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流放边塞——四月流春
时间:2019-02-24 09:39:38

  “哼。”她冷哼,漠然审视下方溪畔的小夫妻,忿忿不甘,嫉恨地想:为什么被陛下赐死的是我的丈夫?而不是姜玉姝的?同为年纪轻轻,我凄惨守寡,她却备受丈夫保护……刺眼,实在太刺眼!
  夜间
  “姑娘,时候不早了,歇息吧,如今天天都得早起赶路。”翠梅枕着包袱,昏昏欲睡。
  “马上,就歇了。你先睡。”姜玉姝一边收拾纸笔,一边望向门口空地:
  “出手要果断!你犹豫什么?危急时稍一犹豫,恐怕就丧命了。”郭弘磊虎着脸,拿捏准了力道,轻轻把胞弟掀翻在地,催促道:“起来,再练练。”
  “唉哟。”郭弘轩仰躺,气喘如牛,恳求道:“二哥,今日到此为止,行不行?我、我快累死了。”
  郭弘磊拽起胞弟,另点了个小厮,“你来试试,用我昨晚教的那几招。”
  “是!”
  三四十人围成圈,全神贯注,照葫芦画瓢地比比划划。
  郭弘磊耐性十足,一边与小厮过招,一边严肃嘱咐:“陛下责令郭家人充军屯田,如今不知庸州是否夺回、西苍是否太平,一旦与北犰交战,必有伤亡。倘若战况紧急,或许咱们一到西苍就得上阵。所以,务必苦练身手,避免轻易丢了性命。”
  性命攸关,谁也不敢懈怠,一个比一个认真。
  “怎么?”王巧珍蜷卧,盯着旁边的弟媳妇,嗓音嘶哑,“你看弘磊,居然看得呆住了?”
  姜玉姝回神一愣,敏锐听出讥诮之意,登时不悦,淡淡答:“哪里。我是见他们比武过招,觉得新奇。”
  “是吗?”弟媳妇秀美娇俏,王巧珍摸了摸自己的憔悴脸颊,妒火中烧,哑声告诫:“玉姝,别忘了咱们正在守孝,婆婆若是瞧见你方才痴痴的模样,她老人家怕是要怒。”
  姜玉姝面不改色,“嫂子说笑了。婆婆虽年老,眼睛却不昏花,她才不会误会我呢。”
  “你——”王巧珍双目圆睁。
  “好困。”姜玉姝掩嘴打了个哈欠,扯过包袱当枕头,躺下闭着眼睛,“我睡了,嫂子请自便。”
  王巧珍气得脖颈青筋暴凸。
  次日·午后
  乌云密布,闷热不堪。
  “你们瞧,乌云满天的,是不是要下大雨啊?”  “看着像。”
  “怎么办?咱们还得赶路呢。”
  “万一淋雨生病,才真叫糟糕。啧,这小斗笠,遮阳还行,挡雨估计不行。”
  ……
  众人忧心忡忡,窃窃私语。
  官差们挥鞭大吼:“这荒郊野外的,只有驿所才能躲雨!快走!”
  下一刻,豆大的雨珠骤然来袭。
  天昏地暗,雷声轰鸣,雨势汹汹,裹挟乱风横行,飞沙走石,官道黄土迅速变泥浆,凉意森森。
  “哎呀,好大的雨!”翠梅气呼呼,嚷道:“怎么办呐?”
  姜玉姝抬手按着斗笠,叹道:“没办法,只能冒雨赶路了。”话音刚落,她身边突然多了个人,紧贴着自己——
  “啊!”
  “别怕,是我。”郭弘磊伸手搂住妻子肩背,风雨声中附耳,低声问:“道路泥泞,你还走得动吗?”
 
 
第15章 病势汹汹
  乌云压顶,瓢泼大雨劈头盖脸,雨线密密麻麻,如帘似幕,天地间一片暗沉沉。
  置身此中,人难免有些慌乱。
  姜玉姝定睛一看,顿感心安,扬声答:“我走得动!”
  “瞧瞧母亲去。”郭弘磊高大有力,几乎是单手揽住妻子架着走。
  “呜呜呜害怕,我害怕……”电闪雷鸣,郭煜瑟瑟发抖,吓得躲进祖母怀里,恐惧大哭。
  王氏坐在板车上,双手搂着孙子,心疼哄道:“不怕不怕,祖母在此,无论什么都动不了煜儿!”
  郭弘哲缩在边沿,被颠簸得摇摇晃晃,大声提醒:“嫂子?嫂子,您还是坐起来吧,戴上斗笠挡挡雨。”
  王巧珍置若罔闻,直挺挺仰躺着淋雨。
  “哼,不必理她!”王氏忍无可忍,不悦地责骂:“郭家不幸倒了霉,上上下下都遭罪,并非独你一人。巧珍,你纵再悲伤也应该适可而止,整天哭丧着脸,死气沉沉,像什么话?”
