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戌时,陛下睡了两个多时辰。”
“你未睡?”
盛姮可怜兮兮道:“臣妾闭了会儿眼,但睡不着,身子疼。”
皇帝听到此,轻咳一声,装作什么都不知,淡淡道:“好端端地怎会身子疼?”
盛姮娇嗔道:“陛下还有脸面问臣妾,若不是陛下喝得烂醉如泥,臣妾……臣妾岂会这般忧心陛下,若臣妾不忧心陛下,又岂会去亭中,若没去亭中,岂会……”
她一想到下午时自个的惨况,泪水也真切地流了出来,道:“岂会被陛下折磨得不成样子?”
盛姮嘴上虽控诉着,可娇软丰盈的身子却十分诚实,极不争气地贴了上去,磨蹭起来,好似还想被折腾一番。
丰盈触到了皇帝的胸膛,又惹其身子一阵颤。他本想推开,但手一落下,又变成了轻抚。
皇帝隐约记得,自己兴尽后,便唤刘安福进来送衣衫,待残局收拾了一番,就摆驾回寝宫了,按理说,这狐狸应当是被送回了华清殿,怎地这时又爬上了龙床?
半晌后,皇帝不悦道:“你怎跟着回了朕的寝宫?”
盛姮怕被皇帝推开,又瑟缩了几分,道:“是陛下恩准的,让臣妾同陛下一道回来。”
皇帝不大信:“当真?”
以狐狸的厚脸皮和那贪得无厌的性子,估摸着是死皮赖脸跟着过来的。
皇帝猜得确然无错。
盛姮今日下午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又恨又恼又舒服,若皇帝一觉醒来,只当春梦一场了无痕,那她的英勇献身,以身喂虎,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故而,她须得保证,自己成为皇帝醒来后第一个瞧见的人,好让皇帝晓得,他午后对她施了些什么暴行。皇帝瞧见了,定会对她生出怜惜之心,到那时,复宠岂非指日可待?
现下看来,盛姮还是低估了皇帝的铁石心肠,莫说怜惜之意了,皇帝明摆着就是一副不想认账的样子。
果不其然,皇帝又闭上了双目,平静道:“朕今日饮的酒,委实太多,故而午后的事,记得不大清了。”
盛姮心知卖惨无用,且那萧贵妃又说,狗皇帝爱的是善解人意的温婉女子,若她一味抓着下午的事不放,难免招皇帝嫌,于是娇声道:“陛下不必记得,臣妾说过,只要陛下舒服了,火泄了,臣妾就算受再多委屈,也甘之若饴。”
皇帝听盛姮那虚情假意的语调,便不由腹诽,也不瞧瞧他的火是因何而生,她为他泄火,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盛姮见皇帝久无言,含着假泪的眸子往上瞧,见皇帝那张俊逸的面孔,露了沉思之色,便又小声唤了一句“陛下”。
“又怎么了?”
“冷。”言罢,玉体又蹭了起来,蹭得皇帝心火生。
皇帝斥道:“你不穿衣衫,自然冷。”
盛姮立马媚声得意道:“今日臣妾的那件衣衫都被陛下给撕得不能穿了,如今瞧着,还是什么都不穿好,万一陛下醒来,火未泄得完,也方便陛下行事。”
说得就跟她多会体贴人一般。
此话一出,简直是在逼皇帝又施暴行。
所幸,他酒意已退,灵台清明,不会再如午后那般轻易就被狐狸勾了魂去。
半晌后,岂料盛姮伸出灵舌,轻舐起皇帝的耳垂,引得他一声闷哼,清明转瞬便散。
撩拨了一会儿,盛姮轻声问道:“陛下的发妻有臣妾这般会伺候人吗?”
“问这个作甚?”
“好奇嘛。”
皇帝想了片刻,道:“她没你这般多的花样。”
盛姮喜道:“谢陛下夸赞。”
皇帝睨了她一眼,不知狐狸在高兴些什么,又冷道:“她是朕的发妻,本也无须去学那些花样。”
此话一落,盛姮心头莫名一寒。
十年前的盛姮,在夫妻一事上,也是如白纸一般,大婚那晚,许澈稍一用力,她便大呼疼。最后疼得受不了,便撒手不干,躲在被子里哭,不愿出来。
吓得许澈慌了神,又是哄,又是逗,费了半天功夫,才让狐狸探出小脑袋,道:“阿澈哥哥不许再弄疼姮儿。”
许澈笑道:“保证不疼。”
“姮儿不信。”
许澈就跟哄闺女似的,道:“那我们便拉钩。”
盛姮美目一亮,好奇道:“什么是拉钩?”
