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登基之后——挖坑要填坑
时间:2019-02-07 09:07:30

  盛姮浅笑道:“刘总管举荐的人,本宫用着自然是一万个放心。”
  刘安福又陪笑了几句,便告退了。
  待刘安福走后,盛姮开始仔细地打量起了唐堂,半晌后,微笑道:“日后,还望小师傅多指教了。”
  唐堂闻后,露齿一笑,
  这般真诚的笑,瞧得盛姮心头极是舒坦。
  “娘娘可莫要被奴才这张脸给骗了,以为奴才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厨子。”
  盛姮瞧他面容,确然是十七八的样子,有些惊道:“原来你已及冠了。”
  唐堂道:“岂止及冠?奴才都快至而立之年了,家中大的孩子,早去私塾念书了,小的那个,也能日日上街打醋了。”
  盛姮道:“原来不是小师傅,是个老师傅。”
  唐堂道:“这声老师傅,便又将奴才叫老了。像奴才这种不大不小,年岁尴尬的,怕只能叫一声中师傅。”
  盛姮奇道:“这世上哪有中师傅这种称呼法?”
  唐堂笑道:“娘娘说有,那便有了。”
  “本宫又非陛下金口,岂能说有就有?”
  “娘娘虽无金口,可却有仙口,方才奴才一见娘娘,还道自己去了天上。”
  盛姮秀眉微皱道:“此话何解?”
  “若非到了天上,又岂能瞧见像娘娘这般美貌的神妃仙子?”
  盛姮止不住笑斥道:“贫嘴。”
  盛姮一笑,当真令三千佳丽无颜色,唐堂见后又是一愣,欣喜道:“娘娘总算笑了。”
  盛姮不解道:“自一入内,本宫便笑了好几回,你这‘总算’二字又从何而来?”
  唐堂认真道:“恕奴才直言,娘娘先前的笑皆是假笑。”
  盛姮听到此,心头已生不悦,她当久了君王,最怕的便是心思让人瞧破。
  唐堂见盛姮面色有变,但仍壮着胆子,接道:“但方才,娘娘是真笑。”
  盛姮敛笑道:“真笑如何,假笑又如何?”
  唐堂不答反问道:“奴才斗胆问娘娘,娘娘爱吃糕点吗?”
  盛姮淡淡道:“尚可。”
  “奴才斗胆再问娘娘,娘娘吃完糕点觉得快乐吗?”
  盛姮想了一会儿,道:“糕点入嘴,滋味香甜,确然易使人快乐。”
  唐堂笑道:“正如娘娘所言,这糕点本就是一件易使人快乐的东西,所以这做糕点时,也应持着喜悦之心,若是愁眉苦脸着,那做出的糕点,吃下去后,也让人难生愉悦之感。”
  盛姮道:“你这番见解,倒是新奇。”
  唐堂神情更为认真道:“所以奴才斗胆,望娘娘学做糕点时,能心怀喜悦。也因如此,奴才刚刚做的第一件大事,便是让娘娘露出真笑。”
  ……
  御膳房人多而杂,盛姮自不会亲临,便寻了一处暂无人用的小厨房。
  她欲给皇帝一个惊喜,让刘安福帮忙寻人时,还特意嘱咐了,此事不得告诉皇帝陛下,刘安福面上称是,一到御前当差,便笑着将此事说与了皇帝听。皇帝那时正为政事焦头烂额,可一听此事,满布愁云的脸上竟露了一丝晴,笑道:“她倒还真学乖觉了。”
  刘安福又问道:“不知陛下欲派哪位御厨担此重任?”
  皇帝合上一本刚批完的折子,又打开新一本,道:“你瞧着安排便是,再收拾一间小厨房出来,任她折腾,不把皇宫烧了便是。”
  由是这般,盛姮才可如此轻易便寻得一间恰好空出来的小厨房,她不知其间原委,还道是自己运势佳。
  初到膳房,盛姮略感不适,在月上,女子是远庖厨的,故而她几近从未到过此地,一怕油烟,二怕肉腥,三还怕弄脏了她宝贵衣衫。可谁知这大楚皇宫的小厨房却极是干净,锅碗蒸笼摆放得很是齐整,无油烟,亦无肉腥。
  让盛姮略觉奇的是,厨房里并无肉菜,全是做糕点的各色材料,好似这小厨房是专程用来做糕点的。
  一入内,唐堂便问道:“昭仪娘娘今日欲学哪道糕点?”
  盛姮脱口而出道:“桂花糕。”
  “昭仪娘娘喜欢吃桂花糕吗?”
  盛姮目中闪过一瞬亮光,小声道:“一……一位故人喜欢。”
  唐堂摇起头来,道:“恕奴才直言,桂花糕不好。”
  盛姮道:“此话怎讲?”
