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馥出了水面就被一条干毛巾裹住,经过廖以忱面前,江以蒲径自揽着她走到一旁的休息区。
有侍应生及时送上热牛奶和水果,江以蒲替她布置了一番,问她饿不饿。
余馥说:“还好,有一点,不过我不想吃。”
刚才在试衣间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好像胖了一点,大概是这一个月在花田作息不规律引起的,看起来有点浮肿。
尤其是从水里出来后,脸上的皮肤顿时变得又干又紧,她托着下巴抱怨道:“再熬夜的话,我看我早晚变成老女人。”
江以蒲笑了一下:“都是心理作用。”
“才不是,你看我这里,还有这里。”
她扬起下巴,又指指小腹。桃心的位置本来一片平坦,但伴随着她往前倾的坐姿,那里突起了一小层褶皱。
余馥顿时一个挺身站起,牛奶也不喝了,拼命用手掸平小腹的褶皱,还做了个深呼吸。
江以蒲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一股强烈的感动占据。
她在法国读的书,后来去了纽约,几个城市辗转,哪怕能从昭繁那里若有似无探听到她的消息,于他而言也只是杯水车薪,甚至不足以打发每一个辗转难眠的深夜。
后来他找了私家侦探,从获得她确切的消息到一页一页纸的相关信息传过来,整个过程里他无数次心烦意乱,坐立难安。
最怕的是什么?
他并不希望她还记得他,记得那时弱不禁风且没有长开的黄芽菜,实在没什么男人气概,所以不怕她忘了他。
她底子好,年纪小的时候胡乱打扮也美得过分,所以不怕她变丑,不可能变丑。
甚至,在听过太多她和廖以忱以及各色男孩的故事后,他也不怕她身边已经有了更好的男人,又或者从不缺少男朋友。
唯一怕的是。
她不快乐。
后来见到,看到她那样不快乐,知道诗人也没能哄好她,他只觉得气馁挫败,怨恨自己走得太慢,没能早一点到她面前。
如果不是她主动要求和她在一起,恐怕他还要用更多的时间才能接近她。
真正相处在一起,他才发现自己有许多无能为力的地方,譬如无法让她信任他,依赖他,包括真正地看到他。
以至于后来的每一步,每一步他走得都太谨慎。
到如今,一幕一幕见证她的真实与立体,看到她每一面的样子,他才敢确认,还是以前的她,脾气大,又臭美得要死。
他尝试安慰:“牛奶有助于睡眠,你喝一点,晚上能早点睡。”
余馥反过来瞪他:“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说,就算你胖成球,我也还是喜欢你吗?江以蒲,你不甜了!”
“……”
江以蒲无奈地看她一眼,走过来贴着她的脸颊:“不要闹,先去换衣服,小心着凉。”
“我美不美?”她故意挑衅。
江以蒲的余光在她身上走了一遭,能想到“5号”在她皮肤表层持续发酵和散发的浓郁香气,一定让她白皙光滑的身体看起来不止是诱人那么简单。
她整个人都带着芬芳。
是挑衅,也是捉弄。
他低下眉头,难抑小腹某处的悸动,用不怎么凶狠的眼神警告她。
余馥猜到一定是当下的场合让他无法发挥,这才温温吞吞,想教训她又不便动手。
他到底不是性格外露的人。
可她偏不要放过他,轻哼一声,藏在毛巾下的手小动作不断,直到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危险起来,她才得逞一笑,一溜烟的跑了。
喜欢看他为自己失控的样子,她的小手段并不高明,可是很让人愉悦。
江以蒲忍不住失笑。
这一幕被不远处一直盯着他们的廖以忱尽收眼底。
当着许多人的面,他不好发作,一边应付对方的攀谈,一边借口有事先行离开。
小助理帮忙拦着,他艰难地突破重围,一口气冲到门口,拳头直接往墙上砸。
小助理慢一步跟出来,听到他接连几声的暴喝,担心后面有人跟出来,赶紧上前制止他,不想廖以忱正当烦躁,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我请你来是让你吃白饭的?这么多人围着我,要有个好歹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小助理被吓得鼻子一抽:“廖、廖哥我错了,我下次一定注意。”
“下次?你还想下次!”
廖以忱也是有气没地方撒,故意找小助理的茬,眼见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他顿时失了兴趣。
长吐一口气,他松开小助理的衣领,拍拍他的胸口,吩咐道:“帮我找一家私家侦探,我要查一个人。”
“查、查谁?”
廖以忱调出手机的照片,敲敲屏幕:“我要知道他所有的事,记住,所有,包括以前读书时的事。低调点,别给我搞砸了,知道吗?”
