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还会去找皇后娘娘?”愫蔻叉着腰,想也没想地顺口接话,刚说出口,两人都愣住了,空气突然安静。小照是皇后娘娘的人,加着上次温静则在凤藻宫里闹过事,说不准…………她就是皇后派过来的细作呢!!
愫蔻神色躲闪地扭头往回走,一面抖抖衣裳一面说:“她八成是想要偷懒!自己找地方快活去了!到底是旁处送来的人,也不尽心尽力的为着小主!”等到进了屋里才冷静下来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顺着嗓子润入心肺。
这事儿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是说出来难免就要变了味儿。说来也是有些后悔方才当着小庆子的面这样说,毕竟…………他也是旁处送来的人不是?自己这张嘴就没个把门的!!
还没到未时,小庆子从门口火急火燎的直冲进来。抢了茶壶说:“愫蔻姐姐外面好像是慈宁宫的人过来了。”愫蔻猛抬头瞧他,半天说不出话来。上午太后娘娘把小主带去慈宁宫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该不会是小主冲撞了太后娘娘,这会儿来兴师问罪了吧?
她站起来朝前走了几步,复又退回来嘱咐说:“你先去门口侯着迎驾,我去叫小主起身!”
温静则睡得正迷迷糊糊,就被人摇晃起来。她朦胧间听见愫蔻说什么慈宁宫来人了。
慈宁宫…………慈宁宫?!!!她上午那招没能叫苡仁姑姑在太后面前帮着说说好话吗?现在来干什么?抓自己去兴师问罪?!
被窝以外的地方带着冷意,温静则直接披了最外面的那件袄子就带着愫蔻迎出去。
来的是一位眼生的嬷嬷,脸上皮肉松弛下坠着,嘴角有一道浅显的疤痕,瞧起来凶狠异常。她后头跟了三五位宫女儿。齐刷地朝着温静则福礼说:“给常在小主请安。奴婢遵太后娘娘的命给小主带赏赐来了。”
那架势,比寻常小主们脾气都要大些的模样。温静则手足无措的最后抱了个拳道:“多谢太后娘娘恩典,有劳姑姑了。”她伸伸手,愫蔻利索的掏出几锭银子递上去说:“微薄心意,还望姑姑不嫌弃。”
为首的嬷嬷接过银子,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宫女们纷纷将赏赐抬进店内,丝毫不耽搁的告退回去,来时像风,走时…………像飓风。
太后娘娘赏的东西加在一起…………还没有中午萧玦送的那支镯子值钱。温静则叫愫蔻清点好就拿去收进库房里头。正要上床再暖暖身子,小照进来说是安嫔娘娘领着几个人在御花园了头玩,方贵人身边的花盏来请她过去一同赏花。
愫蔻站在桌前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找了一中午都不见人影,天晓得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温静则在宫里头三年多了,就属与方贵人最熟。她盛情相邀,自己怎么好拒绝?以后不免还要人情往来,还是赏个脸面过去瞧瞧的好。她掀开被子坐起身,指着小照说:“你出去告诉花盏,叫她先回去复命,我一会儿就到。”
小照应声出去,温静则偏头瞧着正在翻找衣裳的愫蔻问她:“方才你做什么平白翻白眼?”
“没什么,看不惯她罢了。”愫蔻吐吐舌头,拿来一件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换上小脸问:“小主觉得这件如何?”
“不妥。”温静则摇头指着那件八答晕春锦长衣说:“我今儿穿这一身素色的,不想太招摇了,毕竟祥嫔生了五皇子,安嫔娘娘心里不快活呢。”她站起来,任由愫蔻给自己更衣,微微低头:“你总该告诉我为什么瞧小照不顺眼了吧?”
愫蔻套袖子的动作略微卡顿,随后又顺畅起来朝门外瞥了几眼,小声说:“奴婢说了,小主可别怪我多心啊。”她撇嘴道:“一连几日了,有时候满央错宫里都找不到她的人影。小主刚刚受宠那会儿,她还同奴婢说她是皇后娘娘派来监视小主的,后来改变心意想要投靠咱们,叫奴婢帮忙在小主面前说说好话。奴婢没搭理她,现在倒是真怀疑她心思不正了!”
说着,衣裳也穿好了。温静则微微沉吟,没多做论断只说:“你既然怀疑她,凡事就也不要做的太过了,反倒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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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里头这时候还真是热闹,二月末春初时节,俗话说“三月梨花,四月桃”。早季的梨花半开半掩,像极了十四五岁姑娘家的含羞带怯,散发着隐隐淡淡的芬芳,另一边桃树枝头纷纷打着苞儿,就等梨花开尽了这一茬,紧接其后。
万花丛中,当属迎春开的最盛,黄色的花瓣,明艳照人。五瓣的小黄花点缀在青绿色的藤蔓上,四处滋生带来春汛。
人工的小湖边,安嫔和方贵人还有些脸生的妃子正朝靠着栏杆说话。温静则提起裙边走过去福礼说:“臣妾给安嫔娘娘,方姐姐,众位姐姐请安。”
方贵人见她来了,朱唇轻启,连忙笑意盈盈招手说:“你可算是来了,我听说你祖籍是宜治的,那里是花都,所以特地叫你来瞧瞧这御花园春日的风光,也好解思乡之苦。快过来吧!”
