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昭繁硬着头皮道:“以蒲,介意我问一个问题吗?”
“嗯?”
“你……看起来似乎很期待和余馥的约会,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江以蒲对着镜子,单指勾进领结里调节了一下松紧。一件新衬衫,领口还保持着包装时的样子,笔直地竖立在肩窝上方,完美地迎合喉结的性感。
他并不急于作答。
直到余昭繁再一次开口,他才抬手示意,一边整理袖子上的纽扣,说道:“昭繁,如果你和我一样遇见过爱情,你就会明白我有多期待它的再一次降临。”
他掀起唇,撑开黑色大伞。
在一个雨夜,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抱着玫瑰花的男人,迎着繁华微光。
逃出了樊笼。
作者有话要说:谁年轻时还没锁过一两篇文章?
请大家不要在意一个老透明的黑历史,放心大胆地入坑。
这是一个狼与狐狸互相钓鱼的故事。
第2章 骄兰之水
在今晚,余馥有一场和朋友的聚会,其中有一起在法国读书尔后就职于纽约的同学,也有她在香行新认识的朋友。
他们在一间西餐厅吃完饭后,转至酒吧。
白天淋了雨,余馥换了一身行头,但也只是将上下的颜色调换了一下位置,依旧是红黑色的经典搭配。
红裙黑鞋,再描一张烈焰红唇,狭长的眼尾裹着风尘一般,她踏足这人间。
她的友人程如说,她是今晚夜场最靓的东方女士,一定会有不少假装优雅又多金的男士来搭讪,余馥含笑不语,摇一摇杯子里的酒。
程如见她一直看向窗门的位置,似乎有点心不在焉,晃了一下她的手臂:“喂,你怎么回事?在等人?”
正说着,黑樟木镶嵌磨砂玻璃的门被推开,有人走进来。
程如看过去,那是一个典型的东方男人。
别问她隔着数米的距离和昏暗的灯光如何在第一时间判断出来对方的国籍,实在有赖于身处异国他乡多年游走猎艳练就的敏感与第六感,让她能够瞬间区分出对面的异性,是懂得徐徐图之的同胞老乡,还是只懂得横冲直撞的性|欲佬。
等东方男人再往前走几步,她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极度舒适。
他穿着一件燕尾服,单手抱着一束玫瑰花,另一只手抄在西裤口袋中。他徜徉在人群间,不疾不徐,白色领结以及银黑色胸章衬托出他对今晚的重视,尤其一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清亮幽深,完美地协调出某种优雅与少年感。
程如心跳加速。本想把余馥独自一人扔在位子上去舞池的她,立刻抓住了余馥的手,低呼道:“好帅!”
过了一会儿,男人站定在她们面前。
程如激动又惊喜,脑子里快速地转动着开场白,就在这时余馥转过脸来对她笑了一下。
她常年混迹在各大夜场,太懂眼神里的暗示性语言了,一瞬了然,不由轻骂道:“明知他为你而来还不早说!故意看我笑话呢?差点丢人了。”
余馥摆摆手:“今晚消费都算我的。”
“这还差不多。”程如瞪她一眼,又不甘地朝男人挥挥手,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刚好一首劲爆的音乐结束,现场安静下来,江以蒲把玫瑰花递过来。
“听你问了一生之火,我想你应该不讨厌玫瑰花的香气。”
余馥接过花,道了声“谢谢”,说道:“我想应该没有一个调香师会讨厌玫瑰花的香味,她可是百花之王,少了它,很多香水都会大大减分。”
说完,她示意江以蒲在旁边坐下。
这个酒吧的卡座设置地有些奇妙,位子不是单个的,大多是二人座。江以蒲犹豫了一瞬,最终选择了紧邻余馥的、同一张椅子的位置。
坐得很近,余馥闻到他身上的香气。不只是沐浴露那么简单,花样还挺多。
“让我猜猜。”她放下面前的高脚杯,身子往旁边侧转,面向江以蒲。
严格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直接打照面,此前在小楼里虽然隔着窗户对视过,但一面之缘就能让一男一女在黑夜里相逢,有很多原因是没办法用道理解释的。
尤其是此时此刻的距离完全打破了初次见面的分寸,他们彼此都有一丝冷静的紧张。
余馥的动作略显僵硬,好在有昏暗的环境打掩护,让她的第一次“捕猎”显得不那么拙劣。
她靠近江以蒲,细长的脖颈停留在他喉结处。
“柑橘柠檬、薰衣草、玫瑰、橙花、橡苔、麝香一个不少,还有马鞭草、罗勒、葛缕子,芳香扑鼻,排列有序,一丝不苟。”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江以蒲的眼睛亮了一下。身前的女人还在继续,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下颚,临近耳廓。
“骄兰旗下的古龙水,柑橘调,香气认真严谨,傻气而真挚,因为严选高品质原料的水准,气味不是转瞬即逝,能奇迹般从头保持至后段香气。”
她缓缓直起身,抿了一口酒:“我猜得对吗?”