十七岁的月上公主,美艳中又带着少女独有的娇俏,落在许澈眼里,真真似个小仙女,不惹尘埃,懵懂无邪,只想叫人将她好生护着宠着。
许澈又看痴了,怔怔不语。
异国公主,倾城容貌,暖玉温香,洞房花烛,此情此景,正是天下男子年少听书时,皆畅想过的场景。
如今美梦成真,代价虽惨痛,但结果于许澈而言,自然是满意的。
盛姮见许澈久久不说话,发起了公主脾气,道:“大胆刁民,快回本公主的话。”
一见小公主怒了,刁民忙答道:“回公主的话,在大楚那边,两人一旦拉了勾,便得信守诺言,我同你拉了勾,待会便不会再弄疼你了。”
盛姮思虑片刻,道:“好,姮儿信阿澈哥哥,这钩怎么拉?”
“把你的小拇指伸出来。”
盛姮照着做,随后见许澈也伸出了小拇指,竟将她的小拇指勾了过去。
许澈又道:“伸出你的食指。”
盛姮继续照着做。
许澈俊脸上露出微笑,煞是好看,极耐心道:“像这般,食指相挨,这个钩便成了。”
盛姮大感新奇,道:“这便成了?”
“成了。”
盛姮看着眼前的两只手,眼珠子一转,摇了摇头,道:“这个拉钩法子不好,在我们月上这边,也有种拉钩。”
“愿闻其详。
话刚落,盛姮便在许澈的左脸上落了一吻,吻落完,便指着自个的右脸,道:“吻我。”
许澈愣了会儿,才回神,在盛姮的右脸上落了一吻。
“学会了吗?”
许澈含笑点头,盛姮见后,得意地笑了起来,还未得意多久,又被许澈入了正题。
这回,她依旧疼得厉害,心道,男人果真是骗子,而她的许澈哥哥是世上最会说谎的骗子。
龙床之上,静默无言。
两人好似都想到了一些旧事,再对视之时,目光皆在躲闪,唯恐枕边人察觉出不妥之处。
皇帝不愿再看,怕看多错多,便将光着的玉体推开,背了过去,淡淡道:“睡吧。”
盛姮痴痴地看着皇帝的背影,良久后,应下:“臣妾遵旨。”
于是她也转过了身子。
各朝一面,各怀鬼胎。
……
第二日上朝前,皇帝唤刘安福来了身旁,问道:“昨夜知秋亭的事,传出去了没?”
刘安福是宫中老人,在善后一事上,向来办得极好,此刻忙道:“按陛下的意思,宫里面的人只晓得盛昭仪来了知秋亭,但不多时,也同贵妃娘娘一般无功而返了。”
皇帝颔首,这便是称赞之意。
刘安福接着道:“至于后来盛昭仪陪陛下回宫之事,奴才也叫见着的人闭紧了嘴巴,断无人有胆子传出去。”
“甚好。”
皇帝穿好龙袍,想到些事,又有些怪责,道:“昨日朕不是下了严令,你后头怎一放放了两个进来?”
刘安福马上跪下磕头:“奴才该死,但奴才委实是同两位娘娘一般,忧心陛下的龙体。”
皇帝想到昨日的销魂滋味,尤其是最后那一遭,心中无比畅爽,面上冷瞪了一眼刘安福,道:“起来,放萧贵妃便罢了,放盛昭仪进来,朕的龙体还好的了?”
刘安福曾也是个男子,自能会意,忙陪笑道:“陛下龙马精神,当然是越战越勇,正如铁枪,越磨越亮,倒是盛昭仪的身子,才该忧心。”
但凡是个男子,听见这句恭维话,都会心头欢喜,皇帝也不例外,朗笑起来,笑至一半,想到昨日仗着酒意,是将狐狸折磨得狠了一些。
当时他是爽快了,但此刻,却又怕狐狸记仇。
他养的这只狐狸,多疑又小肚鸡肠,面上百依百顺,背过去,指不定要将他骂成什么样。
想到此,皇帝道:“你暗地里让程道正配些药,叫他以请平安脉的由头送过去,切莫说是朕的意思。”
刘安福连声应下,心头也知,陛下做这些事,无外乎是不愿给龙床上躺着的那位招嫉。只是瞧着,龙床上的那位还不明白这其间的道理。
这倒是有些愁人。
刘安福正想着,忽听皇帝语气顿变。
“还有一事,昨夜回宫后,是谁伺候朕沐浴的?”