“多谢方姐姐还处处想着我。”温静则垂首谢过,款款的站到她身侧。
她脚步还未站稳,背后便叫人猛然一推。温静则这才发现,自己身侧的栏杆缺了一条口!方才人多被遮挡住了,所以才一直没看见,她的笑意从脸上瞬间消失,身子失去控制的向下方的湖面摔过去…………
第21章 怀王,楚叙
二十一、怀王 楚叙
初春刚融了冰雪的湖水还带着刺骨的寒意,温静则落入水中的瞬间,寒凉的水像是无数只手脚,从四面八方奔涌过来,顷刻间把她包裹缠绕住。湖水带着“鼓鼓囊囊”的力道,挤压着人的每一寸肌理和经脉,好似要将她压成薄片一般。
水流堵住了口鼻,不断的顺着气管呛进胸腔中,挤压着余数不多的空气,温静则觉得两只耳朵好似也有些闭气了。外界的一切嘈杂与喧闹都闷闷的听不真切。
她无力的胡乱滑动四肢,想要吸取难得的空气来维持呼吸。可是水流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道将她慢慢向下拉扯,整个人陷入了濒临死亡的恐惧。
只要一张嘴,就有无数的水流涌入身体,绝望在快要弥散的意识之中蔓延………………
岸上早已乱做一团,愫蔻和温静则一样,是个旱鸭子。多亏了方贵人拦下她,不然也该往下跳着添乱了。可偏偏在场的女眷谁也不愿意冒这个险下水去救人。就是会凫水,谁又愿意下去挨一通冻呢?
安嫔众人之中分位最高,她朝后头问了几句:“谁会水?有没有水性不错的?快下去把温常在捞上来啊!!”她一连喊了好几声也没见着有人应,急得直叫人去御花园门外把守着的太监们都给叫过来。
眼瞧着温静则在水里已经渐渐的不冒头了,还没人下水去救,愫蔻急得扒着栏杆,就差跳下去陪着一起溺水了。
对面花间穿梭而过一前一后两个身影。走在前头的男人身长八尺有余,姿态修长挺拔。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似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被金冠高高竖起,剑眉之下,一双眸子中流光内敛,无波无澜。
男人脚踩青缎白底的朝靴,上身穿一件赤黑二色金蟒穿花箭袖,束着墨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他静静的瞧了半晌,毫无表情的转移开了目光。
跟在他身后随从模样的黑袍男子小声提醒道:“王爷,那位手腕上带着您从昆仑山运回来的羊脂玉。”他说完,楚叙果然停下即将抽离的步子,定睛瞧过去,温静则手上那支羊脂玉的镯子白得发亮,格外引人注目,他面色微沉。
不待众人反应,一道黑影便飞身冲下湖面。楚叙的脚尖在湖面上轻点,抓住了温静则的衣领将她提出水面。随即长臂揽住她的腰身,一路踏水而行,飞到岸边落下。温静则朦朦胧胧间觉得呼吸一畅,她看见眼前的男人眼神淡然深邃,宛如一口古井波澜不惊,太过平静与荒凉,那是满天星河沉下去都不会溅起一丁点光芒的深深的海。她等不急再看仔细些,就陷入黑暗之中。
众人瞧见温静则被别的男人抱在怀中俱是不敢上前,唯有愫蔻飞扑过去,给楚叙连连磕头道:“多谢贵人!多谢贵人救我家小主,奴婢感激不尽!!”
楚叙不做声,将温静则丢下,拍拍袍子边沿沾上的水渍,大步离去。还好一边的宫女眼疾手快接住了温静则,才不至于摔着她。
“谢天谢地!好在温妹妹是没个什么事儿!”方贵人上前探了探温静则的鼻息,心口猛然松了气儿,朝愫蔻说:“还不快带着你们家小主回去换身衣裳,找太医来请脉!”
愫蔻反应过来,找了三两个太监来把飞快的抬回央错宫。
承乾宫里头,萧玦得到消息立刻放下手头的折子就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了。这一路上才深觉央错宫实在是太偏了些。他到的时候,温静则躺在床上尚未苏醒,王献正半蹲在床边给她把脉。刚换下不久的衣裳还湿哒哒的晾在火炉前烤着。
“皇上吉祥!”
“微臣见过皇上!”
愫蔻退开几步,小庆子适时的搬来软凳。萧玦抬手,免了他们的礼,探头瞧着温静则发白的脸色:“温常在怎么样?!”
她躺在床上,几个汤婆子都在身边捂着却还是止不住打颤。王献收回手弓着身子退到一边回话说:“小主在湖内溺水略久,心肺积水,需静养,微臣过后开好方子,每日服用即可。只不过…………”
萧玦见他停顿,剑眉紧拧在一起,面色难看道:“你说!”