江以蒲点点头,不乏惊喜道:“你只是这样一闻就能判断出来?”
“大多数的情况我能做到,不过也不能排除状态不好的时候。”
她狡黠地说,“譬如没有被酒精麻痹之前,太清醒的头脑会让我失去控制。”
“那现在呢?”
“状态不错。”
“还能继续吗?”
“可以。”
余馥说,“骄兰之水是一款为少年研发的香,严格来说并不适合你。如果你是十九岁的男孩,或者你刚刚展开一段初恋,想要为心仪的女生带来一场清新的、纯粹的恋爱仪式,那么你可以选用这款香。”
闻言,江以蒲表现出一丝遗憾:“我超过十九岁了。”
“嗯哼。”
“但是,我是初恋。”说这话时,他一直看着她,用两只漂亮的眼睛把她装得满满的。
不可否认,他的话令余馥感到一丝愉悦。
“你没有喜欢过其他的女生?”
江以蒲说:“没有,那个时候我不太关注异性。”
他将嘴角张开到一定弧度,可以看见里面一颗小小的虎牙。
“因为我还是一个头脑很笨,必须勤奋的好学生。”
“现在呢?”
“在危机来临之前,我似乎有了很多时间去关注异性,可惜一直未能有幸遇见你。”
余馥夸奖他:“你的嘴巴很甜,所以,我可以这样理解吗?ML公司这次面临的危机,并没有令你很着急?”
“不是,我不知道怎么说,你也可以这样理解,他们认定我是一个顶级香水评论员,可以在任何场合,任何时间对一款香水作出即时的解读。如果他们一定这样认为的话,我也不置可否,虽然去了现场我将什么也闻不到,包括此刻你身上的香味。”
江以蒲注视着她摆在台面上的手,那是一双调制香水的手,纤细骨感,从内而外透着性感。
他说:“我想,一定是令人迷醉的香味。”
余馥随着他的视线看向四周,或明或暗的光线里,有几个男人在身边徘徊,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
“江以蒲,你可以试一试。”
“嗯?”
“你看着我的样子,装扮,以及感觉,猜一猜我可能用的香水。”
“我、我可以吗?”
他的询问带着一丝礼貌的不确信,表情却在这一刻沉静下来,得到她肯定的答复,他开始向她靠近。
虽然他闻不到任何气味,但他似乎以为通过这样亲密的姿势,能让他更好地感受她。
某一个角度看过去,他们的身体挨得很近,周围的几个男人开始打退堂鼓。
他的嘴角往上扬。
余馥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愉悦,偏转过脸,挡住身后的喧哗与灯光,将他彻头彻尾地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由莫扎特的歌剧《后宫诱逃》而命名的,只是名字有些老土的一款香水,从一段浓烈的动物腺譬如麝香、麝猫香前调开始,慢慢移向一段茉莉与桃香的交响曲,最终停留在一段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之上,又隐隐带着木香粗粝的刺耳,显得慵懒散漫,而又丰富绵长。”
江以蒲有一个诗人的嗓子。
区别于烟嗓、酒嗓和男低音的沉闷d沙哑,他的声音是一种类似于烤黄的、磨砂质感的纸张,被琴弦弹动时发出的震颤声,事实上要比此刻的解读更美丽。
因为他的解读乱七八糟,不过是背了一段《香水指南》里的经典台词,却用错几个词语,可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他的评价又十分合情合理。
这一刻的余馥确实慵懒散漫,有着绵长的意图。
面前的男人年轻英俊,巧舌如簧,如果不是当下环境过于真实,她的心过于冷静,她可能会以为自己误入了大上海某个夜场,遇见一个会讲情话的小开。
可惜现实并非如此,他不是一个小开,而是一个著名的香水时尚评论员,优雅含蓄,内敛深沉。
最起码通过他在ML杂志专栏发表的文章,她是这么认为的。
可他表现地似乎与想象有点不同。
余馥揉揉眉心,把剩下的半杯酒推到江以蒲面前。
“我请你喝。”
见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就要离开,江以蒲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惘然地望着她,一副无辜的样子。
余馥不得不停下脚步。
“今天的交谈我很开心,谢谢你。”她很快地瞥了眼手表,“试香会在什么时间?”
