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识男人——Doings
时间:2019-02-18 07:56:11

  余馥这才挪到边上来。
  看了一眼正在吃饺子的余昭繁,她欲言又止。又看一眼,被余昭繁发现,皱着眉头问她:“怎么了?”
  “刚才……”
  余昭繁反应了一会儿:“哦,刚刚以蒲来找我谈点事。”
  是关于余漪的,合同签了,毁约要赔偿。
  关键是什么,江莯那个蠢货手脚飞快,连着明年主要合作的几个品牌商特邀余漪做首签模特的合同一起敲定了。
  这么一来,就不单纯是解约那么简单。
  “你进门那会儿他才出去,看见他了吗?”余昭繁略去重点,言简意赅。
  余馥点点头,也略去重点:“哦是吗?没看到。”
  看来余昭繁还不知道他们闹掰了的事。
  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都有心虚,很快都转过脸去。
  余馥走到窗边,隔壁是急诊大厅,忽然有一辆急救车驶进来,前前后后的人都开始让道,她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忽然视线一定。
  她停顿了半分钟,重新戴上围巾,忙不迭地往外跑:“那个……我先走了,还有事,你自己把饭盒带回去。”
  “诶?”
  余昭繁一句话还没说完,已经瞧不见她的人影了。
  老太太准备的饺子实在太多,他饿过了头,一时间没什么胃口,吃到一半就盖上了盒。
  走到窗边洗手,往外一瞥。
  数九寒天,零下近十度的夜里,余馥还是那么臭美,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高领衫,外面是一件短款小香风外套,下面一条紧身牛仔裤套皮靴,也不怕摔似的,急匆匆地往急诊大厅门口跑。
  到了正门出口,左右张望一番,平复呼吸,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然后,拍拍没有血色的脸,忍痛咬了下嘴唇,硬是挤出几分粉红气色来。
  不远处,依稀闪过一个男人的身影。
  ——
  余馥调整完气息,让自己冷静下来,手往两侧放了放,发现没有口袋,摸到裤子,紧身的牛仔裤束在腿上,一双手更是无处安放。
  等了一会儿,见前面的男人接通了电话,恰逢跟在救护车后面赶到的病人家属一窝蜂往里涌,挨着他的肩膀左撞又碰,将他硬生生地往后挤了数步,眼看着就要撞到柱子上去,余馥赶紧小跑上前,从后面拦腰挡了一下,将他往旁边带,避开混乱的人群。
  本还吵吵嚷嚷的声音一下子没了,他掐断电话低头看她。
  明亮的光线下,只要想洞察,好坏情绪无处可藏。
  余馥被盯了一阵,拉高围巾裹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扭伤脚了?”她慢半拍地问,声音跟堵在喉咙似的,只比苍蝇嗡嗡大了点。
  江以蒲仿若未闻,绕开她往前走。
  出了大厅寒风嗖嗖扑面而来,地上都是霜雪。余馥拦住他:“我扶你走吧,地上太滑了,再摔一次就严重了。”
  说完,强行架住他的胳膊。
  正好从旁边经过一对情侣,女孩侧头看他们一眼,狠狠地捶男孩的肩膀,娇嗔道:“你看人家。”
  以为江以蒲受伤了还不肯让余馥受罪,生病的时候仍想着疼女朋友,也太招人嫉妒了!
  再看她家那个,大步流星往前走,根本不管她。
  女孩一个生气,一脚踹上男孩的屁股。
  余馥尴尬地扯了下嘴角。
  江以蒲也不动,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一月不见,她显见还是那副漂亮生动的样子,甚至头发和眉形都做了改变,越来越张扬。
  没良心。
  余馥也在偷偷打量他,江以蒲瘦了,生气的时候整个人冷冰冰的,连一贯的优雅沉稳都懒得装了。
  她略有点怵,低下头看路,走了一会儿问道:“请搬家公司花了多少钱?我给你吧。”
  江以蒲还是爱答不理。
  余馥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站在路边拦计程车。
  没有一会儿车就到了,她把江以蒲送上车,扶着车门道:“你不想和我说话也行,我按照常规价格让习盼结算给你。到家你喊人来接,我就不送了。”
  省的他再心烦。
  余馥又跑到前面车座和师傅交代了几句,让师傅照顾一下他受伤的腿,尽量把车开到小区里。
  师傅看他们像是吵架了,劝江以蒲大方点,别跟女孩子太计较。
  回去的路上,师傅还给他讲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得学会技巧,要像钓鱼一样一拉一放才行。
  江以蒲环视车外的灯景,嘴角微微掀起一丝弧度。
  高档小区进出要登记,他避免麻烦,要求在门口下车。师傅谨记余馥的嘱托,解开安全带下车帮忙,他摆摆手:“不用。”
  说完,没事人一样推开车门,在保安的问候下双腿笔直地进了小区。
  师傅:?
