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流放边塞——四月流春
时间:2019-02-24 09:39:38

  所以,姜玉姝得以在家,空闲时打理家务,忙时上衙门处理公务。
  七月十五·傍晚
  日暮西斜,风渐凉。
  久坐腰酸,姜玉姝搁笔,捶捶后腰,缓缓扭动脖子,然后拿起公文,吹了吹墨迹,谨慎道:“军储仓归户部管,这次朝廷派出的两名钦差里头,其中的户部员外郎沈大人,不知道会不会顺便考察咱们。未雨绸缪,我先写一份述职公文。喏,给你瞧瞧。”
  邹贵忙接过,小跑递给魏旭。
  “我看看。”魏旭细看。
  翠梅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府。姜玉姝伸了个懒腰,提醒道:“你也写一份,有备无患。好让沈大人知道,我们上任后具体做了些什么。”
  “行呐。”事实上,魏旭早已经写好了。他头也不抬,打趣说:“其实大可不必紧张,另一名钦差是令尊,即使咱们出了点儿小岔子,姜老大人肯定会帮忙打圆场的。”
  姜玉姝深知姜父个性,失笑摇头,大义凛然表明:“哪里?于公务上,家父一向帮理不帮亲!到时如果真出了岔子,你挨一份骂,我却得挨双份,沈大人训完,家父十有八/九会接着训。”
  “哈哈哈~”魏旭笑起来,“原来,姜侍郎对待女儿也如此严格吗?”
  姜玉姝饮尽温茶,随口答:“严父慈母嘛,不严不能成才。万一沈大人决定考察,你千万小心些,尽量别犯错,免得消息传回都城,你也挨令尊的训。”
  忽然聊起自己父亲,魏旭脸色一变,眼中闪过厌恶之色,不自在地动了动,换了个坐姿。
  姜玉姝起身,余光一瞥,无意中察觉对方神色有异,愣了愣,心思悄转:观其神态,似乎不愿意谈论父亲?
  刹那间无人开口,莫名尴尬。
  下一刻,魏家小厮石头奔进,捏着几封信,愉快禀告:“公子,都城来信!哦,姜大人,您也有,这是您的。”
  邹贵接过交给翠梅,后者奉上,姜玉姝扫视几眼,叹道:“将近两个月之前寄出的?忒慢了。”
  “相距太远,书信能送到就不错了。真要有什么急事,根本赶不上。”魏旭低着头,皱眉审视,悄悄把其中属于父亲笔迹的家书揉成一团,丢进抽屉,眼不见心不烦。
  姜玉姝吩咐收好信,压下方才的疑问,笑道:“天色不早,我该回家了。明日是家婆母的寿辰,恭请魏大人赏脸光临!”
  “一定!”魏旭若无其事,彬彬有礼。
  双方告别,姜玉姝主仆仨步履轻快,一迈出衙门,恰见郭弘磊骑马至停在树荫下的马车旁。
  邹贵一溜小跑,“公子!”
  翠梅笑眯眯,“公子接您来喽。”
  姜玉姝欣然一笑,也以为丈夫是特地来接自己,谁知一靠近,却听他告知:
  “钦差到了,已经进城,你随我去迎接!”
  姜玉姝愣了愣,“啊?”旋即回神,“猜也是这两天到。那快走,我们一起迎接父亲。”
  “不急。”
  “有件事儿得先告诉你。”郭弘磊下马,简略告知:“今早你走后,我护送嫂子她们去郊外寺庙进香,回城时遇见钦差——其实,不止遇见了岳父,还遇见了岳母、明诚和夏公子。”
  “什么?”
  乍闻三位不速之客,姜玉姝茫然侧耳,震惊问:“岳母?明诚?夏公子是、是……谁?”
  “东勤伯府五公子,夏振昀,岳父信里提过的,他即将与玉姗成亲。”郭弘磊亦满头雾水,“刚才匆匆一会,路上不方便谈话,具体等安顿妥当再细聊。”
  姜玉姝久久无法回神,“好,好的。”
  郭弘磊催促道:“我刚把嫂子她们送回家,现在赶着去迎接岳父、安顿岳母,走。”
  “等会儿!”姜玉姝定定神,忙拽住他,“钦差都是由地方官府负责接待的,咱们不用考虑‘安顿’一事啊。”
  郭弘磊摇摇头,低声告知:“此乃岳父的意思。个中缘由一言难尽,总之,岳母她们不宜住进后衙,也不宜住客栈,算作探亲,住在咱们家,才是合情合理的。”
  作者有话要说:  姜玉姝:热闹,这简直太热闹了!【目瞪口呆】
 
 
第160章 母女相见
  父亲来了, 继母来了,大弟来了, 妹妹来了——即将与妹妹成亲的夏五公子,也来了?
  夏振昀和玉姗尚未拜堂成亲,姜府的家务事, 他来凑什么热闹?
