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屁颠颠的蹭到骆言身边,笑呵呵的问:“你就是骆言?上次,在欲仙楼内,同太子殿下搂搂抱抱的那一位?”
骆言觑眼打量着来人,单眼皮、高颧骨,五官立体分明,模样还得上俊朗,不过,咧嘴傻乐跟只傻狍子似的,又是闹哪样?
“你不是康平王的贴身侍卫?”若一般人听到骆言问话,八成以为问的多余,可聪明人不用过脑便懂他的弦外之音,意思是,你家王爷都避开了赵宁的话题,你又贱嗖嗖的重新提及,确定不是来拖后腿的?
凌越无辜的眨了眨眼,不解的道:“我是啊。”
骆言:“……”
他余光瞥了眼赵岘僵直的背脊,见他不自知的又重复了一遍守卫已经答过的问话,不觉更是有趣。想要见康平王失态,委实不容易。
骆言故意压低了声音,又恰好能让赵岘听见,言笑晏晏的道:“正是在下。”
凌越一听,来了兴致,他也学着骆言的模样,微微躬身,小声的问:“你和太子殿下什么关系啊?”
“你猜呢?”
“听闻太子殿下也好龙阳,难不成你就是那位?”
骆言给了他一个自己领会的眼神。
凌越嘿嘿一笑,又问:“你俩谁上谁下啊?”
话音未落,一块拇指大小的碎石子像是长了眼,擦着凌越的耳边急速袭来,速度之快、力道之狠,令人瞠目结舌。
待石子落地后,凌越才后知后觉的慢慢侧身,看向地面那一个被石子砸出的小坑,浑身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这若是打在脑袋上,绝对砸出个血窟窿。
“王……王爷!”凌越凄凄的唤了他一声。
赵岘面无表情的道:“脚滑。”
一句话,足够威慑。
凌越:“……”
他心有不甘的望了眼骆言,不舍的眼神把他的求知欲表达的淋淋尽致,可到底是不敢再说什么,最后,只是抬步,怏怏的走向赵岘。
此时,不知何处冒出来一只疯狗,朝着靠近骆言身边的一个穿鹅黄色褂子、手里捧着肉包子的孩童凶猛冲来。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眨眼的功夫,大人们甚至来不及思考,疯狗已狂吠而至。
尖叫声未起,伴随着匕首刺入背脊由上至下的撕裂声,血液四溅的同时,骆言一个高璇踢,那只抽搐不停的疯狗,风一样朝着赵岘而去。
赵岘眉眼生风,却是镇定的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甚至都没有一丝变化,只是,疯狗从他身前而过时,恶臭的血液喷溅在了他的额间,像是刻意描绘的一点朱红,顺着高挺的鼻梁,一路向下,滑到了唇瓣上。
骆言见状,忙拱手道歉:“草民救人心切,未注意脚上力道,还望王爷恕罪。”嘴上虽是这么说,可那不卑不亢的语气,稳如泰山的面容,哪里有一丝愧疚的痕迹?
他的‘未注意脚上力道’与赵岘方才的‘脚滑’还真是如出一辙。
都是聪明人,这点暗自的较量,谁能看不出?
方才那碎石子究竟是奔谁而去,又去警告谁,赵岘清楚,骆言更明白。
“哼。”赵岘冷冷一笑,抬手抹去唇上的一抹血红。
“十年未见,功夫倒是没落下。”
言罢,腰间佩戴的利剑出鞘,锋利的剑身反射着耀眼的银光,甚至来不及眨眼,赵岘手腕灵活如蛇,几个翻转过后,骆言月白色的袍子前襟已出现数十道口子,利刃回鞘时,口子变成了一道道碎布条子,风一吹,肆意舞动。
赵岘面色从容的望着骆言,语气平淡的仿佛在说今日的天气一样,道:“有只恶心人的苍蝇,抱歉,剑太锋利。”
这天气,甭说苍蝇,就连皮比城墙厚的野猪都要挖地三尺找窝躲避风寒,明摆着故意的。
若说方才,他想息事宁人不过是不希望暴露自己对赵宁的过分在意,可是此刻,他不惜在百姓面前失风度,纯属是看不惯骆言的个人行为。
俩个身形相当、容貌不凡的俊美男子站在人群中央,静静对视。
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冷静如斯。
看似平静的好似一汪无风吹拂的水面,实则,湖底暗潮涌动,气氛剑拔弩张。
不远处的一辆停靠在路边的马车上,有位面相粉嫩的俊美少年趴在车窗上目睹着这一切,她‘啧啧啧’了几声,嫌弃的不加掩饰。
驱车的小厮忍不住催促道:“主子,咱们还是赶紧走吧,莫要被两位爷发现了才好。”
赵宁“嗯”了一声,却始终没动,仍旧注视着人群中两位男子的一举一动。
当马车再一次行驶起来时,她突然出声,制止道:“停下。”
“主子?”清月疑惑的唤了她一声。
赵宁精明的眼珠子转了几转,斜痞一笑,旋即从包里翻出了一件自己穿过的袍子,撩开车帘下了马车,一边往人群里走一边笑着道:“这种时候,怎么能少了本太子呢!”
