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顾大河这时出来解围，他看了阮程一眼，不着痕迹的隔开两人。
“哥这身衣服满大街都有，没什么意思，还是不要画了。盼盼，如今你学裁缝了，哥啊，就等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做衣服，给你哥好好的做一身呢，要不，等你先给哥做好了，让哥穿得体体面面的，再请程程帮着画一张？”
“还体体面面，哥你这是小瞧我，觉得我做的衣服不体面吗？”
“我怎么就小瞧你了？这小嘴嘟的，比卓别林的还要高。”
顾长河说着，便学起了默剧大师卓别林。
卓别林经典的形象就是头戴圆礼帽，手里柱着一根从不离手的拐杖，可顾长河学着他，正礼帽拿拐仗的动作，偏还女儿态的嘟着一张嘴。
表情特别夸张，却又极是滑稽。
阮程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的样子哪有这么丑，哥你坏死了！”
顾盼盼追着顾长河就要打，顾长河躲阮程身后，顾盼盼左打右捞都打不着他。
两兄妹感情好，显然是打闹惯了的，顾长河一边躲着，一边左跳右蹦，做鬼脸和怪相，吐舌头嘲笑。
“打不着，打不着，打不着。”
阮程笑得肚子疼，便也没有注意脚下，那块青石砖，缺了一大块。
脚下突然一空，被绊得往前一扑，幸好顾大河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住，她这才没摔个狗啃屎。
暗中跟着的那个人看到这一幕，却是咬牙切齿，差点捏着拳头冲出来。
顾盼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程程你没事吧。”
“我没事！”阮程摇头。
顾长河还搂着阮程的腰发愣，顾盼盼却重重拍了一下顾长河的胳膊，“哼！看在你拉了程程一把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本来这男的突然将女的抱住，就算是帮忙，也会有些那啥啥的气氛，可被顾盼盼这一拍，那啥啥之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楞住微微有些红了脸的顾长河连忙放开手，阮程也眼睛看向别处，道了谢。
倒是顾盼盼没事人一个，“谢什么，我哥就是你哥。”
“我都说了，不用他来接我上下班可他就是不听。”
“……”
这话头一起，三个人仍是有说有笑，倒也很是和谐。
很快，就到了派出所的门口，阮程朝兄妹俩挥了挥手，从旁边的巷子里穿了进去，派出所的后面，才是宿舍大院。
目送阮程进了宿舍大院，那个一直跟着他们的人，驻足想了想，远远又追上了顾长河兄妹，仍是跟在后面。
*
阮程来的正是时候，王护士长下班才回来，小汪老师也在家。
阮程说明来意，将裙子拿出来。
小汪老师见了，高兴坏了，拿在手上，是左右打量。
“啊啊啊～就是这个款式。”
然后，就跑到屋里试衣服去了，不到一会就出来了。
她皮肤很白，有些知识分子的气质，穿上这裙子倒是多添了几分灵动，又显腰长，整个人顿时显得婀娜多姿。
王护士长就这一个女儿，自然将她放在心尖尖上，见女儿打扮的好看，心情自然也好了几分。
“是挺好看的。”
“妈，我裙子我要了。今天晚上你就给我洗出来吧，明天是王小华的生日，她约了我们几个幼师一起毕业的同学一起出去玩的，我要穿着这裙子去。”
“好好好，这裙子多少钱？”
王护士长看向阮程，阮程比划了个手势，“十二块。”
“这么贵？先前那身可只要六块钱的。”
“衣服和衣服是不一样的，先前那身是连衣裙，而这身，是两件式的套裙。套裙可以两穿，上衣不但可以配这个裙子穿，还能配裤子穿，可比一般的连衣裙费料不是。您也知道，我们郭记裁缝铺子是老铺子了，一向价格公道，童叟无期。就这款式，我师傅可是想了老半天，裁坏了两块布才捉摸出来的，当然了，如果不满意，您家不要的话，我们挂在店子里卖，也是无所谓的。”
郭裁缝倒是没有裁坏两块布，只不过，裁的确实也不是那么尽善尽美，毕竟不是他老人家善长的款式又没有见过，但，后面有阮程亲自用缝纫机缝的啊，她留着心，悄然改动了好几次。
不然，小汪老师穿着也不可能这么合身，又气质尽显。
她说完，大有让小汪老师将衣服脱下来，她拿回去的意思。
