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香:“你没去上工,还要吃这吃那,你是想将你爸你妈给累死吗?一天不闹腾,你就不安生是不是,这才回来就又吵上了,你这个搅家精。”
阮程没说话,只在心里默数,果然,默数到十几的时候,外面的大喇叭适时的响起熟悉的音乐。
“送你一朵玫瑰花……恰恰恰~恰恰恰~”
音乐起,平房门口,一个妇女探进头来,“铭铭妈,舞曲开始了,小食堂集合,快着点。”
阮程唇角微杨,她就是掐着点说的。
李菊深深吸了口气,指着阮程的鼻子,“你等着,晚上回来再和你算帐。”
然后,解下围裙,麻溜的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直奔小食堂去了。
对于李菊的这种作派,刘桂林香早就见怪不怪,喝斥阮程,“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收拾碗筷,将厨房的锅碗都洗了,然后再烧点水给铭铭洗澡……”
李菊前脚出门,阮程后脚也出了门。
刘桂香后面叫她骂她,她只当没有听见,反正她就算是干了活,她们也不认为她是个好的。
晚上还有一场大战。
现在,她先溜出去放放风,会一会阔别了多年的儿时伙伴。
阮程自然是应徐为的约,去操场看他打球去的。
职工宿舍一长条一长条的平房,穿过好几条巷子才有一个不小广场,是职工们闲暇的活动场所。
那里不但有几个乒乓球台子,两个羽毛球场,还有三个蓝球场。
小广场中间是活动场地,两边,是用水泥浇筑的台阶。
一共有七八阶,运动的人在下面活动,看的人就坐在台阶上,一阶一阶的排排坐,有的手上还端着饭碗,一边吃一边看一边指点叫好,好不热闹。
她到的时候,台阶全都坐满了人。
徐为他们一般都是在最边上的那个蓝球场,阮程刚走过去,就听见有人在叫她。
“程程,阮程,在这里。”
她回头看,是个少年,是……小居。
小居旁边坐着个少女,是杏子。
见她看过来,杏子也笑着招手。
“程程,你来了,来,坐我这边,徐为哥说你今天要来,我本为想给你占座位的,可是,都是熟人,也不好意思不叫别人坐。”
一边的人都是认识阮程的,点个头也算是打了招呼了。
阮程走了过去,小居很是热情的站起来,说道,“程程你先坐,一会徐为哥下场,我就换他的位置,不用坐。”
杏子横了他一眼,“就你能。”却是要拉阮程坐在小居刚起来的位置上。
阮程不着痕迹的让了让,躲开杏子攀过来的手,自己坐了上去,眯眼笑看小居,“谢谢。”
小居是徐为的跟班。
杏子是她最好的姐妹。
可是,当初出了那样的事,院子别的小伙伴还在想应该拿怎样的态度对她的时候,杏子第一个站出来,对她吞了口唾沫,说她是个脏了的破鞋,说看她一眼都叫她恶心。
正因为有了她的带头,那些平素与她交好的姑娘们,怕被人孤立,也怕被人瞧不起,更怕人说闲话,便也不敢和她亲近,心善的,见了面也顶多就是不好意思的点个头。
当初徐为喜欢她,她失意谁都不理,徐为将她堵在巷子里,说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管别人怎么看她,只要她点个头,他就娶她。
她还没来得及拒绝,杏子就带着徐为的妈妈赶了来。
徐为的妈妈说她破鞋勾引自己儿子,对着她就是一巴掌还不解气,事后还堵在她家的门口骂李菊。
李菊被堵着骂,倒霉的自然是她。
再后来,徐为妈妈以死相逼,再加上徐为每次上门来找她,都被李菊骂个狗血淋头,久而久之他便也不好再来家里找她。
而她又忙着赚钱养家,又要避嫌,更不好主动找他,所以,后来他们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等她离开汉北油田后,更是一度失去联系。
多年后,她遇到一个熟人,才听人说起徐为的事,说徐为三十岁还没有结婚,之前有人给他相亲也介绍过几个好的,都被杏子打破给打掉了。
杏子一直纠缠,他妈也喜欢杏子,最后徐为在他妈的逼婚下,娶了杏子。
可是,结婚还不到两年,杏子就给徐为戴了绿帽子。
也正是因为此,徐为丢尽了脸面,才会离开汉北油田,去京城发展,他们才会又在京城里碰到。
只不过,那时的她,已经韶华早去,而他虽然事业有成,却也已是胖得不成人形。
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
这辈子她得早早的揭穿杏子的真面目,并与她划清界线,绝不能再让她祸害了徐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在晋江发文,也不知道文章写得如何,希望得到关于剧情方面的正面指点,谢谢!
