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澈唯有待妻子不在时,一人拿壶小酒,哼着小曲,在月下院中独酌,有些寂寞,亦有些感伤,但所有的感怀委屈都伴着酒,笑着饮入了肚里。
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
三年前的那场悲剧,早在过往的七年中便见端倪。
那七年的时光里,她用她的疑心,不断消磨着他对她的情分,直至最后,他醒了、悟了,断发和离,大步踏出宫殿,存下最后一点体面。
春猎之事未过多久,夫妻两人便重归于好。
只是许澈左臂上的那道剑痕,任凭盛姮寻尽名医妙方也除不去了,每至阴雨时节,还会隐隐生痛。
回想至此,盛姮定睛瞧去,只见主人左臂上光洁无伤,一瞧便知是常年养尊处优的主。她轻叹一口气,失落地放下了男子的手臂,低声道:“恕我失礼。”
看来当真是巧合罢了。
马车主人抽回手臂,淡淡道:“原来你们月上女子是不懂避男女之嫌的。”
许是沉香醉人,盛姮忍不住还嘴道:“倘若公子懂得避这男女之嫌,又怎会将我……”
想到要说出的那个字,盛姮耳根一红。
但她到底早为人妇,不是什么闺阁少女,脸皮自是厚上不少。
“抱上马车。”
主人轻挑剑眉,道:“看来我这善人是当错了。”
盛姮又想还嘴,道一句“多管闲事”,可四字到嘴边,却吐不出。
十年前,她初遇许澈时,还是个娇蛮任性的公主,天不怕地不怕,到了异国,也是得理不饶人。
偏巧许澈性子冷傲,嘴巴更是毒辣,见面便怼得盛姮屡屡语塞,气急败坏又不知该如何宣泄,只能嘴巴鼓气,冷哼不停。
每每见盛姮鼓气冷哼,许澈的面色便会和缓一些,语气也温和了不少。
再后来,欢喜冤家终成眷属,就像市面上最俗套的话本子里写的那般。
十年已过,人事两非,盛姮早不是当年那个刁蛮公主,而身旁的男子也仅仅是个陌路人。
又是沉默。
盛姮脸上没了笑意,平静问道:“与公子见了两面,还不知公子是何人,今日公子好心出手,他日我也该送些礼到贵府上。”
主人不答,盛姮更是好奇。
“公子不便告知吗?”
“萧展。”
语落后,马车正好停下,不觉中,竟已到了盛姮的府邸前。
“夫人请。”
主人下了逐客令,盛姮自是能会意,将披风留在了车上,告辞后,便提裙下车。
驾车的车夫一身黑衣劲装,头戴斗笠,垂首执鞭,面容隐在了帽檐下。盛姮与之擦身,行了几步后,忽觉此人莫名熟悉。
回身再看时,车夫已驾着马车行远,扬起滚滚烟尘,迷了盛姮的心绪。
车上,主人拿起留在座椅上的披风,瞧了许久,鼻子轻吸,入鼻的不只是车上沉香,还有女子留下的淡淡体香。
前者浓烈但易散,后者淡雅却久存。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改名为了《前夫登基之后》,封面和文案也会换,希望不要因此被小天使们误删了QAQ
顺便继续卖萌求收,嘤嘤嘤
小剧场
盛姮:为什么他一出场,就要开始爆我的黑历史,呜呜呜QAQ
许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盛姮:暴风哭泣QAQ
许澈:(摸头杀)好了,别哭了
第20章 勾引
萧展
自那日男子将盛姮送回府上后,这个名字便如同魔咒时时刻刻缠在盛姮心上,至于那张冷淡的面孔更是夜夜入梦。
盛姮回府后,头件事便是让舒芸去打听萧展是何人,第二日,舒芸便有了消息。
果不出盛姮所料,这位和容修称兄道弟的萧展来头确然不小。
这萧展乃是永宁侯府家的嫡长公子,现领的是左金吾卫大将军,他儿时便是太子伴读,故而同当朝天子的情分极不一般,如今御前,除却鹿国公容修外,最得宠的便数他了。
待她听闻这萧展现下是皇帝陛下身前的红人时,竟有些莫名欣喜,这种欣喜就好似做妻子的,听闻自家夫君得到了主上重用,前程可期一般。
欣喜未留存多久,盛姮便清醒了过来。
她和萧展仅是萍水相逢,萧展不过是貌似她亡夫罢了,且自己早已下了决心,欲将身子献给大楚天子,此刻任何旁思杂念都会影响到自己复仇的大计,任何悸动和妄想都是对亡夫的不忠。
在盛姮看来,夫君逝后,女子另结良缘,爱上他人,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但盛姮不允许自己如此,因为她欠他太多。
她不配在他离世后,还另结良缘,快活地留在这世间。
想通这些事后,盛姮长舒了一口气,静坐桌前,桌上摆着张纸,纸上写着数人的名字,处在最正中的是两个字。
不是萧展。
而是容修。
盛姮用笔,将“容修”两个字圈了起来,面上露出微笑。
……
盛姮同温思齐和离后,最欢喜的不是温夫人,亦不是郭太傅家的二小姐,而是鹿国公容修。
打望月楼一见,容修便为盛姮神魂颠倒。
他向来自诩风流、万花丛中过,活了三十余载,委实是第一回 碰见盛姮这样的大美人,就连宫中那位最得圣宠的贵妃娘娘也及不上。
念及贵妃娘娘,容修这便恍悟。
难怪那日会觉盛姮容貌有些面熟,原来她同宫中的贵妃娘娘生得有六七分相似,只是贵妃年岁小许多,纵使盛装艳抹,也始终像个姑娘,哪及得上盛姮久为人妇的妩媚风韵?