  “因为陛下不爱吃桂花糕。”
  她学做糕点是为了讨皇帝的欢心,若这道糕点,皇帝不爱吃,那她做了,也是白费气力。
  可桂花糕是他最喜欢吃的一道糕点。
  所以,她想学的第一道糕点便是桂花糕,学到手后,来日拜祭时,好能亲手做一盘,送至他墓前。
  念头仅存一瞬,便被盛姮抛出脑海。
  她已入深宫,又哪有机会能再至其坟前烧纸上香?
  种种痴念,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娘娘欲学做什么?”唐堂再问。
  盛姮依旧脱口而出,道:“桂花糕。”
  半晌后,她又道:“本宫不过先练练手,断不会真将第一日做的糕点献到御前。”
  唐堂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好再劝,且他只是个奴才,也无胆子继续劝这位圣眷正隆的昭仪娘娘。
  唐堂嘴快话多,一边教着盛姮,一边忍不住同其闲谈。
  盛姮越与其相谈,便越觉这是个妙人,会说话,又有急智,盛姮见过的人中,比他还会说的,也就剩个容修了。
  且容修说话,十句话中起码掺杂了七八句假的,聪明人一听,便知其说话不真,为人虚伪。但唐堂便不同了,满面赤诚,真合了这名,虽生得女气,但却是个堂堂正正的真男人。
  这唐堂乃扬州人士,年幼时,便成了孤儿,漂泊于扬州各大酒楼,养成了不慕功名、不喜富贵、一心只恋做菜的怪性子。
  初时,他虽一心想成为天下第一的厨子,但却只会做一道蛋炒饭,且炒出来的味道还很是古怪。机缘巧合下,得遇名师,加之自己天赋异禀,便从街边混混走上了真厨子这一条路,随后一路奇遇,十余年间,竟混成了大楚皇宫中的御厨。
  虽说唐堂如今仍离他那“天下第一厨子”的美梦,还相差甚远,但这番经历,已不可谓不奇,也不可谓不励志了。
  盛姮听得很是认真入迷,闻后,但觉一事古怪,此刻手头正跟着唐堂揉面,嘴上问道:“你说你喜做菜,菜也做得极好,可为何会在点心局当差?”
  唐堂揉面的手一止,微笑道:“做菜虽是奴才毕生所愿,但这做点心,于奴才而言,也是极好的。”
  盛姮不是大楚人士,也听闻过,这大楚御膳房下分为五局,五局各司其职,虽明面平等,但实则却是有高下之分的。这在点心局当差的,怕是便比不上在旁的局当差的。
  做菜做得好的厨子,又岂会真甘愿留在点心局做些糕点?
  盛姮知内里有隐情,但也不好再问。
  且今日,她的话委实太多了。
  她对唐堂说的话,甚至比平日里对皇帝说的话还要多。
  更为紧要的是,她今日露出的真笑也比往日多上了不少。
  这,绝非是一件妙事。
  不觉中,盛姮的桂花糕已做至了最后一步,她掌握不好时辰,便问道:“唐师傅,现下可将糕拿出了吗?”
  她对着蒸笼说话,见身后的唐堂久久不回,大感古怪,便转头,这一转,嘴巴就堪堪落在了一人的下巴上。
  盛姮一时惶急,忙退两步,一时忘却背后竟是蒸笼,若再近一寸,后背必被烫伤。
  来者见情势危急,急伸手,将盛姮拉入怀中,另一手则紧搂住了其后背,生怕蒸汽真灼到了她,半晌后,见佳人平安入怀,才冷声斥道:“如此不小心,朕瞧你明日也不必再来了。”
  盛姮忽入人怀,心跳顿快,脸颊顿红,双手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来者的月白色团龙云纹袍上,手头还未来得及洗去的糯米粉也随之粘了上去,弄脏了来者的这件金贵衣衫。
  “臣妾参见陛下。”盛姮从怀里出来,懂事地施了一礼。
  施完礼后,便不懂事地问道:“陛下怎会来此?”
  话中的怪责之意,极是明显。
  皇帝道:“昭仪这般笨手笨脚,若朕再晚来一步,昭仪身上怕就要留疤留痕了。”
  盛姮伴恼道:“分明是陛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臣妾身后,吓着了臣妾,若陛下不来,臣妾方才岂会差点撞着蒸笼?”
  皇帝挑眉道:“如此说来,朕来瞧你,还是朕的错了?”
  盛姮心道:本就是你的错。
  但谁让眼前这男子是天子,天子哪会有错?就算真有错,也须得有人替他担着。
  盛姮如今便成了这背锅的人,但心不甘情不愿的,便不自觉地站远了一步,低头赌气道:“陛下无错,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
  盛姮妩媚起来,无男子能受得住,但待她装柔弱之时,亦是极惹人怜爱。
  皇帝一见,便心生怜惜,将其垂在身前的玉手牵了过去,道:“罢了,今日是朕有错在先,是朕不请自来,惊扰了你的大作。”
  盛姮见皇帝认错认得这般爽快,也是一惊。
  但此刻,自己被抓了个正着,不禁也有些丧气,道:“臣妾本还想着给陛下一个惊喜,可现下什么都没了。”
  皇帝道:“怎会什么都没了?”
