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你心里不挪窝——舒虞
时间:2019-03-05 10:18:34

  话落,易胭知道自己失控了,没再看苏岸,转身便走。
  仿佛害怕接下来会听到什么宣判。
  ……
  苏岸回到家已近零点。
  回到家的时候苏母还在等他:“外面冷吧,快吃碗饺子热热身。”
  “吃过了。”
  苏母声音温柔:“吃过就当夜宵吃,暖身暖胃。”
  苏岸便没再僵持,再拒绝苏母会不高兴,到厨房盛了三碗饺子。
  一碗自己,另外两碗给苏父苏母。
  苏母在桌边坐下,身上披件外套:“下午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苏岸声音淡淡的:“爸在书房?”
  苏母点头:“对,还在书房忙活呢。”
  苏岸端了碗饺子去书房,敲了下房门。
  苏父温慈的声音传来:“进来。”
  苏岸推门,苏父正站书桌前拿毛笔写字。
  “爸。”
  苏父没抬头,笑着道:“听到敲门就知道是你,你妈可不会敲门,都是直接进来。知道你是礼貌,但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苏岸没说什么,把饺子放旁边茶几上。
  书柜上袅袅烟香,安神定心之用。书一本本整整齐齐挤满书柜。
  苏父是一位教授,知书达理,性格也好。苏母则是家庭主妇,生性温柔,极其宠爱孩子。
  苏岸走过去,苏父毛笔字写得很好看,硬朗不失风骨。
  他写完一字,抬头看了眼苏岸,下结论:“瘦了。”
  又问:“最近很忙?”
  苏岸即使是面对家人,表情也匮乏:“不会。”
  苏父闻言低头继续落笔:“不会就多回来看看你妈,她天天惦记你,刚才你说要回来她都高兴坏了,连觉都睡不着。”
  苏岸嗯了声。
  “行了行了,”苏父朝他摆摆手,笑,“去食厅陪你妈吧,她一晚上念叨你,我耳朵都快长茧了。”
  苏岸准备离开。
  手搭上门把那刻,身后的苏父忽然叫住了他。
  斟酌几秒后,苏父开口:“当年那事是你妈做得不对,但是……身为一个母亲那样做无可厚非,她是为了你好,那女生……”
  一向不太爱说话的苏岸开口打断,转头目光冷淡漠然:“错了。”
  他又重复一遍,格外笃定:“她做错了。”
  苏父瞬间哑声,半晌摇头叹了口气。
  他很清楚,这么多年来苏岸虽表面不说,但心底没真正原谅过苏母。
  苏岸没再逗留,出门返回食厅。
  作者有话要说:
  岸崽不是顺路,其实就是想见胭胭。
 
 
第7章 讨厌
  距离苏家几公里外的水湾小区。
  披萨盒没被打开,摊在地板上。
  如果不是这么多年后再见面,易胭还不清楚苏岸对她影响多大。
  以前总觉得年少轻狂,那时候的喜欢算不上什么,或许日子一久就忘了。这些年易胭不是没想过苏岸,不想的话其实也就不会回来,但她以前没认为自己非他不可。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易胭没再喜欢过任何人,真的非他不可吗?