  姜玉姝迷茫不解,受惊吓过度,反而迅速镇定, 挤出笑容, 欣喜说:“哈哈,哈哈哈,太好了,这下可真够热闹的!既然是父亲的意思,那就照办,请母、母亲和明诚到咱们家住。”
  她咬紧牙关, 艰难吐出“母亲”二字。
  “至于夏振昀, 岳父另有安排。”郭弘磊低声告知:“他让我认下来,对外就说是世交之谊, 夏兄奉长辈之命,专程给咱们母亲祝寿。唯有如此解释, 才合情合理, 避免家丑外扬。”
  认下来?猛一听像是顶罪。姜玉姝叹了口气,已经无力惊讶,木然颔首, “世交之谊?好,我记住了。”
  郭弘磊莞尔,拥着她走向马车,感慨说:“其实,靖阳侯府、东勤伯府,两家祖上皆为开朝元老,彼时确实交情不浅,而后一代比一代疏远,到我们这一辈,仅是点头之交了。”
  “虽然疏远,但也勉强算得上是世交。”姜玉姝打起精神,脚下生风,“走走走,先接人去!”
  邹贵赶了马车出来,翠梅抱着书袋,时喜时愁,忧心忡忡,嘟囔说:“大人是奉旨办差,夫人和大公子、夏公子三个,想必是为了二姑娘才来赫钦的,不太可能是为了大姑娘。”
  县城并不大,离开衙门两刻钟,她们便迎面碰见了钦差的车马。
  塞外之地,老百姓一辈子见不了几个官,何况是大官,更何况是钦差。
  平日只在传闻与戏文中出现的钦差,今天竟活生生出现在眼前,老百姓的好奇劲儿可想而知!
  于是,尽管县衙派出了所有衙役,竭尽全力地驱散,民众也不愿离开,街道两旁人头攒动,兴奋尾随钦差一行,议论纷纭。
  “哎哟!”
  “人太多啦。”路被堵,马车停下,邹贵大声禀告:“公子,前面的衙役在嚷:无论谁家的马车,必须立刻退让,以免冲撞了钦差!”
  “知道了。”人潮拥挤,郭弘磊无法,只得策马靠近车窗,叮嘱道:“你带上我的手下,退进巷子里避让,岳母的车马就在钦差后头,一汇合即带领她回家。”
  姜玉姝仰脸,“那你呢?”
  “岳父刚才吩咐了,县令也邀请了,晚上有接风宴,我得出席。”嘈杂议论声中,郭弘磊朗声说:“人多拥挤,小心些!”
  “你一个人,更要小心。”
  郭弘磊失笑,“知道!”语毕,他留下两名亲兵,勒转马头走向官员队伍,照面一打,衙役便殷勤放行,簇拥其至姜世森马车旁。
  姜玉姝一行退进附近巷内避让,耐心等候。
  果然,一刻多钟后,便望见了另一队陌生车马。
  邹贵一溜小跑,奔近探查,迅速返回禀告:“小的认识,头一辆车里是姜大公子!”
  “好。”
  亲兵把马车赶出巷子,姜玉姝深吸口气,起身下车,缓步走过去。
  隔了颇远,姜明诚便眼睛一亮,急忙跳下马车,飞奔靠近,在距离三尺时止步,紧张至极,眼巴巴的,激动唤道:“大姐姐……”
  暮色愈深,天色昏暗,晚风起,吹得姜玉姝衣袂飘飘。
  姐弟对视,她发现异母弟弟泪花闪烁,登时一怔,不知该作何感想,定睛打量,含笑慨叹:“几年不见,明诚,你长高了,比我还高了。”
  “姐姐!”姜明诚瘦高,抬袖胡乱擦了擦眼睛,涩声说:“这几年,姐姐受苦了,我、我一直想来探望,但爹娘不放心,不准我出远门。”
  姜玉姝心平气静,“人生在世,总难免受苦受难,不必担心,我现在过得挺好的。”顿了顿,她盯着对面问:“母亲怎么样?”
  “她、她——”
  姜明诚局促杵着,犹豫数息,不自在地答:“此行路途遥远,母亲上了年纪,禁不起颠簸,水土不服。”
  姜玉姝微笑道:“初到陌生地方,难免有些水土不服,待会儿让我家大夫给她看看。我去瞧瞧。”
  “不,先不用。”姜明诚悬心吊胆,胡思乱想,生怕一家人当街争吵,解释道:“一进城,母亲就说头晕,正在闭目养神呢。”
  姜玉姝乐得少看继母几眼,顺势说:“那让她歇会儿!走,去我家。”
  “嗯。”姜明诚点头如捣蒜。
  姜玉姝想了想,“对了,你姐夫刚才说,有位夏公子,他住哪儿?”
  “他带着他的人,住客栈去了。”
  “哦。”姜玉姝点点头,招呼道:“快天黑了,你们跟着我们,走。”
  “好!”姜明诚察言观色,见姐姐毫无动怒之意,悄悄松了口气,颠颠儿跑回自家马车。
  车轮辘辘,夜色降临时,一行人进入广昌巷,三辆马车停在郭府门外。
  许氏母子到来,郭府上下纳闷,小厮急忙通报,姜玉姗不敢置信地赶出来,碍于礼节,王巧珍亦及时迎接,郭弘哲兄弟俩尾随。
  “母亲、母亲真的来了吗?”姜玉姗步履匆匆,气喘吁吁。
  姜明诚十分没好气,“岂能有假?谁有闲心哄你玩儿!”