  盛姮故作不悦道:“陛下都瞧见了,还有什么惊喜?”
  皇帝将其玉手握得更紧,道:“还有阿姮对朕的心意。”
  语落,盛姮的心又是猛然一跳,玉手发起了颤。
  轻微的颤抖转瞬便被宽厚的手掌给掩去。
  随即,皇帝牵着盛姮的手,走至蒸笼前,伸手将之揭了开来。
  不过一瞬,满室飘香,糯米味混着桂花味,好闻极了,可皇帝却皱眉道:“桂花糕?”
  盛姮小声地“嗯”了一声。
  皇帝面上笑意顿散,淡淡道:“为何会想着做这个?”
  盛姮更为小声道:“臣妾……臣妾平日爱吃这个。”
  “哦?”
  “是。”
  皇帝道:“身在宫中,有些事便该打听清楚。”
  盛姮明白皇帝说的是何事,仍装傻道:“请陛下明示。”
  皇帝将蒸笼盖上,香味依旧留在屋内。
  “好比朕从不吃桂花糕。”
  盛姮眼眸低垂,道:“臣妾明白了。”
  皇帝道:“昭仪还不明白。”
  盛姮接着装傻,将头又埋低了几分,道:“臣妾蠢钝,还请陛下明示。”
  “朕虽不爱吃,但朕知晓这世上有人却爱,就好比,昭仪那位名为许澈的亡夫。”
  盛姮抬首,满目惊意,震怖至极。
  半晌后,她便清醒了过来。
  皇帝是天子,是天下之主,月上于其而言,不过是一处压根不屑侵占的贫瘠之地,月上的前王夫,于其而言,也不过是个卑贱寻常的男子。
  皇帝若想要打探其底细,岂会有打探不到的道理,莫要说许澈喜欢吃桂花糕了,怕是连许澈祖宗十八代的底细都已悉数送到了皇帝的手中。
  这便是天子,这便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皇权之下,盛姮宛如蝼蚁。
  这一瞬,她才明白,敌人是如何强大,而自己是如何渺小。
  盛姮已是畏惧万分,可强大的敌人仍能云淡风轻道:“有些事,既过便过,有些人,当忘则忘。”
  盛姮的手又颤了起来,敌人此番觉察到了,索性将之放开,转而抚上了盛姮那张绝美的面孔,道:“昭仪之前用尽法子百般勾引朕,朕今日便恭喜昭仪,你成功了,所以如今……”
  皇帝的手又捏住了盛姮的下巴,他爱极了用此举来宣示主权。
  “朕只允你心中有朕一个男子。”
  盛姮抬起头,假笑道:“臣妾已入宫,心头自然只有陛下一人。”
  皇帝恍如不闻,意味深长道:“若昭仪还未做到,那便努力去做。”
  天子口谕,谁敢不从?
  盛姮敢不从,但怕的却是真有一日从了。
  ……
  之后的几日,盛姮都睡得不大好,每每闭眼,皇帝的话语便会浮上心头。
  每每这时,她便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她真的太蠢了,蠢到将敌人和事情都想得那般简单。
  蠢到居然妄想着到了皇帝面前,能凭借美色成为执棋者。
  但路已择,就算再艰难,也须得走下去。
  从入宫那一日起,她便没了退路,她也无须有退路,就算死在皇帝手下,也比有仇不报、浑噩度日好。
  糕点之事,盛姮并未落下。
  不知是唐堂这个师傅教的好,还是自己真有天赋,跟着做了几日糕点后,盛姮便获小成。
  这日下午,盛姮做好了一盘海棠酥,用吉祥福纹珐琅盘呈上,之后装入了食盒中。
  她听闻此刻皇帝陛下正当在知秋亭里同外臣下棋,便换了一身艳丽衣衫,带着两个用得最顺手的宫人,便去了御花园,欲将心意呈给皇帝。
  不论这心意是真是假,有心意自然远胜过无。
  盛姮还未至知秋亭,远远便见亭中一人背影,长身玉立,青衫便袍,君子谦谦。
  亭中那人耳朵灵敏,一听似有来者,转身一看,先是一愣,后忙行礼道:“臣参见昭仪娘娘。”
  盛姮瞧清来者面容后,亦是略惊,半晌后,才道:“温少卿免礼。”
  之后便是默然一片,相对无言。
  她如愿所偿,他本该微笑祝福。
  可他终究不是圣人,终究曾深爱过。
  既然不是圣人,既然当真深爱过,又岂能做到真心祝愿?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