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以忱脸色一晒。
还不是张导没看上他。
徐稚当然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就是故意给他难堪的,末了又道:“张导和我是老熟人了,他那个圈子多半是大荧幕的半壁江山,要想走这条路,哪里能绕得过他。”
廖以忱也知道这个理,近半年团队一直在帮他通张导的关系,偏偏连人的一面都见不着,闻言神色微变,对着徐稚也换了张脸:“徐老板,您看我和昭繁哥也认识这么多年了……”
“昭繁哥?”徐稚乐了,戳戳旁边的余昭繁,“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个这么厉害的小老弟,刚才我看他和你说话的架势,可一点没把你当哥。”
廖以忱嘴角一僵,努力陪着笑脸:“昭繁哥,对不起,刚才都是我的错。”
余昭繁撇过脸去,懒得搭理那些虚情假意。
廖以忱被抹了面子,顿时有些下不来台,转头给余漪打眼色。
眼瞅着余漪就要张嘴,徐稚眉头一挑:“这事吧,也不是没得商量。不过要让张导给面子,我的身份还够不着边,得我老板出面才行。”
“你、你老板?”
徐稚点点头,笑得灿烂:“是呀,就刚刚那个。甭说张导了,整个圈子都得给他脸,你说他是不是没什么了不起?”
话到这里,廖以忱算明白了。绕了这么一大圈,敢情就是来打他脸的。
他刚要冷笑,徐稚又道:“忘了跟你说,你已经没有雀馆的VIP资格了,全城同类级别的酒店餐饮,你都在黑名单内。”
这话说得轻巧,其实不然。
中餐馆,私房菜,不比其他类型的餐厅,在任何一个行业都有一定的私密性,有些官家的或是背景雄厚的,非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进不去,慢慢地形成一种气候。
除去入门资格,基本算是断了很大一部分程度的人脉关系。
“咱这个圈子吧,凡事都讲究留三分情面,原本也不必让你如此难堪,怪就怪,你的确惹了不该惹的人。”
徐稚往前一步,附在廖以忱耳边:“昭繁说话客气,是他脾气好,我就不一样了。跟你提个醒,你且听好了,现在这个程度,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你再去招惹余馥,就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了。”
……
这边出了门,冷风迎头倒灌,余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鼻子一抽,情绪都堵在喉头了。
怎么这么倒霉,来了这么远度假村,竟然还能碰到廖以忱和余漪?关键是,习盼再三保证他绝对不会参加年会。
现在算什么?她眼瞎了吗?
阴谋,都是阴谋。
再看他的腿,走得稳稳当当,一点没有崴到的样子,亏得她那天在医院担心地要死,回到家还在暗自懊悔没有陪他一起去看医生,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过分,太过分了。
余馥一鼓作气地走到室内回廊下,以为此处无风就不冷了,没想到靠里的一扇玻璃门还开着,四处的风往这个穴口涌,倒比室外还冷几分。
她低声爆了句粗口,上前去拉玻璃门。
一拽,没动。
再拽,旁边伸过来一只手。
江以蒲帮着把玻璃门合上了,手臂落下时,掌心挨着她的手背蹭了一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余馥狠狠地跺了下脚,回头瞪他。
见她鼻头通红,江以蒲脱下外套盖在她肩上。余馥手一拽,直接扔在地上,连带着墙边做点缀用的翠兰直接折倒一半。
江以蒲一声不吭,脱下黑色的毛衣,按着她的脑袋往下套。
余馥双手双脚全使上了,拼命地扑腾,一拳又一拳往他身上砸,最后还是没抵得过一个男人的力气,硬被套了件衣服,露出一小截连衣裙的裙摆,看着不伦不类。
她还要再脱,江以蒲将她的手一束,直接塞到毛衣下面去。她头一扬,怒吼道:“我冻死好了,要你管!”
江以蒲嘴角一扯:“是,我就不该管你的死活。”
余馥死倔:“你就不能哄哄我?”
江以蒲面无表情:“哄你有用吗?但凡你记得一点我的好,现在就不会跟我闹了。”
“我怎么不记得!”
说完,她直挺挺地往前跑。
跑了一段路,她停下来,规规矩矩地把手穿进毛衣衣袖里,打开手机。
有好几个习盼的未接电话,通知她晚会已经正式开始了。
以为她偷懒爽约,还在房间休息,催促她赶紧到场,再不济也得参加晚宴结束后的午夜泳池Party,否则就和她断绝“姐妹关系”。
估计还不知道她出了点事。反正这会儿过去也已经开始了,有她没她不多要紧,她干脆将错就错,先回房间换衣服。
走了一路,见江以蒲还跟着,她没好气地回头,大骂道:“你不是说懒得管我的死活?”