“圣诞节前一周。”
“我会在那之前回国。”
江以蒲的神情得到一丝舒缓,对余馥露出了微笑。
“我也是,遇见你很开心。”
余馥颔首示意,再一次准备离去。
“余馥。”江以蒲喊住她,“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需要。”余馥抱起玫瑰花,朝他挥手,“江以蒲,不要再对我撒娇,我怕继续留下来,今晚你回不了家。”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江以蒲:我优雅吗?
余馥:优雅。
江以蒲:我说话好甜呀?
余馥:甜。
江以蒲:那你爱我吗?
余馥:我信你的鬼话!撩拨老娘你还嫩了点,老娘最大的本事就是克制!
喵喵,一个优雅迷人的江大佬送给你们,求收藏,求评论。
感谢大家的关注,要补充一句话,作者不是很资深的香水迷,只能尽量给大家做点科普,如果有表达不当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第3章 骄兰之水
半个月后,A市。
习盼给江以蒲打电话请假时,江莯正在办公室打转。
明天就是试香会了,余馥却至今没有消息,江以蒲又是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稳重样,只有他“皇帝不急太监急”,恨不得马上飞到纽约去把余馥抓回来。
这样十万火急的时刻,习盼竟然还请假?
他刚要回骂,江以蒲就批准了。
电话挂断后,江莯已经急得快没脾气了:“你说说看,这拼命三郎也有请假的一天?她不是把工作看得比命还重要吗?但凡有口气在,她怎么会请假!”
江以蒲打开电脑进入一个界面,里面是余馥的详细资料。
半年以前,她和一个英国籍男人有过短暂的交往,约会过三次,后来无疾而终,期间没有去过男人的住宅,没有去过她的住宅。
不过,有酒店开房记录。
意识到江莯还在等他的回答,他不乏敷衍道:“难得请假,一定是要紧的事。”
江莯毫无察觉,哼哼:“她能有什么事?”
“听声音好像挺急的,要去机场接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能劳得动她老人家大驾?平时出差想让她接送一下,她哪回不搞得出殡一样?”
江莯双手叉腰,“真是反了天了,太气人了!一个秘书都要爬到我头上来了,我这个总经理真是没法当了!你知道吗?我和余昭繁去度假的时候,他竟然中途就把我一个人丢……”
话没说完江莯就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江以蒲淡淡地扫他一眼,视线重新落回电脑上。
双手握拳抵于下巴。
他没再说话。
同一时间把余馥接到车上的习盼,气还没顺过来就开始数落她。
“要回来也不先打一声招呼,不声不响就到了机场,一个电话就让我来接你,当我是你妈啊?不知道我的时间很宝贵吗?我那个小气巴拉的老板,一个小时不在就当我旷一天工,一天不在就当我旷一个月工,我出来一趟容易吗!”
余馥系上安全带,头也没抬道:“这样啊,那我岂不是把你从无良奸商那里拯救出来了?你不应该感激我吗?”
“感激你个大头!”
习盼腾出手来,毫不客气地捏了下余馥的脸,这才笑出声来,“死丫头,还知道回来!”
余馥也笑了:“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牙尖嘴利,凶巴巴的,小心找不到男朋友。”
“用得着你担心?你不也一样?来来去去的,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
一边说着,习盼抽噎了一声,看起来要掉眼泪。
余馥顿时如临大敌:“喂,别哭啊,我这不是通知你了吗?这次回来只有你知道。”
“你有多久没回来了自己还知道?”习盼本想再数落她几句,忽然一顿,“你没和家里说?”
“和他们说了干嘛?皮痒了,故意讨一顿骂?”
习盼知道她和家里的关系不好,依她的性子肯定是能不来往就不来往,最好一刀两断,故而没再追问下去,转而道:“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还回不回去了?”
“回。”
在习盼瞬时冷冽的眼神下,她又缓缓补充道:“不过这次会留得久一点,说不准时间,有点事。”
“算你还有点良心。反正我不管,既然回来了,怎么着都得多陪我一阵。”
不过,有什么事能让她特地从国外赶回来,除非?
习盼一个急刹,怒吼道:“不会是廖以忱又撩|拨你了吧?他哪来的你的联系方式?以前的老同学我一个也没有透露过。”
余馥没应声。
“难道是你家里那边……”
余馥:“习奶奶,控制您的想象力,不是家里,也不是廖以忱。”
“那是谁?”
余馥转头看向窗外。
多年未归,这一次重新踏上故土,很多感觉都不一样了,原先空旷的厂区改建成了度假村、游乐场,记忆里很多色彩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