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总嘴很甜——朵滢然
时间:2019-02-21 11:36:01

  肖让拱手回礼:“专心吃饭,别叫罗阿姨担心你。”
  
  乔棉揪揪肖让的衣角:“岳师傅怎么说?”
  “没见着岳师傅, 他的大徒弟接待我和小彭。”肖让说,“礼服的裁剪不很顺利,待会儿和岳师傅当面交流一下,设计图可能需要修改。”
  
  “囍字扣不好做吧?”乔棉早有预感,“选图样的时候,我想选梅花扣,是岳师傅的一个徒弟推荐囍字扣,说是新人结婚用它最吉利。”
  
  罗悯问:“他不是大师吗?小小盘扣难不倒他。”
  “岳师傅选用了真正的蚕丝,染色加上二次甄选,制作盘扣的难度不小。”乔棉感到后悔,“当时不该追求完美,婚期这么近,我选普通的人造丝多好——”
  
  肖让搬过一张凳子,坐在乔棉身旁。
  “追求完美有什么不对?正因为你追求完美,所以我努力变得更好。”
  
  “学长,你绝了!任何事都能联想到自己头上。”任晟天这顿饭吃得十分缓慢,数次被自己忍不住笑而打断,“学姐担心婚礼那天礼服能否做好,你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算是说对了。”肖让脸上笑意盎然,“我是谁啊?只要我认准的事,没有办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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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罗悯陪着乔棉去见岳师傅,怎奈老人家性情古怪,说是除客户之外的人一律不见。罗悯只得离开,随任晟天回了家。
  
  岳师傅的裁缝铺,就在老字号包子铺的三楼和四楼。
  一扇原木色大门打开之后,墙面未做任何装饰,灰色水泥还原了最初的质朴。岳师傅的工作间,位于这套跃层住宅的最里一间,门口悬挂茶色水晶珠帘,琴声悠悠、熏香袅袅。当人们置身其中,仿佛来到了修身养性的禅室。
  
  “请坐。”岳师傅面带微笑,指了指缝纫机对面的两张苇草蒲团,“谢谢你们的早餐,不过我在辟谷,包子和粥送给徒弟吃了,希望二位别介怀。”
  
  肖让诚恳地欠身,扶乔棉坐下之后他才盘腿落座。
  “岳师傅,是我们唐突了。”
  
  “你们的心意,我很珍惜。”岳师傅捋捋蓄得很长的胡须,将修改后的图纸铺展开来,请乔棉肖让过目,“我在汉族传统婚服的基础上做了改动,你们看,哪里不满意就说,二改、三改都不成问题。”
  
  乔棉眼尖,立刻发现一处变化。
  她内心波澜起伏,声音不自觉颤抖起来:“岳师傅,您……您和我爸爸认识吗?”
  
  肖让吃惊不已。
  他望望面色淡定的岳师傅,又转头看向乔棉:“宝宝,为什么你会想到这一层?”
  
  “我爸爸定做的厨师服,胸口也有梅花图案。”乔棉心口闷闷作痛,她的指尖划过新图纸的一处纹样,“无论形状还是颜色,和这个一模一样。”
  
  “岳师傅,怎么回事?”
  肖让急于求证,从蒲团站起时脚下跌跌绊绊,扑通一声跪倒在岳师傅面前。
  
  “不年不节的,何必行此大礼?”
  岳师傅善意的打趣,反而令肖让的好奇心翻倍再翻倍。他借着跪拜的姿势,朝岳师傅毕恭毕敬地磕了一个响头。
  “请您告诉我,乔叔叔和您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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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前,在肖晋齐的帮助下,乔谆易带着乔棉来到长夏市求医问诊。
  那时岳师傅精湛的制衣手艺已经远近闻名了。
  乔谆易确诊患上淋巴癌,内心非常矛盾。一方面,他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方案,想要活下来多陪女儿几年;另一方面,化疗的痛苦他无处倾诉,默默忍耐的后果就是心情愈发低落。
  
  一天,乔谆易从楼下花园晒完太阳,慢吞吞回到病房。
  他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白床单覆盖的死者,是他隔壁病床的年轻病友,医治无效,撇下妻子和年幼的孩子撒手人寰。
  当时在场的人,除死者家属外一共三位:乔谆易、太平间工作人员以及匆匆赶来送寿衣的岳师傅。
  