小汪老师哪里肯脱下来，直摇头。
“不行，说好了是给我做的，我当然是要的。”
又转头看王护士长，“妈～”
音拖得老长，意思很明显。
王护士长是个会过日子的人，熬了二十几年的工龄，一个月的工资也才三四十块钱，当然不会这么大手大脚。
但女儿这么喜欢，确实也是穿着挺好看的。
“就不能少点吗？”
阮程很上道，“这样吧，我回去和师傅师娘说一声，就八块钱算了。”
“毕竟，这个衣服的款式，也是小汪老师带着我去看了，我师傅才能做出来的，不过，您们在外面可不能说这套裙子才八块。”
郭裁缝本来就是要价八块。
说十二块，不过是阮程自己抬高价钱，好用降价，给王护士长一个人情，套套近乎。
果然，王护士长听说，这裙子可以八块钱留下，又说卖给别人非要十二不可，脸上那笑堆得掩都掩饰不了了。
生怕阮程后悔，当下就拿了八块钱递给阮程，又说道，“你也知道我在市医院上班，日后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帮忙，随时来找我。”
阮程要的就是这句话。
但却仍是歪着脑袋想了想，这才愁眉不展的说道，“眼下倒还真有个事要求您。”
王护士长没想到她随口应承，阮程就打蛇随棍上了，但说出的话，又不能收回来，只能尴尬的问，“你先说说什么事。”
“这个事是这样的，我爸爸他经常头昏胸闷，我让他在厂里打三联单过来检查他总是不肯，下周三他正好休息……”
王护士长皱眉，“没有三联单？这可不好办啊！”
“但是事后我们可以补，如果厂里不给补的话，我们再掏钱自费也是可以的。”
听阮程这样说，王护士长舒了一口气，“好吧，你也是一番孝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你只管先带他来，先做检查，等检查完了，回去再补单子。”
“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一定让他补三联单。”
事情就这样完美解决了。
阮程心满意足，刚刚告辞准备走，这时，却见汪所长和宁建军从里屋走了出来。
阮程不由一愣，她还真没想到，宁建军会在汪所长家。
汪所长挥手，“去吧，现在就去何李路，这个事还是要搞搞清楚。”
那边王护士长却是笑着说道，“建军啊，你要去何李路啊，是开的车吧，正好将程程顺道捎回去，她住锅炉厂。”
劝程抿了抿唇。
宁建军视线不着痕迹的在小汪老师的衣服上扫过，不经意的抬头，看向阮程，“那走吧。”
这边，阮程跟在宁建军的身后出了王护士长家。
那边，顾长河和顾盼盼也很快到了酱油石的门口。
顾长河突然停了脚步，“盼盼，你先回去吧，哥去买根烟抽抽。”
顾盼盼瞪眼，“又抽。”
顾长河讨好赔笑，“好妹妹，哥就抽一根。”
“那，不许买多的啊。”
“知道了，你快走吧，一会回去晚了，妈又该担心了。”
顾长河赔笑着将顾盼盼送走，直到看不到顾盼盼的背影，他才拉下脸来，直接闪身到刚刚经过的巷子。
背包斜挎，一副痞子样。
“兄弟，哪条道上的？出来吧，我早看到你了。”
他话刚落，墙角就走出一个人了，也是背包斜挎，看样子来者不善。
顾长河挑眉，“是给那几个小憋三来报仇的？”
来人捏着拳头，“什么小憋三，老子姓徐！”
捏拳头的，自然是徐为。
徐为怒气冲冲。
这痞子刚刚居然还敢伸手抱程程。
所以，这就是勾引程程的那个男的？
“傻大个一个，真不知道她看上你哪一点了。”
“喂，你说谁傻大个呢，啊？”
“说你呢。怎么了？不服气啊？不服气来打一场啊！”
“打就打，谁怕谁！”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莫名其妙的打起架来了。
作者顶锅盖遁走。
大家猜猜，这个，谁能打赢～
☆、你在怕什么？
阮程跟着在宁建军身后出了王护士长的大门。
贪婪打量前面宁建军的背影。
他的步伐那么稳键利落，英姿飒爽铿锵有力，这样好的他，生命怎么会那么脆弱？
一个恍惚，两人拉开了些距离，回过神来的阮程连忙小跑着，这才又跟上。
宁建军已经在院外不远处的吉普车前停了下来，见她小跑过来，颇在绅士风度的为她拉开副驾车门，表情却是肃穆，“上车吧。”
太很热，稍稍一动就是一身汗，阮程小跑过来，鼻尖已是微汗，气息稍有不匀的她不忘客套，眯眼笑：“宁队长如果不方便的话，就不用带我了。”
