。”溯辞离开薛铖的怀抱,一边说着一边将拿回的刀和火药放在桌上,“这是我偷拿回来的,这刀做工精良,可不像是普通作坊出来的。”
  薛铖拿起那柄刀仔细端详,脸色慢慢沉了下去,随后把刀和火药用布一裹,拉着溯辞往外走,“咱们找徐冉去。”
 
 
第81章 商榷
  徐冉被徐大娘提着耳朵立在墙根下, 一脸讨好的笑容,道:“娘你轻点,疼。”
  “还知道疼呐?”徐大娘柳眉倒竖,掐着腰怒道:“你怎么招惹上祁家那小子的?居然还敢让我应下这门婚事!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还要命不要了?!”
  “这礼都收了,你骂我也于事无补啊。”徐冉堆着笑伸手试图把她的手拿开,被徐大娘毫不留情地瞪了回去,无奈道:“娘,我有我的打算,你别担心了, 闹不出什么大事的。”
  “上回你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转天就把虎牙寨掀了个底朝天!”徐大娘摆出一副再信你就有鬼的表情,咆哮道:“在床上躺了半来月, 忌口吃不了荤腥被馋哭的事就忘啦?”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徐冉有些讪讪,徐大娘却不放过她, 继续提着她的耳朵喋喋不休。
  薛铖拉着溯辞走进院子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光景,对视一眼, 面面相觑。
  徐冉正被念得头疼,一看见他俩顿时跟见了救星似的,高声道:“啊呀,溯辞你回来啦!”
  徐大娘闻言松了松手,转头看去, 徐冉借着这个空档从她手下挣脱,一脸欣喜快步奔向溯辞,亲亲热热地挽了她的手, 问:“这一趟还顺利吧?黑龙寨好不好玩?没人欺负你吧?饿不饿累不累?要不要先歇歇?”
  一连串的问题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一股脑地抛出,连徐大娘都有些看不下去,轻咳一声,缓步走上前,十分嫌弃地看了眼徐冉,道:“也不怕吓着人。”又对溯辞说:“平安回来就好。累坏了吧,我去弄些吃的来,你好好歇着,别由着这丫头瞎折腾。”
  徐冉欢天喜地送走了徐大娘,这才松了口气,浑身轻快,这才笑吟吟地问溯辞:“怎么突然跑来找我了?”
  “我在黑龙寨发现了些东西。”溯辞从母女二人的热情中回过神,正色道。
  徐冉神色一肃,瞥了眼薛铖手里拎着的东西,拉着溯辞就往屋里走,“进屋说。”
  等入屋后、包裹打开,露出那柄锃亮的刀和火药时,徐冉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溯辞将黑龙寨的发现娓娓道来,又问:“这刀你看得出来历么?”
  “这可不是普通作坊的东西。”徐冉屈指敲了敲刀身,冷笑道:“是官造。”
  薛铖问:“何以见得。”
  “你有所不知,涿州从不养兵,虽有军屯,却都是些老弱残兵,从未招募过新兵。但这些赚钱的玩意却从没停过,牢牢捏在刺史这帮人手里,尤其是铸造坊。”徐冉捏着刀面将刀的一侧递到薛铖眼前,道:“铸造坊的老匠人是个爱财的,我和他打过几回交道,这人和他的徒弟们都有点手艺人的毛病,爱在刀兵上留点记号。你瞧。”她点了点刀柄和刀刃的衔接处,示意薛铖来看。
  薛铖凑上去眯眼一瞧,果然看到了一个细小的图案,似乎刻着一个字。
  “这东西就是从他们手里造出来的。”徐冉重新放下刀,“这黑龙寨的四当家还算聪明。”
  “会不会是祁龙授意?”薛铖问。
  徐冉:“不会,祁老爷子最痛恨官府,说他单枪匹马杀去刺史府我都信,勾连官府这种事,他绝不会做。”
  溯辞接话道:“祁老爷子想让祁望山接手山寨,必然招致了四当家的不满,他背着祁老爷子勾结官府谋取黑龙寨,确实说得过去。”
  “不错。”徐冉道:“你来涿州赴任他们必会有所谋划,段荀此人十分自大,他不会容许你在涿州压他一头的。若能赶在你上任前,先把匪寨招安了,你恐怕就要被他彻底架空了。到时候官匪真正成了一家,你想要动他们,难上加难。”
  溯辞点头,忙道:“将军,你必须尽快去远安城赴任。只要你到了,他们一时半刻是抽不出手越过你做这件事的。”
  薛铖面色凝重,盯着桌上的钢刀火药看了许久,沉声道:“好。不过,黑龙寨四当家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心狠手辣。”徐冉慢慢吐出四个字,“八年前黑龙寨乱过一回,祁老爷子最喜欢的大儿子、当时的二当家回寨路上遇袭,被乱刀砍死。虽然没有十分确凿的证据,不过都说三当家和四当家联手干的,如今又瞒着老爷子干这种事。是个狠角色。”
  薛铖点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明日就去远安城。”
  “薛将军,官府里的事我就帮不上什么忙了。”徐冉正色向他抱拳行以一礼,道:“只盼三个月后,咱们能联手荡平黑龙寨。”
  薛铖回礼,“必不失约。待我稳住涿州,攻克黑龙寨一事,还需仔细谋划。”
  徐冉颔首应下,又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溯辞也和你一同去?”