  ……
  没有多久徐稚来家里,两个男人开了瓶红酒,坐在落地窗边聊天。
  徐稚知道他这个月心情不怎么样,已经在他那里开了好几瓶酒,要不是年终得来汇报工作,他铁定不会这时往枪口上撞。
  觑一眼江以蒲的神色,徐稚语带迟疑:“今天这个心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江以蒲沉默地抿了口酒,眉头微微一紧,很快舒展开来。
  徐稚的心情也跟着一紧一放。
  讲实话,不太敢招惹他。
  江以蒲这个人性格不是很好,也就他看得出来。之前让他安排搬家公司,他深入地了解了一番,知道他在纽约吃了亏。
  想笑话他吧,总差点时机。
  这会儿一个月过去了,怎么都该平复了,徐稚没忍住调侃道:“要不要兄弟我给你支两招?”
  江以蒲摇了摇杯中红色的液体,缓慢地掀起眼皮,狭长的眼眸如暴风雨前的天空一般,幽深静谧,一眼看不到底。
  徐稚立刻挺了挺胸:“喂,别吓唬我哦,不陪你喝酒了。”
  江以蒲轻笑一声,转头撇向窗外,缓缓道:“今天看到她了。”
  “怎么说?”
  “在纽约的时候,她说我虚情假意。”
  徐稚难以置信。
  江以蒲又笑了一下,声音很低:“还让我滚。”
  徐稚在心里已经给余馥竖起了大拇指。
  “我以为她不准备回来了。”
  没想到却在医院偶遇。
  这个时机也许是老天爷给他的,看到她在一片树荫下跺脚揉手的时候,他就在问自己要怎么办?江以蒲笑了笑,这回笑意到眼底了:“我假装扭到脚,她来扶我。你说,她几个意思?”
  徐稚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一米八五的男人坐在地毯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衬衫,底下是一条卡其色休闲裤,原本是居家又舒适的风格,可往他身上一套,分明又有点不一样。
  他望着窗外时,没人能看清他的神色。
  “她是什么意思,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徐稚说。
  江以蒲笑而不语。
  徐稚越发肯定了。
  余馥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清楚,但是江以蒲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他想要一件东西,从来没有失手过。
  徐稚看不惯他这副模样,壮着酒胆说:“也许人家只是碍着情面,多少帮衬你一下。这路边看到小狗受了伤还不忍心呢,更何况你们前头还好过一场。我现在好奇的是,你究竟几个意思?”
  竟然装病?
  徐稚想笑:“你什么时候这样过?”
  “我也不知道。”
  江以蒲抬起手,和徐稚隔空虚碰了下酒杯,缓缓说道,“我只知道,我已经喜欢她十年了。”
  如果那就是喜欢的话。
  嗅觉的缺失也是身体的一项残缺,不是他四肢健全、头脑清楚,与人相处一如既往就能够掩盖的。
  每当他像个正常人一样游走在老师同学之间,都会一千次一万次地加倍提醒自己,小心守住秘密千万不能被发现。久而久之,他的生活变得提心吊胆,充满防备和猜疑。
  很多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除了,每天早上被教学主任逮着到处跑时女孩讨饶的笑声,会让他产生那么一点点的期待。
  十几岁的年纪,很难控制自己不对异性产生幻想,他也曾在很多女孩身上寻找过她的身影,后来发现再相似的人,如果不是在那个时期出现,便一无所用。
  那时她承受着许许多多的眼光,每当看到她,他就会想象如果自己的病情暴露,这些眼光就会落到他身上,他们对于她的臆测、讨论和各种带色彩的想法,也将一一转嫁给他。
  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感谢她,分走了全校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男同学们对她既有可耻的幻想,又要维护可怜的自尊,女同学们既羡慕她的美丽,又嫉妒她所获得的青睐,所以往往传到他耳边,剩下的全是关于她的坏话,可她每天还是那么张扬生动。
  她让他恍惚觉得,哪怕被全世界孤立,也可以活得很自在。
  后来有一天家里临时换了司机,不认识去学校的路,中途走岔到了海边。
  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看到她。
  他才发现原来学校的传言不全是假的,她的确每天早上都会走很远的路绕到海边,脱了鞋在沙滩乱跑,所以每次到学校都迟到,但她从不在海里游泳,碰到一夜未归在海边亲昵的男女,她还会捂着眼睛跑开。
  一整个盛夏,他所能得到的简单的乐趣全都来源于她。
  记得某一个下雨的傍晚放了学,他看到她没有回家,而是疯了一般往海边的方向跑,他下意识地跟上,刚追到坝口就见她一头扎进海里。
  好在一个浪花打过来,把她推回了岸上。
  谁想她不死心,又扎进去。
  这回再一个浪花过来,不见了她的人影。眼看就要涨潮,他心里一慌,撂下书包奔进海里,头往底下一扎,便看到一抹鲜艳的红。
  半拖半拽将她拉上岸,她劈头就是一巴掌,大骂道:“流氓,谁让你拽我裙子!”
