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欢(重生)——桑狸
时间:2019-02-18 07:57:13

  祈昭心里恨透了这没眼色的随从,还外面有情况?外面情况他娘的多了去了,天塌下来能不能等兰茵走了再说,非得捡这个时候往他跟前凑。
  用眼梢瞥了瞥他,几乎生出尖锐的锋棱,不说让他进也不说不进。还是兰茵看不过去了,说:“还是让他进来吧,说不准真有什么重要的事。”
  祈昭气呼呼地朝他一招手,“有话快说,有……”看了看兰茵,将后半句憋回去了。
  “公子,我刚才去外面,听说大人要给你定门亲。”李长风将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努力装出一副沉痛的样子,边偷瞄着兰茵,边声色俱全地继续说:“对方是溧阳公主家的吴贵女,前几天公子还去贺过她的及笄之礼。”
  第22章
  祈昭定定地看了他几眼,脑子飞快地转,重生之前这个时间点确实有过这么一段。溧阳公主乃康帝嫡妹,驸马吴显仁出身蕲州名儒大家,祈长陵很需要这样一门根底清正的亲事来巩固他在朝中的地位。
  不过,据他的记忆,很快朝中便会有人提出裁撤冗僚,缩减六部官员编制,以节省国库开支。在这事儿上,祈长陵自然持反对意见,他经营朝中势力多年,其党羽遍布朝野上下,最忌讳的便是有人要来分割他的势力。
  而吴显仁读遍圣贤书,以圣人之教律己,自然知道这是节省朝廷开支,减轻百姓负担的好事,于是大力称颂,丝毫不顾及两家正有缔结秦晋的计划。
  经此一事,祈长陵会悟出,吴家的门楣再清正,不过是迂腐儒人,丝毫不懂朝中之事,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助裨,便将这门亲事不了了之了。
  想到这一处,他便放了心,悄悄地去看兰茵,见她的脸色黯了许多,抿着秀唇,不言不语。陡然觉得心情大好,头一遭给了李长风一个好脸色,暗自称赞,这孙子干得好。
  “兰茵……你怎么了?”他眨了眨眼,甚是清灵无辜地问。
  兰茵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李长风,微低了头,不知该说些什么。睫宇低垂,绣眸清幽,隐隐有失落流淌其中。祁昭陡觉心情大好,怜惜之情几乎快要溢出来,也顾不上什么欲擒故纵的策略,忙抓了兰茵的手殷殷切切地道:“兰茵,你别担心,我不会娶吴连月的,我心中只有你。”
  李长风轻咳了一声,兰茵的脸瞬时红了,低垂了头微微露出些窘迫。
  祁昭恶狠狠地剜了李长风一眼,后者立马识时务地告退。
  等到门关上,兰茵轻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看向祁昭:“若是父母之命,思澜也不好违背吧?”
  祁昭有感于兰茵的敏感,深切地望向她的眼底,“兰茵,你得学着相信我。”他想信一个人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信的次数多了,自然会成习惯。
  兰茵只觉自己的一颗心飘着,望着他的剑眉星目,心中还是惴惴不安。
  她在别苑没久留,只略坐了坐就要走,祈昭看了看外面光景,嘱咐过她路上小心,便不做挽留了。
  等从别苑出来,兰茵才觉出自己心中那份清晰可辨的失落、伤慨,吴连月系出名门,又父母健在,她的婚事自是要被郑重对待的,且也不需她自己操什么心。兰茵与她同为宗亲之女,可是实则却是云泥之别,婚姻大事,她一个女儿家不能为自己张罗,却也不会有旁人能记起她。
  这样心事重重地回了家,还未将榻坐暖,便听外面来报,说是襄王和世子来访。
  她心中一跳,觉得奇怪,襄王与安王府向来没什么来往,为何突然来访。但疑窦归疑窦,却未曾有丝毫的耽搁,忙让岑武叫出毓成,隆重相迎。
  襄王萧从珏一身藕荷色蜀锦便服,很是热情周到,拉着毓成问东问西,关怀完了他的身体又关怀他的学业,大有要将五年间缺失的亲情一天之内全补回来的势头。
  关怀完了毓成,萧从珏又把心思放在了兰茵身上,笑道:“前些日子溧阳入宫,说起连月这丫头的婚事,陛下问了一句,兰茵你与连月是不是同年,看那意思是有心要为你指婚。”
  本来刚从襄王的魔爪中逃脱出来的毓成正要喝口水压压惊,乍一听见‘指婚’二字,立马如临大敌,瞪圆了眼珠看向襄王,听他说:“朝中适龄的勋贵子弟都是不少,当时本王就说,兰茵的样貌在宗室之女中是拔尖的,性情又好,又会理家,总不能委屈了她。”
