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毕竟是小家碧玉,哪里受到玉茗那般士族小姐的家教?她心胸狭窄,看玉茗这般,便觉得她瞧不起自己,又因太子妃还在时曾对她多有训斥,这新仇旧恨加一起,便看玉茗不顺眼了。
她冷哼一声,眼光看着那女子,带了些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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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茗哪里知道自己不经意就得罪了这位张良娣,她坐在宴席上,却并不跟其他王妃一般心情愉悦,反倒感慨万千。想当年她来太子太子府,都是为了找瑶儿,如今那位姐姐遁入空门,这堂中却依然举行着喧闹的宴会,物是人非,令她唏嘘不已。
再加上张良娣没受过什么好的教养,跟这一众王妃坐在一起,终是显得粗蛮了些,她自己不自知,还洋洋自得,那些王妃皆是相视一笑,明面上客套着,暗中取笑她。
玉茗对这些女子间的心计不甚感兴趣,于是宴会中途便寻了个借口回了府。李瑁见她早早返回,有些奇怪:“怎得这么早便回来了?”
她摇了摇头说:“那些王妃说起话来,听着头都疼。”
李瑁笑了笑,说道:“有道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以前不也与那些姐妹们一起,怎么这会儿倒不适应起来。”
玉茗叹口气:“自家姐妹说话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我看她们皆瞧不起张良娣,偏偏一个个嘴上都跟涂了蜜一般,口是心非,虚与委蛇,怕待久了,我也变成跟她们一样。”
李瑁用手给她顺着气,淡淡说道:“宫中女子本就是如此,谁知道哪句话说的不适便开罪了人最后害了自己。你刚嫁进来不久,不适应也是难免。”
他淡淡一笑:“不过,不跟她们一起也好,我也怕你将来待久了跟她们一般满腹心计,万一哪天再也猜不出你心里想的什么,那该如何是好?”
玉茗歪头瞅他一眼,反问道:“难不成现在殿下便能猜出我心中所想?”
李瑁见她又喊出殿下,便知定是不乐意了,伸手刮了她鼻尖一下,笑道:“就你这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性子,我怎得猜不出?”
她摸了摸鼻尖,有些懊恼,莫非自己真的就藏不住心事?这可如何是好,千万不要不小心惹出什么是非来。李瑁见一句话便让她起了心事,将她搂入怀中,轻声道:“不必想那么多,一切还有我在,无需担心。”
玉茗听了,心里却总有一丝不安,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事情果然如她所料,没过几日,太子府派了人来,请她去做客。她本想推了,可听那内侍说,这次有宫中的贵人前来,还请寿王妃务必前去。
玉茗心中奇怪,问是何人,那内侍却不肯说。她想了想,虽不知那人是谁,可毕竟是宫里的,总不好怠慢,况且那内侍说其余王妃皆会前去,若是独独少了她自己,未免有失礼数,对寿王声誉怕也不妥。
这样想着,便应了下来。只是她心中猜着那人会是谁?思来想去也没答案,只等着那一日去见了便知。没想到,却惹来一场麻烦。
这一日,她如约到了太子府,都进府中却见到几个没见过的宫人,正觉得奇怪,看到有内侍来领路,便也没有多想,随着那人走。只是,看此人带路并不是去堂中,而是去了后院,她心中疑惑,心想在这太子府中,总不至于出什么岔子,也就跟在后面。
远远地听到女子说笑声,似是从假山后面亭中传来,其中一个声音是那张良娣,另外几个却听着有些耳生。待拐到假山后,她看到那几名女子,便愣住了,其中一人,竟是那杨玉环!
再看看她身边那三名女子,皆是面生之人,没有一位是这十六王宅的王妃。她心中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待走到那几人跟前,只听内侍说:“启禀良娣,寿王妃到了。”
玉茗还未说什么,却听张良娣故作惊讶的说:“寿王妃为何就今日回来太子府,可是有事?”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她问:“难道不是张良娣邀我前来?”这话说完,她便明白了,自己这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再看那杨贵妃,面色淡淡,瞧不出什么表情,另外三位女子盯着她的脸端详,皆是看好戏的表情。
张良娣笑道:“我邀王妃们相聚本是明日,寿王妃怕是记错了吧?”她看了眼身旁的杨玉环,故意说:“今日贵妃娘娘驾到,我就算在愚钝,也不可能今日邀了你前来。”
她这一招用的狠,故意在杨贵妃来时引了玉茗来,明知她俩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故意当着杨氏姐妹的面将过错推到玉茗身上,若是能引得贵妃不快,怕是这寿王妃便没有好果子吃了。可惜她没想到杨玉环与玉茗之间并没那么些嫌隙,这一招便没有奏效。
玉茗一听,明知自己被她设计,却也无法辩解,只因张良娣此次并未下帖子,而是派了人传话,她一时不察,竟然掉进那人的陷阱,连个证人都没有。虽说她跟杨玉环之间并无嫌隙,张良娣这一计算是落空了,可这话中却仍是带了羞辱之意。
她咬紧下唇,又气又急,一时竟不知如何申辩。只听杨贵妃身边一女子笑道:“听闻寿王妃乃是出身韦家,还以为是端庄淑女,没想到竟是如此莽撞之人。”她这一说,另外两名女子也笑出声来,张良娣听了,看到玉茗脸色煞白,觉得解气,不由得意起来。
没想到那杨玉环却开口说:“姐姐这话便是失礼了,寿王妃也是一品内命妇,来这太子府做客也是常事,不过是记错了日子,只怕一时疏忽罢了。”她笑着对玉茗说:“不若就跟我们一起游园如何?”