☆、小心思
徐为也看到了阮程,眼睛一亮,朝她挥了挥手,然后,又进入备战状态,整个人明显比先前打得要轻快多了。
他打的是中锋,因为个子高,身子灵活眼疾手快,经常就是那个带动全队节奏的灵魂人物。
场上双方比分咬得紧,打得正是难舍难分。
招呼阮程坐下,杏子就不错眼的看着球场,眼珠子追着徐为跑。
满脸兴奋的为徐为加油,双眼泛着光。
阮程安静的在一边打量着她。
杏子比她大两岁,小时候老时欺负她,徐为为此一直不喜欢杏子,说杏子霸道,有点阴。
可后来杏子经常来找她玩,总是有说有笑,不但为小时候的事给她道歉,有时候还给她带些小吃,又将自己读初中时的课本也送给她等等,伸手不打笑脸人,一来二去的她就和杏子走得比较近了,徐为再有什么活动便带着杏子一起。
有好几次,她带着杏子跟着徐为还有小居一大群出去玩,结果杏子却让她下不来台,事后又流着眼泪向她道歉,只说她是性子直不会说话,她本来生气,但见她哭得比她还惨,确实是无心之失,便也不好计较。
算算日子,最近的一次是发生在徐为的十九岁生日。
徐为上的是职高,十八岁毕业就进了厂子二班倒,是他们一群里面最先拿工资的人,便请了他们这一圈玩的好小伙伴上了一次馆子。
杏子却当着老多人的面,说她一个姑娘好好的不念书,非要跑到采石场与一群男的厮混。
她当时脸色卡白,谁好好的不想读书,非要去采石场背石头,不都是被她妈给逼的,可她还没有分辨,杏子就捂着自己的嘴巴,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明明她受了委屈,可哭成泪人一样的却是杏子。
原来她并不是没有露出马脚,只是当初的自己太年少,从来没往那方面想,也没将她往坏了想。
她哪里是不会说话,当初呸她,向她吐唾沫的时候,可是震震有词。
场上欢呼,大约是有人进了球,杏子也兴奋的拍手,阮程却是拉了拉她的袖子。
她有点不耐烦转头,阮程却凑在她耳边说道,“杏子,你要是喜欢徐为,一会等他下了场,我帮你和他说说,如何?”
杏子眼神闪躲,眼珠转了好几圈,才不高兴的说她,“你瞎说什么?”
“我有瞎说吗?”
“你就是瞎说。”
“有胆子喜欢,就要有胆子承认,总是背后搞小动作有意思吗?”
“我没有!”
“你不承认也无所谓,我也不逼你。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如果你喜欢徐为,我可以帮你,也请你珍惜他,但是如果徐为不喜欢你,拒绝你,那就请你以后离他远一点,也不要再有事没事就打着找我的名义接近他,我能容忍你的虚伪,可我不喜欢被人利用。”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你?阮程,你有病吧。你其实还在为那天我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揭了你的老底生气是吧?徐为他们还说你为人实在,我看你就是个阴险小人。”
阮程轻哼一声,当年的她是有多瞎,这样随便一戳就能张口骂她阴险小人的姑娘,她居然还当她是朋友。
“对,我就是这么一个阴险小人,所以以后你也不必再来找我个阴险小人玩,更不要打着我这个阴险小人的幌子去找徐为套近乎。”
“你!”
杏子的脸先是猛的一沉,然后,是煞白,再然后,等小居发现有些异样转过脸来的时候,她就眼泪飙出来了。
“你……你,程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口没掩挡,瞎说,我错了,你不要这样,我就是不会说话,不经过脑子就伤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我……”
小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发蒙。
但男孩大多都会在第一时间选择同情弱者,帮助弱者。
所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然脑子发懵,可见到杏子哭了,小居还是第一时间就责问阮程。
“程程你又怎么了,好好的怎地又将杏子弄哭了。”
阮程不看小居,只冲着杏子冷哼一声,“收起你的眼泪,你这一套对我没有用,还有,以后不要说完了伤人的恶毒话之后,再假惺惺的哭哭啼啼!让人恶心。”
说着转身就走。
小居在后面,安慰这个不是,追那个也不是,郁闷的摸着脑袋。
场上一片欢呼,热闹的很,哪个会注意到她们这一角。
只有徐为,再抬头,看到那里没了那个身影之后,眸子里一片失落,等中场休息的时候,说了句换人之后,就下了场,面有不善,径直向杏子走去。
“刚刚我看到程程了,她怎么来了又走了,是不是你又欺负她了?”