江以蒲不应声,徐徐走上前来。
到了门口,两人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面面相觑良久,还是他先低头:“我不管你谁管你。”
余馥心里陡然一软。
先前积压的委屈,愤怒,多日以来的惶恐全都烟消云散,这一刻她的情绪总算归于平静。
“那个记者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江以蒲说:“既然是在度假村发生的事,徐稚会跟进的,你别担心。”
余馥脑子嗡嗡响,没太理顺徐稚和度假村的关系,只说道:“走哪都能碰见他,真是邪了门了,希望他的团队能给力点,这次不要被爆出来了再撤热搜。”
只是一句寻常的抱怨,以为江以蒲不会在意,没想到他却忽然问:“你以为上次的热搜是他撤的?”
“难道不是吗?”她下意识地问。
说完的一瞬间,后悔了。
但凡有颗正常能转动的脑袋,就能想到在对方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答案已经昭然若揭,偏她现在脑子一团乱,和浆糊似的。
好不容易有点缓和的关系,又僵住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小声嘟嘟。
“是我傻,还是你傻,我为什么在这里。”
明知故问,活像两个傻子。
江以蒲淡淡一笑,没再说话。
余馥一颗心也七上八下的,不敢拿正眼看他,余光飘来飘去,眼见着孤男寡女这么耗下去,再大的涟漪也要渐渐化为死水,她忽然紧张起来。
“我……”她挤了半天,“待会你去参加那个泳池聚会吗?”
江以蒲垂眸,稠密如水草般的睫毛扫动着,挡住漂亮的眼睛。
“你想我去吗?”他这样问。
余馥心里一跳。
不由自主地舔了下嘴唇,起初是本能的行为,后来觉得嘴巴有点干,又舔了一下,到第四下时发现自己的行为在渐渐超出控制,便立刻提醒自己停下。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沮丧。
读高中的时候,她明明是个旱鸭子,却被许多同学嘲笑,老是编排她去海边游泳的故事。
过了好些年,磕磕巴巴总算学会了游泳,倒没有人编排她了。
以前爱出风头,现在不爱凑热闹。
她一直在学习怎么样才能让自己获得一些正面的评价,可偏偏事与愿违,她越是低调,越是不与人来往,越要被诟病“清高”,“假正经”,好像她怎么活着都是错。
就像现在,她明明想肯定地告诉他“想”,想让他看看自己皮肤有多白,腿有多长,游得有多漂亮,却瞻前顾后,担心又是一场不欢而散的际遇。
她知道问题的根本在哪里。
让她不再能够从善如流,镇定自若的根本是,她似乎真的动心了,对江以蒲这个男人。
眼下他望着她依旧如此,情绪都藏着,让她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江以蒲拨开衬衫的纽扣,看了眼手表的时间。
距离晚会结束还有半个小时,泳池聚会在一个小时之后开始。
他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这样,如果你想要我去,一个小时后楼下花厅见。”
顿了顿,他又道,“如果你不想,只要不让我看到你,就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江以蒲:是我傻还是你傻?
余馥:你傻。
江以蒲:没错,傻得看上你这个白眼狼。
余馥:那你喜不喜欢?
江以蒲:喜欢(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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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香萘尔5号
说完,不等余馥答应,他已经先一步下楼。
余馥慢半拍地关上门,思绪强行归位,第一时间拨通程如的电话。
程如又不知道在哪里鬼混,身边的音乐震耳欲聋,余馥连续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过了一会儿,程如的喘气声从另一头传来。
“怎么了,宝贝?”程如心情好的时候就爱这么喊她。
余馥在她面前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哭丧着脸说:“我、我遇见了一个难题,不知道还要不要和他往前走。”
“哪个他?”
“你再装!”
“哦,就是你说老死不相往来的那个?”程如脆生生地笑着,“谁上次和我说感觉自己像个负心汉,没脸再回去找人家的?这才多久又搅合到一起了,你的脸呢?”
“我知道我无耻。”
“是挺无耻的。”
“感情不就是这样嘛,今天我无耻,明天你无耻。”
“哟,你还挺有道理。跟我说说,现在怎么想的?”
“不知道,很乱。”
程如沉默了一瞬,回道:“基本很乱的状态下,潜意识里都是有情难忘。你就把外在的因素全部抛掉,问问自己,想不想和他在一起?”
余馥不说话。
程如也算摸清了她的性格,不认真的时候老娘天下第一,认真起来谁都比不上她怂。一想马上就是过年了,她这一年又要荒废过去,程如都替她着急。
“宝贝,再过两年就到如饥似渴的年纪了,有个男人总比没男人要方便许多。”
“滚。”
程如大笑:“那我问你,江以蒲帅不帅?”