年轻的男子才爱清纯姑娘,但凡是有些年岁和阅历的男子,爱的都是风情万种的人妇。
都说月上多美人,王室中的公主更是个个媚骨天成,容修还听闻盛姮的妹妹盛琓也是个娇俏美人。有时到了深夜,容修便不住畅想,倘若这对姐妹花能夜夜一道伺候自己,便是将龙椅拿来换,他也是决计不给的。
每念至此,容修便觉心潮澎湃,可低头一看,床上女子熟悉的面容,顿觉索然无味。
府上的八位妻妾,他早就看腻、看够了,正想着新纳一位入府,换换口味。
而从天而降的盛姮,便成了他发誓要得到的猎物。
好似天公作美,盛姮得旨和离后,容修还未出手,便先收到了盛姮派人送来的信。信到手时,似还留有美人体香,容修闻了许久,才舍得从鼻前拿开,将信拆开来看。
小字娟秀,造句清雅,并无什么暧昧放浪之言,仅是礼貌地向容修表达感激之情,感激灯会那日他将盛澜平安地送回自己手上。
神女无心,襄王有梦。
信上本没藏着什么心思,可落在容修眼里,这封信上处处皆是暗示,字字都在挑逗。若是到了这时,他还不出击,那便是真不懂老天爷的苦心了。
打定主意后,容修择了一个好日子,带上一车礼物,到了盛姮的府上。盛姮好似早知容修要来,华妆相迎,玉颈素手,看得容修心不知比平日里跳快了多少,恨不得当场一亲芳泽,今夜便干柴烈火,把这生米煮成熟饭。
但容修到底是情场老江湖,摇着折扇,风度自持,不露急色,瞧着依旧是深闺少女心目中的倜傥公子。
盛姮将容修请进大堂,唤舒芸泡来好茶,茶上后,又亲自为容修斟茶奉上,嫣然笑着,说起了客套话:“像爵爷这般的大忙人,竟会屈尊至此,还带来如此厚礼,妾身真不知该如何回报。”
容修道:“盛夫人如今虽已非我弟媳,但就凭夫人那日在望月楼前说的几句话,我便知,自个儿与夫人是投缘的。且那些个东西,算得了什么厚礼,还望夫人莫要嫌我寒酸才是。”
盛姮轻掩嘴,眸中生出魅色,道:“爵爷人生得俊俏,嘴巴又甜,人还阔绰大方,这般的男子,谁见了都投缘。”
容修闻后心头更是大乐。
前两回见盛姮,盛姮好似都有些自持身份,脸色多是平静淡漠,可今日,就跟变了个人一般,嘴甜不说,眉眼间全是媚意,这不正是逼着他把持不住吗?
容修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手开始悄然向前,欲要将那玉手摸上一摸,盛姮瞧见,故意装作渴了,拿起桌上的茶杯,让容修那双贼手扑了个空。
容修倒不恼,明白这欲拒还迎才更添兴致,桃花眼一转,换了个话头。
“也不知夫人独居可还住得惯?”
“惯还是惯,只是日子一久,难免有些寂寞。”
盛姮的声音又娇又柔,“寂寞”两字一出,惹得容修更是心痒难耐。
他长叹道:“温贤弟在官场上诚然是个好官,可要论当丈夫,他委实还是差了许多。能娶到夫人这样的娇妻,本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他竟如此不懂珍惜。”
一听容修提及温思齐,盛姮就跟被勾起伤心事一般,泪光闪烁,道:“是我福薄,怪不得他。”
这世上哪还有比美人垂泪更美的画卷?