  当年只是觉得就算在一起他也不喜欢自己,走了便走了,他不会舍不得。
  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易胭喜欢苏岸,这世界上能让易胭退却的,从来都只有苏岸一个人。
  即使时隔多年,她的一点心绪还是会被他牵动,还是会受他影响。
  在外人看来多铜墙铁壁,要害也总能被他一针扎得精准无误。
  外卖送过来,易胭倒是没胃口了,披萨放久也凉了。
  仿佛刚才在楼下眼眶发红那一瞬只是假象,易胭坐在地板上,没吸烟,也没什么动静,眼眶已经不红,鼻头也不发酸,就那样坐着。
  半晌她才有了动作,起身拎起披萨盒扔到厨房垃圾桶里。
  在水龙头下反反复复洗了很多次手,洗得皮肤发红,易胭才关上水龙头离开。
  做完这些已经凌晨一点,易胭直接脱衣服躺进床里睡觉。
  ……
  那些年的阳光似乎总是很亮很热。
  树冠密郁,蝉鸣不息,值日的学生拿着扫把追赶。
  幼稚得可爱。
  那时候的苏岸易胭,相处也不是多年后那样。
  这天易胭照常翘课到一中找苏岸,她知道苏岸今天最后一节体育课。苏岸似乎不爱运动,体育课一般在教室学习,从没见过他跟什么人打过篮球。
  那时候易胭以为苏岸是不喜欢也不会打篮球,后来一次偶然撞见苏岸一个人打篮球,她才知道苏岸不是不喜欢,也不是不会,他似乎只是不喜与人交流。
  但即使不想跟人交流,别人来找他说话的时候,他还是会回话,而且不会让人感觉冷淡,与长大后相差很多。
  总之就是很不起眼,也很低调,平平无奇的性格。又像是故意显得平凡,不愿意被人发现。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低调的人,被易胭瞧上了。可苏岸对待易胭的态度跟别人不同,冷漠寡淡,连话也不怎么爱回答。
  但那时的易胭却意外觉得这样的苏岸很真实。
  苏岸果然在教室里学习,易胭进去轻车熟路在他同桌位置坐下。
  苏岸似乎习以为常,笔尖不停,没转过头。
  他总是坐得很端正,大眼睛,唇红齿白,鼻梁高挺,鼻尖弧度好看。
  易胭看他这样子就心痒痒,盯着他长睫低敛,薄唇寡淡。
  苏岸来不及察觉,鼻尖已经被轻轻碰了下。
  他笔尖一滞,但也只是一瞬,便又继续动笔,全程没转头。
  易胭歪头,单手撑下巴看他:“苏岸~”
  苏岸不为所动。
  “你看我。”
  苏岸仿佛身边没人。
  易胭指尖轻敲脸颊,也不生气,笑着看他。
  “别人不都说你脾气好吗?你到底是脾气好还是脾气不好啊,我看你是脾气不好,整天摆臭脸给我看,特别没礼貌。”
  苏岸:“……”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易胭问。
  半晌,仍在垂睫写字的苏岸才挤出一句:“没有。”
  虽然声音不亲不温,但易胭也高兴了:“不讨厌我你就多跟我说话好不好?”
  一片安静。
  易胭:“……”
  “怎么又不说话了?”
  易胭又陆续说几句,苏岸都没回答。
  “苏岸,”易胭似笑非笑,“不看我我要亲你了。”
  这话果然奏效,苏岸停笔,正想说些什么。
  下一瞬,耳垂却传来一阵柔软。
  易胭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耳垂。
  苏岸怔住。
  年少的易胭张扬又俏皮,总是忍不住逗苏岸,喜欢也从来不掩饰。
  一旁的苏岸瞬间面色铁青,一声不吭离开了座位。
  易胭亲完人家一点也不害羞,趴在桌上笑个不停。
  ……
  走廊尽头男洗手间里,站在洗手台前洗手的苏岸面色依旧冷淡,耳朵却早已通红。
  可是这些,易胭都不会知道。
  易胭醒来时晨光微熹。
  她关掉闹钟,坐起来晃了下脑袋,一夜做梦,脑袋生疼。
  但其实也不是梦,毕竟梦里都真实发生过。
  每一幕的苏岸,好像都不喜欢她。即使后来在一起,也好像只是勉强。
  八年时间,能有谁不被打磨过。连带易胭,面对苏岸也不再俏皮。苏岸对她更是比以前冷淡。
  易胭不会在情绪里沉迷过久,下床洗漱,喝杯牛奶后便出门。
  除夕睡觉,正月继续上班,像一台有条不紊工作的机器。
  一天工作无波无澜结束,下班易胭没有直接回家。
  黑色车子开往郊区,公路平坦宽阔,一层薄雪上车痕寥寥。
  天空、枯树、落雪。整个世界仿佛灰黑白三种颜色组成。
  但仔细看,还是能看见民房门前贴的红对联。
  易胭的车最后停在一片居民区。
  居民区墙体灰败老朽,一巷叠一巷,拥挤却有序。
  每条巷子前挂着一个巷牌,生锈的蓝色铁片上写着巷子名。
  易胭朝竹德巷走去。
  竹德巷,其实没有竹,就一条再平常不过的巷子,盆栽被主人随意丢在外头,墙头老旧。
  易胭停在五门牌号房子前。
  这种老房子都带院子,大门是双木门。
  易胭走上阶梯,敲了敲门。
  里头传来脚步声,过一会儿门后传来一道女生声音:“谁啊?”
  “我。”
  里头的女生认出易胭声音,打开门栓。
  门后出现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生:“易胭姐。”
  易胭把手里刚才路上买的一些吃的和补品递给女生:“奶奶呢?”
  刚问完这句,屋里就有人问:“依依,是谁来啦?”