“只不过小主恰逢月事期间,落水受冻,恐怕会伤及身体根本,致使往后…………致使往后受孕艰难…………”王献被萧玦冰刃一般都目光凌迟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说到最后,已经是跪在地上,后背冷汗透湿,不敢抬头。
吓!!
愫蔻捂着嘴,一连往后退了几步远。生不了孩子,那在宫里头还有个什么盼头?
萧玦搭在膝前的手紧紧握拳,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引得人头疼不止。他站起来坐到床边,把温静则的手包进掌心,侧目:“有没有什么方子能医?”
王献哆嗦,拱手回话说:“圣上稍安,虽说受孕艰难,但也不是全无可能。安微臣的方子好生调养,还是…………还是无碍的。”他额头上冒出细汗,却不敢伸手去擦。
萧玦面目阴沉盯了他半晌,才抬抬手道:“往后温常在调养身子的事宜,朕便全权交由你来负责。这件事,若有半点差池,朕唯你是问!!”
“愫蔻!带王太医下去开方子!”他说完,又扭过头去贴了贴温静则的小脸。还是冰凉,这一回确实冻很了她。但愿不要再染上风寒来折腾人了。
王献如蒙大赦的背起药箱跟在愫蔻后头退出去。
萧玦捏到了床上小人儿削瘦的肩和臂膀,仿佛轻轻一拧就能碎了一般。她生的太瘦,怎么好叫人不心疼?
曹裴从外头小跑到门前,换上轻软的步子进门,细声说:“圣上,安嫔娘娘在央错宫外头要来给温小主赔不是。”
萧玦恍若未闻,依旧小心翼翼的为温静则拨开脸上的碎发。将半凉的汤婆子从被窝里抽出来,丢给曹裴说:“去换了热的来!”
曹裴接准了抱在怀里,察言观色几秒。知道圣上这是不想见安嫔了,又无声无息的退出去。他随手将汤婆子塞与小庆子,自个儿抱着个浮尘往外踱步。
只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安嫔却是依旧回去换了一套衣裳。她等在宫门口,眼瞧曹裴回来了,叫翡翠上前几步问:“曹公公,圣上可有召我家娘娘进去?”
翡翠是安嫔身边最得力的人,说话不免带了几分傲气。
曹裴丝毫也不搭理她,直接朝着安嫔弓了弓身子说:“圣上这会儿谁也不见,安嫔娘娘您还是回吧!”
闹了这许久,天色渐渐暗了。晚霞把半片天空晕渲的发红发紫,像是笼了一层轻透的薄纱。安嫔摇摇头,眼瞳里黑白分明地写着不信:“本宫是来给温常在赔不是的。既然圣上这会儿不见人,那本宫便等到圣上走了再去看温妹妹!”
如今温静则落了水,她就不信萧玦还在央错宫里头歇。今儿非要把圣上请回自己宫里去才是!
曹裴瞧她的模样,叹气摇摇头。手里拂尘左右摆了几回:“娘娘请便,奴才先进去候命了!”说着转身朝殿内进去。
天色黑得快,愫蔻在殿里点上烛火。火炉就在窗前烧着,映得温静则小脸通红。她身上已经暖了,面色渐渐红润,却还是不见醒。
萧玦直起身子,突绝背后酸痛。曹裴赶忙上前给他按按。
“什么时辰了?”他松开温静则的手,站起身朝着窗外看今晚被乌云遮了大半的月亮。
“回皇上,酉时三刻了,您还没用晚膳呢。”曹裴慢慢跟在萧玦身后,瞧见他往外走,心中一喜。萧玦回头瞧了两眼床上闭目的人儿,微微颔首。
两人正要推门出去,猛然听得愫蔻与小庆子在廊间争吵说:“不是我多心!我当时清清楚楚的瞧见有人伸手从后头推了小主!”
作者有话要说: 叮!您的男二上线!!
第22章 出宫,灯节
二十二、出宫 灯节
曹裴:作死了!!!
他伸出去的手,悬停在半空中。萧玦眉目见寒光一闪而过,越过曹裴,推门走出去。
愫蔻被吓了一跳,瞬时噤若寒蝉,和小庆子一同行礼道:“皇上万安!”
萧玦审视他们几秒,将双手被道身后径直走出去。冷风裹着他的玄铁一样又硬又冰的声音,甩下一句话:“好生照顾你们小主,今儿王太医说的话,都不许走漏风声!”他踏着月色,身影像是修竹一般挺拔高硕,周身却又有丝丝柔情勾绕缠绵。
曹裴小声提醒说:“难受孕的事儿,圣上想瞒着小主,你们两个也放机灵点!”他只说了这两句就急匆匆的追着皇上去了。
安嫔在宫门处站到现在,她远远瞧见萧玦。不由挺直身子,左右整理起衣摆裙边来。上前端端正正的福礼,精致的脸上微微含笑,柔声说:“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