玉茗受此侮辱,本气得两手紧握,却没想到杨玉环会给她解围,便知这事与她无关,乃是张良娣一人所为。她知道自己定不能与张良娣计较,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大麻烦。只得硬忍下这险些受辱的羞愤,淡淡说:“是我一时疏忽记错了日子,惊扰了贵妃娘娘凤驾,还请娘娘见谅,谢娘娘好意,可我不敢再打扰,就此告辞。”
说完,她施了一礼,慢慢退了出去。那三名女子见了,又是一番说笑,却见杨玉环眉头一皱,说道:“三位姐姐不要失了仪,就算她疏忽,也不是你们现在的身份能取笑的。”
那三人正是杨玉环的亲生姐姐,因这妹妹当了贵妃,便进宫来陪伴,本想着将那韦王妃羞辱一通,毕竟杨玉环也曾是寿王妃,如今见到这新人,难免有些看不顺眼,就想着给玉茗个下马威逞逞威风。
没想到替她出气不但没得夸赞,反惹得她不快,三人面面相觑,忙住了笑,站在一旁不再说话。杨玉环又对张良娣说:“我有些乏了,今日便到这吧,有劳张良娣款待。”说罢带着三位姐姐回了宫。
玉茗出了太子府,想起方才那般被羞辱,气得浑身发抖。她从小被父母娇惯,后来虽因为李瑁受了些委屈,却从未被人这般羞辱过,终是面子薄,越想越难堪,还没到王府便落下泪来。
李瑁听人报说王妃回来了,却不见她来书房找自己,心中奇怪,便放下手中的书去了后院。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抽泣声,心中一惊,忙走进去,看到玉茗正拿着帕子抹眼泪。
他知她虽娇惯,却极少在自己面前哭,必是遇到什么事情才会如此,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去的时候好好地,回来怎么就哭了?”
玉茗本不愿他知道,所以才悄悄回了后院,没想到他竟然找了来,可仍不想被他知晓,只哭着不肯说,李瑁再三追问,她才大概说了方才的事。
李瑁一听,便知道是张良娣搞的鬼来欺负玉茗,他面色一沉,那温润的脸上难得带了些怒意,却将那哭花了妆的人哄着,慢慢住了泪,才说道:“若是如此,以后便不要去那太子府了,你本来就不喜跟她们来往,如此正好避开了不见。”
玉茗摇摇头:“毕竟那是太子,总不好因为我坏了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你放心,以后我小心便是,今日只因大意了才中了那张良娣的计。”
李瑁冷笑一声:“兄弟?在这十六王宅哪有兄弟,真要有什么祸事,大家不过各自逃难罢了。”他用帕子给玉茗擦了擦泪,叹息道:“都是因了我,你才受这委屈,我曾说要护着你,却没想到,却终是让你难过。”
玉茗忙摇了摇头,将脸上泪抹去,说道:“不干你的事,以后我定会小心,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不过方才受了气一时想不开才气得落了泪,这会儿已经没事了。”
李瑁见她这般,知道她是怕自己担心,传下人端了水来给她净了面,这才将那人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说:“以后,你便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不必考虑我。既然圣人对我这儿子并不关心,想必也不会管我的王妃怎样。只要你开开心心的就好。”
玉茗靠在他怀中,这会儿心里安稳下来,轻轻应了一声。今日这么一闹,又大哭一场,她突然觉得疲惫不堪,就这般沉沉睡了过去。
李瑁将她轻轻抱回到床上,又仔细盖了锦被,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伸手轻轻摸着她的脸颊,想到她本与世无争,偏偏又被人搅进那污浊不堪的宫廷争斗中。
他的脸慢慢冷了下来,自己从小便厌恶这些勾心斗角,却一直被逼着牵涉其中,如今到了这般地步,他们还不肯放过他最珍爱的人,既然如此,他就算污了这双手,也要护住她不再受到伤害。
作者有话要说: 人家是不是很勤劳?求评论,求花花~
作者:瑁瑁酝酿一下情绪, 下一章要发飙了
李瑁:不发威当我是HelloKitty?哼!
作者:请不要说令人出戏的台词!这是严肃的历史剧!
李瑁:这不是作话吗?
作者:我的地盘我做主......
李瑁:我的刀呢?
作者:言论自由,寿王殿下您想说啥都行......