第26章
“主子……”清月低呼一声,急急跟上前拉住赵宁的手腕,瞅了眼人群中背脊如松柏般伫立的两个俊朗的男人,劝说道:“两位爷之间是没有硝烟的战场,您这会儿上前,帮谁都是火上浇油,咱还是别去凑热闹了。”
“清月,你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啊。”赵宁责怪的说着,拨开她挡住自己的手,下巴冲着骆言一扬,又道:“没瞧见骆言的惨状么?他好歹也是本太子的儿时玩伴,本殿下怎忍心弃他不顾?”
“可是康平王……”
“好了。”清月还未说完便被赵宁开口打断,她不耐烦的留下一句‘本宫自有分寸’后,便大步流星的朝着俩人走去。
方才她本打算消无声息的离开,毕竟私自出宫,若被赵岘抓住,绝对算不上好事。
可她看见赵岘吃瘪后,没来由的兴奋,若是能再给他添些堵,哪怕自己贡献出一点点的力量,她也会欣喜若狂。
况且,她帮着骆言,想必骆言也不会不管她吧,胜负算,五五,她决定一试。
再说□□味浓重的静默对视的两个男人。
赵岘没有开口的打算,骆言可不想继续陪他耗。
如此狼狈的像个猴子似的被人围观耻笑,恕他脸皮还未厚到那种程度。况且,就算对视一整天,他也不能将赵岘怎样。
他也不过仗着赵岘不会伤他性命,所以方才才敢惹他一惹,可王爷终究是王爷。
骆言挑了下眉梢,懒散一笑,刚欲开口打破沉默,便见赵岘平静如水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龟裂。
旋即,身上多了一丝重量。温热的手掌隔着不算厚实的外袍贴在他的肩膀上,带着不可言说的力量。
似有若无的淡薄奶香气慢慢逼近,萦绕于鼻尖。
“啧,骆二公子何时有了裸·奔的爱好?”
赵宁说罢,又替他拢了拢身上的袍子,旋即绕到他身前,面对面的细心帮他整理。
骆言垂眸,只能瞧见赵宁的头顶。墨黑的发丝被梳的一丝不苟,玉冠上的红宝石被冲破厚重云层的阳光照射的闪闪发亮。
他僵硬的配合着她抬起胳膊、又放下,再抬起另一只,直至穿好。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脏没来由的漏跳了一拍,杂乱无规则的心跳声扰的他一时不得安宁。
待赵宁缓缓仰起头,莹莹闪亮的杏眼微眯,冲着他狡猾一笑时,心头那一点莫名的悸动又消无声息的消失不见了。
“你怎么来了?”骆言眉眼温柔的看着她,声音里像淬了蜜,恰到好处的暧昧,让站在对面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的赵岘终于发了狂。
如一阵疾风般袭来。
赵宁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反应过来之时,她已被赵岘拽到了一处无人的墙墩之后。
“你松手。”赵宁用力挣脱,然,赵岘抓住她手腕的手如铁箍一般,她越是用力,她抓的越紧。
“终于肯看我了?”
“呵。”赵宁冷冷一笑,不再挣扎,她歪着头,表情极尽嫌弃、口吻极尽讥讽的道:“赵岘,你可真虚荣。”
“你说什么?”
赵岘压低了身子又往她跟前凑了一步,俩人之间,几乎是膝盖贴着膝盖,腹贴着腹。
赵宁用空闲的那只手大力的推拒着他的胸膛,仿佛挨着她的是个什么恶心人的东西。
“离我远点。”
赵岘抓住她作乱的手举于她的头顶之上后,嗓音低沉的拒绝道:“偏不。”
“赵岘,你就是个死无赖。”赵宁咬牙切齿的边骂着分他的心,边试图抬起膝盖去顶他的老二。谁知赵岘早有防备,在她屈膝之时,一个侧身,直接挤进了她的双腿之间。不仅如此,他甚至余出一只手来直接握住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向上用力一提便将人脱离了地面。
凑近,呼出的鼻息喷热的落在她的耳廓,凉悠悠的声音里几近沙哑,道:“我就是个死无赖,你奈我何?”
