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旭补充道:“强迫食客办会员储值卡不算穷凶极恶,P2P理财才是叫人倾家荡产的罪魁祸首。宋伟山急于求成,用尽各种手段,门店生意看似红红火火,实际上账目造假严重。”
乔棉诧异道:“小旭,这件事你也知情?”
“不,是小让讲给我听的。”姜旭说,“你到农场考察,出乎我们的意料。但宋伟山每季度都会亲自过来下有机蔬菜的订单,小让找准时机,通知章队他们实施抓捕。”
肖让轻握乔棉的手:“我没跟你透底,是不想你担心。”
“小让,你发现了他赚不义之财的秘密,所以不惜冒险收集证据?”乔棉闷闷不乐,低下头瞅着自己的脚尖,“去美食街后巷,被他用冻豆腐砸破脑袋,全是你使的苦肉计吗?”
肖让拉着乔棉,步上草场东边的小路,缓缓踱步。
“我很笨,最多是将计就计。”
“你瞒着我,我就不会担心了吗?”乔棉忽然哽咽,久违的沮丧感涌上心头,“我害怕你受到伤害,害怕别人在背后暗算你,害怕很多事!我……”
“我懂,我都懂。”
肖让收住脚步,将乔棉揽入怀中。
他的唇,挟裹着热烈的温度,吻遍她的额头和脸颊,准确地封缄了她的忧虑。
阳光渐渐西斜,跑跑鸭第二轮奔跑开始。
鸭群从他们脚边席卷而过,仿佛一张拥有魔法的棕褐色滚动地毯。
嘎嘎嘎的叫声中,乔棉轻轻闭上了眼睛。
第37章 削皮的女孩
试穿结婚礼服的日子到了。
适逢周末, 乔棉和肖让起个大早。他们计划着去裁缝岳师傅家楼下的老字号包子铺, 随意吃一顿垫垫饥,再为岳师傅打包早餐上楼。
长夏市土生土长的人都知道,这位老岳师傅脾气古怪。
找他定做礼服的人,一百个里有九十五个不合眼缘,只剩五个可以成为老岳师傅的客户。
乔棉一是觉得幸运, 二是察觉岳师傅的个性并不像传言中那般个色。
她和肖让首次登门拜访,意料之中地吃到了闭门羹。然而,等他们第二次来,老岳师傅的态度发生巨变, 不苟言笑的一张脸竟然浮现出春风和煦的神采。
肖让也极不适应。
两人前往裁缝铺的路上, 他还不忘调侃:“宝宝, 如果今天老岳师傅横眉冷对突然变了脸,你不要觉得意外啊!”
由于这条老街设立禁止掉头的标识牌, 彭磊把车临时停靠路边。乔棉肖让一下车,彭磊就赶紧开走去找停车场。
包子铺顾客盈门, 乔棉和肖让取了号,又排队将近十分钟,才挪到点餐的窗口。恰好彭磊也回来了, 而且身后跟着一位熟人。
“罗阿姨!”乔棉既惊又喜, “这些天您去哪里了?我有几次做好饭去敲门,结果您不在家。”
罗悯面带微笑,亲热地挽住乔棉的胳膊:“我回了一趟文桓市,处理家里的事情, 顺便故地重游,去老乔工作过的望月楼饭庄转了转。”
提起望月楼,乔棉感慨万千。那里是乔谆易工作了十八年的老牌饭店,亦是文桓市餐饮业的标杆。
从乔棉记事起,乔谆易每天将她带进后厨,递给她一把削皮刀,让她学着削土豆皮和萝卜皮。
于是,每个走进望月楼后厨的人,都会看见一个头发有些蓬乱的小姑娘,坐在土豆和萝卜堆里忙碌不停的身影。
乔棉学龄前没上幼儿园,她三至六岁的时光,全部奉献给了望月楼后厨的土豆和萝卜。她的厨艺启蒙和灵敏的嗅觉味觉,与这段经历息息相关。
直到上学以后,乔棉仍不愿独自回家,她一放学就来找父亲,写完作业留在后厨帮忙。对她而言,家里那空空荡荡的两居室,更像一座冰窖,没有一点家的温暖。
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词汇,在乔棉记忆中,她甚至想不起来总共与母亲相处过多少时间。因为,她不到一岁,母亲就离开了。
再往后,乔谆易患病,一经确诊便辞去工作,到长夏市投靠肖晋齐。
当罗悯说出望月楼这三个字,乔棉心里顿时洋溢着满满的怀念。
“罗阿姨,您见到望月楼的杨老板了吗?他人很好,一向待我爸和我像自家亲人。”
“杨老板退休了,老员工也走的走散的散,现在的服务生和厨师都是陌生面孔。”罗悯答道,“望月楼的风格和从前大不一样,我这次回去,他们正面向社会公开招标,看样子是要大刀阔斧地整改。”
一个不太成形的想法,在乔棉脑子里悠悠打转。她的眼睛熠熠生辉,双手不知不觉攥紧拳头,仿佛酝酿着什么重大决定。
肖让如有神助,猜中了乔棉的心思。
“我新成立的这家公司,能否跨省做点事情?”