第44章
这一日太子李亨下朝回来, 恰好碰到了李瑁。他已许久没见到这个弟弟,虽不是一母同胞, 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况且幼时那些仗着母亲品级高便飞扬跋扈的皇子们经常欺负他这个非皇后所生的认养子,唯有李瑁,虽有武惠妃的宠爱却从未欺负过他,是以他跟这个弟弟一向走得近些。
只是自从当上太子, 他便听了那大舅爷韦坚的话, 不敢与寿王太过接近, 生怕被父皇所不喜。如今韦坚已死,他便不再有这些顾忌,上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十八久居王府不出门, 连我这个哥哥都极少见到你, 今日既然碰到,便去我那太子府一叙。”说罢不由分说拉了李瑁往太子府去。
待进了府, 他让人摆上宴席,招了歌伎来, 跟李瑁对面坐了, 饮起酒来。这一年对于李亨来说,并非顺年, 先是韦坚一案牵涉到太子妃一家, 让他被父皇训斥,险些丢了太子位,然后又是杜良娣家出了事。李林甫盯着他这个太子不放, 他每日心惊胆战,生怕一觉醒来,自己便被废了。
这些话他不敢与别人说,那张良娣乃是个小户人家出身,粗鄙的很,只想着珠宝首饰,哪里明白他心中的苦,这时,他便想起当年陪在身边的太子妃来,虽说她善妒,又对他的事指手画脚,但如今想来,许多事说的都在理,如今,却再也没有人能听他说这些苦闷之言了。
他饮下一口酒,长叹了口气。李瑁见了,忙问道:“三哥为何频频叹气,可是有心事,不妨与弟弟说来听听。”
李亨看他一眼,将那歌伎屏退了,才说道:“十八啊,世人皆以为我这太子居于高位,却不知我心里的苦。想当年,父皇将太子位赐给我,本以为这是天上掉下来的恩惠,却没想到……”
李瑁忙制止道:“三哥慎言。”他走到门口看了看左右,将门关好,才又回来坐下,低声道:“三哥又不是不知当年二哥是因何遭了难,即便在这太子府,也难免隔墙有耳,还请小心才是。”
李亨听了,更觉得这个弟弟是唯一的贴心人,与他坐近了些,拉着他的手说:“十八,这些年来,唯有你对我始终如一。想当年,我那母亲乃是姬妾出身,王皇后将我认了去,不久却被废。那些皇子们都欺负我,唯有你仍将我当哥哥看。如今我当上太子,那些兄弟皆因这位置与我相交,你反而极少登门,我知道,你不想跟那些人一样趋炎附势,可不要忘了,咱们毕竟是兄弟。”
李瑁微微低头,说道:“三哥所言甚是,只是我这几年流年不利,生怕把霉运转给三哥,所以便闭门不出,只求平平安安过此一生罢了。”
“唉,我知你受了天大的委屈,心里难过,可毕竟他是我们的父皇,先为君,后为父,我们这三十多个儿子,已经被赐死三个,谁知道下一个会是谁呢?”
李亨今日借了酒劲,加上难得碰见这个弟弟,一时激动,便说了许多平日不敢说的话:“今日,圣人下旨,封那杨玉环的三个姐姐分别为虢国夫人、韩国夫人、秦国夫人,还赐了宅邸,甚至她那堂兄杨国忠都能随意出入宫禁。而我们这些亲生儿子,反倒进宫都需要通报,令人心寒。”
李瑁听他絮絮念着,也不说话。他经历了五年困顿,尝尽人间冷暖世态炎凉,怎么会不明白李亨心中所想,只是,这些事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再重要,所谓无欲则刚,当时那解不开的心结,早已被他的妻所解,如今他唯一在乎的,便只有她。
他听李亨说完,才劝慰道:“三哥今日跟我说完这番话,便不要再跟别人提起,毕竟那朝堂之上勾心斗角,难免有人相对太子不利,还请三哥万分小心,不要被那些人寻了借口去。”
他想了想,迟疑着说:“只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亨一听,忙说:“十八有话,尽可放心说。”
李瑁犹豫片刻,才说道:“太子府这一年并不顺遂,想必三哥也是因此苦恼,只是,十八还想劝三哥一句,越是在这紧要关头,越要管好身边之人。太子妃、杜良娣皆是三哥身边之人,即便不是她们所愿,可终是给太子府招惹了是非。”
李亨深以为然,叹气道:“太子妃因那韦坚被废,也算是韦家得罪那李林甫遭了难,可杜良娣却是她那娘家自作虐,却连累我被父皇斥责,被赶出去也是罪有应得。”他想了想又道:“如今府中只剩下张良娣,只希望她能安分守己。”
李瑁听了默不作声。李亨见他这般,心中起疑,忙问道:“十八可是听到了什么?”
李瑁轻叹一口气:“原本这是三哥家事,我不该随意置喙,可作为兄弟,我便多说一句,若是不对,三哥便当没有听到过吧。”
李亨这一听更加疑惑,忙让他赶紧说。李瑁这才说到:“听闻张良娣娘家放出风去,说她很快便可册封为太子妃。张家在邓州那边小有势力,如今听闻因了此事,一开始广结宾客,每日上门道贺的人络绎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