赵宁方寸大乱,被他失心疯的举动吓的当即失了声,身子僵硬的好似一块木板子。
她黑溜溜的杏眼连眨了数下才找回一些理智。
“赵岘,你到底在干什么?”
赵岘不答反问:“你喜欢骆言?”
“这是本宫的事。”
“你喜欢他什么?”
赵宁被钳制住的双手暗自用力,企图挣脱出他的束缚。
“赵岘,你以下犯上,信不信本宫先斩后奏,要了你的命……”话音未落,脖颈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般的疼痛,她甚至感受到了赵岘的牙齿已经镶嵌在了她的肌肤里。
直至浓重的血腥味传来,赵岘终于舍得松口。他伸出舌头,变态的舔了舔那一丝丝腥甜的血液,湿润的舌尖眷恋的她嫩的好似婴儿的肌肤,一下,又一下,仿佛品尝着什么山珍海味。
忍隐不发的面颊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宁儿,你的血,好甜。”
说罢,他松了手上的力道,轻轻的将她放在了地上。
“赵岘,你就是个王八蛋。”低低的一声怒吼过后,赵宁扬手,使出了浑身力气照着他的脸颊狠狠的甩了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震的她手心麻痛,惊起树梢上的鸟儿扑打着翅膀成群的飞走。
赵岘的脸被打歪到了一边,久久后,才重新转回来。
他的脸上除了一个清晰的五指印,再无其他,连表情都与往日沉默时如出一辙,只是开口时,声音似沉到了尘埃里。
他轻轻道:“宁儿,你的身体很热,染了风寒么?”
“滚。”赵宁抬手用力的推了他一把,“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赵岘被逼退数步后才站稳,他不气,纵容她的所有行为,只是自嘲般的轻笑了一声,似自言自语一般,道:“如此有力气,想来病的不算重。”
“赵岘,你脑子里头是不是进了蚂蚁,脑仁被啃光了么?我骂你滚你听不见么?滚啊,滚,你给我滚。”
赵岘面色不变,只是渐渐收紧的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怎么藏也藏不住。
他抬眸,静静的与她对视着,半响后,声音凄凄的开口,问:“宁儿,如此伤我,你真的不心疼吗?”
第27章
“你说什么?心疼?”赵宁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笑话,不确信的又反问了一遍。可瞧见赵岘沾着血迹的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沉黑的目光坚定而执着,认真的好像父皇前来查探他们授课时的样子,终是没忍住,捂着肚子哈哈的笑了起来。
“赵岘……你果真……果真被蚂蚁啃了脑子,病入膏肓了。”
赵宁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可是,那嘲讽的语气、毫不掩饰的神情,足以说明他方才的问题有多么可笑。
赵岘的理智终于被拉回到现实。
他默默的退后一步,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亦如他竭力控制着被她话语中伤的伤口,哪怕再怎么努力,仍旧会随着呼吸撕裂。
究竟是有多讨厌,才会对他压抑隐忍的情感熟视无睹后又狠狠的踩上一脚啊!
赵岘缄默不语,直至赵宁止了笑,才缓缓掀起眼皮,重新看向她。
当目光触及到她细腻的脖颈上深深的牙印、以及红的似火的妖娆血珠时,心口,像是被机器搅碎了一样,疼痛到无以复加。
她是他的皇弟啊。
喜欢上一个不可能在一起的人,进一步,没有资格,退一步,又舍不得,唯一能做的,只有站在原地。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只能到此为止。
赵岘像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终于劝服自己,就这样了,就这样吧!!!
他暗自吐了口气,像是要吐掉对赵宁所有的不该有的心思。他最后留恋的看了眼赵宁后,别开眼,神色与目光又变回曾经那个冷漠无情的赵岘。
声音亦是寒的仿佛淬了冰。
“父皇可知你私自出宫?”
赵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人还有些愣,傻傻的问了句:“什么?”
她方才一直盯着赵岘的眼睛看,他眼内不轻易流露出的情绪完全让人看不懂,像是悲伤、像是不舍,又像是……··说不出的复杂。
她狠狠的嘲笑他、羞辱他,以他暗黑的性子,不是该大发雷霆么?
可是方才,他到底在想什么?
赵岘没有看她,又重复了一遍。
“私自出宫,太子是嫌日子舒坦了?”
赵宁脑子里乱糟糟的想法被他一句话直接打回了原型。
她撇了撇嘴,‘嘁’了一声,反问道:“你怎知本宫是私自出宫?”
“既然父皇不知,太子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
赵宁懒得跟他掰扯是否‘私自出宫’,生硬的道:“这是本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