  老太太耳朵有点聋,崔依依回头高声道:“易胭姐。”
  这一家,是易胭刚回来时认识的人。
  易胭穿过院子走进屋里,进门就看见老太太拄着拐杖走向门边。
  易胭走过去扶了一下:“用不着接。”
  老太太高兴,任易胭搀扶她去沙发坐下:“你好久没来了,来一次我高兴。”
  “最近忙。”
  老太太:“昨晚怎么不过来吃饭,依依说给你打了电话的。”
  崔依依正好关好门进里屋,听到这话:“奶奶,易胭姐不是说她忙了吗,你就别问啦。”
  老太太:“唉,都嫌我啰嗦,好啦好啦,不问啦。”
  易胭勾唇,在老太太身边坐下:“大年初一过来给你拜个年。”
  老太太看到崔依依手里提着东西,不满:“你又买东西过来,都跟你说不要跟奶奶家客气。以后你再买东西过来,就不让你来了。”
  易胭:“行,那我就不来看你了。”
  老太太也知道她在开玩笑:“哎,你这孩子!”
  又陪老太太聊了几句,易胭拿过桌上一个苹果:“去洗个苹果,奶奶你要不要?”
  “我吃过一个了,这些昨天依依刚买的,可甜了。”
  易胭进厨房洗苹果,崔依依正在洗菜。
  厨房里只有一个水龙头,崔依依看易胭进来,想给她让位。
  易胭:“不用,你先洗。”
  崔依依便继续洗菜:“易胭姐,今晚在这里吃饭吧。”
  “行。”
  等崔依依洗完菜,易胭把苹果放一边,打开水龙头洗手。
  厨房里视线昏暗,崔依依打开灯,看易胭又搓手搓了很久,知道她职业病又犯了。
  易胭洗完手,才拿过旁边的苹果冲洗。
  “易胭姐,你过年也要上班吗?”
  “嗯,没休假。”
  说完这句,易胭忽然道:“下个月5号快到了。”
  5号。
  崔依依正准备食材的手一顿,睫毛也颤了下,半晌她才道:“我知道。”
  易胭:“去看他吗?”
  每个月五号,是戒毒所探监的日子,这一天家人可以去探望监禁的吸毒者。
  而崔依依的父亲,便是瘾君子。
  崔依依点头。
  易胭没发表意见,只道:“我后天送你过去。”
  厨房安静了几秒后,崔依依说:“他往家里打了好多电话,说再不拿钱给他,他出来不放过我。”
  崔依依父亲吸毒,家产早已败光,母亲跑了不知道改嫁到哪里,只剩奶奶相依为命。
  “他还说要多加点钱,说多交钱里头三餐会给他加肉,”崔依依头快埋到胸前去了,“他知道我和奶奶没钱的啊。”
  崔依依很羞愧,自从父亲关进去,每个月的钱都是易胭给的。
  易胭知道她想什么,咬了口苹果:“你还在上高中,好好上课。”没钱正常。
  厨房里沉默。
  以前崔依依去打过工,被奶奶发现,老太太难受了很长时间,易胭也不支持她打工,后来就没去打工了。
  “易胭姐,”崔依依忽然道,“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崔依依语气渐渐有点哽咽:“就算每个月给钱,他出来还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他一直记着我签强戒同意书的事,出来我和奶奶不会好过的。”
  崔依依父亲是首次被关进戒毒所,首次戒毒只关半个月,但如果家属签了强戒同意书,吸毒者则需要关两年。
  而崔依依的父亲,已经快要出来了,这个月中,两年就结束了。
  “我们要怎么办?”
  易胭:“走,走得远远的。”
  崔依依眼泪瞬间盈眶,她知道的,她和奶奶都走不了的。奶奶年纪大了,而她还在上高中,走了户口都是问题。
  易胭自然也清楚,她懂这个家庭的无力。
  易胭第一次遇见崔依依是在医院,那时候崔依依父亲还没进戒毒所,崔依依陪奶奶去医院看病,崔父追到医院要钱。那时候易胭刚回这城市,了解崔依依一家的事后也没多想直接打电话把崔父给举报了,举报吸毒。那会儿的崔依依和老太太,甚至都不知道怎么举报一个吸毒的人。
  “易胭姐,对不起,”崔依依也在这种家庭中深感疲惫,“如果不是为了帮我们,你现在也不会摊上麻烦。”
  是易胭举报的崔父,崔父出来会不会报复,她们都不清楚。
  崔依依知道易胭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只是当时恰好帮助了她们,也仅仅那一次帮助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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