  “我倒盼着你们别管东管西。”王巧珍一动不动,漠然道:“就让我死了罢,省得遭罪。”
  “你——”王氏怒目圆睁,无可奈何。
  这时,郭弘磊携妻子赶到,尚未站稳便劝说:“风雨交加,您老千万坐稳了,仔细磕碰着。来日方长,有话以后再说也不迟。”
  “唉!”王氏摇摇头,十分失望。
  姜玉姝摸了摸凑近的侄子,软言安抚,对长嫂愈发疏离客气。
  一行人互相搀扶,冒雨赶路,全成了落汤鸡。
  岂料,当辛辛苦苦走到黄昏时,却发现通往对岸的木桥已被山洪冲毁!
  姜玉姝衣衫湿透,脸色泛青,踮脚眺望:前方坡下,有一条近两丈宽的河,浑浊而湍急,卷着枯枝败叶打着旋儿,轰然向东流。
  “桥呢?”头领张峰黑着脸,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咬牙问:“桥哪儿去了?”
  几个官差四处搜找一番,返回禀告:“高处山谷发水,把桥冲跑了!”
  “木桥简陋,洪水一冲便毁。”
  刘青从泥浆里拔出脚,走近问:“大人,眼看天就快黑了,您说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张峰按着刀柄,吼道:“大雨恐怕一时半刻停不了,驿所在对岸,咱们只能另寻地方过夜。”
  “这附近啊?”刘青想了想,“只有决明寺了。”
  张峰一挥手,无奈地吩咐:“今晚赶不到驿所了,改去决明寺!”
  疲劳不堪的人群登时唉声叹气。
  “安静些!”郭弘磊板着脸,严肃低喝问:“不按大人的吩咐做、难道有谁敢渡河?”
  面对湍急洪流,众人立即噤声,垂头丧气地转身,跟随官差往回走,直到天将黑,才叩响了决明寺的山门。
  “阿弥陀佛。”慈眉善目的住持双手合十,和蔼答:“寺里食物虽不足,空房却有几间。诸位自备了干粮,借宿一晚,当然是可以的。请进。”
  张峰抱拳道:“多谢大师!”
  简陋禅房内
  “突然下雨,还没完没了的,麻烦呐。”
  “这决明寺偏僻,又没名气,香火自是不旺。但总比驿所强,今夜终于不用睡地上了,真好!”翠梅兴高采烈,轻快系衣带。
  姜玉姝哆哆嗦嗦,脑袋发胀,周身忽冷忽热,脸色苍白。她一边披上孝服,一边庆幸道:“幸亏咱们早有准备,人人都是油布包袱。否则,衣衫和干粮若是被打湿,日子就更难了。”
  “哈哈——”翠梅猛地一愣,凑近细看,关切问:“您的气色怎么这么差?着凉了么?”
  姜玉姝唇无血色,勉强挤出微笑,疲惫答:“淋了雨,脑袋有点儿晕乎乎的。你呢?你要不要紧?”
  “奴婢倒没觉得身体不适。唉,姑娘自幼锦衣玉食,不料一出阁,竟受这样的苦!”翠梅小声抱怨,催促道:“您快躺下歇着,二公子已经找住持弄姜汤和热水去了,待会儿就有喝的。”
  “他还在忙啊?”姜玉姝躺下枕着包袱,腰酸背痛,头晕脑胀,抬手一摸,脸发烫。
  翠梅找出外衫给盖上,理所当然道:“二公子是家主,本就该由他带领管事出面张罗一切!”
  “唉,我是看他太忙碌了,怪可怜的。”姜玉姝蜷缩着,仿佛躺在棉絮堆里,整个人轻飘飘,精疲力尽,神志迅速消失,坠入眩晕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意识慢慢清醒时,头痛欲裂,浑身虚软无力,耳朵里“嗡嗡~”响,听见有人在哭唤:
  “姑娘?姑娘?”
  “快醒醒,喝药了。”
  “喝了药便会康复的。”
  姜府陪嫁丫鬟们惶恐焦急,一声接一声地呼唤。
  同屋的王巧珍歪在椅子里,百无聊赖,冷眼旁观,慢条斯理道:“她只是着了凉,并无大碍,按时服药即可痊愈,你们哭什么呢?小心吓着病人。”
  下一瞬,半敞的禅房门被推开,郭弘磊提着个小食盒,疾步进入,顾不得避大嫂的嫌,径直落座榻沿,劈头问:“如何?”