  兰茵一壁暗暗警告毓成不许当着襄王的面儿胡言乱语,一面羞怯地谢堂叔的夸奖。一直坐着未言的萧毓希突然笑意吟吟地开口:“兰茵的样貌岂止是宗室之中拔尖,整个长安城里也找不出几个能与之媲美的。”
  一面说着,一面直勾勾地盯着兰茵看,神情很是轻挑。
  兰茵强压下心中的恶心,端端正正地道过誉。襄王将儿子的放浪举止尽收眼底,一时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四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品茗茶点,襄王又端出慈祥的笑,望着毓成道:“文渊阁近日要修缮一批章典,从各部征调通晓古籍的官吏,我听闻毓成诗书颇通,不如去试试。”
  兰茵暗自斟酌,首先想得便是这里面会有什么阴谋。但左思右想,觉得文渊阁不过是个不起眼的收拢籍册之所,实在难有什么祸端会落到那里。但见襄王这一番热络,隐约猜度他可能是为了拉拢安王府,毕竟靖王势大,孤木难成林,他若是动了结盟的心思,也是再正常不过。
  她心想这多年的心血花费在毓成身上,总捂着在深宅大院里,他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也得埋没了,文渊阁,听上去倒像是个好机会。
  投其所长,又不会太招眼。
  但还是谦虚了几句:“他才多大,文渊阁里都是美誉在外的鸿儒,让毓成去还不够出丑显眼的呢。”
  襄王将视线落在俊秀安谧,端坐于绣榻的毓成身上,缓慢道:“都知道他小,并不会认真叫他做什么。侄女刚才也说里面都是名家大儒,比之国子监里的夫子强了不知多少,能跟着他们学一学也是好的。”
  毓成眼睛莹然透亮,巴巴地看着兰茵,显然是想去的样子。
  兰茵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那就让他去试一试吧,有劳堂叔费心安排了。”
  襄王笑道:“不过小事一桩,侄女何必如此见外。”
  兰茵心想他此来既是来拉拢他们姐弟的,总得叫他满意而归,不能真就顺杆往上爬不见外了。便诚心挚意地说:“侄女并非见外,而是诚心诚意怀着感激。自父王薨逝之后,朝中人便都远着安王府,鲜少有上门的。堂叔乃是亲王之尊,不嫌弃我们姐弟,事事为我们思虑周详,兰茵心中的感激又岂是只言片语能表述详尽的,唯有常怀此心,您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们姐弟的,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一席话说完,兰茵觉得跟祈昭来往得多了,耳濡目染之下,自己也颇具演戏的天赋。
  襄王登时热泪盈眶,握着兰茵的手,半天说不出话,再说话时已是哽咽在喉,如期如瑟:“你父亲去的早,你们姐弟受了许多委屈,堂叔这么些年看着也很是心疼。可惜我人微言轻,在朝中根基又浅,总是说不上什么话。今日看见你这样懂事,想来我那早逝的堂兄在天有灵也该安息了。”
  一听提及父亲,兰茵也红了眼眶,盈盈弱弱地撷着帕子擦了擦眼,说:“侄女榆木之资,能得堂叔这般推心置腹,真真儿是铭感五内……”
  叔侄两说到最后,抱头痛哭,看上去很是感人肺腑。
  萧毓希抱着胳膊站在一边,见这两人情真意切的,演得跟真的似的。俊朗不羁的面上浮出几许戏谑,隔着两人朝毓成眨巴了眨巴眼,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兰茵和毓成亲自送襄王和萧毓希都门口,迎着暮色浅淡,又是寒暄了好一阵儿,才依依不舍地送两人上了车舆。
  待马车走得远了一些,襄王掀开车幔,远远看着萧兰茵领着毓成站在安王府那厚重的朱红木门前,一直目送他们远去。
  兰茵穿了一袭玉色襦裙,发髻高挽,簪钗清爽利落,一双蓝宝石耳铛莹莹晃晃,衬得她秀致端庄间有多了些飘逸。
  而毓成穿着寻常监生的白衣镧衫,脊背挺直,站姿端庄,规规矩矩地跟在姐姐身边,一点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顽劣不堪也没有。
  再看看自己身边的萧毓希,拐着绣垫像条软骨虾,一点坐相都没有。不由得生出些感慨,萧从瑜泉下有知,能看见自己的一双儿女如此通透出挑,胜过靖王家里的那个草包,自己家里的这个讨债鬼多少倍,一定是得意的。
  看着王府马车渐行渐远,兰茵抬手搂住毓成,清清淡淡地道:“他的智谋城府远在靖王之上,你可知为何这么多年却要被靖王压着一头吗?”