小助理忙不迭地点头。
廖以忱把照片传到他手机,又忿忿不平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才离去。
馆内江以蒲和江莯打了声招呼,江莯直给他使眼色,他却好像没看见似的,等余馥一出来便迎上前去,两人相携从馆内通道出来。
经过一条木质回廊,尽头便是晚上ML开办年会的主宴客厅。眼下里面空无一人,但布置的场景都还在。
余馥在门边往里张望了眼,有些挪不动脚,问江以蒲:“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江以蒲点点头,先一步进去找灯光开关,结果没找到,只好把大门敞开。过道里是一串水晶灯,余光洒进厅内,依稀照亮半个会场。
地上散落的礼带,花束和贴在桌椅上的鲜红的福字,无一不彰显出来几个小时前在这里上演的热闹。
余馥循着半亮的光一步步朝里走,看到红色的桌布,落下来的中式礼服还有各种各样有年味的炮竹福娃等玩具,好像自己也经历了一场传统中国年的洗礼一般,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你们今年走中国风的年会啊?”
江以蒲听出来她语调间的喜欢,料想是徐稚安排的,应了一声,惋惜的是她没能看到当时的场面。
这么想着,他作势朝外走:“我去找人把灯打开。”
“不用,就这样吧。”
余馥上前拉住他的手,就着身边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光线很暗,两个人一上一下地对视着,黑暗的环境里除了呼吸声,便只有空气在流动……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笨重的我在移动哈哈(冷笑话)
感谢大家的支持!祝大家元旦快乐,撒花花~~
第28章 英国梨与小苍兰
光线很暗,两个人一上一下地对视着,黑暗的环境里除了呼吸声,便只有空气在流动。
张扬,灼热,皮肤的接触变得敏感。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他的手。
江以蒲也安静下来,由着她翻来覆去玩个不停。
知道她大概有话想说,不过一向嚣张惯了,开不了这个口,可他却喜欢她所有的小心思,或好或坏,都那么可爱。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他先开口:“今天在花厅等你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你不出现,我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夹杂着一丝笑意,“前半个小时,我很坚定,和自己说一分钟,不,一秒钟都不停留,如果你不来,我马上就走。后半个小时,我开始和自己妥协,把时间慢慢拉长。”
就像一个盒子,即便装满了女人迟到的理由,他也可以继续往里面填充他认为合理的原因,这样,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哪怕这一夜,他都可以等。
真的是这样,从离开房间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等她一夜的准备。
他想着只要让他见到她,就可以说服自己,不管什么时间,在她内心深处的答案总归是“想”的。
自欺欺人也认了。
他从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到这个程度。
“以前我是个很骄傲的人。”
余馥听他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带着一丝磨砂质感,仿佛立体的影院被放大了数倍,那种“沙沙”的摩擦感便更加细腻深刻地落在心上,每划过一次都带来一次全身震颤的体验,弄得她整个人精疲力尽,又好不舍睡去。
她无比无比地喜爱这一刻。
“我知道,你现在也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她的手指轻轻地戳他的掌心,在里面挠痒痒。
得益于ML杂志在全球范围越来越大的影响力,得益于老师对她的指导,其实从很早以前她就想过把自己的“第一片土地”移植于家乡,所以或多或少了解过他。
他对香水的每一篇测评,她都看过。
余昭繁和她说这个人叫“江以蒲”时,事实上她知道得要远比这三个字多,想从他身上获得的也远比“灵感”更多。
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走到这一步。
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吸了吸鼻头,说:“我也是个很骄傲的人!”
江以蒲忍俊不禁:“我知道。”
“你还知道什么?”
“你脾气差。”
“才没有。”
江以蒲只是笑笑,继续往下说:“你的心也很软。”
“这倒是真的,程如总笑我是纸老虎,看着厉害,其实都假的,所以你早有预谋吧?故意装可怜,博同情,让我对你放心不下,是不是?”
在她家外面等一夜是,到后来陪她去纽约参加老师的葬礼也是,并非老天眷顾他给他时机,而是他一直在算计她。
余馥气得用手戳他的腰,一下不够又一下。
江以蒲捉住她的手,将她往怀里带。
心机也好,意图也罢,想来想去的总归只有一个——找到她。
十年前失去她消息的那一刻,当他再也看不到唯一能让他产生一丝兴趣的女孩时,面对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无穷无尽的恐惧,他焦急的、迫切的、万头思绪的脑袋里,最终只产生了一个念头,就是重新看到她,让她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皮底下。
认识余昭繁只是第一步,后面他还走了很多步。
十年的等待,他的身体和心理都在伴随着一朝一夕的更迭演变着对她的臆想,足够他每时每刻都做好准备。
如果那是喜欢的话。
他现在想,应该是喜欢,真的喜欢她。
喜欢她臭美,花里胡哨,嘴硬心软,脾气差,还喜欢她的自来熟,她游泳时美丽的身躯,她每一个回眸自信张扬的眼神。
怎么可能灰暗?