……
盛姮原以为那日同皇帝缠绵之后,又能复宠,可谁知,那日过后,皇帝便又未来过华清殿了。
曾经,盛姮很是不解,皇帝究竟是把她当泄欲玩物,还是对她动了真情。若是泄欲玩物,不必放着旁的不找,非要找她。若是真动了情,每回却又在自己跟前摆着一张冷脸,恩宠更是说断便断。
但不论皇帝对她是什么态度,她对皇帝只能有一个态度。
厚着脸皮贴上去。
在这深宫中,若她不努力想法子哄皇帝,不花心思将皇帝伺候好,连成为玩物的资格都没有。
这些事,她在入宫前,心头便已有了个准备。
帝王的恩宠哪是这般容易留住的?皇帝对她的态度,已然比其所料想的好上了不少。
盛姮原是这般想到的,但那日,她从雪地上的脚印里,瞧出了一些事。
自此后,狐狸的底气便上来了。
这些日子,皇帝不来,盛姮也未花心思主动去寻过,每日吃吃喝喝,乐得自在。
若是在殿内闷着了,便让唐堂来华清殿解闷,唐堂每回也很是乐意,一入殿,相谈甚欢,毫不避嫌,极是自在。
宫中流言随之而起,华清殿里的宫人们也跟盛姮提过醒,盛姮听后,浑不在意,微笑道:“本宫与唐师傅清者自清,怕什么?”
初时,贤妃和萧贵妃也以为盛姮不会那般蠢钝,宫人所传,不过是流言罢了,但久之,却觉这两人当真有蹊跷。
既有蹊跷,便该让皇帝得知。
很快,机会便来了。
那夜批完折子,皇帝忆起在知秋亭时,朝萧贵妃发了酒疯,总觉不大妥当,便让刘安福去传旨,叫萧贵妃今夜准备接驾。
萧贵妃刚一接旨,便喜出望外,整装理发,守在殿前,盼着天子至。
盼了许久,总算盼到了皇帝。
待皇帝入殿坐下后,萧贵妃先是奉了一杯茶,随后,站在皇帝身旁,主动替他捏起了肩膀,力道适中,手法娴熟,捏得皇帝很是舒坦,闭目享受起来。
入宫前,萧贵妃便向兄长打听了不少皇帝陛下的事。
兄长告诉她,皇帝陛下在民间时,曾在阴冷潮湿地待过很长一段时日,受了寒气,回朝后,政务又繁重,因而,双肩落下了疾,一遇寒气,每逢雨雪,便会隐隐作痛。
萧贵妃得知此事,便去向京中有名的大夫学了一套推拿术,就望入宫后,一得时机,便能替皇帝陛下舒缓肩胛酸痛。
萧展听闻妹妹为陛下专程学了推拿,大感欣慰,心想,有这个好妹妹伺候陛下,陛下定能极快忘记那个女子,过得快活起来。那女子,除了气陛下、折磨陛下、伤陛下的身与心,还会做些什么?
萧展对皇帝的忠心,皇帝自然看在眼里,也因而爱屋及乌,对他这个幼妹颇为怜惜,虽未施过雨露,但恩宠向来极厚,若乏累了,多数时候也是去她宫里,贪片刻闲。
皇帝微笑道:“数日未来瞧你,你这手法又有精进。”
萧贵妃道:“陛下舒服便是。”
“有心。”
萧贵妃面露甜笑,推拿得更为卖力了。
又闭目享受了一会儿玉手的服侍,皇帝道:“知秋亭那日是朕唐突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臣妾明白,陛下那日都醉得快不省人事了,还说了好多胡话。”
皇帝双目微睁了一下,道:“朕说了些什么胡话,你可还记得?”
萧贵妃道:“既知是胡话,臣妾自不会当真,既然未当真,又怎会记得呢?”
皇帝道:“如此甚好。”
萧贵妃手下虽推拿着,但心头仍在想盛姮和唐堂的事。
今夜大好时机,断不能就此放过。
萧贵妃轻声问道:“陛下近来可有听闻些传言?”
“爱妃是想说盛昭仪和那厨子的事?”
萧贵妃没料到皇帝心知肚明,一时有些慌,捏肩的手都颤了几下。
未等萧贵妃再开口,皇帝反问她:“你如何看此事?”
萧贵妃自不敢说心中实话,委婉道:“臣妾不相信昭仪姐姐是那般的人,应当是宫里人嘴巴贱,传出来的胡话。”
皇帝道:“爱妃方才自个也说了,既知是胡话,便不要当真。”
“臣妾受教。”
听罢,皇帝站起了身子,面色已有些变化,道:“朕还有些折子要批,你早些就寝。”
看着皇帝的背影,萧贵妃的双手无处安放。
圣宠刚至,转瞬便没了。
……
天还未亮,唐堂就入宫当值去了,早膳在宫内用。
妻子也不是个贪睡之人,早早起身,替孩子们做早膳。唐堂虽是御厨,但平日里在家,却无多大空闲做膳。妻子嫁过来后,便跟着他学了几手,现下做起饭菜来,也是有模有样。
三个孩子吃完饭后,妻子入了厨房,洗刷碗筷,干净后,放置齐整。随后,她走至米缸前,揭了开来,缸中的米已快见底了。
妻子轻叹一口气,出了厨房,回了寝室,从床下面,摸出一个四四方方的老旧盒子,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些碎银子和铜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