……
*
……
阮程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厂区与职工宿舍必经的那个巷子,站在巷子口等阮为岚。
等了好久,才等到阮为岚下班回家的疲惫身影。
阮程迎了上去,“爸爸。”
阮为岚看到她,温柔一笑,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你妈又为难你了?”
阮程摇了摇头,他一脸疼惜,又问:“头还疼吗?”
阮程又摇了摇头,“没有,只是特别想你,所以在这里等你。”
阮为岚唇角勾起的弧度大了些,眸里泛着慈爱,看着阮程,“说吧,找爸爸有什么事?”
“就知道瞒不过你,爸爸,我今天没事就去街上逛了逛,找到了你之前说的那家裁缝铺子,他们那里还在招学徒,我去试了试,那郭裁缝说让我明天就上工。”
阮程在这时等了半天,就是为了先给阮为岚说一下这事,免得他回去被李菊打得措手不及。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可妈好像不太高兴。”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家的方向走,当说到这句时,阮为岚明显身子一顿,说话再没有先前声音轻柔,回的却是很快。
“别管她,有爸呢,只要是你自己想的自己愿意的,和爸说,爸都会支持你的。”
“嗯,谢谢爸。”
“父女俩说这些做什么,你没有上初中,爸心里一直不得劲,总是担心你日后没个依靠,如今,你总算是想通了,好好学,等你学好了手艺,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能依靠着手艺养活自己,爸就等着我的乖程程学了手艺能给爸多做几套衣服。”
阮为岚笑声特别爽朗。
阮程抬头,发现那一瞬,他眼睛里仿佛有光,那光亮将眸子里常有的压抑在这一刻全都驱散开来。
她使劲点头,这才知道自己上辈子错得有多离谱。
她自以为她对李菊低头,让李菊不为难爸爸,就是为爸爸好,殊不知爸爸最想看到的,是她能过得好。
阮程眼里隐隐有泪花闪过,最后,抬头望了望月光,将眼泪吞了回去。
她再也不要这软弱的泪水。
*
一回家,李菊果然就为了此事和阮为岚吵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回,等李菊再带着警告看过来的时候,阮程不但没有退缩,还抬着头说,“妈,我想去学裁缝。那郭师傅是个好人,他说只要半年的学徒期,过了学徒期每个月给我五块钱。”
“采石厂那边我费了老大的劲人家才要你,没有学徒期一个月能有八块钱……”
虽然李菊不断闹腾,出言相讥相驳相骂,可是,阮程没有屈服,阮为岚也没有退步,奶奶刘桂香嫌外面吵得阮铭睡不着,出来对着李菊就是一顿喝斥。
“李菊你安的什么心?”
“为岚在外面辛苦一天了,你不好好伺候,这大半夜的还和他吵吵,他明天还要去上班,工厂里都是机器,一个不小心……”
大约是觉得自己说得晦气,刘桂香连呸了三口,才又说道,“今儿个,这事就这么说定了,程程明天去裁缝铺子,为岚说得对,姑娘家学裁缝也是不错的,正好程程也想去,就让她去好了。不就是半年吗?又不是之前说的三年!”
刘桂香平时话不多,但李菊还是有些怵她的。
她都这么说了,李菊自然不敢再高声吵,瞪了阮程一眼,回了房。
她回了房,刘桂香自然也去哄阮铭睡觉去了,阮为岚冲洗了一下,也进了屋,很快,整个家里就熄了灯。
然而,阮程却没有睡。
等阮为岚时了屋,她就从房里悄然而出,摄手摄脚的躲在阮为岚和李菊的房门口,听墙角。
是的,她闹这么大一场,就是为了晚上的这次蹲墙角。
今天她质疑了李菊,问她是不是亲生的?爸又为了她去裁缝铺的事和她吵了一架。
如果她真的不是李菊亲生的,那么,他们吵完架,私下里说话的时候,必定会提起。
果然,灯虽然熄了,里面两人却开始说话了。
虽然他们压着嗓子,可是,耳朵贴在门上的阮程还是听到了。
“李菊,你不能这样对程程。”说话的是阮为岚。
“我怎么不能这样对她了,她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