  既然来了,早晚得面对面。
  姜玉姝从容不迫,走向许氏所乘的马车。
  “您慢些。”
  “咳咳。”许氏被长子搀下车,站定,借着几盏灯笼光,踱向小辈们。
  亲事接二连三地不顺利,姜玉姗怨天尤人,对母亲亦心怀怨怼,耷拉着眼皮,听似欢喜地喊:“娘!”
  “姗儿!”许氏喜笑颜开,一把搂住掌上明珠,旋即捧着她的脸,慈爱端详,疼宠之情溢于言表,无奈耳语:“你、唉,你呀!”
  姜玉姝旁观须臾,一板一眼,行礼道:“女儿见过母亲,给您请安。”
  “哎,无需多礼,玉姝快起来。”许氏放开亲生女儿,意欲搀扶。
  姜玉姝不假思索,不露痕迹地侧身一躲,“听明诚说,您水土不服?”
  “有一些,但不妨事。”许氏审视继女,却因天黑而看不清楚。
  紧接着,王巧珍凑近,掩下看戏的鄙夷之色,愉快笑说:“多年不见了,难得夫人不远千里来探望,快请进屋里坐。”
  随后,郭弘哲与郭弘轩客气施礼,姜明诚忙不迭还礼。
  “请。”
  “请进,小心脚下。”
  府门口热热闹闹,许氏被亲生儿女一左一右地搀扶,边走边回应问候,期间几次瞥视:
  继女仪态端庄,温和微笑,始终未流露半分怨恨之色。
  但她敏锐察觉:继女的眼神变了,不再像从前那样小心翼翼,面对自己时,全无拘谨与讨好之意。
  顷刻后·正房
  双方见礼毕,陆续落座。
  流放期间的种种艰苦,几乎磨平了王氏的锐气,致使其迅速衰弱,身体大不如昔日养尊处优时。她猜到姜府出了事,但对方不愿家丑外扬,便索性装糊涂,懒得费神,唏嘘说:“唉,我离开都城几年了,一直想回家乡看看,身体却比不上亲家硬朗,心有余而力不足,遗憾至极。”
  虽说是平辈,但许氏下意识仍敬着对方是侯夫人,坐在下手,扬起笑脸,“哪里?您的气色,明明比我好多了!”
  “好什么?我是真的老喽,瞧,头发全白了,岁月不饶人啊。”王氏和颜悦色,“万万没想到,今生竟能再见面,千里迢迢,来一趟不容易,你们可得多住一阵子!”
  许氏眼尾遍布细皱纹,但发丝未白,笑吟吟,庆幸于对方绝口不问自己的家务事,歉意说:“唉,要不是千里迢迢,早该来探望了。当时一听见玉姝父亲领了钦差,我们娘儿几个立马收拾行李,跟上就出远门了,一则看望亲家,二则瞧瞧外孙。”
  “多谢,你实在太有心了。”王氏赞叹。
  姜玉姝暗忖:睁着眼睛说瞎话!
  祖母的矮塌上,婴儿正酣眠。王氏乐呵呵,扭头,细心为孙子掖了掖薄被,“烨儿刚巧玩累了,睡着了,等他醒来,再拜见外祖母和大舅舅。”
  “无妨无妨,让孩子睡,睡不饱该哭闹了。”许氏眯起眼睛,打量白白胖胖的外孙,内心万分不是滋味。
  姜明诚与郭弘哲、郭弘轩并排,伸长脖子,兴致勃勃地端详,夸道:“外甥长得像极了大姐夫,将来想必也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俊杰!”
  姜玉姗咬牙浅笑,尖利指甲深陷掌心,险些把自己掐出血。
  “哈哈哈~”王氏眉开眼笑,“俊杰不俊杰的,长大后才知道。但性子确实像他父亲,除非饿了或者磕碰疼了,否则很少哭闹,一天到晚好动,特别淘气。”
  姜玉姝挨着嫂子坐,目光越过异母妹妹,望向榻上的孩子,笑道:“今天收了外祖母和大舅舅的见面礼,等烨儿醒了,我一定教他谢过长辈。”
  “谢什么?应该的!”姜明诚心痒痒,很想抱抱外甥。
  寒暄片刻,王氏尽了礼数,便吩咐:“玉姝,你母亲和弟弟远道而来,路途劳顿,必定十分疲惫,你快侍奉她歇息,养足精神再细聊。巧珍,你去安排晚饭,要清淡些。”
  “哎。”两个儿媳起身,分头忙碌。
  姜玉姝原本以为自己会烦恼,谁知一忙起来,不知不觉至夜深,沐浴坐下后,时已近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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