  就这样,乔谆易和岳师傅相识了。
  寥寥数语过后,两人竟发觉彼此很是投缘。得知岳师傅的职业和名气,乔谆易暗暗做出决定,他也要找岳师傅定做一套衣服,但不是寿衣,而是厨师服。
  
  治疗效果不理想,乔谆易似乎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他不想穿一身灰色或黑色的寿衣入土为安。于是,岳师傅答应乔谆易,会帮他量身定做一套质地舒适、颜色明亮的厨师服,胸口绣上一朵红梅。
  
  红色梅花,寓意深远,承载着父亲临终前的达观心态。
  乔谆易荣获过的厨师大赛冠军,奖项名称里也有一个“梅”字。
  乔棉了解父亲,他一定是期盼生命的最后时光不会虚度,虽然艰难却能过得充实愉快,如梅花般凌寒吐蕊、傲雪绽放。
  
  “你们知道吗?”岳师傅将话题拉回现实,“老乔是我认识的最乐观的癌症患者。他看淡一切,惟一舍不得的、放心不下的,是他的女儿。”
  
  乔谆易和岳师傅的这段缘分,直到今日,乔棉才领悟到个中滋味。
  她也效仿肖让,恭敬地朝岳师傅行礼:“谢谢您。”
  
  “起来,都起来吧!”
  岳师傅弯着腰,挨个扶起他们。
  
  老年人毕竟体力有限,一动一静之间已是大汗淋漓。
  肖让反过来搀扶岳师傅,将他扶回缝纫机后面的藤椅就座:“小棉和我,对您的感激说也说不尽。岳师傅,您老设计的图纸肯定没错,我们期待早日看到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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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街沿袭着古时候的风貌。
  建筑物一概列为文物保护单位,外表几经翻新,实质从未改变。
  走出岳师傅的工作室,二楼和一楼的食客络绎不绝,不分早市午市,包子铺的生意依旧火爆。
  
  肖让看出乔棉心事重重,她眉间眼中的阴翳,如乌云般掩盖了所有明媚的光彩。
  他没有急着哄她开心,只牵了她的手,沿街道缓缓步行。
  
  走读的中学生散学归来吃午饭,独自走路或是三五一群,熙熙攘攘地占据了半条街的宽度。
  乔棉注视这些擦肩而过的身影,若有所思停下脚步。
  她嘴唇紧紧抿着,唇角微微下垂。
  
  “想不想回七中看看?”肖让突然冒出一句。
  “嗯?”
  “我和门卫室的大爷很熟,他会同意放行的。”
  
  肖让的提议,仿如一缕清风,吹散笼罩乔棉心头的灰雾。
  “好,我们回学校!”
  
  值班的大爷不记得乔棉,却对肖让印象深刻。
  距离高中毕业已有七年之久,肖让帮大爷扛煤气罐、又帮忙做饭的光荣事迹,几乎达到载入七中史册的程度。
  “这会儿是老师和住校生的午休时间,你们不要大声嚷嚷,在操场和图书馆那边走一走应该没事。”
  
  有大爷的温馨提示,肖让自然慢步轻声。
  他心里酝酿着大胆的想法,但强制着按捺了下去。
  “宝宝,我们先去哪儿?”
  
  “篮球场。”乔棉答得异常坚决,“你和我负责打扫那里一整年的卫生,我想看看它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七中建校历史悠久,校内设施一再翻修,篮球场也包括在内。
  一股明显的漆味随风飘来,萦绕乔棉的鼻端,她不禁皱了一下眉头:“这种油漆不环保。”
  
  “我们站在远处看看好了。”肖让也闻到刺鼻的味道,和乔棉感受相同,“记得我们上学那几年,即使学校翻新球场,也不会偷工减料,以前的人多实在啊!”
  
  “小让,”乔棉侧过脸,目光透出莫名的期待,“你陪我去跑步好吗?”
  
  如果肖让是一位漫画人物,那么此时此刻,他头顶一定会被作者画上三个大大的问号。
  不等他发表意见,乔棉紧紧握住他的手,拽着他跑向田径场。
  
  曾在田径队待过一年的乔棉,瞬时化身风一样的女子。
  她拖着肖让跑了半圈,回头冲他笑笑,松开手大步跑远。十几秒之后,她冲到了终点线,转身朝肖让挥手致意。
  
  值班门卫大爷的嘱咐,肖让忘到了九霄云外。
  他双手拢在嘴边,高声喊道:“宝宝你最棒!冲啊,再跑一圈!我相信你的实力——”
  
  
 