  毓成摇摇头,疑惑不解的样子。
  兰茵自觉是时候教给他一些朝堂之上的内幕,省得他将来不知深浅犯了谁的忌讳。
  “因为当年先皇文宗皇帝当太子时,膝下有三子,当今陛下、靖王、襄王,文宗的父皇贤宗皇帝对这三个孙儿亲疏有别,他不喜欢长孙也就是陛下,格外青睐襄王,一度想立襄王为太孙,让他将来承继文宗皇帝的帝祚。有了这一段往事,当今陛下登基后便格外忌惮襄王,压制着他不让他出头,朝臣深谙君心,明里暗里给襄王使了很多绊子。所以,他能在这艰险环境里有今天,足可见他是一个能忍辱、城府深的人。”
  毓成愣了愣,眼睛星星熠熠地看着兰茵,而后若有所思地缓缓点了点头。
  第23章+入V公告
  毓成入文渊阁的消息虽未在明面儿上掀起多大风浪,但各自心里有数,这并不是个好兆头。靖王为此特意去了趟祈府,竹筒倒豆子般倒给祈长陵:“都是萧从珏那厮干的,他在陛下面前举荐萧毓成,又跟文渊阁那边打了招呼,把自己打扮成个爱护子侄、胸怀宽广的贤王,上上下下唬了个遍,连陛下最近对他都亲近了不少。”
  祈长陵抬头看他,“刺杀安王的人有眉目了吗?”
  靖王一懵,避开他灼灼的视线,低声道:“还没……行刺之地是在长安郊外,那里官道四通八达,不好追踪。”
  祈长陵闭口不言。
  靖王心里总打鼓,很是不安地靠近他,问:“咱们是不是走错了步子?这些日子总盯着萧毓成那个小孩儿,倒让萧从珏抢了先,里里外外赚尽了好人。”
  祁长陵瞥了他一眼,“你是什么意思?也想学着襄王向萧毓成示好,扮一扮叔侄情深?”
  靖王缄默,但看表情还真有那么点跃跃欲试的样子。祁长陵在心里暗骂蠢货,但面上还是极有耐心地道:“我们对付安王府已是举朝皆知,再去行东施效颦之举只会沦为笑柄。”
  靖王无奈,摊手道:“如今就是这个局面,咱们舍不下脸面,就得眼睁睁看着襄王出尽风头……对了,我今儿刚听说,萧毓桐为贺陛下圣寿上了一篇《祝赋》,深得圣心,陛下特意命人将他宣进宫当面褒奖。再这样下去,中宫继子可就是非萧毓桐莫属了。”
  祁长陵抵着额头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转变话题,道:“我给思澜看中了一门亲事,溧阳公主的长女吴连月。”
  靖王摸不着头脑,刚才还是襄王和萧毓桐,怎么一会儿就跳到祁昭的婚事上了。他听祁长陵浑厚的声音继续缓缓道:“吴家不涉朝局党争,列属清正之流,想来陛下不会反对。”
  那这门亲事结了有什么好处?