“帅。”
“身材好不好?”
“还不错?”之前摸过腰,反正没有赘肉。
“那性格呢?”
“很甜蜜,很优雅。”偶尔也会生气,冷淡起来很凶。
“你想不想亲他,抱他?”
余馥认栽,慢悠悠道:“想。”
“那你犹豫什么?”
“我……”
余馥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耳边似乎能涌来无数海浪的声音。
她不知道怎么说,怎么才能和程如解释明白,在她十几岁的年纪里,当她一头扎进深海时面对死亡的恐惧到底有多深。
其实根本不是为了学游泳,当时她真的想过死了算了。要不是初中那颗黄芽菜拽着她上了岸,恐怕她已经不在了。
死亡一瞬,恐惧一生。
程如虽然不清楚那些令自然发展的感情受到阻碍的恐惧究竟是什么,但她能够猜到余馥的谨慎,必然不只是表面看到得那么简单。
她忽然严肃起来:“余馥,人就一辈子,你能想到明天和意外谁先来到吗?十年了,该放下的总要放下,你拿自己的不安去衡量江以蒲的情深,即便再多再满,你也还是睁眼瞎,该看不到的同样看不到。这样对他,不太公平。你想让自己再留下遗憾吗?”
余馥沉默良久。
其实她有很多遗憾,这些遗憾是弥补不了的,譬如不该对爸爸说那些话,不该放大叛逆,把一段失败的婚姻全都归结到他身上。
又譬如,在纽约那间屋里,不该和江以蒲发火。不该认定他和廖以忱是一路货色,不该怀疑自己的魅力。
其实她只是太害怕。
电话挂断后,她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她顾不上穿鞋,手忙脚乱地去翻习盼的包,最后从里面抽出一条红色开背泳衣!
习盼竟然在去结账的时候偷偷地换了?
余馥眉头一扬。
换得好,总算干了件得力的事。
洗澡,吹头,换上泳衣,套上长裙和绒衫,还剩不到一刻钟。
太精致的妆已经来不及了,余馥坐在镜子前,仔仔细细地描红了唇。上下一抿,舌尖轻轻舔了下,露出一个笑容。
还剩十分钟。
她翻出包,随身携带香水是她的习惯。挑挑拣拣,最后选了香萘尔5号香水。
其实时间不太妥当,喷香水最好在出门前半个小时左右,因为你会有足够的时间等待前调的香气慢慢逝去,和体温逐渐融合,转而变成弥久的中调香味。
而香萘尔5号更是一段浓烈的香。
用它自己的话来说:“这就是我要的,一种截然不同于以往的香水,一种女人的香水。一种气味香浓,令人难忘的香水。”
强烈得像一记耳光一样令你难忘。
关于这款香水市面上风吹得很大,但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喜好清新者和少女入门都该回避,它最大的特色是醛香强势,气场张扬,花香醇厚,富丽绵长,不能随意“穿戴”,需要一定的时间与阅历。
余馥也很少用“5号”,只是这一晚,一个午夜的泳池聚会,和江以蒲一起出现的场合,她希望能给他全场最艳羡的眼光,也希望他一生难忘。
到了花厅,还有不到五分钟。
余馥平复胸口,缓缓走到玻璃廊口。朝外面张望了眼,没有看到江以蒲的身影,她微微一定,正待转身,一道身影从后面向她靠近。
熟悉而温热的呼吸徘徊在耳后。
一触及离。
失去嗅觉后,很多东西只能依赖其他的感官去作出判断,因此江以蒲的感觉非常敏锐,几乎第一时间察觉到她喷了香水。
从她略显紧张的眼神、贴着额边的蓬松卷发以及微抿的红唇可以看出,这段香还没有发挥到极致,以至于她的眼神撞过来,带着一丝丝不自信的羞涩。
他低下头,眸间漾着笑意,率先往前走。
一句话也没有。
余馥气得跺了下脚,后脖子还有点痒痒的,刚刚平复的心再一次乱了。
胸口一下又一下地起伏着,想到这样的情绪根本无法令“5号”发挥魅力,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深吸一口气,她追上前问道:“你刚刚一直在花厅?”
江以蒲“嗯”了声,不咸不淡道:“我在等你。”
他穿得单薄,花厅虽然保暖,但与室外就隔着一面玻璃,多少会有寒气渗入。
余馥悄悄观察他的脸色,也看不出有没有被冻着的痕迹。看他的手就垂在身侧,借着绒衫袖子宽大,朝他的手靠近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