  他被打懵了。
  过了一会儿,拍拍身上的沙子,跑到一旁捡起书包。走了没两步,她仗着发育得好,个高腿长从后面追上来。
  “喂,你又不说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跟着我!”
  她脾气差得很,一边说一边动手拉他的肩膀。他生病三年,瘦了二十斤,风一吹就倒。
  他连忙扑腾让她松开手,她反倒笑了:“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你才是哑巴!”
  “哟,还会骂人。”
  他不搭理她,结果她又自说自话。
  “你天天跟着我干嘛?是不是也暗恋我?”
  他脚步一停。
  那个时候他不懂什么叫暗恋,只是觉得她很鲜艳,和他人生的色彩完全不一样。
  “唉,陪我说说话吧,他们老传我穿短裙来游泳,我快被气死了,一个旱鸭子怎么游泳?为了证明我自己的清白,我跟他们去了游泳馆,喝了一肚子水不说,还差点淹死,结果回头他们就说我能装,装得真像,真太过分了!”
  她叉着腰:“非说我会游泳是吧?好呀,我倒要让他们看看我的厉害!”
  于是,才有了前面脑残的一幕。
  他惊讶地望着她:“这样你就能学会游泳了?”
  “不然呢?找家里要钱去报班?肯定又得说教我,这个年纪以学习为主,别动其他歪心思,我听都听腻了,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我自己。”
  雨往脸上扫,她拨弄着细长的头发,凑到他面前问,“诶,你会不会游泳?”
  他赶紧摇头。
  她顿时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要不以后你教我游泳吧?”
  ……
  谁教的你这自来熟?
  不过他家里管得太严了,终究没有机会教她游泳。后来在学校还是能听到同学传她一大早就去海边游泳,还跟学校外面的男生在一起,总之坏话脏话说了一箩筐。
  他听了一次两次几十次,总算忍不住回了一次嘴。
  “她不是那样的。”
  同学们立刻群起而攻之。
  好巧不巧,她正从初中部经过。
  那个臭脾气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本是出于好意,却跟欠了她十万八万似的,当晚就给他脸色看。
  “谁要你帮我说话?我用得着你站队吗?你瞧瞧你那弱不禁风的样,一人一口唾沫水就能把你淹死了,为什么要站出来?我就是去海边游泳了,你信不信?我现在游得特别好!”
  噼里啪啦骂了一堆,才不管他是什么心情,掉头就走。
  第二天在门口,他又被撞了下。回到教室才发现,口袋里被塞了一只热乎乎的水煮鸡蛋。
  那时,还算好的。
  如今,江以蒲只剩苦笑。纽约第一次见面时,昭繁在电话里和江莯打比方,“如果用颜色来形容的话,余馥就是灰色的,昏暗的,她不温暖,也不乐观,似乎还很少快乐。”
  他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她明明是鲜亮的,张扬的,又好柔软的。就算表面给人的感觉变了,有些地方也不会变,譬如她的臭脾气,她一戳就软的疙瘩。
  嘴巴说的和心里想的不对付,有些人就是活得这样别别扭扭。更何况这些年她把自己放逐到那么远的地方,加上家里那些事,碰到感情难免会害怕。
  他说过的,他比这个世上任何人都了解她。
  “昭繁说,这些年没看到她再对谁凶过了,所以我想,她对我凶,大概是拿我当自己人。”
  徐稚震惊:“兄弟,你真栽了。”
  ……
  送徐稚到门边,江以蒲嘱咐他路上小心。
  徐挚想到一件事,忽然莞尔:“江莯和我商定今年年会在郊区新开的度假村办,还有几个名额,你叫上余昭繁一起来吧。至于她嘛,看你安排。”
  江以蒲眼睛清亮,点漆如墨。
  “上回在雀馆没张罗开的温泉,这次我给你留一个最好的,保准天时地利,天雷地火,一样不缺,怎么样?心动没?”
  江以蒲静默一瞬,回道:“弄得热闹点,她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累瘫……
  肥不肥……
第24章 香萘尔5号
  习盼在电话里和余馥求了很久,余馥才答应以半个家属的身份陪她一起参加公司的年会。从晚上开始到第二天中午结束,需要在度假村留宿一宿。
  余馥和老太太打了声招呼,中午就出门了,陪习盼去挑晚会的小礼服。
  两人约好在商场碰头,余馥还没吃午饭,拉着习盼想先去垫垫肚子。习盼死活不肯,小声说最近胖了好几斤,中午吃饭消化不了,晚上肚子鼓鼓的,到时候穿礼服不好看。
  余馥信了她,结果转头她就挑了一件精英感十足的套装,完全看不出小腹。临到内衣专柜,余馥才回过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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