  靖王自出了祁府的门一直在捉摸,祁长陵这个老狐狸从不做无本的买卖,为何冷不丁要给儿子定吴家这门亲。溧阳虽是他们嫡亲的妹妹,可跟康帝也算不得亲厚,在过继立储这样的大事上未必说得上话。
  还有个吴显仁,一个迂腐的书呆子,指望他能在朝局上帮衬一二,还不如指望头猪。
  一直到回了王府他也弄不明白祁长陵口中所说的鸿儒望族、世家之名对他们当前在做的事有什么助益。
  他们这厢给祁昭张罗婚事张罗的热火朝天,那厢祁昭却过得甚是悠哉。向刑部告了整半个月的假,每日里除了应付他皇后姐姐遣来送补品珍馈、探病的人外,一律闭门谢客。然而他这舒爽日子过了没几天,谢静怡就闯上门来了。
  李长风象征性地拦了拦,没拦住,把谢静怡放进去后在垂藤游廊里选了个绝佳位置开始看戏。
  “你要娶吴连月?”
  祁昭盯着她鬓边的银珀珠花,觉得跟她满面的凌厉光泽映衬下,那银珀也显得不那么刺眼。
  他不会娶吴连月,可这话跟她也说不着,祁昭重生之后都不想跟谢静怡再有什么瓜葛。
  见他不语,谢静怡冷笑了一声:“你看中了她哪里?家世?长相?哪一点她能比的上我?”
  这话可有些不厚道。及笄礼那天他亲眼见着吴连月待谢静怡甚是亲厚,两人一副闺中密友的样子,转眼堂而皇之地贬低人家,说起话来一点顾忌都没有。
  祁昭叹了口气,不想与她纠缠,无奈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父亲的意思,我有什么办法?”
  谢静怡婉秀的面容稍有松动,怔怔地看着他,再开口时颇有几分细腻柔韵:“你是说,都是因为父母之命你才不得不娶吴连月,其实你自己并不怎么喜欢她。”
  祁昭心想除了兰茵,这世上的女人我一个都不喜欢。但这话不能跟谢静怡说,只潦草敷衍地点了点头。
  谢静怡轻笑了笑,两排贝齿清光雪亮,有种剑刃般的阴鸷凌厉,盯着祁昭,像看一件只属于自己的珍藏,慢慢说:“我来替你解决。”说完,转身便走。祁昭坐在芙蕖边的石栏上,想起她前世的种种手段,不禁胆寒,伸了伸手想要叫住她,却见这闺阁女郎走得甚快,以衣带风,织着云纹的绉纱在空中浮渺过轻飘的弧度。
  因她最后映在祁昭脑子里的果决尖锐笑容,让他做了好几天的噩梦,生怕谢静怡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举。但未如他所料,日子清淡如水的过去,未起波澜,半月过去,他回刑部销假,继续周旋于诡谲复杂的朝局之上。期间卢楚那边给他来了几封信,除了报平安便是说些益阳那边的风土人情。
  祁昭料想,他一定也会给兰茵写信,虑及此,便心中烦躁不安,捉摸着得快些将兰茵娶回家才是。按照前世的轨迹,大约用不了十天,那封裁撤冗僚的奏折就会放到康帝的龙案上,届时祁长陵和吴显仁会因此而大肆争执,他和吴连月的婚事会不了了之,紧接着康帝会给他和兰茵指婚。
  他什么都不需做,自然水到渠成,这是前世唯一令他愉悦的事,唯一不需他费心改写的事。
  到了乞巧节那日,长安巷道上尽是繁花锦簇,车马嗔咽,相次壅遏。祁昭从刑部回别苑看尽了一路的纸醉金迷,不觉眼前缭乱,心底蠢蠢欲动,想邀兰茵出来游玩。让李长风去安王府问了问,才知她去溧阳公主府了,是吴连月相邀。
  乞巧节时这些勋贵女郎们聚在一起拜月簪花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祁昭却又在心底生出些不安,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别苑里待不住,他便孤身一人沿着长安街道漫步走,不经意却走到了溧阳公主府。
  邸门大开,杂役仆从进进出出,十分慌乱的样子。
  祁昭只觉心里咯噔一下,忙上前抓了一个小厮打扮的人,问:“出什么事了?兰茵郡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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