只是没有必要向那些人展示她的明亮而已。
不远处有脚步声响起,不知是谁和他们一样提前离场,在一串笑闹声中,他们判断出来也是一对尚在热恋中的男女。
男人追着女人,将她困在角落里。
深浅高低的喘息声中,夜色滑入一波隐秘的寂静当中。他们的气息渐渐紊乱,伴随着胸口的一起一落,两张唇几乎贴在一起。
“江以蒲。”她忽然唤他的名字,正色道,“我给你这个机会。你记住,这是我给你的,不是你要来的。但是,只有一次机会。”
“好。”
他张开手指,穿过细细密密的发丝,一直落到她后腰。
某种尘埃落定让他在这一瞬松了口气,同时,也提了口气,他将她整个人抱到腿上,掌心在单薄的衣料上来回摸索。
指尖几次张开,几次痉挛,余馥紧紧地抓住他的后背,指甲像是要穿透层层遮挡。
在这个不完全黑暗的,有那么一丝光亮的地方,他们忘乎所以地亲吻,拥抱。
互相依赖和互相信任。
他们都知道,走出这一步,谁也回不了头。
——
第二天习盼起身的时候,余馥还在睡梦中。
上午还有一场室外烧烤活动,是江莯主持的,习盼用不着提前到场安排琐事,躺在床上玩手机打发时间。
到十点左右,见余馥还没起身,枕边的手机却震动了好几次,习盼总算按捺不住好奇心,踮起脚尖,做贼似的偷摸到床头,伸出纤细的小手指勾住手机。
恰好一条新的消息跳出来,用不着解锁就能看到信息的主人。
诶?耀司?
是谁?
正想着,床头溢出一声浅笑。
余馥半侧卧着脑袋,笑眯眯地看她:“怎么?单身狗一大早就来找虐?”
习盼一个激灵,吓得忙把手机扔到她怀里:“这哪里还是一大早?你瞧瞧外面,太阳都晒屁股了!”
说着,觑了眼余馥的神色,一脸八卦无处可藏。
“那个……耀司是谁?是我优雅迷人的老板大人吗?”
余馥扬唇:“你以为呢?”
习盼点头似啄米:“你昨晚几点回来的?我还以为你……”
“控制你的想象力,你老板是那种夜不归宿的人吗?”
……
说得好有道理,她竟然无言以对。
余馥看她一脸认真计较的样子,不禁笑了笑,恐怕在她心里江以蒲至今都是很纯情,很乖的形象,多一丝的亵渎都不可以。
要知道昨天夜里他在宴客厅对她做了什么,她不得羞得回炉重造?
诶,傻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余馥一边笑一边划开手机,江以蒲从九点之后给她发了三条信息。
耀司:我让徐稚安排了厨师,早餐想吃什么?
耀司:还没醒?早餐已经被我吃了。
耀司:我让厨师给你安排午餐。
就知道吃,想胖死她吗?余馥赶紧回复:我不要吃!
下一秒,电话直接回了过来。
在某只大狗子羡慕嫉妒的眼神下,余馥从被子里滑出来,用耳朵别住手机,双手伸高拢起头发。
江以蒲的声音传出来。
似乎没有休息好,一贯磨砂质感的嗓音此时听起来粗沉了几分,略带一丝沙哑。
“醒了?”
余馥应付式的随便哼了声,冷不丁听到那头传来的笑声。
似乎从昨天夜里开始,他就一直是这样愉悦的状态。被他带的,本来想装一装高冷,也绷不住笑了。
两个傻子。
江以蒲问:“下午有什么安排?”
“没安排,可能要跟习盼一起回市区吧。”
余馥一边说,一边拉起吊带,趿拉着拖鞋往洗手间走去。
被点到名的习盼不经意回了下头,忽然视线一定,大步奔到余馥身后。
余馥挑高的头发下本是一片光滑的后颈细肩,此刻却出现了某些“可疑”的斑点。
很不幸母胎单身至今的习盼没有吃过猪肉,也因为醉心事业没有见过猪跑,以为余馥是撞到哪里了,关切地问道:“馥馥,你这后面怎么了?难道昨天在泳池里磕碰到了?还是细菌感染了?我去给你找药膏!”
余馥正要刷牙,闻言脸一热,忙把头发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