  翠梅泣答:“浑身烧得烫手,怎么喊都不醒。若是灌药,又怕呛着姑娘。”
  “必须让她把药喝下去,不然病好不了!”郭弘磊面沉如水,俯身抱起妻子,狠狠心,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病人虎口。
  半昏半醒的姜玉姝蹙眉,挣扎着睁开眼睛,呼吸急促,脸通红,眸光毫无神采。
  “姑娘醒了!”丫鬟们喜上眉梢,有的换湿帕子,有的擦汗,七手八脚争相照顾。
  王巧珍眼神一变,踱步近前,弯腰说:“玉姝,你终于醒了,瞧把弘磊给急得!行了,赶快喂她喝药,明儿还得赶路。”
  郭弘磊大感意外,狐疑审视两眼,客气道:“难得嫂子关心。多谢。”旋即,他扭回头,正色安慰道:“你着了凉,有些发热,但放心,大夫说并无大碍。”
  “真抱歉,我、我给各位添麻烦了。”姜玉姝喘吁吁,不时眼冒金星,一阵一阵地发抖。
  郭弘磊叹道:“少胡说!快喝药,喝完吃晚饭。”
  “嗯。”姜玉姝感激颔首,生怕自己病重倒下,强忍恶心,硬逼着自己吞咽药汁。
  王巧珍皱着眉,斜睨几眼,揭开食盒一看,登时“哟”地一声,惊诧道:“面条?哪儿弄来的?朝廷有律,流放犯人的口粮只能由驿所供给,严禁私自采买。弘磊,你真糊涂,趁官差尚未发现,快丢了它!”
 
 
第16章 古刹夜话
  “面条?”姜玉姝一惊,强打起精神,不放心地说:“嫂子言之有理,朝廷确实不允许被流放的犯人过得舒坦。为免节外生枝,还是吃干粮吧。”
  “你们误会了。”郭弘磊镇定自若,解释道:“面食并非违令采买,而是‘出家人慈悲为怀’相赠的。决明寺一众师父心地善良,不忍见老弱妇孺受苦,熬姜汤送茶水之余,另给伤患病人做了些面条。仅此而已。”
  “是吗?”王巧珍斜睨,将信将疑,“官差居然没阻止?”
  郭弘磊严肃答:“素面无荤无腥,又是出自师父的慈悲朴实心肠,官差见不少犯人着了凉,特此开恩破例。”
  “原来如此。”王巧珍盯着素面,一言不发。
  郭弘磊余光一扫,平静告知:“嫂子伤势未愈,寺里也给你做了一碗,在母亲那儿。”
  “哦?”王巧珍幽幽一叹,蓦地万分哀怨,悲切道:“区区素面,往日谁稀罕?如今却变成了珍馐美馔,轻易吃不到。唉。”说话间,她往外走,自去隔壁寻面。
  一连半个月的粗粮馒头,初时人人厌腻,赶路却愈发艰辛,饥肠辘辘时,馒头已是美味,素面自是珍馐了。
  姜玉姝喝完药,匆匆漱了口,耳语问:“哎,真的只是‘出家人慈悲为怀’吗?”
  郭弘磊并未答话,而是吩咐道:“寺里缺粮食,但众师父倾其所有,熬了米汤搁在偏殿,你们去喝一些驱驱寒。”
  “可是——”翠梅刚张嘴,便被年轻家主打断:
  “我照顾她。”郭弘磊说着便抬起炕桌放在榻上,丫鬟忙抢着端面摆筷,随后屈膝告退。
  其余人散去,小夫妻对视。
  郭弘磊低声告知:“我找到住持,悄悄儿地捐了香油钱,无需多言,他便主动安排姜汤热水、面条面汤。”
  “辛苦你啦。”姜玉姝趴着炕桌,了然一笑,轻声说:“我一进山门,就见寺庙冷冷清清,朱漆褪色、佛塑陈旧,便知众师父日子清苦,纵有心也无财力相帮。我们百余人借宿,理应捐些香油钱。”
  “没错。”郭弘磊递过筷子,“快用晚饭。”
  姜玉姝咬牙撑起身子,“你吃了没?”
  郭弘磊点点头。
  “真的?”
  “骗你作甚?”事实上,素面稀少,郭弘磊仍是吃干粮。
  姜玉姝接过筷子,慢慢拨了拨素面,苦恼说:“我头晕得厉害,耳朵里‘嗡嗡’响,直犯恶心,实在没有胃口。来,你帮我吃了它。”
  “恕难相帮。”郭弘磊一口拒绝,“忍忍,赶紧吃!”
  高热未退,姜玉姝头晕目眩,时而眼冒金星,时而眼前发黑,一阵阵地犯恶心。她竭力隐忍,手指哆嗦,硬把筷子塞给对方,趴桌恳切说:“我太难受了,真吃不了这么多。请、请你帮忙吃一半。”
  “你必须忍一忍!”郭弘磊无计可施,干着急。
  姜玉姝忍着眩晕,坦率表示:“不行,勉强吃我会吐的。”
  僵持半晌,郭弘磊最终摇摇头,端碗意欲起身。不料,他刚一动,手腕突被人抓住——
  “等等!”姜玉姝抬眸,蹙眉说:“我是请二公子帮忙,不准劳驾别人。”
  抓着自己的纤手白皙柔软,烧得热乎乎。郭弘磊沉吟不语。
  “嫂子有份儿,老夫人和煜儿等人肯定也有。但我猜,你恐怕一口没尝。”姜玉姝心知肚明,正色道:“坐下,我亲眼看着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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