乔棉并未立即回应,她默默凝视着服务生端上来的包子和小菜,脑子里的想法放大再放大,很快占据了思考通道最优先的位置。
“虽然望月楼不是具有历史传承的老字号,但它和我们待的这间包子铺有相似的命运。”
“那里有乔叔叔和你的回忆。我认为,我该做的事很多很多。”肖让试试小米粥的温度,将碗放在乔棉手边,“眼下,我有分子料理和跑跑鸭两个项目,拓展新公司的业务远远没达到预期。”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罗悯关切地问,“肖让,你是曲氏餐饮的接班人,怎么另立门户了呢?”
乔棉接话:“罗阿姨,小让想自己闯荡,肖叔叔曲阿姨都支持他。”
肖让侧过脸,神情间怏怏不乐:“宝宝,你漏掉一个人。”
“我也支持。”乔棉脸颊飞红,“不支持你,我支持谁?”
“这话我爱听!”
肖让志得意满,乐呵呵地跑去点餐窗口,又加了两屉乔棉最爱吃的青菜虾仁包子,还有给裁缝岳师傅带的早餐,一并打包装好。
罗悯望着肖让的背影,由衷地替乔棉感到开心:“老乔在天有灵,一定会很欣慰的。”
乔棉没有抬头,小口啜饮碗里温热的粥。
几滴泪珠,落在小米粥表面,悄然无声地荡起细微的涟漪。听见肖让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眨眨眼睛,迅速恢复如常。
“罗阿姨,您怎么不动筷子?”肖让热情地招呼着,“我有个不情之请,您有没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罗悯点头:“有。你知道的,我到长夏市暂住,主要是和你爸爸一起复原老乔的食谱。这不是刚刚从文桓市回来嘛?工作进展缓慢,我个人可以支配的时间大把大把的。”
肖让兴奋不已:“好啊,您能不能当一回我们结婚礼服的参谋?”
公*众*號:早*侒*推*文
“我乐意之至。”罗悯笑道,随后又略带顾虑,“我行吗?小棉喜欢的前提下,你应该再问问你妈妈的意见。”
“您肯定行!”肖让不假思索地说,“我爸我妈放权叫我们自己决定,可我寻思着,总要有个长辈帮忙把关稳妥一些。”
乔棉也说:“罗阿姨,您在最好了。我记得,毕业典礼我穿的那套裙子就是您帮我选的。我爸爸准备厨师大赛忙得顾不上,还是您带我逛遍文桓市的商场,最后敲定了一件。”
往事犹如昨天才发生的,罗悯拍拍乔棉的肩,说:“我和老乔是至交,能为好朋友分担责任,是我的荣幸。”
大家聊得热火朝天,只有彭磊在锲而不舍的喝粥吃包子。他吃光桌上的三屉小笼包,手又伸向打包好的餐盒。
肖让及时制止:“小彭!这个不是买给你的,你还想吃什么馅儿的?我去帮你点。”
彭磊脸憋得通红:“呃……我以为你们都吃饱了呢——是不是我把大家的饭一个人包圆了?”
乔棉和罗悯相视而笑,肖让也因着好心情没有责怪彭磊。
“和裁缝岳师傅约的时间还没到,你敞开吃,不要拘束。”乔棉一边提醒,一边把肖让为自己打包的那份推到彭磊面前,“趁热吃味道最好。你要是喜欢,隔三差五我们就到这里来吃。”
说说笑笑一阵,彭磊也吃饱了。
大家起身,肖让唤来服务生结账,乔棉则整理为裁缝岳师傅打包的早餐。
包子铺门口的感应器愉悦地喊出一声“欢迎光临”,罗悯无意转头去看,原本迈出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任晟天一脸怒意,绕开离门口近的几张餐桌,直冲到罗悯对面。
“您答应我的事情,没有一件能做到!”