  第39章 榴莲忘忧饭
 
  
  一位老师拿着饭盆从食堂走出来, 刚好目睹年轻女人在田径跑道狂奔、与她年纪相仿的男人站在场外加油助威。老师本来要打给门卫, 质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可当他看清乔棉和肖让的脸庞,不觉间欣慰地笑了。
  
  于是,肖让身边多了一个观众。
  “快跑,乔棉同学!还有五十米就冲线了, 你是最棒的——”
  
  昔日的教导主任近在咫尺,肖让大吃一惊。
  “褚老师?!”
  “好久不见,肖让同学。”褚老师的表情完全符合“和蔼可亲”这个词语。
  
  肖让的笑容却僵在脸上:“我们……只是想回母校走走看看,并不是要破坏校园秩序。”
  “我明白, 我也理解。”褚老师把左手的饭盆转到右手, “欢迎往届生返校, 北边的篮球场、西边的图书馆,都是最近翻修的, 要不要我带你们参观一下?”
  
  乔棉冲过终点,原地跃起欢呼雀跃。
  待她回头望向肖让时, 远处多出的一个身影,令她出乎意料地倒吸凉气。
  
  说起这位褚老师,乔棉和肖让曾视他为七中最难缠的老师——不单单指褚老师在教授主课方面的严苛和吹毛求疵, 还特指他分管高二年级卫生和纪律这两件事。
  借用姜旭的原话:“褚老师简直是恶魔!”
  
  八年前, 乔棉转学手续办好,高二年级已经提前开学。
  肖让除了要帮她补落下的功课,更要提醒她注意校园内各种超乎认知的人和事,其中就包括教导处指派下来分管高二年级的褚老师。
  
  “他是世间罕有的奇人。”肖让评价道, “小棉,你记住,别和他正面发生冲突。遇见他找茬,你先忍为敬,等我和小旭想办法帮你解决。”
  
  肖让说完这番话的第二天,褚老师在乔棉打扫教室卫生时出现了。
  “你看,粉笔印子没擦干净。黑板湿擦三遍,然后干擦一遍,以免留印子。地面也不行,这里、那里,还有墙角,橡皮沫和纸屑都没扫掉。”里里外外巡视一圈,褚老师颇为不满,“你是新转来的学生吧?值日不是这么值的,多大的人了?干活需要我教你吗?”
  
  在文桓市读书时,乔棉就是班里的卫生委员。她知道教室卫生是一个班级的脸面,所以从来不打马虎眼。
  褚老师鸡蛋里挑骨头,她不服气,肖让的忠告霎时间忘得一干二净。
  
  “您说的这些地方,我至少打扫了三遍。黑板的光亮程度得可以当镜子用,粉笔的白印,我看不见。”乔棉据理力争,“橡皮沫和纸屑,我自信您找不到一点点。实在不行,我去借吸尘器……”
  
  “竟敢顶撞老师?”褚老师吹胡子瞪眼,“懂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
  天色渐暗,乔棉摁下教室里所有电灯的开关。
  “老师,我不是顶撞您。而是您提到的卫生不合格的‘罪状’,我一条都不认同。”
  
  那天,乔棉与褚老师争辩的后果,就是扣掉十分,评选班级卫生流动红旗的资格被剥夺一个月。
  班主任老师是个明理的人,她没有责备乔棉,只好心提醒肖让和姜旭,下次再有类似情况,务必留下来和乔棉一起应对。
  
  即便如此,褚老师仍视乔棉为眼中钉肉中刺。每当她值日,褚老师都会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
  肖让和姜旭这两块挡箭牌,起到一定的防御作用。
  但褚老师心胸狭隘又自有高招,他找借口让乔棉连写三份检查,最后甚至上升到要记过的地步。
  
  时过境迁,这位褚老师当年的做法,在乔棉心中留下不小的阴影。
  尽管高三上学期,某次校外的偶遇,她和肖让路过一家书店,无意帮助褚老师的孩子作证脱困,褚老师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但她始终不能释怀。
  
  乔棉从未想象过重逢的场景,而是希望能够此生再不与褚老师相见。
  她做了跑步后的拉伸,缓缓走回肖让面前。
  
  褚老师主动打招呼:“乔棉,你好啊!听说你出国之后考上了常青藤名校,现在为什么要回国?留在外面发展不好吗?”
  
  数以万计的羊驼,由乔棉心头奔驰而过。虚拟的羊驼蹄子激起的烟尘,加大了她的心理阴影面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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