  “自然。”薛铖道:“我和魏狄都有官职再身,一旦去了必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但溯辞不同。飞鸽传信也不安稳,若有什么重要需商榷的事,她可以从中周旋。”
  溯辞在一旁猛点头,眼睛弯成月牙。
  “你还真舍得使唤。”徐冉嘟囔一句,有些恋恋不舍地拉溯辞的手,叹道:“自打来了你也没好好住几天,我还没带你把山里好玩好看的都逛一遍呢。”
  “总会有机会的嘛。”溯辞笑着安慰她,“等匪患平定,把整个西南的大山逛一遍都不成问题。”
  徐冉捏着溯辞的手,心里一面感叹姑娘的手真软,一面哀嚎明儿就摸不着了,老半天不松手,表情瞬息万变精彩得很。
  最后薛铖实在看不下去,硬把溯辞拽了回来,一边说着赶了这么久的路得好好歇息,一边拉着溯辞快步出屋,留下徐冉一人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长吁短叹。
  还没等她感叹够,门边慢慢冒出一颗脑袋,小心翼翼地向里张望。徐冉抬了抬眼皮,瞬间收起伤心垂泪的表情,朗声道:“鬼鬼祟祟趴门边上干什么,进来!”
  那颗脑袋缩了缩,这才端着个碟子慢慢挪进屋,把碟子往她面前一伸,“喏,给你的。”
  瓷白的碟子里整齐地码着几块金黄的烤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徐冉毫不客气地拈起一块往嘴里送,含糊不清地问:“哪来的?”
  “路上遇到大娘,她让我给你送点来。”魏狄端着碟子立在她身前,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几度欲言又止。
  徐冉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咽下一口肉,道:“有话就说,支支吾吾的影响食欲。”
  魏狄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纠结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开口问:“那啥……你、你真要嫁去黑龙寨啊?”
  徐冉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问:“你是真傻啊,还是装不知道来套话啊?”
  “我……”魏狄语塞,把碟子又往她面前凑了凑,闷声道:“吃肉。”
  徐冉拎起一块鸭翅,大喇喇往椅子上一坐,十分好心地为他解惑,“祁老爷子早就视燕云寨为最强劲的对手,这回朝廷钦点薛将军来此剿匪,他必然要做足准备,这桩亲事就是为了压制燕云寨。我应下了,才能令他稍稍放松警惕,借着迎亲寨门大开、宴请宾客,咱们才好混进去动手。”
  “这我都知道!”魏狄在她对面坐下,皱起眉头,“可这是你的婚姻大事,就算你只把它当个幌子、当一条妙计,但别人可未必这么想。别人只会说你心狠手辣,连夫婿的性命都敢算计,狠一点的搞不好要说你天煞孤星克夫克亲。”
  徐冉闻言笑了起来,问:“魏狄,你觉得我像是在乎这个的人?”
  “你不在乎不代表别人不会这么看你。”魏狄语重心长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样被人说道,多难受啊。”
  徐冉把鸭翅一放,往前凑了凑,问:“怎么,你难受啊?”
  “难受。”魏狄脱口而出,对上徐冉那双含笑的眼,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急忙补救道:“我、我是说你以后可就是将军手下的猛将,同僚被人误会,我当然难受了!”末了又补充道:“没别的意思,你别想太多。”
  “我也没说你有别的意思啊,你紧张个什么劲?”徐冉冲他挑了挑眉,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魏狄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又把碟子往她面前一推,道:“吃你的肉。”
  徐冉顿时失笑,重新拿起鸭翅,道:“好好好,我吃。”
  两人对坐桌前,一个慢条斯理啃着鸭翅,不住拿眼瞥他,目光讳莫如深;另一个坐如针毡,却不知为何就是不走,心里翻江倒海不知该说些什么。
  直到徐冉把骨头啃得干干净净往桌上一丢,龇着牙对魏狄道:“可如今礼都收了,此时绝无回旋可能。要不……你替我想想,挽救挽救本当家的一世名声?”
  魏狄十分愁苦地看她一眼,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等徐冉一盘鸭肉啃得干干净净,正捧着茶碗喝茶解腻的时候,魏狄这才慢慢抬起头,十分严肃地看向徐冉,慢慢说:“不如迎亲那天,我替你去吧?”
  “噗。”徐冉顿时喷了。
  这会儿徐大娘正好给溯辞送完吃食,悠哉晃回院子,前脚刚进院门就听到徐冉惊天泣地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魏狄你要是穿嫁衣、描眉画目贴花钿,我绝对得找十里八乡画功最好的人给你画下来,回头裱起来就摆聚义厅上头,把那猛虎图换了。莫说是燕云寨,这百来里的匪寨都能给镇住咯!”
  “不行不行,你要是往轿子里一坐,回头外面不传我心狠手辣克夫克亲了,该传我徐大当家看着不显,实则是个重逾千斤的大胖子哈哈哈哈。”
  魏狄十分委屈:我不胖啊!
  外头的徐大娘满眼惊恐:闺女疯了吧?!
  ***
  此时远安城内,刺史府中一片祥和安宁的景象。段荀躺在亭中摇椅上,闭眼听着池塘对岸歌姬绵柔的唱腔,好不悠哉。
  管事段久沿着游廊稳步而来,在段荀身边站定,低声唤他:“老爷。”
  段荀眼都不睁,问:“办好了?”
  “东西都送上去了,久等时机成熟。”
  “好。”段荀又问:“薛铖那边有消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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