“学弟,你这话什么意思?”乔棉不由一怔,“罗阿姨和你非亲非故,你怎么一上来就指责她?”
任晟天双目满含红血丝,拧紧眉头看向乔棉。
“学姐,我火冒三丈了,实在忍不住。换成你,老妈常常忘吃降压药,不管去哪儿做什么都不跟你报备,你生不生气?”
乔棉愈发糊涂:“老妈?”她左看右瞧,蓦然发觉罗悯和任晟天的眉眼有七成相像,“原来你们是母子?”
“罗阿姨是你的妈妈?小天,你不是在儿童福利院长大的吗?”肖让从收银台拿了找零,走回桌旁即目睹这幕场景,他内心的惊讶与乔棉完全相同,“那些霸凌你的坏学生,正是欺负你没有亲人照顾,才有恃无恐地一直针对你。”
任晟天急忙打岔:“学长,说好了不再提……”
“为什么不说实话?”罗悯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一刹那的工夫,她的眼眸被浓重的愁云覆盖,“孩子,对不起,我欠你太多,还也还不清!”
周围食客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更有好事者似乎打算就着热闹吃饭,把别人的家事当作开胃菜。
乔棉握住罗悯的手,掌心传来一阵凉意。
她朗声说:“这里人多嘴杂,罗阿姨,学弟,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
老街上有不少特色小吃店,早晨营业的却只有包子铺和另一家吊炉烧饼店。
肖让和彭磊先去给岳师傅送早餐,并且说快去快回,毕竟十点整才能上门试穿礼服。
乔棉看任晟天跑得一身汗,便点了饮料和新鲜出炉的烧饼,叫他垫垫肚子。她陪这对母子俩坐到靠窗的座位。
罗悯拉着乔棉的手,问起许多年前在七中校园发生的欺凌事件,语气尽带悔恨和迫切。
“欺负小天的那些人,都受到应有的惩罚了吗?”
“罗阿姨,您放心,学弟当时没有受伤。”乔棉说,“那天很巧,肖让、姜旭、我,我们三个人商量完班级参加艺术节需要准备的节目,刚出学校就看见那帮人围着学弟。他们人多,我们也没在怕的,打了一架,最后效果不错。”
“打架?你一个女孩子……”罗悯的关注点陡然转移,“我没记错的话,那会儿老乔住院治疗,你不怕他担心吗?”
忆起当年打架打成一锅粥似的场面,乔棉心中升起释怀的惬意。
“我跟我爸实话实说了,他没怪我,反倒表扬我来着。肖让和姜旭是主力,他们身手很棒,那帮坏学生不是对手。学弟也很勇敢,脸上挨了拳头也不喊疼。”
任晟天咽下一口烧饼,忽然面露笑容。
“学姐,我们四个人鼻青脸肿,又没钱买药店的冰袋,只能买雪糕冷敷。那副惨样,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第38章 宝宝冲啊
“冷饮店的老板, 那天发了一笔横财。”乔棉笑道, “四个学生买光他店里的雪糕,他还以为我们要开联欢会大采购呢!”
任晟天也笑,并且咬了一大口烧饼,却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噎得满脸通红、咳嗽不止。
“傻孩子, 怎么这么毛毛躁躁的?”罗悯连忙捶打他的后背,“吐掉,快吐掉!”
肖让和彭磊一进烧饼店,即看见任晟天的狼狈相, 吓得他们要拨打120急救电话。
幸好罗悯明智, 连续击打背部引发更剧烈的咳嗽, 任晟天才安然逃过一劫。
大家瞅着纸巾上的殷红的血色,全都噤声不语。
“妈, 我是不是得了绝症……”
任晟天突然卖惨,罗悯不为所动, 起身去跟烧饼店老板娘要了一杯温开水,拿给儿子漱口。
肖让发现其中的奥秘,毫不留情地点破:“学弟, 这家店老板最喜欢创新——你点的烧饼是红心火龙果夹心的吗?”
“佩服!”任晟天双手抱拳, 朝肖让拜了两拜,“我一个男人爱吃甜口,学长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