宁建军表情稍有缓和，“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顺路而已，上车吧。”
阮程迟疑了一下，宁建军面色一冷，靠在车身，轻哼了一声，“上，还是不上？”
他看似随意慵懒，可眼神却利如猎豹，阮程敢肯定，她若是不立时上车，下一刻他就会关上车门，扬厂而去。
其实他并不想送她的吧。
因为那个什么该死的作风问题，如非必要，他并不想与任何性别为女的同志，单独相处。
这是激她转身离开？
这是……见她不像他想像中的柔弱可欺就改变了态度了。
她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意，与先前的客气大相径庭，快速的跳上车，“那谢谢宁队长了。”话落关上车门。
宁建军怔了一下，很明显没想到她态度转化这么快，不但这么迅捷还自己关了车门！
不过他很快也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上了车。
阮程笑看着他，他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发动吉普。
伸手不打笑脸人，上次迫于形式表现得太过尖刻，得趁着机会挽回形象修复一下关系才是。
阮程打量完车内，便奉承道，“宁队长可真是敬业，这下班了还这么兢兢业业的巡逻办事，真真是人民的好公仆……”
宁建军视钱兀自扫来，若宝剑出鞘般锋利，阮程吓了一跳，嘴边未说完的话便吞了回去。
她说错了什么吗？
额～是了，这话说的一听就好假啊！
他轻轻的笑，“你可真多变。第一交见你的时候，你哭着向我道谢，我以为你是个胆小心善的姑娘。第二次虽然未见，却是收到了你送来的感谢信，我以为你不但感恩图报。第三次见你，明明是你在我家院子张牙舞爪，却还直斥我不知好歹。这一次见面，你却又没事人一个阿谀奉承，到底哪一个才是你的真面目？”
“这个……”
阮程有些尴尬，她不过是想报个恩，人设就有这么多了吗？
宁建军却继续说道：“你一进门其实就是打着要王护士帮忙的幌子对不对？你为你爸的身体求王护士长帮忙，也算是孝顺，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却也不能这般投机取巧，将衣服的价格先是抬高再往下压来示好，有耍弄之嫌，失了真诚。”
无故被斥，阮程轻咬贝齿，紧紧抓着手包，骨节分明。
真诚是什么？能吃吗？
上辈子，她真诚了一辈子，死心眼了一辈子，可是，到底得到了什么？
车厢里沉闷不堪，宁建军瞟了一眼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轻咳一声，别过脸去，“手艺不错，衣服做得挺像的。”
阮程能感觉得出来，他是斥了她，又心有不忍想缓和气氛。
她也想缓和气氛，深吸了一口气，“那是我师傅做的。”
然而，事与愿违，宁建军却是摇了摇头，没再说话，认真开车。
气氛更沉闷了。
良久，他才说了一句，“我喜欢坦诚的人。”
他两次提到真诚坦诚，让阮程不禁很想质问他，“让别人真诚坦诚，可是你自己真诚坦城吗？明明当初那女的死，与你无关，你却要背在身上，这就是你的真诚和坦诚？”
单纯的报个恩好难！心里想着，口里却是说了出来：“不管别人背后怎么说你，总之我是信你的。”
未料，她话落，他却是突然一个急刹手。
阮程吓了一跳，根本来不及看他神情，脱口而出，“你干什么？”
抬头却撞进男人深髓阴沉的眸子里，在他的瞳孔里看到一缩小的自己。
“你信我什么？嗯？刚刚让你上车，你还在那里犹豫不决，不就是因为害怕我会对你怎么样吗？现在又是在怕什么？”
他凑过来，湿热的气息喷到她的面颊之上，有些轻佻之色。
阮程冷不防吓了一跳，往后一缩，“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唇角微勾。
“我只是想告诉你，何李路到了。丫头，下次别再和男同志这样说话，也别心口不一，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宁建军缩回身子，轻轻笑，带着些讽刺。
阮程抬头看窗外，这才发现，原来，真的已经到了何李路，车就停在进锅炉厂的那条巷子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