盛姮轻轻拭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若说容修还剩一点儿理智,可见这美人泪一落,便彻底沦陷,痴痴说不出话。
“莫提这个了,提多了,又叫爵爷看笑话。”
容修这才回神,脸上露笑,陪着盛姮转言旁事,谈天说地。
这容修虽然作风不端,但真才实学还是有的,天文地理、经学道论,皆是信手拈来,盛姮的学识,放在大楚,自也是个大才女。两人腹中都有墨水,相谈起来,可谓投缘甚欢。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容修府上来了个小厮传话,说是皇帝陛下召他入宫下棋。
美色当前,若是旁人便也罢了,大可置之不理,但奈何是皇帝陛下的圣旨,容修还舍不得项上这颗聪明脑袋,唯有憾然起身,不舍道:“改日有空当,我再来府上,向夫人讨口茶喝。”
盛姮起身还礼:“不胜荣光,妾身随时恭候爵爷大驾。”
容修道:“夫人这一口一个‘爵爷’,着实太过见外,若夫人不嫌,不如唤一声‘容大哥’,听着情分近些。”
盛姮听得这言,欢喜得很,连忙甜声道:“容大哥。”
容修心满意足,知晓日后的事好办了,便安心奉旨入了宫。
盛姮出门相送,瞥见门外有个小身影,先是装作未瞧见,待送容修出府后,才将盛澜出书房里揪了出来。
她本欲斥责盛澜不好生待在房中学诗书,跑来偷听,可一见闺女眼圈有些红,斥责之言便不好出口了。
“娘,我不喜欢这个叔叔,他不像是个好人,你莫要同他来往。”盛澜拉着自家娘亲的衣角,可怜巴巴。
盛姮道:“娘自有娘的打算。”
盛澜低头小声道:“温叔和娘成亲一年了,娘都从未曾对他这么亲热过。”
盛姮斥道:“你年岁这么小,懂什么?”
盛澜抬起头,道:“澜儿什么都懂,舒芸说,这个叔叔是个厉害人物,比温叔还要厉害。娘,你离开温府,是不是为了另攀高枝?”
被女儿说中心事,盛姮的面色生了变化,淡淡道:“娘是为了你们好。”
盛澜道:“爹爹常说,名利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娘,澜儿不稀罕什么富贵身份,只想同亲人们平平安安地在一遭。若爹爹见了你如此,定也不会欢喜的。”
盛姮道:“你爹爹是大人,比你明白事理,他会理解的。”
盛澜的脾气和许澈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旦认定,便又倔又霸道。
“澜儿不喜欢这样的娘亲,爹爹更不会喜欢。说完,盛澜一跺脚,便回了书房,留给盛姮一个背影。
其实,盛澜的性子又何尝不像自己,认定了的事,不论何人劝阻,都不会生退意。
“澜儿,娘对不住你。”盛姮轻声道。
若盛姮真入了宫,恐怕这群孩子会更为受不住,那日她对温思齐说,她有法子能让皇帝陛下爱屋及乌,那不过是她强装胸有成竹,好让温思齐免去担忧罢了。
对于此事,她心中压根没什么底。
盛姮对那位高高在上的大楚天子知之不多,所知晓的,也是大楚百姓人尽皆知的。
这位天子的故事,在盛姮瞧来,也可算是传奇了。
天子今年刚至而立,比她的夫君许澈长了两岁,是先帝膝下唯一一个儿子,尚是幼童之时,就被封了太子。
太子出生便被批‘至贵之相’,自幼聪睿卓绝,博闻广览,骑射击剑,无一不通,是朝臣百姓们皆看好的下一位盛世明君。直至太子及冠那年,因与先帝政见不合,一怒之下,竟离了朝堂,自贬庶人,沉浮民间。
这期间,先帝年年书信属文,望求爱子能回朝,以承大统,奈何太子执着布衣潇洒,荷锄带月,随行所带唯有儿时伴读萧展一人。
三年前,先帝病重,怕不久于世,太子到底是重孝之人,得此讯后,这便回朝。先帝的病前前后后拖了一年,究竟药石无灵,龙驭宾天。
此后,太子继位,名正言顺,天下归心。
更让盛姮心头无底的是,这皇帝陛下和容修性情截然不同。
容修是多情浪子,一见美色,便走不开步子,这样的男子,极易便拜倒在盛姮的石榴裙下,好为她所用。
可皇帝陛下是忙于朝政的明君,是个无心后宫的清心寡欲之辈,登基两年,尚未立后,就连宫中的几个妃嫔,都是在太后和朝臣们的久劝之下,勉强纳入宫中的。
这样一个清奇男子,盛姮真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
她只知,第一件事是面君。若是皇帝陛下的面都见不着,后面的事又从何谈起?
天子远在深宫,她一个小国废王、从四品的郡君,未得传召,哪有资格面圣?由是这般,她便打定了主意,先从天子近臣容修处下手。
许是亡夫在天之灵护佑,面君之机竟比她所料想的兴许要早上一些。
容修走后第二日,盛姮便收到了宫中人送来的帖子。
贵妃娘娘邀她三日后入宫赏菊。
作者有话要说:
盛姮:举报许澈改小年纪,欺骗我的少女心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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